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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正义与邪恶的大较量



  ●杜鲁门要停火谈判

  经过志愿军五大战役,华盛顿的扩大侵朝战争计划遭到了决定性的破产。由于屡战屡败,使美国统治集团乱作一团,盟国怨声载道,美国纷纷退兵,英国皇家空军称:美国空军比英国空军待遇高,在朝鲜死了不上算,再加中国空军打仗不讲究战术。杜鲁门政府日益感到这个对美国来说既不能胜又不许败的战争,实在无法再订下去了。拐弯抹角地放出了打算停火谈判的气球。联合国秘书长赖伊说:“他认为沿三八线地带停火就能达到联合国的目的。”他们知道杜鲁门总统下届的选举肯定要大失败的。
  李奇微虽然到朝鲜战场时间很短,但他挨的打比麦克阿瑟挨得多,他卖个漂亮的关子,把第八集团军又再次进抵“堪萨斯线”,接着美第一军和美第九军所属部队向他划的“怀俄明线”挺进,这样看出他的进攻、阻击都很有层次了。天上派飞机日夜轰炸, 地面上把大炮集中起来往中朝军队阵地猛轰, 他称这次进攻行动为“打桩机行动”。这样闹腾有一周多,开始向三八线大反攻,他扬言首先要把三八线里里外外不齐整的中朝军队推成平行线。从6月1日开始大批美歼击机、轰炸机超过三八线, 在平壤上空与志愿军米格机一场空战,双方都有击落击伤的飞机。2月出动879架次轰炸志愿军前线的贴近供给线,炸毁军用卡车190辆,马车120辆;3月用B-29重轰炸机轰炸元山、 威兴之间的桥梁;4月投下2000磅级炸弹轰炸永兴;5月轰炸中朝军队前沿阵地共出动各种飞机850架次;6月 B一29重轰炸机。这是李奇微的“打桩机行动”的第一排炸弹桩子。
  李奇微坐上他的专机,巡视了双方接触线,他说:“中国人被我的打桩机,打进土里去了。”
  第八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在疯狂行动了,以美第九军和第一军团从中西线推到春川,韩军第五师集结在下安兴里,在航空兵支援下向志愿军一个团攻击。
  范佛里特认为李奇徽上将的“打桩机”会把中国人活着的都打成残废了。当他们发动冲锋时,先是遭到暴雨似的手榴弹袭击,接着数不清的明晃晃刺刀从堑壕中跳出,挑破美国兵的肚皮,成堆地倒在中国人堑壕前边200米处。
  范佛里特对冲锋部队喊叫:“中国人,是不都被炸掉一条腿?”他得到的回答:“中国人还是长着一双有力的腿,跳出堑壕,耍刺刀挑我们的肚皮。”
  范佛里特再次要李奇徽派飞机轰炸,用大炮群轰击。再次发动冲锋,仍然被手榴弹、刺刀逼下来。这时候他才知道和中国人近战会吃亏的。
  李奇徽上将又提出“魔爪计划”,就是用一条条战线不等的长度伸向中国人阵地。他遭到第九军军团长霍格少将和第一军军团长米尔本少将的不支持,因为他吃过李奇微的“屠夫行动”的苦头,被中国人杀得丢盔卸甲,所以再伸出“魔爪”来被同样斩断那就要更吃大亏了。
  这时苏联外长马立克建议停火。杜鲁门当天在田纳西州发表讲话,表示“愿意参加朝鲜问题的和平解决”。因为他看五角大楼派去替下麦克阿瑟的李奇微打了几仗也没翻过身来,于是命令李奇微以联合国军总司令名义向中国人广播说联合国军准备讨论停战问题。并把谈判通知送到中朝军总部,并提出谈判可在元山港一只丹麦伤兵船上举行。
  彭德怀接到通知,他才从前线回来,他风趣地说:“李奇微发出‘求和书’来了,他到底比麦克阿瑟干的出色,请我们到伤兵船上‘赴宴’。和谈和谈,总是先打后谈,不打是出不来的。”
  总部把情况反映给朝鲜政府和金日成首相,同时立刻报告给毛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然后由中朝双方发出复文,建议以三八线上的开城为谈判地点。毛主席和周总理预计到谈判是不会一帆风顺的,他们要求:“打的坚决打,谈的耐心谈。”并派李克农同志来志司总部传达,我们的原则是“敌人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也别想从谈判桌上得到。谈谈打打,打打谈谈,针锋相对,有理有据有力。”
  空防军特约记者鲍果《开城谈判纪实》中记:美军在谈判的前一天7月9日,在山坳拗里的开城,好像一下子肃静一百倍,其实周围不出三十里开外,双方都在屯兵百万枪刀相峙。7月9日美第五航空队司令官埃弗雷斯特中将下令,将第五航空队使用的大邱、群山、水源机场,均修建9000英尺的跑道,可落大型机,挂超重炸弹。第五航空队开始向韩国转移,同时实施果断的遮断轰炸。
