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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李承晚节外生枝 “卡秋莎”最后发言



  (1)毛泽东复电:停战签字必须推迟。

  1953年6月下旬,朝鲜金城前线,精力充沛的杨勇爬山越岭,到前沿阵地进行了现地勘察,了解了地形和敌情。前方炮声隆隆,两侧树木还在燃烧,飘着浓烟。
  他看到,金城以南,是对方战线的突出部,约25公里宽。突出部是以轿岩山为主的一片山地,山高坡陡,易守难攻。而西部、西北部山势较低,尤其是金城西南地形开阔,双方阵地相距近千米,不易接近。突出部的东侧是长达317公里的北汉江,江水深约5米,水流湍急,不能徒涉。对方在这一带担任防御的是李承晚的首都师和第3、6、8师,这几个师都是李承晚的精锐部队,特别是首都师,是他的一张“王牌”。
  这或许是朝鲜战争的压轴戏,这台戏该怎么唱?这是杨勇察看地形时一直在冥思苦想的问题。
  杨勇眯着眼睛,眺望远方,想到很多:
  就在2个月前──1953年4月18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毛泽东在中南海那间宽大简朴的办公室里,挥动着遒劲有力的大笔,以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的名义签署了一项新的任命:调任杨勇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20兵团司令员。
  杨勇是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高级步兵学校接到新的任命的。杨勇与杨得志、杨成武是人民解放军著名的三虎将。1930年参加红军,开始了戎马生涯。新中国成立后,任贵州省人民政府主席、省军区司令员、总高级步兵学校副校长、第二高级步兵学校校长。他曾多次要求参加志愿军。尽管周恩来也曾说过,要把“三杨”拿出去,让“三杨开泰”。但由于种种原因,杨得志、杨成武已先期赴朝,而杨勇一再要求参加志愿军,请缨杀敌。他常常面向军用地图久久地凝视和思考,在地图上画出各种标记,记熟了许多朝鲜地名,好象自己已经置身于朝鲜战地似的。他和大家认真学习和研究抗美援朝战争的经验。如今杨勇终于如愿以偿。命令一下达,杨勇迅速交代了工作,带着简单的行装,急不可待地奔赴朝鲜前线。
  作为一名军人,他深知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和肩负的使命;作为一名将领,他比一般人更清楚朝鲜的形势:
  进入1953年后,朝鲜战局仍处于对峙状态。年初,美国陆军第8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发动了“陆空联合作战”。范弗里特在指挥朝鲜前线地面部队作战的两年多时间内,战绩一直不如人意。他就要退役回国了。选择了“丁字山”这个有利于进攻的阵地作为最后的攻击目标,1月25日发起了这次进攻。
  那天,范弗里特邀请了一批高级官员和各国新闻记者,亲临战场前来观看他一手导演的“陆空联合作战”。那些应邀到场的客人们,每人抱着一本彩色精印的“进攻路线图”和“作战进程时间表”,以为这场“陆空联合攻击”会很快地占领山头。可是结果呢?伤亡比例是9:1。
  美国合众社报道说:他们看到的是“联军这次进攻,被那些联军以为已被大炮和飞机打得粉碎的共军击退了。”
  英国记者也报道:“‘丁形山’上深沟据守的共军,使联军丢了脸,联军在3个月以来所进行的最猛烈的攻击竟被共军击退”等等。
  美国国会许多议员纷纷向国防部提出质问:“不管采取什么方法,美国的死亡名单必定更长。”
  范弗里特就这样离开了朝鲜。这时,狭长的朝鲜半岛集结了300万军队,“联合国军”总兵力为120万人,朝中方面总兵力达180万人,已超过对手,火力也有很大加强。
