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珀姆厨师奇遇记


  在我和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每天早晨,我都习惯于为他大声读出早报《布莱尔日报》的标题。
  《布莱尔日报》是那种想方设法要搞出些耸人听闻的东西来的报纸。有关抢劫和谋杀的报道是不会模糊地出现在报纸的后页上的,相反,它们会在头版头条。以通栏标题抓住你的目光。
  我读道:“艾伯斯康丁银行职员失踪,带走了价值五万英镑的可转让证券。
  “丈夫把头伸进煤气烤箱。不幸的家庭生活。
  “芳龄二十一的美丽的打字员失踪,艾德娜。菲尔德去哪儿了?
  “给你,波洛,有很多可以选择的。一位艾伯斯康丁银行的职员。一起神秘的自杀,一个失踪的打字员—你将接手哪一宗呢?”
  我的朋友情绪平静,他安静地摇摇头。
  “我的朋友,任何一件都不能特别吸引我。今天我想过安闲自在的日子。想把我从我的椅子上诱惑走的将是件有趣的事。你知道,我有需要自己处理的重要事情。”
  “比如说?”
  “比如,我的衣柜,黑斯廷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那套灰西服上有一块油渍一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块,可它足以使我烦恼的了。还有我那件冬天穿的外衣—我应该把它泡到基廷斯洗衣粉里去。并且我想,是的,我认为是该刮刮我的胡子了一然后我必须涂些润发油。”
  “好吧,”我边说边溜达到窗口,“我怀疑你是否能够完成你这些臆想出来的计划了。门铃响了,你有个客户来了。”
  “除非那是件国家大事。否则我不会受理的。”波洛庄严地宣布道。
  片刻之后,一位身材矮胖的、有着红红脸庞的女士打扰了我们的清静。由于她上楼急促。所以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她气喘吁吁的声音。
  “你是波洛先生吗?”她问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是的,女士,我是赫尔克里。波洛。”
  “你和我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这位女士边说边用有些不太喜欢的目光望着波洛,“报纸上写的你是一位聪明过人的侦探。是你的钱让他们这么写的还。是他们自己想当然写出来的?”
  “女士!”波洛边说边站起来。
  “很抱歉。但是我可以肯定。你知道。现在那些报纸是什么样子。你开始读一篇很好的文章。一位新娘是如何告诉她的一位未婚朋友的,,而内容只不过是关于你可以在化妆品店买到一种简单的东西。并用它做洗发香波。空洞无物,只是哗众取宠。希望没有冒犯您。我告诉您我希望您为我做些什么。我想让您找我的厨师。”
  波洛目瞪口呆。在我的记忆中,仅此一次,他伶俐的口齿不起作用了。我转过身去以掩饰我难以自制的大笑。
  “全是这倒霉的命运,”女士继续道,“给仆人灌输一些想法。想当打字员,诸如此类。停止这种命运吧!这是我想说的。我想知道我的仆人们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一每周下午和晚上休息,周日隔周上班,衣服送出去洗,和我们吃一样的饭菜,从来没有过一丁点儿的人造黄油,从来都只是最好的黄油。”
  她停下来喘口气。波洛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一边站起来一边以他最傲慢的方式说:“女士,恐怕你犯了个错误,我不会对家政服务的状况进行调查的。我是个私人侦探。”
  “这一点我知道。”我们的客人说,“难道我没有告诉你,我希望别人为我寻找我的厨师吗?周三离开的,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就再也不回来了。”
  “对不起,女士,但我不受理尤其是这类事,再见。”
  我们的客人轻蔑地哼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的,对吗?我的伙计,太骄傲了,是吧?只处理政府机密和伯爵夫人的珠宝吗?让我告诉你。对于身处我这样地位的女人来说,一个仆人的每件小事对我来说都像头饰一样重要。我们不可能全都成为身戴宝石和珍珠、乘小轿车外出的优雅女士。一位好厨师就是一位好厨师—当你失去她时。这对你来说,如同那些优雅的女士丢失了她们的珍珠一样。”
  有这么一会儿。波洛似乎难以在他的尊严和他的幽默之间做出抉择。最后,他大笑起来并重新落座。
  “夫人,你是对的,我错了。你的话是公正的并且是聪明的。这宗案子是很新奇,然而,我从来没有寻找过一个失踪的家仆。确实,就在你到来之前。命运正要求我处理一宗有着全国重要性的事件。来吧!你说你这位宝石般的厨师是周三离开的。并且一直没有回来,也就是说是在前天。”
  “是的,那天是她的休息日。”
  “但是。夫人,她很可能出了什么事,你没有到任何一家医院找过吗?”
