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悲哀鱼


  他已来不及哀怜自己。
  因为变故已生!
  危机已现!
  陈日月离他甚近,猝起发难,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手。
  陈日月曾得过铁游夏的传授,这下袭击,蓄力已久,一时间,天下第七竟挣不脱!
  他不得脱,那么,就无法发出“势剑”,更不及去抄起那一根刚从褡裢里拿出来的铁笛!
  他发出恐惧大叫,一起膝,已疾撞向陈日月!
  这是近身肉搏:
  陈日月要避,就得松手。
  只要他的手一旦得脱,就有败部复活之机!
  他没想到的是:
  陈日月不放手。
  他也没想到的是:
  陈日月刚才给他制住穴道动弹不得的时候,一直留心观察,冷静的作击结论:要杀天下第七,一定要让他猝不及防,而且,必须不子他回气的机会,而且,得要手段残忍——不管对敌手还是自己,皆如是,才可能有杀敌的希望!
  他更没想到的是:
  陈日月看来浮躁、滑头、狡猾,却有这么狠——不管对人对己!
  他竟不走!
  不躲!
  更不退!
  他硬吃了天下第七一脚!
  天下第七的主要功力,不在脚,何况,他的下部正受了重创,一动,疼痛难当。
  但这一脚仍把陈日月小小的身躯“顶”得几乎五脏离位:
  可是他依然紧扣天下第七的双手臂弯要穴不放!
  天下第七这可惨了!
  天下第七在这危险关头里,有两件事是极欲、极急要做的:
  一是掏出笛子。
  一是发出势剑。
  但陈日月抓住了他的要穴:
  他不求先杀天下第七,但力求控制着他双臂。
  两人强持不下。
  不过,陈日月一旦挂了天下第七一记膝撞,牵制敌人的力量迅速减退,天下第七已抓住了笛子。
  可惜——
  可是……
  他听到了一种声音。
  看到一道剑光。
  剑风。
  ——他听到的是。
  剑光。
  ——他瞥见的是。
  又有二物离开了他的身体。
  是手指。
  ——两只手指:
  拇食二指。
  两只手指断了,掉落地上,笛子已拎不出来了,仍系在腰间。
  ——那是叶告的剑。
  他已赶到,本待一剑刺杀天下第七,但见天下第七与陈日月距离相近,怕误伤了他,改而先一剑削落天下第七的手。
  天下第七及时抽手,但仍断去二根手指。
  天下第七狂吼、怒嚎。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阴沟里翻了船,这回竟栽在两个小孩子的手里!
  他一痛之下,伤手反而挣出了陈日月的控制,一手又住了陈日月的喉咙。
  陈日月喉头格格作响,双眼翻白,双手力量大懈,改而力抗着天下第七扼住他脖子的腕臂。
  天下第七还有一只手。
  他正要发出“势剑”,以未受伤的右手。
  叶告岂容他得手?他一招伤敌,人已近身,一剑砍向天下第七的头颅!
  “独劈华山”。
  ——他敢情把天下第七的头当作华山。
  叶告用的是铁剑。
  ——铁剑劈华山!
  他的铁剑有个名堂,叫做“天妒剑”,与何梵的“英才剑”,同发掘自霹雳山下“老书洞”里,一以纯阳碧茵红打造,一以纯阴碧空玉绿携造,故叶告剑作深碧色,是非同凡响、欧毛断发、削金切石的利兵神器。
  天下第七的头当然不是铁打的。
  他的脸也不是。
  他仍挣不脱陈日月的死箍烂缠。
  但铁剑已至。
  天下第七吼一声,剑势未成,功力未聚、右手只蓄了一成下到的“势剑”,横臂硬格这一剑!
  铁剑就斩在他手上!
  匆忙中运取消的“势剑”,顶多只有十分之一二的功力,而天下第七身负重伤下所能运聚的功力,也顶多只一二成,如此计算起来,这保命的一挡,至多,只有天下第七平时百分之一的力量——不管杀伤力和防卫力皆如是。
  而叶告如今是全力一博,拼力一击。
  他的双腿不能立,但他飞扑过去,第一剑斩掉天下第七两只手指,第二剑便砍他的头,然后,整个人便失却重心;跌下去——
  要是他砍不倒天下第七,他便连人带剑“卖”给对方了,完全没有后路。
  ——可见这一剑是叶告祭起平生大力,生死一剑!
  天下第七用手向上一挡,嘴里的呼嚎,充满了悲哀和忿怒。
  他知道这一次临危招架有什么结果。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剑劈入肉里。
  嵌进骨头里。
  ——可是天下第七的手没有断。
  尽管“天妒剑”锋锐无比,叶告这一剑也祭起了浑身解数,但天下第七的手仍然没有给他砍断。
  ——如果手臂断了,那么,这一剑,也势将他的人从头到胸劈出两片。
  没有给斩断,那是因为天下第七的手不是手,而是剑。
  “势剑”!