  双方实力的转换迫使美方首席代表哈里逊不得不又一次回到板门店谈判桌上来。1953年4月20日,中断6个多月的朝鲜停战谈判复会。杨勇由衷佩服毛泽东早在半年多前就预见到这一夭。
  毛泽东那时就指出:
  “……我们是边打,边谈,边稳。
  ……我们过去打了二十几年仗,从来没有空军,只有人家炸我们。现在空军也有了,高射炮、大炮、坦克都有了。抗美援朝战争是个大学校,我们在那里实行大演习,这个演习比办军事学校好。如果明年再打一年,全部陆军都可以轮流去训练一回。
  这次战争,我们本来存在三个问题:一、能不能打;二、能不能守;三、有没有东西吃。
  能不能打,这个问题两三个月就解决了。敌人大炮比我们多,但士气低,是铁多气少。
  能不能守,这个问题去年也解决了。办法是钻洞子。我们挖两层工事,敌人攻上来,我们就进地道。有时敌人占领了上面,但下面还是属于我们的。等敌人进入阵地,我们就反攻,给他极大的杀伤。我们就是用这种上办法捡洋炮。敌人对我们很没有办法。
  吃的问题,也就是保证给养的问题,很久不能解决。当时就不晓得挖洞子,把粮食放在洞子里。现在晓得了。每个师都有3个月粮食,都有仓库,还有礼堂,生活很好。
  现在是方针明确,阵地巩固,供给有保证,每个战士都懂得要坚持到底。
  究竟打到哪一年为止,谈判到什么时候?我说,谈还是要谈,打还是要打,和还是要和。
  为什么和还是要和呢?30年战争、百年战争是不会有的,因为长期打下去对美国很不利。
  一、要死人;他们为扣留1万多个俘虏奋斗,就死掉了3万多人。他们的人总比我们少得多。
  二、要用钱。他们一年要用100多亿美元。我们用的钱比他们少得多,今年比去年又减少一半。“三反”“五反”清理出来的钱,可以打一年半。增产节约出来的钱,就可以完全用在国内建设上。
  三、他们国际国内都有难以克服的矛盾。
  四、还有一个战略问题。美国的战略重点是欧洲。他们出兵侵略朝鲜,没有料到我们出兵援助朝鲜。
  我们的事情比较好办。国内的事我们可以完全作主。但是,我们不是美国的参谋长,美国的参谋长是他们自己的人。所以,朝鲜战争是否打下去,我们和朝鲜一方只能作一半主。
  总之,对美国来说,大势所趋,不和不利。”
  杨勇听到毛泽东入木三分的分析,不能不佩服这位大战略家的远见卓识。
  杨勇一入朝,正赶上志愿军胜利结束1953年春季反登陆作战准备,井从5月13日发动夏季反击战役第一、二次攻击。
  志愿军的卡秋莎火箭炮部队一个师首次参加了战斗,大显神威。晚上21时,卡秋莎准时发射,炮火形成数道火光,象刮大风似的飞向敌人阵地,红透了半边天,几平方公里的敌人阵地被全部覆盖,迅速燃烧起来了。
  志愿军夏季反击战役这种势在必打、势在大打的架式使停战谈判中拖延将近一年半的最后一项问题——遣返战俘问题,终于在1953年6月8日达成协议,并公布于世。至此,朝鲜停战谈判全部达成协议,正在筹划签字仪式。双方心照不宣,都有一个大体的停战日期,即6几25日,朝鲜战争爆发3周年这一天举行签字仪式,结束战争。
  就在彭德怀从北京前往朝鲜签字途中,李承晚从6月17日深夜起,“就地释放”了2.7万名朝鲜人民军被俘人员。
  李承晚企图利用北朝鲜和中国战俘问题,破坏和平谈判,并使战事再起。李承晚宣称,如果需要,韩国军队将单独战斗到“最后胜利”。
  李承晚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国际上的强烈反响。那段时间,杨勇从报刊上、内部材料上不断看到一些国家对李承晚的强烈遣责。
  《印度时报》说:“局势要求我们以全力拯救停战……必须尽一切力量追回被释放的战俘。必须给予严重惩罚,包括在必要时用立即把李承晚撤职的威胁来迫使甫韩政府在这个工作中进行合作。”
  美国国会内对此议论纷纷,一部分议员甚至也认为美国应追回被劫夺的战俘,一个参议员说:“我们应尽我们可能尽的力量追回一切战俘,这样就表示了我们的诚意,然后,我们应该坚持立即停战。”另一个参议员指责李承晚是“老牌的、失败的、变化无常的统治者”。
