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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战胜利后,彭德怀告诫诸位:诸葛一生唯谨慎

  七零八落的枪声,完全破坏了这静谧的深夜。

  天空的浓云,被风吹裂了。

  西斜的残月。稀疏的星斗。

  打枪并不是敌人发现了潜伏在阵地前方不远处的千军万马,而是不时地放几下冷枪,为自己壮胆。尤其一到夜晚,一到天亮前“鬼龇牙”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心惊胆战的,不知在这个难熬的时刻,会发生什么事。

  夜,过于寂静了。

  敌人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折磨。

  忽然,西南天空那道狭长的云缝里,接连划下来两颗流星。流星遗下的那两道贼亮贼亮的轨迹,一直划向西面那黑糊糊只见轮廓的群山的背后,很快就消失了。

  星光点点,山影绰绰。夜色越来越浓重。

  解放军后续部队以每小时15里的速度,沿着山间的大路疾速前进,终于在拂晓前占领了敌人的前哨打火峪。

  这是7月28日凌晨。

  敌人正在固关以东的公路两侧和南北山头加固工事。

  天气十分闷热,指战员个个挥汗如雨。

  总攻击的命令下达了。解放军第1师第2团和第3团,立即成钳形向固关守敌猛扑过去。

  第3团前卫3营,直插固关西南,实施迂回包围。

  第2团3营,在团特务连和师警卫连的配合下,由陈家山登上固关北山,向守敌发起攻击。

  第1师其余部队,沿公路和两侧高地,展开正面攻击。

  彭绍辉指挥的第7军,向敌人侧翼攻击。

  顿时,宁静的山谷里,枪声、炮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和战士们的喊杀声,响成一片。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个个槽头转向,慌了手脚。

  敌旅长马成贤,一边挥着指挥刀,督令部队仓促应战;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场情况。

  恰好这时,解放军炮兵大显神威,头一炮命中敌旅指挥所。紧接着,万炮齐发,无数颗炮弹像冰雹似地倾泻在敌人阵地上,炸得敌人鬼哭狼嚎,人仰马翻。

  敌旅长马成贤的左臂被炸断,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顿时浑身血淋淋的。另半截断臂在泥土中微微地跳动着,血流出来,与黄土混合在一起,很快将断臂裹了一层泥血浆。

  马成贤的副官被炸得缺胳膊少腿,挣扎了几下,便一命呜呼了。卫兵从泥土中爬出来,身上有几处伤,但都没伤在要害处,血在军衣上染红了几块,脏乎乎的。他龇牙咧嘴地怪叫着,两只带血的手一个劲儿地在脸上抹着抠着,半晌才睁开眼睛,看到指挥部已成了一片废墟。旅长马成贤少了半截左臂,浑身是泥土和血浆,嘴一张一张的,牙龇得挺吓人。他起初听不清旅长马成贤是疼痛难忍在吼叫,还是在骂人,等他把耳孔里的泥土抠出来,才勉强听到马成贤是一边在牛吼般地惨叫,一边咬牙切齿地喊着给部队下命令。

  “你们都给老子顶住,谁敢往后退,我就当场毙了他!”

  马成贤一见卫兵还活着,又惊又喜,用右手指着流血的断臂,命令道:

  “娘的!还愣着看什么?快!给老子包上,止住血!”

  卫兵忘记了伤痛,吓得浑身哆嗦着,双手一点儿也不听指挥。他费了九牛一二虎之力,才用破军衣给马成贤把伤口包扎起来。

  马成贤指了一下泥血浆中的那半截断臂,恶狠狠地对卫兵骂着下令道:

  “娘的!给老子拣起来,带回去!”

  卫兵一见那东西,吓得面如土色,木桩似地愣在一旁。他心里怎么也弄不清楚:“旅长还要那东西做什么呢?”

  马成贤又气又急又痛右手抓起指挥刀,用刀背照着卫兵的后脖根猛砍了一下,骂道:

  “娘的!难道还要把我的骨肉留给共军拿去展览吗?”

