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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 可以是一件最普通的事。 但也可以是复杂得不可思议的怪事,就算用大型电脑再加上天才横溢的人脑,也没法子可以详细分析出来。 就像是眼前的齐藤景夫,我只不过曾经跟他握握手,其后却引发出一连串令我绝对无法想像的怪事。 不到一天,他又来了。 而且,他再度伸出了的他的巨掌! 他要和我握手! 当然,我是可以拒绝的,而且似乎也不应该和他再来这一套。 可是,实际的情况却是——再握手。 齐藤景夫对于我这种毫不迟疑便和他再度握手的勇气,似乎甚为惊诧。 当他最初出现在车尾的时候,他脸上的肌肉,一直都浮现出嘲讽和藐视之意。 他心中必然认为,我是一定不敢再跟他握手的了。 就算最后愿意把手伸出来,也一定是相当勉为其难的事情。 但他错了。 我连眼睛也没眨动一下,便把右手伸了出去,并且和他热烈地握手。 看来“状甚老友”。 但在骨子里,这也是另一场神秘的斗争,最少,他很有可能全力发动,企图把我的手掌捏碎。 然而,这一次的握手,他并没有使出惊人的力量。 他只是热烈地跟我握手。 他脸上嘲讽和藐视的神情,也随着彼此的握手而迅速消散。 他用日语对我说了一句:“早晨。” 我用日语回应:“除了握手,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齐藤景夫呵呵一笑,道:“比赛提早进行,所以提早和你握手。” 这时候,我们的手己分开,我隐隐发现自己的右掌心开始在发亮。 齐藤景夫的巨掌却狡猾地握成拳状,不让我看见他掌心有什么样的异状。 我不禁脸色一沉:“我连比赛的法则和对手是谁也不晓得,那算是什么样的规矩?” 齐藤景夫皮笑肉不笑:“别装糊涂了,你的对手是泰利,你是知道的。” 我哼一声:“那也只不过是登车之后的事情,而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齐藤景夫道:“泰利的情况,也和你一样,但他却欣然参战。”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泰利己出现在他背后。 以体积而言,泰利当然比不上齐藤景夫,却也远在我这个东方人之上。 他是重量级职业拳师,而且是拳王。 他一出现,便已赤膊上阵,完全是一副职业拳师即将跳上擂台的装束,但一双拳套却还没戴上。 他瞳孔精光暴射,他绝对在巅峰状态之中。 我冷冷一笑,“好极了,我们若是比赛打羽毛球,我可以每周让他八分!” 齐藤景夫仍然皮笑肉不笑,道:“比赛还没有开始,谁晓得是打拳还是打羽毛球?” 他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使用的却是美式英语。 泰利一听之下,初时仍面露猩猩的笑意,但随即脸色一寒,叫道:“当然是打拳!” 他一面说,一面把两只拳套互相交击,发出了沉实的“噗噗”声响。 握手! 泰利己伸出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果然也是透明的、发亮的! 由于我已有过这种“握手”的经验,泰利这么一只“怪掌” ,我是毫不害怕的。 列车如常在路轨上行驶。 我和泰利都在整列快车最尾的部分……这时候,齐藤景夫望着我、维梦望着我、泰利也望着我。 每个人都望着我,看看我是否有勇气接受这一次的挑战。 但这时候,我心里却想念着另一些人。 那是远在香港的老卫、在这列快车里的聂本源和小高的岳丈大人司徒九。 当我一想及司徒九的时候,我暗暗叹了口气。 我认为,他是我愿意接受泰利挑战的最大因素。 司徒九是我的前辈,而且为人颇具大侠之风,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 既然此事牵涉及他老人家,我又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泰利是重量级拳王,他的手掌也许比齐藤景夫的还更可怖,但到了这个时候,我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我们两手紧紧握在一起之后,我和泰利的视线同时望向车尾后面的路轨。 