  英国首相邱吉尔于6月22日在下议院宣读了英国政府致李承晚政府的照会:“……作为一个有军队参加朝鲜战争的联合国成员,女王政府强烈谴责这种侵犯联合国军司令部的权限的背叛行为,这种权限是韩国在1950年曾经同意的。”邱吉尔说:“事态显然非常严重充满着危险”。“现在看来,追回被放的战俘——象中国与北朝鲜共方所要求的——是十分明智之举”。
  6月20日22时,彭德怀由北京赴开城,准备办理停战协定签字事宜,途经平壤给毛泽东发了一封电报:
  “毛主席:20日晨抵安东,南北朝鲜均降雨,故白日乘车至大使馆,与克农、邓华均通电话。根据目前情况,停战签字须推迟至月底似较有利,为加深敌人内部矛盾,拟再给李承晚伪军以打击,再消灭伪军:万5千人(6月上半月据邓华说消灭伪军1万5千人),此意已告邓华妥为布置,拟明21日见金首相,22日去志司面商停战后各项布置,妥否盼示。”
  毛泽东接到彭德怀的电报后,当即复电,表示同意:
  “彭德怀同志:
  6月20日22时电悉,停战签字必须推迟,推迟至何时为适宜,要看情况发展才能作决定。再歼灭伪军万余人极为必要。”
  接到毛泽东的复电后,彭德怀亲自主持开会研究,决定立即在全线发起夏季第三次攻击。彭德怀说:“要捏紧拳头,狠敲李承晚军队一家伙,把它彻底打痛。”杨勇和兵团前代司令员郑维山、政委王平参加了会议,并接受了主攻任务。
  24日,他向志愿军司令部电告,以5个军的强大兵力,在金城以南实施进攻,并以拉直金城以南战线,歼灭伪首都师、伪6、伪8、伪3师为战役目的。7月上旬完成战役准备,7月10日前后发起进攻。
  此时,杨勇亲临视察前沿阵地。他看到,志愿军正分成多路纵队向南挺进。公路、山沟和弯曲的山道上,到处都拥挤着长长行列,汽车、坦克和各种口径的大炮,风驰电掣般地向南飞奔。大白天有这样雄壮的进军场面,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想到的,那时候几乎大大小小的战斗都是在夜间进行,如果在外面谁想点支烟,都要先听听有没有敌机的声音。
  特别令他振奋的是,志愿军的坦克从山谷中浩浩荡荡地开上公路,编成纵队急速地驶向前方。隆隆的响声,震荡着山岗和原野。
  天黑下来,坦克放出了强烈的灯光,从远处看去,颇为壮观。在炮塔里站着防空哨兵,警惕地监视着夜空。敌机的封锁已不能阻挡住这股钢铁的洪流。
  东方泛出一片灰白色,这支强大的坦克队,在轰轰的炮声中进入了待命阵地,无数门威风凛凛的坦克炮对准了敌人阵地。附近的步兵跑来亲切地和坦克手们说:“敌人在谈判桌上常常大叫,要用他们的大炮、飞机来争辩,这一回,该咱们用坦克好好回答他们一下了。”
  杨勇还看到,一辆辆炮车急驶向前方。仅卡秋莎火箭部队就有两个师。步兵非常欢迎卡秋莎炮兵师,称之为炮兵之王。那时他们的车号是“84”,部队一见“84”车号就主动让路。

  (2)7月13日,杨勇一天没吃下饭。

  7月13日,兵团指挥所,杨勇觉得这一天格外漫长。整整一天,杨勇对桌上摆着的烙饼和红烧肉罐头无动于衷,焦虑地来回踱步,一会儿举手看看表,一会儿抬头望望夭,他牵挂着从昨晚开始就潜伏在敌人鼻子底下的突击部队3000多名官兵。
  金城以南突出部山峦起伏,河水湍急,敌人第一防御地带为一座横断山,山势陡峭,居高临下,整个地形宜守而不利于攻。敌人的防御工事由堑壕、交通壕相连接,阵地前沿设有十几道铁丝网。
  杨勇为保证战役进攻的突然性,出其不意地进攻,利用夜幕秘密潜伏了一支突击部队。他们潜伏的这条山沟三面环山,周围都是敌人。
  沟底是一条小溪,流淌着清澈的涧水。小溪两旁,稀疏地长着一些小松树、灌木丛和弯弯曲曲的藤条。现在,突击队员就隐蔽在这些树丛的下面,从枝叶的空隙中,两眼凝神地仰视着山顶敌人的阵地。
