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老爷,近年因经营布料有道,富甲一方,无什么恶性,就是喜欢有美女环伺。但因年纪大了,而且养生有道,已不碰女色,只爱看美女,听那莺莺燕燕的吴侬奉承之语过过瘾。 上过醉颜楼后,他深深拜倒在雪依依的裙下,将她视为天人。从未错过她每十天才开的舞场,也因为他出手阔绰,为人爽朗,又未对依依有非分之想,是以艳娘会同意让依依伴他出游。 在游完湖后,宾主尽欢,雪依依便搭上小马车回醉颜楼去。她倚靠在马车壁,闭目养神,虽未沾酒,但酒气仍薰得她微醉。 蓦地,马车起了强烈的震动,布帘一掀,一个全身染血的白衣男子钻了进来,一把长剑指着主仆俩。 兰儿愣了一下,随即尖叫出声,可是“啊”才出口,就被剑尖立在眼前,吓得住了口。 “快驾车!要不然我就要你们的命!”那不速之客将剑尖指向车夫,虽全身血污,可是仍掩不住那股霸气和强势。 车夫脸色惨白,全身发颤的扬起马鞭。“呀!”马车再度行走。 勃烈开始感到眼前发黑。该死!那些黑衣人居然使毒,下手毫不留情,真的打算将他置于死地?虽他及时服下可治百毒的护元丹,要不了他的命,但些许毒仍已入侵他的四肢百骸,发挥毒性。 以他和杨玄的武功,自保有余,可在双双中毒的情况下,便有些吃力,不得不兵分两路,分散注意力,虽人生地不熟的,但是跑到树林丰密之地,掩饰行踪仍是上策;幸好他从小在黑山白水的林海中生长擅藏躲,让那些未被歼灭的黑衣人失去了他的行踪,不过他体力也已不支,看到林外大路上来了这辆马车,二话不说先上。 他强烈地喘气,用剑撑起自己,然后看向同行的两人,方才尖叫未果的女子已缩成一团,拼命倚向旁边的白衣女子。 他望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的女子,这一看,他不禁愣住了,眨了一下眼后,又眨一下,心想自己是不是中毒太深,以致产生幻觉…… 怎么他好像看到了仙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仙女。 一阵剧痛再度袭来,令他痛得弯身,剑从他手中掉下,凭着本能,他伸手抓向那个白衣女子。“仙女,救我!”他吐出生平第一次求人的话,那位白衣女子却动也不动。 此时,另一名女子已经拿起他掉落的剑反指向他。“快!快把你的脏手移开,不准碰我们姑娘。”声音和手都在发抖。 “不!我……”口一张,一口黑血吐出,全喷到白衣女子身上,他已经完全使不上力。 依依冷冷望着眼前男子,浑然不觉他在她身上所造成的脏污,发现他已无力抓握她,知道他已无法伤人。 “停车!把这个男人丢到车外去。”她毫无感情地说道。 马车停下,车夫钻进来,兰儿连忙放下那把剑,正要扶起那不速之客把他丢出去时,兰儿发现那男子的衣服布料是上等丝绸做的,抬起头。“姑娘,这公子可能身分不凡,我们这样把他丢出去,好吗?”她怕会惹祸上身。 依依看也不看,冷漠望向窗外。“管他是富是贫,他应该庆幸自己能早点死,反正他活在这世上是没意义的。” 又来了!兰儿暗暗叹气,再度要扶起那白衣男子时,那白衣男子又突然从昏迷中醒转过来,一把推开兰儿和车夫,他猛地抓住依依,力道之大,令依依微皱起眉头,不耐瞪向那男子,可却被他那燃着明亮火焰的眼眸给攫住。 “给我听清楚——”他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不是……没意义的……活在这个世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岂是……一般平凡人所能明白的……”拚着仅余的气力说完后,眼皮一翻又昏了过去,但是却没松开抓着依依的手。 依依低头凝视他紧抓着她手腕的手,有点疼,但——也很炽热,他的肌肤像是会释放出火焰一般,让她也燃烧了起来;他臂上伤口的血,从两人相握着的手流到她的身上,在她的雪白肌肤烙上血红的印记。 “死人了!死人了!”兰儿吓得朦住眼睛尖叫。 过了一会儿,依依抬起眼对着车夫说道:“走!” 兰儿放下手。“不把他丢到外面吗?”语气是惊异的。 依依没理会,也没挣开被紧抓住的手,直到车子驶进了城,停在一栋房子前,然后—— “扔出去!”清冷的声音再扬。 已奄奄一息的白衣男子,毫不怜惜地被人扔到车外。 砰!身子重重地落在地。 跶!跶!马蹄声再响,马车渐渐驶离。 