  远东空军获悉中国人前线军粮食短缺和每天将 800吨补给品储备运到前线附近的情况,因此远东空军,要发挥空军力量,阻止共军储备补给品,制定了“绞杀战”计划。这一作战目的,在于破坏共军的运输线,不许共军做好对付联合军进行决定性的攻击的准备,并削弱共军续战能力。“绞杀战”的空中攻击目标是:桥梁、机车、铁路和铁轨。在这种情况下谈判在开城开始了。
  开城是个什么样城?它依松兵麓,为四面丘陵环绕的大盆地。公元 918年高丽王朝建都于此,城内多松林,又称“松都”。今后它不仅是历史名城,而且成为现代史上名城。因为它地处三八线,朝鲜战争开始,李承晚军队从这里开枪突过三八线,而今停战谈判又选中了开城。美军谐其意认为这个谈判是开着的门,有点害性理亏被关在门外边。
  开城可称朝鲜历史名城,会议定在开城高丽里广文洞来凤庄了。来凤压真够得上是凤凰窝了,四周围有圈朝鲜民族形式的带帽檐的围墙,飞檐吊角的青砖大顶百来间大小四合院的套房,墙外有十二级砖塔,院内各房都是雕花窗子,方砖铺地,充分显示了民族的特点、如果谈判是为实现世界和平,谈判称为“火凤凰”的话,这风采庄就是风头了,因为在这里推开了谈判的城门。志愿军日夜加紧收拾出来这座迎接谈判的代表,日夜加班把来凤庄收拾好了。
  特约记并鲍果《开城谈判三日记》 写道:7月10日开城阳光明媚,温柔的和风吹来周围山坳里野花野草的香气中还带有没散发净的炮弹硝烟气味。在刺眼的阳光下,10点钟从开城公路开来插着白旗的车队。这是“联合国军”方面参加谈判的代表乔埃海军中将(首席代表),代表有:美空军克雷吉少将、美陆军霍迪斯少将、美海军伯克少将、韩国军白善禅少将。他们这车队每辆车卜都用粗粗柞木杆挑面白旗。宪兵在前边开路,车头插面比代表车大些的白旗,在烟尘滚滚的行进中,只有每辆车上的旗那么显眼、那么引人注目。记者是敏感的,都不约而同地说:“啊!美国人、他们打白旗来了。”
  朝中方面的谈判代表是:朝鲜人民军南日大将为首席代表和李相朝中将、张平山中将,中国人民志愿军代表为邓华将军、解方将军。他们比美韩代表先进入开城。
  双方代表都是五比五对等的,当时是按国际谈判惯例,双方一坐下,沉静七分二十一秒钟,互相都不看谁,腰板拔得很复,嘴唇抿得很紧。这时一位韩国代表团随员,大概是过于精神紧张,把折叠椅坐塌架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引起大家笑了,这才解了围。宣布会议开始,双方就议事议程交换意见。南日大将提出三点意见,主要是以三八线为撤军分界线;双方武装部队同时撤离三八线10公里;交换俘虏;在尽可能短的时间撤退在朝鲜的一切外国军队。
  “联合国军”方面乔埃中将表现出对停战毫无诚意.傲慢的态度,他说停战谈判仅限于战争一事。别的闭口不谈。一直反复10天争吵,才扯出五条议程。讨论到实质的时候,联合国军首席代表乔埃中将提出要从东海岸朝中方现有阵地胡坡里前线以北约20公里处西峨里起,向西南经朝中方现在阵地平康前线以北约:30公里处道修堂向西,再经朝中方现有涟川前线以北约20公平处日岩里,后穿过临津江向西经金川附近,以迄察半岛为军事分界线。即确定三八线北双方目前对峙线已北深入朝中方地区之内。就是说,美方不打一抢而获得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在战场广得不周的东西,妄图在谈判桌上得到。
  朝中方代表一个字一个字、一个理由一个理由义正辞严他驳斥美方这个荒谬狂妄的提案。以耐心说理的态度阐明三八线为双方军事分界线建立非军事区的主张是公平合理的。三八线是引起战争爆发的原有的军事分界线;中国人民志愿军之所以进入朝鲜援助朝鲜人民作战,正是因为美国纠集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在一年多的战争中双方军队曾经轮流地进入三八线以南和以北各三次,表明三八线是相当地反映着双方军事力量的对比的战斗较量地;即以不足以反映双方力量对比的目前军事位置来说,朝中双方在三八线上所占长度与对方在三八线上所占长度大略相等。朝中双方在三八线以南所占有的面积比对方在三八线以北所占面积也相差无几。双方以三八线为军事分界线,从三八线撤离,依三八线向南北划定一非军事区,是极不合理、极其不公平的。战争既起源于三八线,现在战争结束仍然回到三八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合理吗?