果然,预料中会出现的景像,很快又再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在车尾的路轨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软管,而在这软管出现之前,同样有无数色彩缤纷的光团不断在周遭闪现着。 那是一个充满幻影的世界,看业像是一场梦,但比任何一场梦都更令人为之目眩。 软管一直贴近车尾。 但这一次,软管内没有人。 我看不见司徒九,也没看见其他人。 只看见了一座擂台。 拳击比赛的擂台! 对一位拳师来说,擂台不啻是他们的家! 跳上擂台,就等于回家一样。 有自信、有实力的拳师,决不会惧怕擂台! 就算心底里对擂台恐惧,也必须征服这种恐惧的感觉,否则,擂台便不是拳师的家,而是拳师的坟墓。 泰利是勇猛、经验丰富的拳师,他简直可以把擂台当作是温暖的被窝。 但我又怎样? 嘿嘿,真是妙极了,在不久之前,我也曾经在另一个擂台上大展拳脚(详情请阅《恐龙人》,想不到这种事竟然有如西洋人看走马灯,陆续有来! 而且,这一次的对手,更是一位拳击之王。 要是可以选择的话,这一场比赛我百分百愿意弃权! 但这时候,我却只能硬着头皮,见一步走一步。 我握着泰利的手。 泰利当然也同样紧紧握着我的手,他唯恐我会临阵退缩。 我不是不想退缩,但在种种怪异莫名的因素驱使下,我被逼参赛了。 也许,这是我有生以来,最没有把握的一仗!(情况比上一次打擂台更糟。)泰利那双铜铃般、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瞪着我,突然吼了一声:“上擂台吧!” 一眨眼间,我们已双双置身在擂台之上。 但我们是怎样到达那巨大的软管擂台之上? 是一起跨过车尾,一起跳入软管之中吗? 过程并不是这样。 但不是这样,又是怎样的? 很对不起,并非洛云存心偷工减料,减省文字不向各位作出详细而忠实的报道。而是过程实在十分怪异……其过程怪异之处,就是根本没有任何过程可言! 真实的情形,应该作如下描写当泰利吼叫一声“上擂台吧!”,然后,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们已双双站在软管之中、擂台之上! 那情形,简直和电影的接驳镜头一样快速! 假如这是轻功的表现,那么,我和泰利的“轻功”,肯定是古往今来天下之冠,什么“草上飞”、“一阵风”、“神行太保”之类的武林高手,全都给我们比了下去。 本来单就这一个现像而论,己很值得洛云慢慢研究。 但在这一刻,我面对着最急切的问题,并不是研究轻功而是应该盘算一下怎样在擂台之上击败拳王拳利! 泰利己戴上了拳套。 他的拳套重量是标准的,而且是新簇簇的,完全没有任何损破。 这是绝对合乎规例的比赛拳套。 但这里并不是美国的体育馆,而是一条神怪莫测的软管。 这场“比赛”的规例到底是怎样的? 很可笑,擂台上并没有拳证,也没有任何人、任何声音或者是任何指示,向我们两位“参赛者”阐述比赛的规例。 这算是什么样的比赛? 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而且,那并不是“重量级”或者是“轻量级”的愚弄! 那是“重量级”甚至是“超重量级”的愚弄! 这场“比赛”,在许多重要的环节上,根本就是空白!空白!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空白! 例如这场“比赛”的主办机构,已经是一个空白! 此外,“比赛”的理由、“比赛”的规则、“比赛”的观众,甚至连我的拳套在什么地方,都是空白!空白!荒谬绝伦的空白! 这时候,我身上的装扮,完全是一个正在写意地度假的旅客,但忽然间,却置身在一个奇怪的擂台上,面对着一个猩猩般粗壮的世界重量级拳王! 