  “我昨天正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早晨,对不起,请听我说,她叫人来取她的箱子,可没有只言片语给我!如果我在家的话,我是不会让人取走它的一像这样对待我!可是我刚刚去肉铺。”
  “你能向我描述一下她吗?”
  “她,中年。肥胖,黑头发已有些变灰白了一十分让人尊重。她上一份工作干了十年。她的名字叫伊莱扎。邓恩。”
  “你没有在周三那天和她发生什么争执吗?”
  “从来没有过。这就更令整个事件显得那么离奇了。”
  “夫人。你总共有几名仆人?”
  “两位。家中的客厅女仆,名叫安妮,是位很好的女孩。她有些爱忘事。满脑子想着年轻的小伙子。但是,如果你让她一直干活的话,她是一位好仆人。”
  “她和厨师两人相处得好吗?”
  “当然了。她们之间时好时坏。但是,总的来说。相当不错。”
  “女孩也不能为这宗神秘的失踪案提供任何线索吗?”
  “她说没有—不过,你知道仆人是怎样的—他们全勾结在一起。”
  “好吧,我们一定会调查这件事的。夫人,你说你住在哪儿?”
  “在克拉珀姆,艾伯特王子大街88号。”
  “好的,夫人,我们就此道别。今天你一定会在你的住处见到我的。”
  托德夫人一这就是我们新朋友的名字一走了。波洛有些沮丧地望着我。
  “好吧,赫尔克里,这可是个新鲜事。克拉珀姆厨师失踪了!我们的朋友贾普警督永远永远也不会听到像这样的事的!”
  然后,他继续加热烫斗,用一张吸墨水纸小心翼翼地除去他那灰色西服上的油渍。很遗憾,他的胡子只好留给另一天去刮了。然后,我们出发去克拉珀姆。
  艾伯特王子大街两旁是整洁的小房子,全都十分相似,带有花边的窗帘遮挡住窗户,门上是擦得锃亮的铜门环。
  我们按了88号的门铃,一个穿着整洁的、有着漂亮脸蛋的女仆为我们开了门。托德太太来到客厅向我们问候。
  “别走,安妮,”她叫道,“这位绅士是个侦探,他一会儿想问你些问题。”
  安妮一脸惊恐、愉快和兴奋相交织的神情。
  “谢谢夫人,”波洛边鞠躬边说,“我想现在就问你的女仆一些问题—单独地,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被带到一间小画室。当托德太太带着明显的不情愿离开房间时,波洛开始了他的盘问。
  “你看,安妮小姐,你将告诉我们的一切是十分重要的。只有你才能使这个案子清楚明了。没有你的帮助,我一事无成。”
  惊恐从女孩的脸上消失了。愉快兴奋的表情更为明显。
  “我保证,先生,”她说,“我将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任何事。”
  “这很好。”波洛满面笑容地望着她,表示同意,“现在首先讲讲你的看法是什么?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这立刻就能看出来。对于伊莱扎的失踪。你自己的解释是什么?”
  由于受到鼓励,安妮竟然开始了激动的讲话。
  “是白人奴隶贩子干的,先生,我一直这么说来着!厨师总是警告我提防他们。无论那些人多么具有绅士风度,难道他们居然不闻香味不吃糖!,这是她对我说的。现在他们抓住了她!这一点我肯定。很可能她已被船运往土耳其或是东部的某个地方了。我听说那儿的人喜欢胖子。”
  波洛保持着令人起敬的严肃。
  “但是那样的话—这确实是个想法—她会派人来取她的行李箱吗?”
  “嗯,我不知道。先生。她会想要自己的东西—即使去了外国。”
  “是谁来拿行李箱的,是一个男人吗?”
  “是卡特。佩特森,先生。”
  “是你整理的箱子吗?”
  “不,先生。箱子早已装好,并且密码锁已经锁上了。”
  “啊!这真有趣,这就表明她周三离开这幢房子时就早已决心不再回来了。你明白这一点,不是吗?”
  “是的。先生。”安妮看上去稍稍有些吃惊。“我想过这个问题。但那仍然有可能是白人奴隶贩子干的,不是吗,先生?”她沉思着又补充道。
  “这毫无疑问!”波洛认真地说道,“你们俩人睡在同一间卧室吗?”