  乔埃中将厚着脸皮说:“三八线是一条纬度的地理线不是一条军界线,三八线是毫无军事意义的,不利于美方防守的虚线。美国的陆、海、空军各有一个独立的战场,我们的飞机翅膀、战舰大炮口不是在鸭绿江一线吗?”他们大吹其海、空军优势,其实他们这时以为前线站住了脚,稳住了神,实施催们的“打桩机行动”的绞杀战了。所以他们的代表公然叫嚣:“让炸弹、大炮和机关枪去辩吧!”并单方宣布休会。
  朝中双方代表愤然退出会场。
  联合国军方代表又钻进插着白旗的车,开出了开城。中外记者看着乔埃打着白旗去了说: “看来不战自败将军打着白旗走了, 是他们关上开城谈判的城门。”(从8月23日起停会)。
  以上这段作者节录空防军特约记者写着:看来美空军又要疯狂了,我还是回到部队干实际工作去打击美国飞机吧!
  朝鲜战场没有一天停止战斗。一停会,李奇微、范佛里特就利用谈判这个时间,做好了进攻准备。挥一只手,发起了地面再次重点攻击,夏季攻势和秋季攻势,中朝军队和美韩军展开了,“伤心岭”、“血岭”激战。
  李奇微挥动另一只手,整个美国远东空军全部出动了,并从国内抽调大批空军投入“绞杀战”。
  鼓吹“空中优势”。
  李奇徽在“绞杀战”中继麦克阿瑟任远东军总司令,联合国军总司令。上任的第二天下令二百五十架各种类型飞机轰炸鸭绿江大桥,他想在双方坚持在三八线的志愿军背后插上一刀。这时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已投入空战五师,两千多架飞机从鸭绿江边往南一点点、一片片撕出天空夺取制空权。

  ●反空中绞杀

  根据空战需要,志愿军飞行团长李双成率领一个飞行团紧张转场。在转场前传达了彭德怀司令员的命令,夺取制空权!把我们的翅膀扫过清川江。新转到的这个野战机场是三面环山,一面靠海。海水一退潮,海滩上花石子、贝壳直闪亮光,站在用棉帐篷搭的飞行员临时宿舍门前山坡上看海,平平坦坦,湛蓝湛蓝的海面上涌起的浪花看得很清。早晨排出战斗值班飞机,预备飞机也在待命,只有没排上值班的郑黑马和李团长他们昨天打了三场空战,最后一场空战着陆时已经是黄昏了,他的飞机是最后着陆的,往下一看大海里撒满黄金,他深深吸口气,他们在李团长率领下以一个大队追击美国F —80飞机,可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美机还是凭借大海逃跑了,只取得击伤一机的战果。早晨他第一个从帐篷钻出来,帐篷里闷热有股海鱼气味。他想在海边上散散步,叫海风吹一吹,头脑清醒一些。他从参加空战只是揍掉一架 P-51(野马式)飞机,好像是最后一架被他打下来的牌子。从那以后朝鲜战场美军淘汰了螺旋桨飞机。人家说他黑马揍掉野马,他感到很不够面子。他给李团长当僚机飞行员。现在都在当飞行能手,专打喷气式。他想很快见战果揍掉一架喷气式,自己当长机。最近来批新飞行员,让人家看着不好看,说他是揍掉P —51飞机的能手。其实他改装喷气式飞机很晚,航校本想留他当教员,他写了几次申请书,才被批准到前线的,他一个人边走边琢磨怎么能把喷气式接下来,美机最近用的绕圈战术,他弯下身子在地上划着。
  李团长走来了,看见郑黑马说:“黑马,帮我捡点漂亮的花石子,给我女儿捎去。你蹲那里琢磨啥?”他见郑黑马皱着眉头,知道他又在想按喷气式飞机绕圈的战术。他是全团最年轻的飞行员,刚满十九周岁,刚由螺旋桨跨上喷气式,仰仗他当过几天教员,有理论,再加人聪明敢干,才把他编入野战飞行团。知道癌细的开玩笑,说郑黑马了不得呀,他给林总开过座机。后一句话是说飞迷了航。再有就是参加过建国大检阅。他也就凭肯学习,勇敢聪明,才选他这个好苗子的,而且能给李团长当上僚机。
  李团长在苏联学过飞行,不单有高超的飞行技术,而且善于指挥空战,他本人在天上飞可称风雷闪电,在鸭绿江上空第一仗就是李团长揍下两架喷气式,立了一等功。在郑黑马打伤一架喷气式那天,他才第一次作战回来着陆。长机李团长着陆后,他突然遇见一块黑云罩住飞机场,他有理论指导没有实战经验,遇见这两眼看墨黑的云彩,不知道怎么钻出来,他大声喊:“怎么钻?”