而且,比赛似乎随时都会开始! 他妈的,我是不是还没有睡醒?这只不过是一场他妈的大头春梦? 说起来,绝对是个梦。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个梦。 一切的感觉,都是活生生地存在着的。 因为当我用牙齿咬一咬舌头的时候,我差点痛得流下泪来。 就在这时候,原本许多许多的“空白”,忽然“充实”起来! 不可思议的空白! 不可思议的充实! 首先,我和泰利同时感觉到,在擂台四周,突然人声鼎沸,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软管不见了! 代之而起的,是规模宏大的看台! 在看台的背后,有山、有另一个看台……在山上,有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看台的一方,有巨大的荧幕……荧幕上有两个清晰而巨大的人像。 一个是赤膊、胸膛肌肉贲起、肤色黑得发亮的拳王泰利。 而另一个,是我! 泰利是典型的职业拳师风范,而我,却像个文员、像个小学教师、像只还未睡醒觉的呆鸭! 我真的呆住了! 因为我认得这看台!认得这个地方!甚至认得擂台下那块备受各界猛烈批评的草地! 看台是宏伟的、美仑美奂的、设备先进的。 但这草地,却是千疮百孔、泥松草烂、不知所谓……此谓之“草地与看台不相称”。 这里竟然变成了我这个香港人最熟悉不过的“大球场”! 大球场! 香港政府大球场! 而且,这大球场高朋满座,每一个座位上都有观众。 气氛热闹无比,四万观众的呐喊声,喧声震天,噪音可能直达八十分贝……我呆住了! 这并不是没有观众的“比赛”! 而且,极度哄动之事相继发生! 看台上,忽然跳下了两个洋人! 一跳下来,便己浑身赤条条,一丝不挂! 连裸跑也出现了……这……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场“比赛”? 正当我目瞪口呆的时候,泰利却趾高气扬地高举双臂,接受全场观众喝彩与喝倒采。 球场巨大的电子画板上,忽然亮出了两行清晰的中文字:“喝彩观众:二万八千零六十一人。喝倒采观众:九千二百三十三人……” 尚余数观众,既不喝彩,也不喝倒采,大概正在饮饮食食,无暇呼叫……和泰利相比,我显然大为逊色。 幸好“比赛”尚未开始。 泰利忽然逼近过来,狞笑着问:“你是不是香港人?” 我沉着脸道:“我是中国人,在香港出生和长大!” 泰利脸上的笑意更可恶,“好极了,你将会在全港所有观众面前,接受生命中最惨痛的大败!” 他是拳王、极度嚣张的拳王。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气焰,把我的斗志从怒火中燃烧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视着我,但我决不畏缩! 他是拳王,但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起码在不久之前,我也曾有过决战擂台的宝贵经验。 他的拳头比我大、人头也比我大。 但打拳打的是拳法,并不是比拳头的大小。 在他还没有把我击倒之前,我决不认输! 我是中国人! 我是在香港出生和长大的中国人! 我在香港政府大球场比赛! 我有“主场”之利!我有强大的拥趸力量支持! 这一仗,我一定拼尽! 可是,我的拳套在哪里?……忽然间,全场四万观众,欢声雷动! 我看见一辆开蓬巴士,徐徐地驶入大球场。 巴士顶层上,全是歌影视红星。 其中甚至包括好几位夺取过奥斯卡金像奖的最佳男、女主角。 但最触目的一个人,却在巴士最前排的位置上。 那是一座“人山”。 赫然竟是身穿瑰丽和服、壮观之至的齐藤景夫! 在此同时,球场上巨大的画板,又再出现了一行汉字:“球证:齐藤景夫!” 我怔往。 泰利也怔住,他怔怔地瞧着电子画板。 因为这一次,除了中文字之外,也有英文并列出来。 泰利看了大半天,忽然怒吼:“弄错了!是拳证!不是球证!” 他既愤怒,也莫名其妙。 