  四周寂静得很,听不到往日的封锁炮声和枪声,只有浙沥沥的雨点声和眼前小溪的流水声在不紧不慢地作响着。每当有一点风吹草动,杨勇的心就紧缩起来。士兵们隐蔽在稀疏的灌木丛中。天明以后,敌人俯视这里,就象看它的脚面一样清楚。因此,他知道士兵们就要经受严重的考验,身体麻木了不能翻身,炮弹落在身上不能吭声,必须一动不动地埋伏18个小时,才能瞒过头顶上敌人的眼睛。
  朝鲜7月黎明的风吹在脸上,好象刀刮一样的冰凉难受。雨忽大忽小,浇湿了士兵的全身,从山上流下来的泥水,又从身子下边悄悄地淌过。湿淋淋的衣服紧绷绷地沾贴在身上,人们的身上早已一点热气都没有了,两排牙齿冻得不住地打架。但士兵们始终一动不动地紧贴着地面。
  夜色渐渐退去了,地面上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晨雾。敌人开始施行火力警戒。子弹掠过突击队员的头顶,炮弹在潜伏区内不时地爆炸。考验的时刻来到了。
  杨勇后来得知,一阵爆炸的烟雾消逝之后,士兵张湘元脚部挂花了。他忍着疼痛一声不吭,又一排炮弹爆炸过后,炮弹片击中了士兵严德贤的腹部。他的脸色一会变得苍白,一会变得铁青,头上的汗珠像豆粒似的往下滚,眉毛也一蹙一蹙地颤动着。他咬着牙,双手紧紧掐住腹部的伤口,忍受着可怕的疼痛,直至牺牲。
  指挥所山洞里,摇曳的烛光,不时把杨勇那魁武的身影缩短又拉长,杨勇不停地来回踱步。“这些具有高度组织性纪律性的战士是完全可以战胜困难的,他们一定能够坚持到底。”想到这些,他焦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杨勇在桌子旁边坐下来,在偶尔传来的稀疏的枪炮声和临战前的相对宁静中,拿起毛笔,写下了一篇战地日记:
  “今天是7月13日,我离开北京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前,我由可爱的祖国跨过鸭绿江,来到了被敌人破坏的朝鲜。城市变成了废墟,顽强的朝鲜人民在敌机炮火下,满怀仇恨和信心在劳动,在斗争,憧憬着光明幸福的未来而生活着,战斗着。朝鲜本是一个青山绿水的美好地方,可是由于敌人的破坏和轰炸,使这美好的河山已破碎不堪,到处满目疮瘦。此乃正激起吾人之勇敢,为国际主义,为捍卫自己祖国免遭蹂躏而战斗下去,直到完全胜利为止。”
  洞外,浓云密布,欲雨未雨,大地笼罩着沉闷的空气,使人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黄昏终于来临了。
  时针指向21时,杨勇一声令下,信号弹冲上夜空。分布在纵深几十里以内的各个山头上的上千个炮口,同时喷出火柱。辽阔而又宁静的夜空回荡着滚雷般的炮声,炮弹往敌人阵地上倾泻,像疾风骤雨,像瀑布飞流。开始还能听出连续的浑厚的巨响,后来就像刮起台风一样,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
  卡秋莎火箭炮也发了言,炮弹拖着长长的火尾呼啸着飞过去,敌人阵地上立刻腾起团团浓烟,烧起熊熊大火,把黑色的天幕映成赤红色。
  炮手们挥汗如雨,一发紧跟一发地把炮弹送进炮膛,又一发紧跟一发地发射出去。炮手们的脸上大汗淋漓,好像被大雨湿透了,可是他们谁也没去管它,只是用冷水浸透的棉衣,一次又一次地盖在打得发红的炮膛上。
  20分钟内,1900余吨炮弹倾泻在敌人阵地上。
  坦克部队也初试锋芒。仅215号坦克在部队发起冲锋前,以5分钟的时间,将直接威胁步兵前进的敌人3辆重型坦克干净利落地消灭。敌人第2天反扑时,215号坦克又击毁重型坦克2辆,击伤1辆,成为志愿军坦克部队一面光荣的旗帜。
  杨勇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痛快过。
  兵团的3个突击集团向李承晚军队4个师25公里防御正面展开了突然而猛烈的突击。机关枪、冲锋枪、手榴弹和炸药包爆炸声连成一片。火光闪闪的夜空里闪现出一幅幅异常壮观的画面。
  1小时后,捷报频传:志愿军突破了敌人前沿阵地!