  “不,先生,我们住不同的房间。”
  “那么伊莱扎是否曾经向你提起过她对目前的工作有任何的不满吗?你们俩在这儿都很愉快吗?”
  “她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开这儿。这地方不错……”女孩犹豫了一下。
  “尽管说。”波洛和蔼地说,“我不会告诉你主人的。”
  “嗯。当然了。先生。女主人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但是食物不错。而且有很多,又没有限额。晚上有热的东西吃,不错的远足,想放多少脂油就放多少。不管怎么说,如果伊莱扎确实想换个地方的话,她也不会就这样离开,我肯定。她会做完这一个月。为什么?她这样做主人会扣除她一个月的薪水!”
  “那么,工作不太累吧?”
  “嘿。女主人有些挑剔—总是在角落里找灰尘。然后,还有那位房客。我们总是叫他付钱的客人。但他只是在早餐和晚饭时,和主人吃的一样。他们整天都不在,去市里了。”
  “你喜欢你的男主人吗?”
  “男主人还不错—不太讲话,有点儿吝啬。”
  “我想你记不起伊莱扎出去之前最后所说的话了?”
  “是的,我记得。如果餐厅有焖桃子的话,她说。我们晚饭就吃它,还有点儿熏肉和炸土豆。,她特别喜欢焖桃子。如果他们不是那样抓走她的话,我是不会吃惊的。”
  “周三是她一般放假出去的日子吗?”
  “是的,她周三出去。我周四出去。”
  波洛又问了几个间题,然后说他挺满意的。安妮出去了。托德太太急匆匆进来,满脸的好奇。我敢肯定,她对于让她离开这间屋子、不让她听安妮和我们的对话有些耿耿于怀。但是,波洛很小心而有技巧地使她心情平静下来。
  “这挺难,”他解释说,“夫人。像您这样一位有着超人智慧的女人。要耐心地忍受我们这些拙劣的侦探被迫使用绕圈子的方法。对愚蠢的行为表示出耐心,这对于富子机智聪颖的人来说是相当难的。”
  就这样,他平息了托德太太任何不快,开始了有关她丈夫的对话,并且还获得了这样一条信息,即他是在位于市内的一家公司工作。每天要到六点钟以后才能到家。
  “毫无疑问,他被这桩莫名其妙的事打扰并感到焦虑不安了。不是这样吗?”
  “他从不担心。”托德太太说,“得了,再请一位,我亲爱的。这就是他所说的!他是那么平静,真让我有些困惑。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他说,我们最好不要她。”
  “那么这所房子里住的其他人呢。夫人?”
  “你是指辛普森先生。我们的付钱的客人吗?嘿,只要他能吃好早餐和晚饭,他才不管别的事呢。”
  “他的职业是什么。夫人?”
  “他在一家银行工作。”她继而提到了报行的名字。我有些吃惊,这倒让我记起了我曾翻阅过的《布莱尔日报》。
  “是一个年轻人?”
  “我想他二十八岁左右吧。是个挺不错的安静的年轻人。”
  “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如果可以的话,也想和您丈夫说几句。今天晚上我会为此再来一趟的。我冒昧地建议您稍稍休息一下,夫人。您看起来略显疲倦。”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先是担心伊莱扎,然后昨天几乎一整天都在减价的地方买东西。你可以想象是怎么一回事,波洛先生。一会儿是这件事,一会儿又是那件事。房子里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因为。当然啦。安妮是无法全部承担的了—而且像这样悬而未决,她很可能会提出这一点的—哎,所有这一切该怎么办,我累坏了!”
  波洛轻声说了些表示同情的话,然后我们就离开了。
  “这是个奇怪的巧合,”我说。“但是那个叫戴维斯的潜逃的银行职员正是和辛普森在同一家银行工作。你认为这会有什么联系吗?”
  波洛笑了笑。
  “一端是一个盗款的职员,另一端是失踪的厨师。很难看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除非戴维斯可能拜访过辛普森。见到厨师并爱上了她,还劝说她和他戴维斯一起逃走!”
  我大笑。但波洛仍然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他可能做得更糟,”波洛有些责备地说,“记住,黑斯廷斯,如果你要过流亡生活的话,一个好厨师要比一张漂亮的脸蛋更是个安慰!”他稍停片刻又继续道:“这是宗奇怪的案子,充满矛盾,我感兴趣一是的,我确实感兴趣!”