  卫兵冷不防被砍倒在地,又着慌带忙地爬起来,脱下破军衣,将那半截断臂连泥带血裹起来,双手抱在怀里,不知如何是好。他心里侥幸没有死在解放军的大炮下,却又担心旅长马成贤会不会一刀砍了他。”

  马成贤正要朝后退,猛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栽倒。他低头一看,见泥土中横着两根金条。

  卫兵也发现了金条,慌忙弯腰拣起来,却又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马成贤一脚踢倒卫兵,弓身从卫兵手中夺过金条,看也不看就塞进口袋里。

  不料,金条又掉下去,将抱着一条断臂往上爬的卫兵头上砸了两个血包。卫兵不知是什么又落在脑袋上了,连疼带吓,一只手捂着脑门,“啊哟啊哟”地直叫唤。

  马成贤这才发现衣袋被炸破了,嘴里嘟哝着,弯下腰,连泥带上地抓起金条,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

  “娘的!这是马司令赏给老子买庆功酒喝的。可惜,我……”

  直到这时,才连滚带爬地11来了几个军官。马成贤只下了一道命令:

  “你们给老子顶住打,不准退!”

  不等那几个军官回话,马成贤就和卫兵爬上马背,带了几个亲信,狼狈逃跑了。

  敌人失去了指挥官,更加惊慌失措。

  趁敌人慌乱之机,解放军第3团的指战员,分兵3路同时向固关南侧守敌展开猛烈的攻击。激战持续了大半夜,敌人拼死顽抗,解放军发动的多次冲锋都被敌人反击了下来,战斗打成了白热化。

  黎明时分,东方天际渐渐地抹上了“道桔红色。晨风将漫空的残云压向了西面天际。

  拂晓时分,解放军攻击部队的行动,已经被敌人发现了。

  担任前卫营的第3营,兵分5路,冒着敌人的炮火。向固关镇东南面的大小山梁上,勇猛冲击。

  敌人在炮火的掩护下,也兵分多路,企图与解放军抢占阵地。

  解放军指战员对马军甚少了解,战斗一开始就将敌旅指挥部打掉后,他们一时出现了轻敌情绪,以为敌人的指挥机关被揭掉后,即刻会变成一窝没王的乱蜂,等着追歼逃敌抓俘虏就是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马家的回族军队,并非一群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指挥有方,在战斗中死打硬拼,一个个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顽固家伙。经过几次反复冲杀较量之后,指战员终于清楚他们遇到了强硬的对手。这样一来,他们渐渐明白该怎么对付面前的敌人了。战士们懂得,要战胜敌人,必须首先抢占有利的地形,然后瞅准敌人的薄弱环节,稳扎稳打,大量杀伤敌人,将敌人的嚣张气焰压下去之后,再与敌人拼刺刀,决一胜负。于是,他们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冒着弹雨炮火,以迅猛的行动,先敌一步,抢占了几个次高地,随即向团关镇东南的制高点大嘴山发起猛攻。

  大嘴山孤峰兀立,灌木杂草丛生,南北两面是悬崖峭壁,东西两面仅有一条单人爬行攀登的羊肠小道,地势十分险峻。

  敌人在山顶上架起机关枪,以重兵把守,用密集的火网封锁住攀山之径。

  解放军9连2排担任攻击大嘴山的突击队。

  营里集中了3挺重机枪,连里将神枪手组织起来,成立了火力掩护组。机枪和步枪一齐怒吼,压住了山顶敌人的火力。

  一阵嘹亮的冲锋号,震得山谷摇荡。

  带领突击队往上冲锋的排长郑德英,第一个跃上山顶。在他的身后,紧跟着30多名英勇无畏的战士。战士们人人手持上了刺刀的钢枪,个个紧握揭了盖的手榴弹,猴子一般敏捷地攀登上去。

  突然,敌人像发了疯似的,疯狂地一阵扫射,机枪、排子枪和手榴弹,打得陡峭的山坡上土飞石碎,灌木杂草像被斧砍刀割一般纷纷倒下,铺满一地。

  在手榴弹爆炸后的烟火掩护下,郑德英灵机一动,将3个枪榴弹筒组织好,对射手们大声命令道:

  “放!瞄准山头敌人的机枪,狠狠地打!”