一路上,兰儿满眼惊异地瞪着一直看着外面的依依。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主子露出如普通人般的表情——深思。 为什么? ☆ ☆ ☆ 锵!锵!锵!嘶—— 杨玄小心地避过正赤膊打铁的师父们,来到最里处的院落,虽然是露天的,但院落中那个大火炉,仍把此处烧得闷热教人发昏。 坐在火炉数步之处,有个男人斜坐在栏杆上,一边吃着包子,眼睛则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师父的打铁动作。他上半身衣服早褪到腰间,露出精壮的胸膛,和一般白皙的宋国男人,有着天壤之别,虽然腰间和两只手臂都绑着白色布带,可仍不减那浑然天成的王者之尊。 杨玄走到勃烈面前,对他皱起眉头。“您伤还没好,干么跑来这个地方?” 勃烈咬了一口包子,挥挥手,示意杨玄别挡住他的视线。 “这打铁有什么好看的?”看到勃烈对自己的伤势,以及面对外头不晓得还有多少人要来暗杀的情况下,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杨玄好想一刀斩了他,省得费神。 勃烈白了他一眼。“怎么会不好看?亏你饱读群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问这种笨问题,啐!” 杨玄咬咬牙。“愿闻其详。” “想当年我们的老祖宗,就是我爷爷的爷爷,若不是他学会了打铁,制作武器,将那辽人推翻,要不,哪会有今天的金国;不过宋人的打铁技术真的很棒,若不学起来,太可惜……对了,我交代你的事,办得怎样?”包子吃完后,他意犹未尽地将指头吮净后才站起身,想伸个懒腰,但腰间的疼痛阻止了他,怒气昂扬,举起拳头,像对天发誓一般怒吼道:“该死!若让我抓到幕后指使者,我要他死得更难看。” “殿下,此处不宜谈话。”杨玄对被勃烈的吼声引发好奇的打铁师父微微笑后,便拉着勃烈到外头去。 “确定是他吗?”勃烈将绑在颈上的布巾拿下来拭去胸膛上的湿汗后,才把落在腰间的衣服穿上。 杨玄深吸口气。“……是的。” 勃烈抬起头望着天半晌。“何必呢?我又没有伤你之心,你又为何赶尽杀绝?”他轻喃道。 是他的错觉吗?杨玄眨眨眼睛,在勃烈眼中闪的可是泪光?可再一会儿,当勃烈转头面对他时,神色已恢复正常。 “找到那个女的吗?” 杨玄愣了”下,才转过念头,耸耸肩。“没有。” “为什么没有?”勃烈皱着眉头不满地瞪着他。 “因为——我只有一个人,因为——全苏杭的女子不下数万个。”说实话,他压根就没有用心去找。 “可是没几个会有那种绝美仙姿,稍微打探一下就会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笨了?玄姊姊——” 咬牙切齿声音再起。“打从我们进入宋国还被一群不怀好意的‘敌人’环伺追杀时,我就变‘笨’了。”杨玄抱着胸皱着眉头。“我不懂!你干么执意要找到那个女的?” “因为我要报仇!”勃烈的眼神变得阴鸷。“居然有女人敢那么大胆地把身受重伤、可怜无助的我丢到马车外——不能原谅!”那位“仙女”可不只害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多了几道撞地的瘀伤,最可恶的是,她伤了他的自尊!想他完颜勃烈生平第一次求人,却遭此对待,教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怜无助?杨玄不以为然地扯下嘴角。“你凭什么报仇?人家一个姑娘看到满身是血的你没吓得一下子就把你丢在荒郊野外,让你流血至死,还特意把你丢到全临安最有名的治伤医铺,救了你一命,说来——人家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什么好怨的?” 勃烈的眼睛眯了起来。什么恩人?若不是他在陷入完全昏迷之前,及时表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他早曝尸荒野了。吓到?哼!那个女的根本不动如山,他怀疑她懂得什么是怕。这几日她那沉静绝美的面容不停浮现在他面前,挥也挥不去,也就是因为她太过于沉着冷静,所以才会让当时神智已不清的他“误会”,不小心暴露出他脆弱的一面…… “不行!