第五章


  “雷菲尔是不是在你手中?如果你不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用炮弹击沈你的那些海盗船。”尼克威胁地说道,冷冷地迎接另一个男人的眼眸。
  黑发男人轻抚他的胡须,伸手去取他的酒杯。“他逃走了。我的手下对那个西班牙人并没有多高的评价。你知道他在衬衫下穿了护垫吗?如果他没有那么做,一定已经死在你的剑下。”
  尼克低声咒骂,也拿起酒杯。“我早有怀疑,但是没有心情去留意。他逃到哪里去了?”
  赖帆帝耸耸肩膀。“照顾他恢复健康的墨西哥女人和他一起失踪。我怀疑他们打算前往德州,或者墨西哥。”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他的父亲颢然不是一个诚实的男人。”尼克喝下一大口酒。
  “我也听到那些语言了。”帆帝同情地注视他。这里的人并不喜欢你,才会相信那种流言。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你杀死你的妻子和她的小孩。”
  “我父亲被指控过更严重的罪行,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事实。他们为什么应该认为我会比他高明呢?”尼克耸耸宽阔的肩膀,站起身子,准备告辞。
  “这是怎么回事?滚出去,荡妇!”愤怒的咆哮回荡在走廊里,一路传上了楼梯。
  伊芙停下脚步,伸手扶住楼梯的扶栏,过了一会儿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并缓缓绽开狡桧地微笑。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把你肮脏的黑屁股移出我的床,回到你自己的地方。滚出去!现在!”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伊芙考虑返回楼上,但是,那个黑女仆在她来不及逃走之前出现,并很恨地瞥她一眼。在洁喜跑走之后,尼克随即来到。
  看到伊芙眼中的笑意时,尼克的愤怒升至崭新的高点。“是谁准许她上来这里?”
  “你不喜欢惊喜吗?太可惜了,不过我会谨记在心。晚餐会按照你的要求在七点开动。”她设法庄严地撤退。
  在应该下楼用餐时,伊芙鼓起残存的勇气走向餐厅。她知道不应该利用洁喜来发泄她对尼克的愤怒,但她已经那么做了,只能面对一切后果。
  她走下楼梯时,尼克正在等候她,或许打算在她迟到时冲上楼拖她下去。他真的打上领巾,也把头发梳得很整齐,但并未扣上外套和背心的扣子。他阴沈地朝伊芙伸出手臂,一言不发地引领她走进餐厅里。
  他扶她坐进他右侧的座位,为他们各倒了一杯酒。女仆送上第一道菜,伊芙盯着那些叉子和汤匙,聪明地模仿尼克顺序使用那些”餐具。
  “你已经表达出你的观点,”他终于勉强地承认,喝光杯中的酒。“那个黑鬼会待在厨房里,我也会远离她。你还有其他任何在等待我的惊喜吗?”
  “治安官今天来这里找你,你或许希望哪天去找他谈谈。”伊芙回答,松了一口气,但仍继续盯着她的盘子,不允许她的视线飘向尼克。他的存在带来窒人的紧张气氛,使她很难全神贯注,更别提吃东西了。
  “布朗吗?”他压抑住一声低咒。“我敢说他对你比对我更有兴趣。他以前从来不会大老远跑来这里。我发现这件事很有意思,你甚至不需要出门,就有追求者送上门来。”
  伊芙被迫抬起视线,迎接他闪闪发亮的眼眸,并愤怒地抿紧双唇。“我很高兴你认为这件事很有趣。这里显然极度欠缺娱乐。”
  “淑女不应该使用嘲讽的语气。这里其实有许多娱乐,我正在考虑再度投入社交界,而且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你应该与我同时返回。何家要在星期五晚上开一个小型的宴会,你必须在七点半准备妥当。”
  伊芙的叉子掉在盘上,她伸手捡起,不曾望向他。“我不会成为你寻开、心的对象。”她说道,很快恢复她的机智。
  “对,你会是保护我的甲胄。我可以依靠你来为我挡住那些跃跃欲试的小女孩,不过,你不能穿那此一恐怖的黑衣服去参加宴会。你有灰色、浅紫色或其他比较顺眼颜色的衣服吗?”