  那天晚上我们又回到了艾伯特王子大街88号,见到了托德先生和辛普森。前者是位四十多岁的、下巴瘦长、双颊凹陷的忧郁的男人。
  “啊,是的,”他闪烁其词地说,“伊莱扎,是的,我认为她是一个好厨师。她很节俭,我相当强调节俭。”
  “你能想出任何使她这么突然地离开你们的原因吗?”
  “噢,嗯,”托德先生含糊地说。“只是个仆人,你知道。我妻子有些过分担心他们门。过分的担心让她精疲力尽了。事实上整个事件十分简单。再找一个,我亲爱的。我跟她讲过的。再找一个。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覆水难收。”
  辛普森先生同样也不能帮什么忙。他是一个带眼镜的安静而不引人注目的年轻人。
  “我想我一定见过她,”辛普森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是不是?当然。还有我经常见到的另一位,叫安妮。不错的女孩,她很热心。”
  “那两个人彼此关系好吗?”
  辛普森先生肯定地说他无法确切地讲,他想也许是的。
  “好了,我们没有得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我的朋友。”当我们离开那幢房子的时候波洛说。由于托德太太又突然高声重复了那天早晨她所说的话,而且这次要长得多,所以我们离开的时间被耽误了。
  “你失望吗?”我问波洛,“你是不是期望能听到一些东西?”
  波洛摇摇头。
  “当然存在某种可能性,”他说,“但我认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下—个进展是波洛第二天早晨收到了一封信。他读了信,气得脸都发紫了。他把信递给我。
  托德太太抱歉地说她还是不麻烦波洛先生了。在与她丈夫就此事讨论之后,她明白了,请一位侦探调查一件纯粹的家务事是愚蠢的。托德太太随信还寄来了一几尼的咨询费。
  “啊!”波洛气愤地叫道,“他们认为可以像这样甩掉赫尔克里。波洛!好像是个恩惠—一个大恩惠—我愿意调查他们那令人苦恼的毫无意义的小事—而他们就这样解雇了我!这里,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是托德先生的笔迹。但是我不同意—绝不同意!我将花费我自己的几尼,哪怕是需要三千六百个几尼!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是的。”我说。“但是怎么做呢?”
  波洛稍稍平静了一下。
  “首先,”他说,“我们在报纸上登广告,让我想ˉ想—是的—像这样。如果这位伊莱扎。邓恩和这个地址取得联系的话,她会得到一些对她有利的东西。黑斯廷斯在你所有能想到的报纸上登这个广告。然后,我自己来做些小的调查。去,去—一切应尽快去做!”
  直到晚上我才又见到波洛。他放下架子告诉我他所做的事。
  “我在托德先生的公司做了调查。他周三去上班了。据反映他是个性格不错的人—就这些;然后是辛普森,他周四生病了。没有去银行,但是周三他在银行。他和戴维斯只是普通的朋友,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案件似乎没有任何进展。不。我们必须依靠广告了。”
  广告如期在所有的主要日报上刊登出来了。按波洛的指示,要每天都登,连登一周。他对这宗乏味的厨师失踪案所表现出来的热情有些异常,但我意识到他把坚持到最后并取得成功看成是一种荣誉。在此期间有几件非常有趣的案子送到他这儿来,但他全谢绝了。每天早晨他会冲过来接他的信件,认真地查阅一番,然后叹口气放下它们。
  但我们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在托德太太来过后的下一个周三,我们的房东通知我们说一位叫伊莱扎的人来访。
  “终于来了!”波洛叫道,“让她上来,立刻,马上!”
  接到这样的指示,我们的房东匆匆出去,一会儿回来,领进了邓思小姐。我们要找的人正如所描述的那样,高高的个子,胖胖的身材,特别地让人起敬。
  “我来是因为广告,”她解释说,“我想一定是有些事搞混了—也许你不知道我已经得到遗产了。”
  波洛在专注地研究着她。他挥挥手,拽过一把椅子。
  “事情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他解释说,“你以前的女主人托德太太。十分地关心你,她害怕你会出什么事。”
  伊莱扎。邓恩看上去非常吃惊。
  “那么她没有收到我的信了?”
  “她没有收到任何只言片语。”波洛停顿了一下,然后劝说道:“给我讲讲整个故事,好吗?”