  李团长跑到塔台对他指挥说:“拿出你的穿云理论,想想该怎么钻?”他喊道:“用那头钻?”他真一时着急了。李团长喊道:“冷静!大头朝下钻!”后边这句话很刺激人,意思是头脚都不分了。他被刺激一下冷静地利用穿云理论钻出黑云着陆了。大家讲起来发笑,志愿军飞行员都上天打仗了,还有没学过穿云的呢。怎么跟美国这些飞行老油条干仗呢。人家喝的油比咱们喝的水还多。可我们的飞行员只有凭勇敢,上飞机前把衣袋里东西全掏光,往机械师手中一拍说:“不回来,就代交最后一次党费!”跑步上飞机投入空战去了。
  这阵子美国远东空军把参加第二次大战的飞行员都调朝鲜战场来了,人家最少也飞三千小时了。志愿军飞行员有的还没飞过一百小时。美国飞行员有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德国飞行员都战功显赫,称双料英雄,就是打掉过十架飞机了。
  郑黑马捡起几块花石子,扔给李团长说:“团长,眼看头顶制空权要夺下来了,我还没开张呀!”他摊开双手,意思是没有揍下喷气式飞机来。
  “黑马,大意不得,彭总要我们扫过清川江,还远着呢,这次李奇微要先打几场空战,然后才发动地面攻击。有你打的。”李团长说着把郑黑马扔来的花石子检过来,飞到海里去说,“你心不在焉,这花石子我闺女可不要的。”
  这工夫通讯员跑来说:“团长,有战况。”
  李团长瞟一眼天空说:“黑马,走。李奇微算今天才上台两天就干上了?”他们飞步跑回团部去了。
  这天早晨到日影偏西,连着七次空战,三批飞行员全用上了。美机一次再次换机换人,从西海航空母舰上也起飞参战,人几个不同的方向向志愿军飞机进攻,妄想把中国飞行员制服了。
  志愿军却决心将美机的气焰压下去。
  郑黑马被挂整齐地坐在机舱里,当第七次空战着陆之后,他感到有点反胃,一口东西也不想吃。人称小仔细的机械员肖子奇,也是十几岁年纪。他跑进机务人员休息帐篷,拿来热水和面包,对他说:“机长,不吃东西身于顶不住哇!”
  郑黑马想到这任务的艰巨,只好接过面包和水壶,一口口硬吃下去。小仔细见机长吃东西了,高兴得只是笑,掏出擦布擦着机头。过了一会儿,他见到机长用手捂着嘴,脸色煞白,刚想问个究竟,可是郑黑马忙向他摆手,不叫声张。小仔细当时吃了一惊,他觉得这是出了非同小可的大事,郑黑马是李团长的僚机,如果再有次战斗,郑黑马上不了天,一时闹不好不用说指挥员上不了天,就是慢一秒钟,全团就有丢掉战机的可能。对保卫的目标就会失掉安全感。小仔细眨下眼睛,再不敢往坏处想了。
  突然,砰,飞起一颗绿色信号弹!