她欺骗我的信任,让我以为她是天仙下凡,还很不要脸地向她求助,这个帐我一定要算。”他大步往前走去。 杨玄在他身后翻个白眼。拜托!人家又没有说她是仙女,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地认定,事后还怪是人家欺骗他,真是——有够蛮横不讲理的,这个性——唉! “全临安出了名有像天仙般绝色的女子的确不多,但——” “怎样?” “全都是烟花女。” 勃烈突地停下,杨玄险些停不住撞上去,他转过头,恶眼相向。“她不可能是。”表情有一会儿出神。“那种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绝非卖笑卖身的女子会有……” 这种激动可真不寻常。“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你对一个女子如此在意过。”杨去深思地望着他。 勃烈一震,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旋身继续往前走,这回步伐又大又急。“啰嗦!赶快去把她找出来,因为我要报仇!听见没?竟敢把我丢出车外,被我找到以后,我一定要加十倍还她,哼!等着瞧……” 瞪着那个仍唠叨不休的背影,杨玄搔搔头。这下可麻烦了,该怎么做才好?他不怕找不出那个女子,麻烦的是,勃烈的心…… 是不是一旦找到那个女子,就可以断绝他那异常的迷恋呢? ☆ ☆ ☆ “雪苑”人声鼎沸,好似战场一般,惊得艳娘不得不来一探究竟。因为现在不仅是大白天,今天更不是“雪苑”每隔十天才开门见客的夜晚。 “这是怎么回事?”她抓住缩在柱子后头的兰儿问道。眼中则惊异地瞪着正在院中舞剑的数位男子。“他们是谁?” 兰儿扳着手指头开始数。“他们分别是英翰镖局的少主刘英奇、武威镖局的武总镖头还有平扬镖局……” “停!我只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艳娘不耐地打断。依依这反常的行为让她惊异。 “是王子请他们来的。”这些人全都是临安城中数一数二的使剑高手。 “为什么?”艳娘瞪着坐在另一头、以少见的专注望着场中人的依依。 “主子想知道人怎么使剑,设计出新舞招式,所以把他们请了来,耍上一、两招。”他们都是依依的常客,一接到雪依依的请帖,惊喜莫名,二话不说就来,为了讨依依的欢心,每个人几乎都使出浑身解数秀出最好的剑技。 “新舞?”艳娘愣愣看着依依。“她何时需要请人来帮忙设计新舞?”真是大姑娘上花轿,破天荒头一遭。 何时呀?兰儿暗叹口气,在心中回答了这个问题——自从出手救了那个白衣男子后。 从那天开始——一切都不对劲啦! 她那个似仙般的王子,开始会像普通人般的发愣,总在皱眉思索一些东西。要不,就是盯着她雪白的皓腕瞧,好像上面有什么记号似的。 在呆了两、三天后,主子便突然发函邀请临安城内有名的武师,请他们来比剑 一阵人仰马翻后,便是现在看到的这副德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两个时辰后,天色也暗了,“雪苑”再度恢复了宁静。 依依拿着剑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院中央,似在沉思什么,兰儿本想叫她用膳的,看她这样便又旋过身子,暂不打扰—— “兰儿!” “是?” 即使此刻拿着散发出寒芒的长剑,依依仍旧像个仙女似,一点都没有杀戮、暴戾之气。 “持剑的人——人生是不是会比较有意义?”依依凝视着剑问道。 嘎?怎么会是这种问题?兰儿眨眨眼睛,既不知该如何回答,更不知该从何回答。幸好依依没再追问下去,要不她只能干笑两声……须臾,依依开始挥动手中的剑,舞出灿烂的银花。 ☆ ☆ ☆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勃烈拧眉看着竹篱内的屋舍。从外观看来,此处应是大户人家所住的,但是篱外排满了马车和轿子,内头人声、笙乐声鼎沸,及大门上挂的两盏书有“醉颜褛”三字的鲜红色灯笼,充分的显示此处绝非寻常人家。 “你不是想找到那个白衣仙子?”杨玄拉着他往里走,可他却像牛般,文风不动。