  他正在钓她,一定是这样。伊芙抬起头,愤怒地迎接他的视线。“东明去世时,我把所有的衣服都染成黑色。我并不打算娱乐你,或者充当你社交时的解闷品,我在这里的唯一职责是照顾珍娜。”
  “你的职责是服从我的命令,小爱尔兰,”尼克充满自信地说道。“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期盼屋里的每一个人都尊重我的命令。去凡妮的衣橱里找件适合的衣服穿上。”
  男人真的是白痴。伊芙低头瞥视自己,尝试想像如何把自己挤进凡妮那些窄小的衣裙里,凡妮比她瘦,也比她高太多了。她忍不住格格笑起来,那些上衣会裂开,裙子则会绊倒她。
  “如果我服从那个命令,受罪的人一定会是你。”伊芙故作镇定地拿起她的酒杯。
  尼克扬起眉毛。“真的吗?”他了解地扫视那件宽松的黑袍。“你有多高?”
  “至少比凡妮矮四寸。而且你可以不必再那样打量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的衣服绝对不适合我,即使适合,我也不打算穿上它们。”
  尼克眯起眼睛,在心中衡量地的身材,并得到相同的结论。“你说得对。你应该穿鲜红、海蓝或翡翠绿。我们明天早上去仓库看看有什么适合的衣料。”
  伊芙的手指紧紧抓住她的叉子。“我不会陪你去。我不属于社交界。不要把我当傻瓜般戏弄,爱尔兰人并不愚蠢。”
  “胡说,你是珍娜的舅妈,每一个人都必须接纳你,就像他们必须在将来接纳珍娜。如果你希望教养她,就必须熟悉她以后一定要融入的社交界。”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伊芙在、心中低咒一声,不再抗议。她无法想像这个疯子为什么突然决定她必须跟他的邻居见面,尤其是在这种正式的场合中,但是她没有资格限他争辩。她确实想认识一些人,但并未想像认识那些工流社会人士,或许这里并没有介于中间的阶层。
  在晚餐结束之前,敲门声传来。一个女仆匆匆赶去应门,伊芙忆起上次的不速之客,并质疑地瞥视尼克。她不认为他们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但是,仍然不确定她在这幢房子里的地位。尼克只是啜饮着他的酒,等候女仆宣访客的到临“尼克,你这个该死的杂——”
  在看到餐桌上的女士时,那个访客突然住口,并摘下帽子,满含歉意地鞠个躬。“对不起,夫人,我不知道……我……”他转向尼克寻找援助。
  目睹了何杰瑞的张惶失措,尼克绽开笑容。“伊芙,这位是我们的邻居河杰瑞;我的弟媳,狄伊芙。我先前提起的宴会就是要在他家举办。”
  何杰瑞拥有一张亲切的脸孔,似乎在惊讶中流露出欢喜,在尼克踢出一张椅子之后,他终于就座。
  “我不是有意打扰,狄太太。我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老尼克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吃晚餐。你会参加我们在星期五的晚宴吗?”
  “她会去,”尼克坚决地代她回答。“伊芙,我们要讨论公事,你何不上去照顾珍娜或者做其他事情?”
  伊芙很想拿起盘子砸向那个怪物的头,终究只能站起身子匆匆告退。
  在确定她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之后,杰瑞转头怒视尼克。“你不能放过你身边的任何女人吗?尼克,凡妮去世还不到四个月。”
  尼克的嘴角扬起。“除非我的品味发生重大的改变,才有可能看上那只爱尔兰小老鼠。我们彼此看不顺眼对方,如此而已。”
  “你不应该现在介绍她进入社交界,她会被那些愤怒的妻子攻击得体无完肤。找一个有反击能力的人陪伴你吧,尼克,她只比小孩大不了多少。”
  “你错了,我的朋友。狄太太很精明,而且有一张利嘴。她有能力舌战群雌。雷伊带着布朗出现在这里时,她的表现真是令人激赏。”
  杰瑞仍然深感怀疑。“我还是认为你的做法不公平。她根本无法为她自己辩护,因为她跟你同住,却没有任何年长的监护人。狄夫人到底在哪里呢?”