  伊莱扎。邓恩不需要什么鼓励,她立刻开始了长篇大论的陈述。
  “周三晚上我正向回家的方向走,而且已经快到那幢房子了,一位先生叫住了我。他个子高高的,留着胡子,戴一顶帽子。‘是伊莱扎。邓恩小姐吗?’他问。‘是的。’我回答说。‘我到88号找过你。’他继续说,‘他们告诉我会在这儿遇到你。邓思小姐,我是特地从澳大利亚来找你的。你是否碰巧知道你外祖母结婚前的名字?’‘是简。埃莫特。’我说。‘正是。’他说,‘现在,邓恩小姐,虽然你也许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事实,但是你的外祖母有个很好的朋友,名叫伊莱扎。利奇。她去澳大利亚嫁给了一位很富有的定居者,她的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她继承她丈夫的全部财产。几个月前,她去世了。根据她的遗嘱,你继承了她在那个国家的房子和一笔可观的钱。’“这一切让我感到十分惊奇。有那么一会儿,我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这一点肯定被他看出来了,因为他笑着说道:‘邓恩小姐。你很警觉,这样做是对的。这是我的证明材料。’他说着边递给我一封墨尔本的律师赫斯特和克罗特切特写的信以及一个证件。他就是克罗特切特。‘但是还有一两个条件,’他说,‘我们的委托人有些古怪,你知道。她要求于明天十二点以前拥有那幢房子(房子位于坎伯兰).你才可以接受这笔遗赠。另一个条件并不重要—那仅仅是你不再从事家仆服务的规定。’听完这些话,我的脸沉下来。‘噢,克罗特切特先生。’我说。‘我是个厨师。你去找我时他们没有告诉你吗?’‘好啦,亲爱的。我倒没有想到这个。我认为你可能在做陪伴或是家庭教师。这太不幸了—确实很不幸。’“‘我会不会失去所有的钱呢?,我焦虑地问。他想了一下,说:‘总有回避法律的办法,邓恩小姐。’他最后还说,‘作为律师我们是知道这一点的。解决的办法是你今天下午就离开你这份工作。’‘就这个月吗?’我问。‘我亲爱的邓恩小姐。’,他微笑着说,‘如果不要一个月的工资你是随时都可以离开你的雇主的。你的女主人考虑到这些情况的话是会理解你的。困难的是时间!绝对必要的是你必须赶上十一点零五分由国王十字街开往北方的火车。我可以预先为你垫付十英镑左右的火车票钱。你可以在火车站给你的雇主写个便条。我会亲自把便条交给他并解释这-切的。’我同意了。于是,一个小时之后,我便坐在了火车上。我心情慌乱不安,头脑不清。事实上,当我到达卡莱尔时,我有一半是倾向于相信整件事只不过是你读到的骗局故事之一。但是当我按他给我的地址找到地方时—在那儿等我的人是律师,这没错,而且还是一幢相当不错的房子,每年还有三百英镑的收人。这些律师知道得不多,他们是刚刚收到伦敦一位先生寄给他们的一封信,让他们把房子和第一个半年的一百五十英镑交给我。克罗特切特先生把我的东西送过来。但是没有说女主人说了什么话。我想她准是生气了,因为她妒忌我的好运气。而且她留下了我的箱子,只用纸包着送来了我的衣服。但是,当然了。如果她从来没收到我的信的话,她会认为我有些冷酷无情。”
  波洛一直极为认真、集中精神听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现在他点点头似乎心满意足了。
  “谢谢你。小姐。这个故事确实正如你所说的。有些混乱不清。请允许我酬谢您费心尽力。”他递给她一个信封,“你马上就回坎伯兰吗?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别忘了如何烹饪。万一事情出了差错的话,有些技艺可依靠总是好的。”
  “这么轻易就受骗了。”当我们的来访者离去时。波洛低语道,“但是也许她这阶层的很多人都这样。”此刻波洛的神情变得严肃了,“来,黑斯廷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叫一辆出租车,我给贾普写个便条。”
  当我叫来出租车时,波洛已经在台阶上等着我了。
  “我们要去哪儿?”我焦急地问。
  “首先,叫专人送这个便条。”
  做完这件事后,我回到出租车上,波洛把地址告诉给司机。
  “克拉珀姆。艾伯特王子大街88号。”
  “我们现在去那儿吗?”