  射手们早已瞄准了敌人的机枪,首发命中,打飞了敌人的机关枪。敌人的火力猛地减弱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突击队乘机发起冲锋,一阵风似地接近了山头。

  敌人很快重新组织起密集的火网,封锁着突击队前进的唯一山径,飞鸟也难于穿过敌人的扇形火网。

  战士们趴在草丛里,头也不敢抬。冲锋又一次受阻。

  郑德英仰身躺在草丛里,拉断一颗手榴弹的导火索,猛地一跃身,甩了出去。接着,他大吼道:

  “用手榴弹炸敌人!”

  成排的手榴弹,鸟群一样飞入敌人阵地。顿时炸起了一道烟火的屏幕。

  在手榴弹烟火的掩护下,战士们乘敌人陷入一片混乱之时,接连攀登上去,端着怒吼的冲锋枪,朝顽抗在山顶的敌人猛烈地扫射。

  敌人刚挨了手榴弹,被打得七零八落,晕头转向。接着又是一阵飞蝗般的弹雨猛扫过来,阵地上的敌人就所剩无几了。

  战士们最后用刺刀结果了几个仍在顽抗的敌人,将山头阵地夺了过来。

  一面鲜艳的红旗,插上了大嘴山的顶峰。红旗与朝霞相辉映,天地间火一般通红。

  很快,后续部队也冲了上来。

  指战员们凭借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在密集的火力掩护下,顺着两道山梁,向仍在继续顽抗的敌人次高地,猛压下去。

  敌人企图固守低处的山包,负隅顽抗,作垂死挣扎,死也不肯缴枪。

  但是,占领制高点的战士们,如猛虎下山,朝着顽固的敌人猛打猛压。

  陡直的山坡上,杂草半人深。战士们将钢枪抱在怀里,不顾一切地连滚带溜,冲下陡坡,怒吼着追杀敌人。

  机枪射手曲万福,负伤倒地。

  班长薛德华接过机枪,咬着牙猛扫顽敌。

  薛德华又负了重伤,鲜血染红了山坡。

  战士陈长生又冲上去打,弹药手中弹牺牲。他一个人一挺机关枪,一手装弹,一手射击,一直坚持到战斗结束。

  正在战斗进行到十分激烈的时刻,解放军第1营和第2营相继攻上山来。

  敌人招架不住,开始溃退。

  解放军集中重武器,对准溃逃的敌群猛烈轰击。炮弹像长着眼晴一样,追着敌人,发发落在敌群里,炸得敌人四处乱钻乱跑。

  与此同时,第2团3营对固关北山之敌,正展开激烈地冲击。

  鏖战到上午9时,连突击队在战斗英雄齐万禄的带领下,又一举攻占了姚家店西北面的1号阵地,使河滩守敌的腹背直接受到严重威胁。

  敌人为了挽回面临的被动局面,立即组织连冲锋,向突击队的阵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反扑。

  急红了眼的敌人,好似一群输光了赌注的恶棍,整连整连地轮番冲击着。阵地上,几次出现了被敌人拉开缺口的紧张局势。

  战士们与冲进阵地的敌人,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阵地上刀光闪烁,杀声震天。

  齐万禄杀得满身鲜血,”耳朵被子弹打穿了,仍不下火线。他一面继续坚持战斗,一面鼓励大家:

  “同志们,好好打!坚决把敌人杀下去,为人民报仇!”