“走呀!” “我说过,她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勃烈甩开杨玄的手,转身欲走。 “若她就在这,怎么办?”杨玄眼中闪着算计。“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勃烈眯起眼睛,看到杨玄的表情,心里一紧。不会吧——“好呀!你要赌什么?” “若我嬴了,你——永远都不可以再叫我‘玄姊姊’。”杨玄挺起胸膛,充分显示出男子气概。 勃烈哭笑不得地瞪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兼保镖。“……好!不过若是我赢了,你等着被我剥皮吧!”这回不用人拖拉,他自个儿率先走了进去。 咦?怎么差那样多!万一他赌输了,不就——命去掉一半,不划算!杨玄气鼓鼓地立刻跟上去,打算讨价还价一番。 头一回来到醉颜楼,一进去倒对里面的陈设啧啧称奇,外观虽平凡无奇,但内部富丽却不俗气,而且除了几个男客在厅堂坐着,像熟识般的聊天,及几位可爱清秀穿着淡雅的侍女端着茶盘奉茶以外,感觉上就像个普通富有人家。 一入门,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迎了上来。 “两位贵客是头一回来?”一双眼睛直往勃烈身上溜,态度益发恭敬。 “是!”杨玄回答。 “有人介绍吗?” 杨玄轻笑。“‘醉颜搂’还需要人介绍吗?” 中年人微微笑。“小的叫王福,这就给二位招呼,咱醉颜楼有四院,分别是风轩、花阁、雪苑、月坊,坐镇的四位花魁,都是咱们临安城最美的姑娘,才艺冠绝出色——” “听说她们都卖艺不卖身?”杨玄打断他的介绍。 “是的,啊!请先跟我来。”王福引他俩至柜前。“上茶。”对着擦身而过的侍女说道。 “不晓得二位打算上哪个院?”王福端出一个盘子,红巾上面摆着四枚圆币,正面各镌上“风”、“花”、“雪”、“月”一字。 杨玄好奇地拿起一枚把玩。王福,你们醉颜楼的‘堂子钱’还真是与众不同。”所谓的堂子钱也有“春钱”之称,以前去过几家妓院,所把玩到的春钱都是正面刻着“风花雪月”四字,背面则有四种不同体位的男女交合图形,但醉颜楼的是每枚仅刻上一个字,而背面却是美女像,四枚皆不同,但姿态皆娉婷纤巧动人,毫无淫秽之意。 “那当然!咱们四位花魁可都还是清倌咧!”王福露出有深意的笑容。“敢问客倌,今晚想进哪一院?” 杨玄看了一眼已经面露不耐的勃烈。“你说咱们今晚就上……‘雪苑’,如何?” “随便……”勃烈打一个呵欠。 “那就‘雪苑’了。” 王福面露了然的微笑。“您二位是听到了风声,是不?” “什么?” “今晚可是咱们‘雪苑’苑主依依姑娘最后一回的演出,来看的人可都快踏破门槛。” “最后一回?” “是呀!”王福继续吱喳说个不停。“因为下个月初十,咱们老板打算送四位花魁出合嫁人。” “嫁谁呀?” “当然是嫁给出钱最多的大爷喽,若二位身家够多的话……”王福从这两位公子的不凡气度判断,他们非富即贵。 一声轻蔑的冷哼从杨玄身后发出,表明他根本不会参加这种无聊之事。 杨玄轻咳。“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是!请问二位是要站位还是坐位?” 啥?还有分站和坐?真有那么多人?这下可真的非好好瞧瞧。 “当然是坐位了!” “好!那——两位贵客请先付二百两银子。”王福笑眯眯说道。醉颜楼“雪苑”的堂子钱坐位,一个就价值一百两。 勃烈睁大眼睛。“什么?怎那么贵?”开什么玩笑! 王福表情未变,依旧笑眯眯。“绝对包君满意,当然若是要站位也可——一个五十两,只不过看完就得走,而‘坐’着的话,还有美食招待。” 杨玄扯了他一下。“自是坐着喽!”拿出两张各百两的银票,取上两枚“雪”币,便拉住勃烈跟在王福身后,朝内院走去。 “你最好让这二百两花的有价值——‘玄姊姊’。”勃烈警告道。开玩笑,女人向来对他都是自动投怀送抱,何曾需要花钱过?就算是为了知道民间妓女有何不同处,也从没花过这么多的钱。 “……一定会的!”不会也一定要给他会,杨玄咬牙说道。 拚死也不打算再听到“玄姊姊”这三个字。 ------------------ 转自拉记 || http://library.yaarea.net/ |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