  西路突击集团突破前沿后,迅速向纵深发展。68军203师609团一个加强营,其先头分队化装成伪军,由排长杨育才带领,急速向纵深挺进。14日2时许,这支仅由13个人组成的分队,巧妙地骗取敌人口令,顺利地闯到了二青洞附近,也就是首都师白虎团团部所在地。他们戴着李承晚军队的钢盔,穿上大头皮鞋,顶着雨,踩着泥,在敌人后方公路上飞快地前进,大部队跟在后面。
  快到“勇进桥”了,过桥不远就是白虎团团部。杨育才不由地紧张起来,命令后面士兵提高警惕,作好战斗准备!
  迎面开来两批满载着敌人增援部队的大卡车,足有四五十辆,他们没有理睬,从路旁杂草丛生的深沟里闪过去。
  到了“勇进桥”,影影绰绰地看见警戒桥头的哨兵在游动;联络员金大柱机警地紧赶了几步,冲着敌人哨兵大声喝问:
  “干什么的?口令!”
  “古轮姆欧已!”
  两个哨兵望着这一队人,迟疑了一下,前边那个端起枪走来,看样子是要查问。
  但就在这当儿,韩淡年大摇大摆、神气十足地一步跨到哨兵面前,大声喝骂:“干什么?还不赶快到前面去警戒,没见我们有紧急任务?瞎眼的东西!”他这么劈头一骂,两个哨兵慌忙闪在一旁,队伍从公路当中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了。
  一切都很顺利,很快就到了白虎团团部的沟口。
  这一带的公路修得格外平整,通向沟里的那条特别惹眼,几道铁丝网拦在公路两旁,看着戒备森严的。
  忽然,六七辆载着敌军的大卡车开过来,车上坐着的士兵还吱哇吱哇地乱喊着。杨育才命令迅速动手,全部干掉它。车上的伪军士兵被这突然打击揍昏了,哇哇地乱叫着,不到两三分钟,连人带车统统报销了。
  先头分队趁着混乱插进沟里,分成3个小组,直奔敌人团部的作战室、电台和警卫排。
  杨育才带着一个小组扑向作战室。那里灯光明亮,特别是屋里那500瓦的大灯泡,照得室外也明晃晃的。老远就看见许多人由里往外搬东西。门口停着两辆卡车,他们借着树木阴影隐住身子向屋里望去,只见一个瘦军官正在地图旁边打电话,另一个胖家伙提一根指挥棒不住地走来走去,还有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坐在桌旁,紧盯着打电话的那个人,像是查问刚才沟口发生了什么情况。
  一阵枪响之后,他们把外面的敌人消灭光了,冲进作战室,从墙上取下了白虎团的“虎头团旗”,兴奋他说:“这是个证据,免得李承晚那老小子再赖帐!”