我本来早已给泰利激怒,但这时候已冷静下来。 泰利莫名其妙。 我也同样莫名其妙。 正当我们莫名其妙的时候,身形巨大的齐藤景夫已踏足在擂台上。 他的一双手,粗大有如树干。 他的手指,像是香蕉一样。 他两手各挽一桶,桶很大,可以载得下五十个棒球。 齐藤景夫把两个大桶,分别放在泰利和我的脚下。 他告诉我们:“每人有五十个棒球,彼此互掷,谁先倒下,谁就输了这场比赛。” 泰利大怒:“我是拳师,并不是棒球员!” 齐藤景夫并不动气,更亲自为泰利脱下拳套。 齐藤景夫在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解释:“拳套是你自己戴上的,又有谁曾经对你说过这一场是拳击比赛?” 泰利愣住,当场为之语塞。 这一场不可思议的比赛,即将开始。 全场观众“再展新猷”,忽然玩起“人浪”来! “人浪”一浪接一浪,把热闹的气氛继续推向顶峰! 就在“人浪”起伏如潮之际,擂台突然一分为二,而且向后倒退。 直至双方距离大概五十尺左右,齐中分裂开的擂台方始固定下来。 擂台本有围绳,也在擂台分裂之际神奇地消失。 齐藤景夫在擂台以外,大声宣布:“比赛开始!” 他才说出第一个字,泰利己先发制人,连续三球飞掷而至! 飒!飒!飒! 每一球都劲度十足! 我闪开了两球,第三球再也闪避不过,“噗”的一声击中了我的左肩! 棒球,有硬式和软式之分。 我们现在每人拥有五十个棒球,都是属于硬式,其坚硬程度几乎有如石头一样。 事实上,我和泰利并不是进行棒球比赛,而是利用棒球当作石块来投掷对方! 我们只有棒球,并没有棒球手套,也用不着使用球棒。 棒球本是近代科技产物,但此刻我和泰利的“比赛”,却和几十万年前原始人攻击野兽的方式毫无分别! 泰利把我当作野兽! 我把泰利当作猩猩! 猩猩用“石头”飞掷过来,我也用“石头”还击! 这一战,倒也凶险! 在棒球比赛,棒球员的手套,其作用几乎与战场上将士们的盾牌相等。没右手套的棒球员在球场上,根本毫无防卫能力。 现在,我和泰利正处于这种怪异的处境中。 论臂力、论腕力,泰利虽然在我之上,要是真的举行西洋拳击大赛,他的蠃面最少超逾九成以上。 当然,倘若采取自由搏击方式比拼,我的蠃面也会大幅提升。 然而,比赛方式奇峰突出,这根本不是短兵相接,而是原始之至的“掷石攻击比赛”! 有一点,是必须弄清楚的:投掷比赛,技巧和力量都是同样重要! 空有一身蛮力,但却没掷不得其法者,定必成绩欠佳。 反之,投掷技术优良,但其人手软脚软,纵使命中目标,威力也不会太大。 这是力量与技术的考验!棒球运动是美国的国技,泰利身为美国公民,他除了拳术一流之外,是否对棒球也别有一手? 转眼间,他已向我投掷了二十几个棒球! 他绝对是“力量型球员”。 他的臂力相当惊人。 可是,他的投掷技术并不特别出色。 但也不特别差劲! 要是我像只呆鸭般任由他当作球靶,就算逢五中一,也定必变作滚地葫芦、鼻肿脸青! 但我决不是呆鸭! 我不断在擂台上有限的空间左右闪躲,也趁隙发球反击。 我每发一球,全场观众立刻齐声呐喊助威。 我能闪避,泰利当然也能闪避。 他是状态颠峰的拳王,他的跳跃闪避能力,相当不错。 我投掷了十五球,只有一球在他的右腿外侧擦过,自然毫无威胁。 而当他投掷了接近三十球的时候,我又中了一球! 这一球,击中我左边面颊,虽然只是中了面颊侧,却也非同小可,差点没令我当场昏倒过去! 泰利得意地大笑,继续全力掷球! 我略为定一定神,也发球还击! 但我的球速,明显不及泰利! 泰利似乎也占了绝大优势,但真实情况却又怎样? 泰利是武夫! 他勇猛、凶悍,一出手便决不留半点余地。 难怪在他的职业拳师生涯里,曾多次在第一、二回合便把对方击倒。 倘若这是一场西洋拳比赛,我能否捱得过第一回合,实在难以预料。 但投掷比拼,却是“离行离列”的一种斗法。 我并不怀疑自己的投掷技术,更尤其是棒球! 当然,我并不是美国职业棒球好手,但却是一位业余棒球的外野手兼投手! 这是我无数业余嗜好之一。 我喜欢的运动项目太多了,可谓不胜枚举。 棒球运动是其中之一。 