  “我希望她是在地狱里,”尼克平静地回答。“我要她在丧礼之后收拾行李离开。而且我不需要再聆听任何女人的唠叨,所以不要再找我麻烦,杰瑞。伊芙是孩子的舅妈,大家都必须接受她。”
  “你最好把她们俩都送去跟你岳母同住。如果雷伊风闻你的另一个职业”
  “闭嘴,何杰瑞,你的话太多了。”尼克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出房间。
  伊芙不打算再回到楼下,但是,在大门关上之后,尼克的脚步声走上楼梯,显示他还不想让她得到安宁。她站在珍娜的摇篮前,根本来不及逃向她安全的房间。
  “杰瑞走了。你现在可以出来了,不必再躲藏。”
  伊芙挺直身躯,怒视那个站在门口的高大黑影。“我相当喜欢待在这里。”
  “真的吗?”那道黑影靠向门框。“真是了不起。你在这里没有任何朋友,也没有说话的对象,却对自己的处境相当满意。你的人生一定很不如意,狄太太。”
  “你先前毫不迟疑地直呼我的名字,现在为什么反而犹豫呢?你知道,我真的是东明的合法妻子,有文件可以证明。”伊芙走向门口,不想在珍娜房内跟他争吵,以免小孩作噩梦。
  尼克礼貌地移向走廊,然后挽住她的手臂,引导她走向楼梯。“我相信你一定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事物,小爱尔兰。你是一个非常有决心的女人。我们可能必须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我们应该开始增加对彼此的了解。”
  “我认为我已经很了解你,也看不出我们为什么应该增加对彼此的了解。”
  “因为命运之神已经把我们丢在”起。不要再如此规避我,伊芙,我们不一定
  要成为敌人。”他推开小客厅的门,陪伴她走向她的座位。
  “我认为我比较喜欢只是单纯地照顾珍娜。”伊芙僵硬地说道并坐下。
  “那我或许必须在几年后遣走你,另雇一个懂得各种社交礼节的家庭教师。你受过任何教育吗?”
  伊芙愤怒地坐直身躯。“我能读、能写,也能算。我的父母是爱尔兰人,不是没有开化的野蛮人。”
  “非常好。”尼克坐进他舒适的座椅中,平静地迎接她愤怒的视线。“已经远远超过这附近的任何女人。我希望珍娜至少知道如何书写她自己的姓名,不要变成一个文盲。我带你出去时,你必须观察其他淑女的行为,然后教导珍娜。你似乎拥有基本的社交技巧,爱尔兰人天生就有这种社交能力吗?”
  伊芙漠视他的嘲讽。“我母亲在来到美国之前是一位贵妇的侍女,父亲在去世之前也是一个相当富有的营造商。我不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她的父母都有一些缺点,但是尼克没有资格知道。
  “多么高贵的家庭啊!”尼克把白兰地倒进酒杯里。“既然拥有如此高贵的家世,你应该计划再婚,而不是一辈子躲在育婴室里。”
  伊芙当然听得出尼克话中的嘲讽与怀疑。“你不需要担心我对未来的打算,先生,”她不高兴地说道。“我并不希望再婚,更不会把目标放在你身上。我无法想像再让自己坠入那种悲惨的人生中。”
  尼克解开他的领巾,沉思地注视她许久。“我的名字是尼克,我已经准许你使用它。撇开我的部份不谈,你为什么全盘否定婚姻呢?我以为所有女人都希望结婚。”
  伊芙转开视线。“我不需要告诉你这些。”
  他移近他的椅子,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但她继续规避他的视线。“喝点白兰地吧,小爱尔兰,酒精有助于睡眠。既然我必须放弃洁喜,一定会很难入睡,不过,你一定比我习惯躺在空荡荡的床上。”
  伊芙愤怒地转向他,发现尼克比她想像得还要靠近。拿着白兰地酒杯的手几乎触及她的唇。她压抑住紧张的喘息,尽可能往后靠。
  “我不需要酒精来协助我入睡。我认为我应该回房了。我对男人有一些不愉快的经验,而且不想复述。”
  尼克抓住她的手指,强迫她握住那杯酒。她感觉一股炽热袭向她,并猛地一震,把琥珀色的酒液洒了一地,可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任何事物。
  “你或许可以带那杯酒上去,小爱尔兰。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认为你永远不会再婚?”
  伊芙深吸一口气,怒视着他。“因为我不能再怀任何小孩。”
  在他震惊地退开时,她站起身子,设法庄严地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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