  他们在另一个屋角里搜索着。刚打开衣橱的门,只见那排挂着的衣服簌簌地抖动起来,一个军官举起手哆哆嗦嗦地走出来。原来这就是白虎团人事课长,他证实倒在门口血泊里的就是自己的团长。
  10分钟战斗结束。
  白虎团旗给杨勇送来了。杨勇下令给杨育才记特等功。杨育才后来被授予“中目人民志愿军一级英雄”荣誉称号。
  这场战斗后来被编为著名京剧《奇袭白虎团》。
  李承晚军队首都师副师长朴益淳被捉,更具有戏剧性。
  14日凌晨,敌人的一线阵地被攻破后,溃逃的敌人是如此狼狈,他们丢掉了汽车和炮群,扔下了装满子弹的武器和冒着热气的饭锅;汽车碾过尸体,坦克又撞翻了汽车……。
  志愿军一个排顺着公路一直追下去。突然发现公路两边草棵子里乱晃动。志愿军士兵停下身来仔细一看,原来是3个敌人:有一个胖子穿着一件满是泥巴的衬衣,鼓着个大肚子,一会儿搔搔脑顶,一会儿又抓抓头皮,一会儿又把手遮在眉毛上,东张西望;另一个是细高个儿,活像根电线杆子,站在胖子旁边;离他们不远还有个好像是卫兵模样的家伙。在他们前边是一条约有20米宽的河,浑浊的河水在翻滚着,急促地向北流去。
  一个志愿军士兵绕到敌人后侧,用枪一逼,大声喊道:“吆包!站住!”3个家伙一听,扭头就跑,排长端起机枪朝天空放了一梭子弹,胖子和细高挑儿吓得连忙爬在地上,细高挑儿头一个跪在泥里交了枪,胖子趴在旁边,双手举得挺高,脑袋死往泥里钻,好像老母猪似的,哆哆嚏嚏地弄得周围草棵乱动。志愿军士兵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了起来。
  胖子一抬头,只见他浑身都是泥浆,满脑袋看不见一点肉色,泥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只是额角上不知被什么划破了一点皮,涂得红糊糊的一片。
  排长用生硬的朝鲜话给他讲解了一下宽待俘虏的政策。胖子苦笑了一下,然后忙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和手表递给排长,排长严正拒绝了他,并又给他解释了半天宽大政策,最后拍了他两下肩膀,胖于才算安定了。他点点头,随后又用手拍拍肚子“怕必!‘怕必!”地乱叫,伸出两个手指表示两天没吃饭了。给了他两块饼干,这家伙一张口就填进去了一块,一面吃,一面伸出大拇指说:“志愿军顶好!”
  他就是首都师副师长朴益淳,汉城广播电台正喊他失踪了呢。
  战斗仍在紧张激烈地进行着。
  杨勇密切地关注着战局。
  14日拂晓后,云浓雨大,敌人空军不能出动。志愿军各路攻击部队遵照杨勇的命令,乘机发展进攻。
  攻击轿岩山的199师,在激战13个小时后,于10时25分,终于把红旗插上768.7主峰。杨勇走出作战室,一起分享这胜利的喜悦。
  经过21个小时的激战,志愿军已全部突入对方纵深阵地,不仅拉直金城以南战线,推进95公里,而且给伪首都师、6师、8师和3师以沉重打击,歼敌1.4万余名。至此,战役第一步任务全部完成。
  由于睡眠不足,杨勇那双明眸里布沥了血丝,充满着焦虑和忧喜,流露着疲倦。
  “老杨,去睡会儿吧。你太辛苦了,起码掉了5斤肉”。20兵团政委王平关切地对杨勇说。
  “掉点肉好哇,过两天咱们去爬轿岩山,走起路来不是更轻快嘛。”杨勇乐观而又风趣他说。
  杨勇抓起电话耳机,很炔又下达了新的指令。

  (3)李承晚终于坐不住了。

  在金城前线活跃着一批勇敢的美国记者,他们在枪林弹雨中发出了大量的前线报道。
  15日,美联社描写朝鲜战场的战况说:“今天沿着20英里的荒凉的前线,进行着两年来朝鲜战争中最大的一场战斗。中国军队把南韩军:师又:师地击溃而冲入南韩阵线,迫使韩国4个师沿着金城突出地带后撤。”“守望山已经失守,指头岭差不多等于失守了,其他无名高地也都在中国军队猛攻下失陷。”“南韩师受到痛击。”
  在此之后,激烈的战争在前线继续进行,关于李承晚军队遭受惨败的情形,从美国通讯社的报道中继续不断地透露出来。