但泰利显然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我除了精于此道之外,在这一场怪异莫名的比赛里,更运用了《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 《孙子兵法》亦云:“故能而示之不能。” 《孙子兵法》更有明训:“强而避之……卑而骄之……” 更有一着:“出其不意!” 在最初二、三十球之内,泰利是强势惊人的。 不宜与之力搏。 只可捱打,并以半力还击,骄其心志! 果然,他中计了! 他以为我“技止此矣……” 他以为他已稳操胜券! 但很对不起,这只是他的错觉! “能而示之不能”,是我在决战之初的战略。 我“强而避之”,我“卑而骄之”,然后“出其不意”,施展浑身解数,全力反攻! 一记快速直线球,首先令他吃了一惊! 这是我发出的第二十一球!这一球,比先前每一球都快得多! 但他仍然闪开。 只是,他这一闪之势,异常狼狈。 他重心已失,整个人失去平衡。 但最可笑的,是他在失却平衡之余,还妄想回敬一招! 他这一球,劲则劲矣,却全无方寸,竟然一飞冲天,不知去向。 如此一来,他全身都是破绽,问题只在于我是否能够把握机会,一举将之击溃! 正是“良机莫失,失机者斩!”既有大好机会,我又怎肯轻易错过! “飒”的一声,我扣劲发球,棒球以弧型之势,曲坠式急射泰利左膝! 若在平时,泰利必可轻易避开,但他重心己失,我这一球又是觑准而发,岂容他有轻易避开的机会! 泰利应声中球! 由于这一球是觑准他膝盖关节位怒射出去的,既已命中目标,就算他要硬充好汉,也是没法子硬撑得住的。 他剧痛攻心,单膝跪下。 他瞪大眼睛,又惊又怒,狠狠地望我。 他的模样相当吓人,但吓不倒我! 他瞪视我,我还以“洛云式的微笑”。 《孙子兵法》有云:“凡军好高而恶下。” 此刻形势,正是我在高处,敌已跪下!(虽然这种分析与《孙子兵法》的原意不同,但亦可引申借用一二。)(中国语文,偏偏就有这般妙用,难怪老番学中文,愈学愈是头顶冒烟,往往给气得“吹须瞪眼”)我笑里藏球! 我笑意轻柔,出手却狠。 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套用粤语简化之,大概等于“风水轮流转!” 我大发神威,左一球,右一球,逼得泰利狠狈万分。 但真正叩杀的一球,却是垒球投手独特招数——风车式投球法(WIMDMILL)! 而且,这是刁钻异常、足以令对手防不胜防的INSIDECUTCORNER! 高手出招,岂是等闲之辈! 泰利虽然把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但这一球绝对不是他能够闪避得了的。 我这一球,射中了他的右膝盖关节! 泰利左右膝盖先后中招,那种痛楚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他给这一球击中之后,整个人的重心侧向右方,而他的人正处于擂台右侧边缘,这一侧之下,登时仆跌落擂台之下。 由于擂台上的围绳早已消失,泰利这一跌之势,可说是毫阻拦的。 他一倒下去,胜负已分,全场观众欢声雷动。 我成为了比赛的胜利者,全场观众心目中的大英雄! 然而,这是真实的吗? 我不是在亚洲东方快车的路轨上吗?怎会忽然置身于香港政府大球场内进行这种怪诞的“比赛”? 我并不是个脑筋一塌糊涂的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像,一切都并不真实。 可是,这种幻像,却又太真实了,连吹在身上的,都是香港那些很熟悉的风! 事情极不寻常! 我明知道是不真实的,但竟然没法子可以看出破绽在哪里。 真的看不出,唯有等。 我在等候着环境的改变。 果然,不到二十秒,“现场环境”再生转变。 我突然发觉,我并不在香港政府大球场,而是在一座高峰之上。 放眼四周,全是皓白的积雪。 气温骤降,定必在零度以下。 但我居然并不感到寒冷。 这是绝不合理的,因为我的衣衫,相当单薄,只能在亚热带以至是热带穿着。 但这是冰山之巅! 可是,我很快就发觉,我的装束完全改变了。 