  战士们听到他的喊声,越杀越勇,越战越强,机枪手们没有刺刀,就举起枪托,抡起圆锹,照着敌人的脑袋猛砍。

  敌人的疯狂反扑,被英勇的战士们一次又一次地打了下去。

  宁肯主动出击,_决不消极防守。在打退了敌人最后一次反冲击的同时,第3营乘机发起猛攻,又连续攻克了2、3、4号阵地。

  敌人失去了主阵地,全线动摇。北山残敌惊恐慌乱,纷纷退入河滩,龟缩在固关镇内,企图死守。

  至此,固关南北两山主要阵地均被解放军攻占,对固关镇顽抗之敌,已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沿公路两侧正面攻击的主力部队,乘机迅速向前推进,很快完成了包围。

  第2团4连指导员刘廷友,瞅准敌人防御上的弱点,率突击排战士迅速隐蔽接敌,勇猛直插敌人中心阵地,突然用排子手榴弹在敌人阵地当中炸得烟火冲天,把敌人炸得尸肉横飞,乱成一片。

  手榴弹打光了。刘廷友就高声喊道:

  “同志们2用刺刀和敌人拼!杀敌报仇的时候到了!”

  霎时,明晃晃的几十把刺刀,闪电一般冲进敌人阵地。

  壕沟边,刀光闪闪,喊杀动地,顽抗的敌人,顿时变成了英雄们的刀下鬼。

  机枪班的吴景山,提着一把圆头铁锹,猛虎扑食般地扑过去,对准一个抱着机枪顽抗的敌射手,举铁锹朝脑袋猛砍下去,只几下,就把那家伙的脑袋切了西瓜。周围的敌人一见,个个吓得丧魂落魄,心惊肉跳,面无人色。

  刘廷友双手擎着一面鲜艳的大红旗,冲锋在前。他手中的红旗指向哪里,英雄的战士们就冲向哪里。在红旗指引下,后续部队紧跟上来,迅速拿下了5、6、7号阵地,向顽敌固守的固关镇内逼去。

  在强大的炮火延伸射击下,解放军攻击部队四面出击,紧缩包围圈,直逼固关镇。激战持续到上午11时,敌人全线溃退,纷纷向西雨山沟逃窜。

  解放军的炮兵,抓紧战机,集中射击,成群的炮弹,呼啸着飞向敌人的马队。

  敌人几千匹战马,被炸得四处狂奔,互相践踏,烟尘蔽日。

  固关完全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在强大炮火的配合下,解放军全线出击,追歼逃敌。整个阵地上,烟火弥漫,大炮的轰鸣声,刀枪的撞击声,战士的喊杀声,战马的嘶叫声,混合在一起。

  狼奔豕突的敌人,被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剩下的残敌拼命向西逃窜,解放军的攻击部队穷追不舍。

  这时,解放军第7军第20师已先敌一步插到了三桥子,切断逃敌退路,给正在逃窜的敌人当头一棒,将敌人撵羊似地堵了回来。

  敌人唯一的逃命之路被彻底卡死了。

  敌人完全成了瓮中之鳖。

  解放大军四面围拢上来,将逃敌圈羊似地堵截在当中。残敌一看没了指望,只好一个个跪在地上,双手将枪举过头顶,乖乖地当了俘虏。

  7月的太阳,炙烤着激战后的战场。枪声渐渐稀疏下来,硝烟四散。

  川道里,山坡上,工事边,河沟旁,到处横七竖八地躺着残缺不全的敌人尸体。

  马家军所谓“精锐铁骑”第14旅,经过半天激战,全部被解放军歼灭了。

  马继援曾一度大吹大擂,夸下海口,要与彭德怀较量一下。没想到固关一役,初次交锋,他就败下阵来,朝着兰州狼狈逃窜而去。

  彭德怀站在固关战地上,望着远方山头上迎风招展的红旗,脸上浮出了几丝笑意。

  过了一阵,彭德怀变得严肃起来。他一字一句地对王震和身边的几位军师干部说:

  “俗话说,出水才看两脚泥。固关战斗,只是我军与马家队伍的一个初次交锋,虽然获胜,但离最后的胜利还远着呢!这次与马家军初试锋芒,敌人并非等闲之辈!看来,令后的西北战场上,我们的真正对手,还得数马步芳父子嘞!诸葛一生唯谨慎,我送大家这句话共勉,望同志们谨慎再谨慎,万万不可麻痹轻敌啊!”

  王震和几位军、师级干部赞同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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