  美国通讯社的无数消息承认在朝中军队发起反击之后,伪军立即被打得如丧家之犬。国际新闻社写道:“共军步兵从无数小山谷里冲出来,包抄和袭击被断绝的部队。其他的南韩部队在共军的正面和背后的攻击中遭受重伤。”被称为“南韩军的精锐”、“南韩军的荣誉”的首都师,被打得头破血流。据美联社说:该师“副师长和一个团长在作战中失踪了。在被打垮的一个团里,相信没有一个营长还活着”。国际新闻社记者杰尼斯描写这个师溃散的混乱情况说:“整个早晨,退下来的疲惫不堪的散兵一跛一拐地走进首都师师部。”“有些疲倦的士兵赤着脚,没有衣服,在寒冷的早晨受着雨淋。”而“冷酷的宪兵在一座山头上拿着枪把那些逃避中国军队炮火的散兵赶回”。
  无数伤兵涌向后方,合众社记者说:“整夜都有伤员川流不息地从打得一塌糊涂的前线涌回来,进入匆忙筑起来的医疗帐篷。”在一个,‘泥泞而凄惨的医疗所里”,一位军医说:“我们这里只有3个医生,却有这么多伤兵。”他指着那千百名伤兵,他们躺在地板上和角落里的担架上。他叹一口气说:“已经挤不下了,但他们还是源源而来”。
  李承晚军队在遭到痛击后全线慌慌张张地开始大遗退。美联社记者爱德华兹说:“原先估计韩军要炸毁横贯金城川的桥梁,而在南面的高地上建立防御阵地。但是,韩军没有击毁桥梁,也没有在金城以南停下来,他们让许多桥梁留存着,不断向南退去。”那些狼狈万状的士兵,“有的坐着卡车和吉普,有的攀在坦克上,有的骑在大炮的炮身上。但是,还有成千的人用那穿着帆布胶底鞋而且起了水泡的一双脚向南步行。这些人一拐一拐地向前走,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在路旁的泥地里倒头就睡,顾不得倾盆大雨了”。
  敌人战线被志愿军突破,美第8集团军司令泰勒和李承晚的国防部长官孙连一亲赴前线,力图扭转战局,此时,他们才了解到指挥这场战役的是年方四十几岁、身经百战的20兵团司令员杨勇。
  “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也于16日从东京飞到金城前线,召集泰勒和伪第2军团长丁一权等,“要发动强大的攻势,坚决夺回失地”。
  李承晚终于坐不住了,亲往前线督战。汉城广播电台说:“要坚决收复失地,向总统献礼。”
  合众社说:“韩军的反击遇到敌人的主力,因此反攻不动”,不仅如此,朝中军队一再以反击来打击李承晚军队的反扑。18日,合众社记者威尔米伦写道:“中共军的攻击,今天挫折了在中线向北推进的3师南韩军队。”19日,合众社又写道:“中国军队突破联军防线两处”,使“遭到3日来最大一次打击”。20日,威尔米伦又写道:共军“挫折了南韩军的向北推进”。
  李承晚军队的伤亡大大增加。合众社记者写道:“救护军的行列像是没有完的”,“有些救护军看起来像是大公共汽车,它们上面排满了担架。每个位于上都有人。”国际新闻社记者杰尼斯引述一个军医的话说:“到处都被病人占满了,甚至这个医院办公的地方也被病人占用。医院里只有300张床位,但是有一天却收容了1300个伤兵。有1000人没有床位,就睡在担架上。没有足够的救护军来运送所有这些伤兵,他们是被很不舒服地硬塞在卡车里。”
  美军在战斗中也受到痛击。美联社记者吉布逊报道一个美军炮兵营覆没的情形说:“约在上午2时5分。夜是黑漆漆的。云层遮盖了星星。炮手们在雨中流着汗。然后,在炮声的间歇里,一个兵士竖起了耳朵,其余兵士也都侧耳倾听,中国军的号角声——前面、右面、左面都是。一时寂静得可怕——突然被中尉的尖叫声打破了。向前直射!随便射击!中国兵来了。他们向着我们冲来。他们冲破了外围,向大炮阵地冲来,他们跳进大炮的垣墙,和那边的炮手们扭成一团。敌人蜂涌冲入营部指挥所。到上午2时47分——听到号角声以后42分钟——一切都完了。死里逃生的人回来,只带回5门炮。他们疲惫不堪,衰弱得要死。他们这个久经战斗的野战炮兵营里,至少有300个美国人被打死或者失了踪。
  23日晨,弥漫许久的晨雾像纱幔一样轻轻飘散,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唤醒了刚刚肃静下来的兵团指挥部。
  “老杨吗,我是邓华。”志愿军代司令员来电话。
  “你好,邓司令,这么早打来电话有啥指示?”