在那一瞬间,我竟然穿上了厚厚的皮袍、棉裤、雪靴,连手上也戴上了暖洋洋的皮手套。 而且,在我腰间,还有一把刀,刀很沉重,它紧紧地插在金碧辉煌、镶满了宝石的刀鞘里! 在最初,我无法晓得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但过了一分钟后,我向冰峰下俯览片刻,赫然发觉自己竟然置身于尼泊尔高山之上。 尼泊尔是高山之国,东北方一带全被高峻的山脉围绕。 而我站立之处,向下俯视,可以看见不少寺院,而这些寺院,是我以前曾经以旅客身份观光过的。 这时候,我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异常奇特的念头。我在想:“我会在这冰山之上遇上什么人?” 但很奇怪,在冰山之巅,并没有任何人的动静。 只有我一个人,呆愣愣地腰悬宝刀,莫名其妙地停立不动。 没有观众,也没有任何类型的“对手”。 而最奇怪的,就是我由香港政府大球场忽然来到这里,呼吸竟然毫无困难,并未因为身处氧气稀薄的高山之巅而有所不适。 我仰望天色,万里无云,晴空如洗。 气温虽低,但天气却是很好。 可是,我在这里干嘛?我又不是攀山专家,而且还有一大堆谜团未能解开。 我离开这里,但该向谁申诉? 正要放声大叫,忽然天边出现了一列金光灿灿的汉字:“程序错误,有待更正!” 它看来像是烟花,但却比任何类型的烟花更灿烂夺目,更不可思议。 别忘记,这是白昼! 可是,我除了觉得这八个汉字美丽壮观之外,也感到更为茫然。 “程序错误,有待更正!”这算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表示我来错了地方? 我本来身处大球场,倏然之间却在尼泊尔冰山之巅,但在蔚蓝天幕上,竟亮出这等讯息,这算是什么样的玩意? 我站错了地方? 我不该站在这里,又应该站在何处才对? 我忽然感到愤怒。 我愤怒,是因为我有着给别人玩弄的感觉。 我忿然抽出宝刀。 刀锋一亮,光芒夺目,竟然令我无法再看见天上的八个汉字。 但在刀锋光芒暴闪后,周遭环境突变。 我知道,我又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但这是什么地方? 过了片刻,我的视力才能适应下来,我揉了揉眼睛,环顾身边景物。 只见黄沙处处,触目所见,都是滚滚沙尘。 但在视力可及之处,我看见了一座宏伟的宫殿。 那是驰名中外的布达拉宫。 虽然我置身之处,距离布达拉宫相当遥远,但这巨大宫殿的气势仍然动人心弦、不同凡响! 布达拉宫的气势,固然十分慑人,可是在这时候,我却感觉到,在自己的背后,竟然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其慑人的程度,犹在布达拉宫之上。 我心中隐隐有这种感觉,而且,也了解到这力量之所以特别慑人,乃是由于和我相距得很是接近的缘故。 有一点,是必须要补充,甚至是加以强调的。 我手中仍然握着那一柄神秘的宝刀! 这宝刀是从哪里来的? 宝刀虽在,但我身上衣服,却又变了。 我现在身上的衣物,不多不少,恰好可以适应这地域的天气。 当然,我知道拉萨的气温,早晚变化甚大,但最少在这时候,我身上的衣着是很适合的。 只是,我对这一身色彩艳丽的衣着,感到十分陌生,这并不是我的衣物。 可是,我却穿上了。 我是在什么情况下穿上这些衣物的?我原来的衣着鞋袜又怎样了?这似乎是一件荒诞滑稽的事,但在那样的环境下,就算有人用手搔我的腋窝,我也一定笑不出来。 此谓之“唧都唔笑”! 现在我最关注的,并不是远方的布达拉官,也不是身上的装扮,而是在我背后,出现了一个绝不寻常的人物! 而那些慑人的气势,正是发自我背后那人身上。 我手里有刀,刀已出鞘。 我猛然回头,面对着一个人。 这人手里有刀!他是个用刀的高手! 他是一个喇嘛! 黄金喇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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