  “当然是。但说实话,我怕我们已经晚了。我们的鸟早已飞走了,黑斯廷斯。”
  “谁是我们的鸟?”
  波洛笑了笑。
  “是那位不引人注目的辛普森先生。”
  “什么?”我大吃一惊。
  “噢,得啦,黑斯廷斯,别告诉我现在你还被蒙在鼓里!”
  “厨师是被说服离开这幢房子的,这一点我意识到了。”
  我更加感到好奇,“但为什么?为什么辛普森希望厨师离开呢?她是否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呢?”
  “厨师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
  “但是他想得到她拥有的某样东西!”
  “钱?那份澳大利亚遗产吗?”
  “不,我的朋友。是一个极为不同的东西。”他稍停片刻后又严肃地说,“是一个损坏了的铁箱子。”
  我斜眼望着他。他的话似乎太离奇了。以至我怀疑他是在开我的玩笑。但是他却完全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当然啦,如果他需要的话他会买一个箱子的!”我大声说道。
  “他不想要一个新的箱子。他想要一个有来历的箱子。一个肯定受尊敬的箱子。”
  “你看,波洛,”我叫道,“这真有点让人如坠五里雾中。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他望着我。
  “你缺少辛普森的头脑和想象力。黑斯廷斯。你看。周三晚上。辛普森骗走了厨师。一张印好的证件和打印好的一张纸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可以获得的东西。而他愿意付一百五十英镑和一幢房子一年的租金来确保他的计划万无一失。邓恩小姐没有认出他来—他带了假胡子、帽子。还有那稍带澳大利亚殖民地的口音完全欺骗了她。周三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当然有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那就是辛普森先生获得了价值五万英镑的可转让证券。”
  “辛普森?但他难道不是戴维斯吗?”
  “请允许我继续说完,黑斯廷斯!辛普森知道盗款一事周四下午会败露。他周四没有去银行。但是他藏起来等着戴维斯出来吃午饭。也许辛普森承认了盗款之事,并告诉戴维斯他将把证券还给戴维斯。不管怎么说。他成功地让戴维斯和他一起来到克拉珀姆。那一天女仆休息,托德太太去购减价商品了,所以房子里没有人。他心里盘算着。当盗款被发现,而且戴维斯失踪时,问题就再明显不过了,戴维斯就是窃贼!而他辛普森先生是完全安全的,他可以平平静静地在第二天回去上班,就像大家认为的他是个诚实的职员一样。”
  “那么戴维斯呢?”
  波洛极具表情地挥挥手,慢慢地摇摇头。
  “要相信这件事似乎有些冷酷无情。但又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呢?我的朋友,对于谋杀者来说,一个困难的问题是如何处置尸体—而辛普森已事先计划好了。有这样一个事实立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伊莱扎。邓恩那天出去时很显然她晚上是要回来的,你应该注意到了她所说的关于焖桃子的事,但是当他们来要她的箱子时,箱子已经打点好了,而且还上了密码锁。是辛普森给卡特。帕特森带去口信叫他周二来访的,而且又是辛普森于周四下午捆好了箱子的。箱子会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呢?一个女仆离开了并派人来取她的箱子,箱子已经贴上标签并写上了她的名字。很可能是送往伦敦附近的一个火车站。周六下午,辛普森伪装成澳大利亚人,领取了箱子,他又贴上了新的标签,写上新的地址,并把它寄到另外一个地方。这一次又是。留在此处直到有人来取,.当有关当局开始怀疑并有充分的理由打开箱子时,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一个留小胡子的殖民地居民在伦敦附近的一个站寄出了这个箱子。而不会与艾伯特大街88号有任何关系。啊,我们到目的地了。”
  波洛的预言是正确的。辛普森几天前已离开了。但是他是无法逃脱法律制裁的。在无线电的帮助下,在奥林匹亚号船上发现了辛普森。他正淮备去美国。
  一个寄给亨利。温特格林先生的铁箱子引起了格拉斯格铁路工作人员的注意。箱子被打开了,人们发现了不幸的戴维斯的尸体。
  托德太太的一几尼支票从未兑现,相反,波洛把它装上框子挂在客厅的墙上。
  “它对我来说是一个小小的提醒。黑斯廷斯。永远不要忽视不重要的东西和没有尊严的人。一面是失踪的仆人,而另一面是一个冷酷的杀人犯。对我来说,这是我所处理的最有趣的案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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