  “解方同志从板门店传过话来,说敌人哇哇叫,要签字,我看你们就停下来吧,别再打了。”
  邓华还告诉杨勇:敌人遭惨重打击后,在谈判桌上被迫作出了让步。外电报道,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国务卿杜勒斯和李承晚于22日相继发表声明,同意接受停战。美方谈判首席代表哈利逊也保证,:‘不以任何方式阻挠停战协定草案的实施”。为了世界和平这一利益,中朝双方同意美方提出的尽快签定停战协议的要求。
  杨勇颇为惋借地对政委王平说:“真没想到,敌人蛮横无理地在谈判桌上拖了两年多,现在,眼看他们的整个战线就被摧垮,急忙前来讲和,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王平说:“他们总算知道了好歹。这叫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敬酒不吃吃罚酒。”
  6月27日,金城战役胜利结束,收复土地178平方公里,拉直了金城以南的战线,造成了对中朝方面极为有利的势态。
  杨勇作为战役指挥员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
  这次战役,是志愿军转入阵地防御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对敌人坚固阵地进攻的战役。对方的防御阵地已连续加修了两年,布满了盖沟、坑道、地堡、火力点和铁丝网、鹿砦、地雷等防御体系,在25公里宽的正面战线上,有4个师的重兵把守,单是105榴弹炮就有25个营。战役发起后,志愿军却能一举突破敌人的防御正面,突入敌人防御纵深最远达15公里,共毙、伤、俘7.8万余人,比彭德怀预料的歼1.5万人超过4倍以上,缴获各种炮423门,坦克45辆,深刻地表明志愿军装备有了明显的改善,火力大为加强。以炮兵来说,地面炮兵已由入朝初期的3个师增至10个师,高射炮已由1个团增至5个师。在这次战役中,志愿军集中了1360多门火炮,形成平均每公里44.4门的火炮密度,在兵力上和火力上志愿军均占优势,分别为3:1和1.7:1。因此,尽管敌人的防御阵地很坚固,20分钟的炮火准备,就把敌人所有的工事摧毁了40%,并大量消灭了敌人有生力量,为志愿军步兵在1个小时内全线突破敌人的防线,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志愿军炮兵部队,在这次战役以至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都是发挥了威力的。据不完全统计,炮兵部队入朝作战以来,配合步兵歼灭敌人18.2万多名,击落敌机2335架。
  毛泽东对这次战役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在一次高级会议上说,“今年夏天,我们已经能够在:小时内打破敌人正面21公里的阵地,能够集中发射几十万发炮弹,能够打进18公里。如果照这样这下去,再打它两次、三次、四次,敌人的整个战线就会被打破。”
  美国不得不作出实施停战协议的保证。
  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在给金日成和彭德怀的复信中明确表示,今后“保证停战条款将被遵守”。7月13日到7月19日,美方首席谈判代表哈里逊作出保证,“联合国军包括大韩民国的军队在内准备实施停战条款”,“大韩民国进行任何破坏停战的侵略行为时,联合国军将不以支持”。
  朝中方面鉴于美方已作出保证,而且有关各方都希望尽快结束战争,所以尽管志愿军还可以乘胜取得更大的胜利,但为了世界和平的利益,仍然同意了美方希望尽快签字结束战争的要求。
  7月24日,双方谈判代表确定了最后的军事分界线。这已是第三次校正分界线了,第一次校正是1951年11月27日。由于以后接触线又发生了变化,双方于1953年6月17日第二次校正了军事分界线。第二次校正比第一次校正的分界线,志愿军向前推进了140平方公里。由于李承晚集团的破坏,停战协定的签字又往后推迟,以致这:个月里接触线又有了变化,所以又作了第三次校正,志愿军又向前推进了192.6平方公里。后两次校正较之第一次校正的双方协议的军事分界线,志愿军共向前推进了332.6平方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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