  虽然是十分势弱的“势剑”,但依然是曾经比闻风云、当者披靡的千个太阳在手里的“势剑”。
  ——现在,它的力量已不足有千个午阳,不是千枚红日,更不是千颗旭照,甚至连千剑、千箭都担当不起,但至少,仍似千支针运聚于一臂间,这横着一格,仍抵住了叶告那一剑。
  剑伤了手。
  臂未断。
  然而叶告力已用尽。
  剑势亦尽。
  而且“千个太阳”全力反震,叶告虎口崩裂,剑亦脱手。
  剑嵌在天下第七的手臂上。
  叶告则整个人往天下第七扑落、跌落、摔落下去!
  这时候,陈日月颈项给天下第七一把叉着,几近窒息,就像一分跳上了岸再也回不了水里去的悲哀的鱼之际,幸好叶告第一剑砍掉了天下第七两只手指,使天下第六再也把不牢他,他才透过一口气来。
  他吁一口气的时候,叶告的第二剑,又告杀伤了天下第七另一只手,但整个人也扑倒向天下第七。
  剑就嵌在敌手的臂肌手骨里。
  天下第七也真悍狠,手一甩,臂一挥,扔走了叶告的剑。
  叶告的腿还在酸、软、疼,全身没有立足点.他一扑倒,就和身扭住天下第七的脖子,扣住他另一只臂胯不放。他精于封穴认穴,所以出手都扣在敌手的要害处,但天下第七也用淌血的手,扯住了他的头发,按住了他的脸。两人近身肉博血肉横飞。
  陈日月马上弯身俯拾他的“白骨阴阳剑”,埋身刺向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知道这是他的生死关头,是以,陈日月才一伏身,他已用肘部臂弯,箍夹住了陈日月的脖子,不让他执剑反攻。
  陈日月大叫一声,发狂挣扎扭动,他双手抱住天下第七的腰肋,用力拧续,把他扳倒,让他无法进一点运气发力拗断他的脖子,或使劲戳伤叶告的脸门。
  一时,三人僵持、纠缠、扭打不已,结果,三人一齐倒地、滚动,一路翻滚,不住互殴,三人都受伤累累,狂嘶不已,甚至指抓口噬,就像是三头野兽。
  不,也似三条鱼。
  三条脱了水、离了岸、却不能相濡以沫,而要互相咬齿残害:
  可悲的鱼!
  他们就这样一路挣扎、一直缠战,直至从楼梯滚落下来,一直滚到正在垂死挣扎的雷怖身旁!
  开口求救的当然是天下第七。
  ——竟然是一向傈悍的天下第七!
  他居然求人救他,那是因为:
  他真的感到恐惧了!
  他感觉到死亡已向他迫近。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在两个初出道其实还没上道的小孩子之手里!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也十分不合情理!
  ——还匪夷所思!
  可是,这是实情、而且正在发生、进行!
  ——这两个小童,两名还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已扳倒了他。
  扭住了他,使他双手重创,迫近了死亡边缘!
  她只希望有人能救他。
  ——不管是谁!
  活着就是要求生。
  ——要获得胜利,首先得要活下去!
  他记得文随汉是跟雷家高手一齐来的——虽然他弟弟是来杀他的,但雷家的人却不一定如是;据他所知,雷门有不少好手都加入了“六分半堂”,雷纯一直想要向自己查询两件事,一公一私,皆非他无法回答真相实情——她怎会让他现在就死!
  所以他向雷怖喊救命。
  ——求救之声不但不像是一个名震江湖令人胆丧心寒的杀手,简直比一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平凡人都不堪、不如。
  当然他并不知道:
  雷怖的情形,非但不比他好,简直要比他更糟。
  他和天下第七都同样犯了一个错误:
  他们自许太高。
  ——他们两人纵还未自以为天下无敌,至少,也自认为天底下已少有人能制裁他们。
  但他们还是给“制裁”了、“打倒”了、“杀伤”了。
  ——扳倒他们的,竟是他们本来全下放在眼里的人,包括:
  一千“名利圈”的“乌合之众”江湖人,两个还未完全“长大成人”的少年郎。
  他们就“败”在这些看来“并不高尚”也决非“一流高手”的人手里。
  他们绝非天下难有敌手。
  江湖太大,能人甚多,毕竟,他们还是天下有敌的。
  注意;没有天下无敌的人,只有天下无敌的心——那是一颗宽大、包容、舍己为人、慈悲为怀的爱心。
  人人都是天下有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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