  郑黑马的脸色顿时由白转红,两眼炯炯发光,紧紧望着天空,现出十分藐视神情。他哗啦一声拉上座舱盖,紧跟着马达怒吼起来,随着李团长的飞机展翅腾空。接着,一架架雄鹰迎着红彤彤的晚霞射向天空。
  李团长根据地面的指挥,率队一直冲向城区,在清川江上空严密地搜索着。他们知道翼下是双方对峙的战场,如果让美机飞过战场,对地面上的战友的心理有影响。这个背后的空子不能让美机从空中钻了。
  李团长喊了声:“注意!”他看清美机出现了。果然是从西南海面,隐隐约约地闪出八个白点,这是逃不出老飞行员机敏的。眨眼工夫逼近了,已经看得很清楚,是美机最近投到战场上的F- 86型喷气式战平机,双方盘旋一阵,争夺有利的位置,接着就展开攻击。第一个回合,敌机被志愿军飞机击落击伤各一架。志愿军飞机有两架被击伤,李团长命令迅速向基地返航,并派战友护航。等志愿军飞机再拉起工夫,这批美机一边海面上逃,一边集合编队。
  李团长命令大队飞机停止追击,他判断出美机不是退出战场,而是耍花招,有意把志愿军飞机往海面上诱。他们没有跟踪往大海的方向穷追,却迅速地把机头拉起来。先占领高度。
  这工夫,另外十二架美机偷偷地从志愿军飞机背后摸上来,妄想咬住志愿军飞机尾巴。李团长指挥二大队向美机攻来。他带着缺两架飞机的一大队去护航二大队,依米格机的性能再爬高些,然后兜过头来咬住美机的尾巴。没料到就在这一刹那,敌机见没把米格机诱过大海,又从另外一个方向猛冲过来四架,鬼鬼祟祟地切半径向李团长和郑黑马的米格机展开了攻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郑黑马看得很清楚,李团长决不能回过头来和敌人火拼。但郑黑马不能让长机吃亏,他加大油门,一歪翅膀,横着机身向美机冲过去,这就等于顶着敌人炮口堵过去了,但他此刻也等于举起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迎面对准美机劈下去。好厉害,一时吓得美机往两旁一闪。借着这当儿,李团长仰起机头带队爬向高空。可是郑黑马整个机身暴露给美机了,同时,机身猛烈地抖动起来。他知道飞机受了伤。他把油门一掌推到尽头,呼的一声把飞机拉起来,觉出飞机还没有被打得操纵失灵,他借着美机仓惶逃跑的一瞬间,大小炮一齐开火,从机头喷出一道道火光,一架美机在高空爆炸了。这时,李团长带队解了二大队的围,立刻转不利为有利,霎时又敲掉了三架美机。打着打着,出现两批美机。车团长看出美机比米格机多几倍,此刻油量炮弹都不足了,因此不能再恋战,要趁美机没有纠合起来之际,迅速地脱离战区返航。
  郑黑马听到了李团长呼唤他返航的命令,他迅速向团长飞机靠拢。就在这时,又聚拢一批美机妄想咬住团长的飞机。郑黑马正位于米格机和美机中间,不能眼看美机诡计得逞,他请求长机准许他拦截。于是来了个很大胆的动作,悄悄把速度放慢,摇摆着机身,装成负重伤的样子。美机向他追来,他猛地一刹机翼,为首那架美机速度大,冲到前边去了。他嘭嘭嘭打几炮,那家伙立刻化团子烟火。吓得其他追赶来的美机四散逃开了。他正想趁机甩开美机,忽见僚机组韩翱翔落在后边被美机咬住了。他毫不犹豫,为韩翱翔解了围,可他又被美机包围住了。十几门炮口都对他瞄准。他一眼看见一架机身画着白骷髅的家伙,早就闻名,这是美机中所谓王牌,飞行了三千小时,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秃鹰。他心里拿定主意:打蛇先打头,要沉着!在美机面前,软弱前面是灭亡。此刻,美机先是一条白线围着他转,接着美机越缠越多,线圈越绕越小。他冷静迅速地观察着,见美机是上下的绕圈,像一盘磨似地推着转。他下决心,向画着白骷髅的秃鹰一头冲击过去,清楚地看见这架老狐狸是要逼近他,下毒手,把他接下来,眼看炮口冒火苗,老狐狸认为对手的位置不佳,不敢死拼,他要一顿把他打炸打碎。就在这时没有料到对手敢对他撞过来,千钧一发,两架飞机就要化团烟火同归于尽。老狐狸立刻惊得把机头往旁一推,凭他的高超技术,就会溜掉,或者迅速转机头,再把冲过去对手打掉。这时驾着受重伤飞机的郑黑马,只有逼他走这同归于尽的一招了。恰巧,老狐狸一逃的刹那给他造成射击机会,但他知道如果射不中老狐狸,他也是难逃被击落的厄运了。他不顾这些,牙一咬,手疾眼快,一连串炮弹把老狐狸打了个倒翻,喷烟带火地摔了下去,眨眼就会摔在山头上。突然,从被打烂飞机残骸中冒出一项降落伞。郑黑马心里吃惊,这个家伙技术太高超了,在这种粉身碎骨情况下能跳伞?他不由得喊了一声:“抓住它!”老狐狸被打掉,吓得绕圈的飞机四散逃去了。郑黑马趁势猛拉飞机,冲出了缠着的乱线团于,同时也有几架美机对他开了火,曳光弹咬咬地带着风声,从郑黑马两侧飞过去,机身更加激烈地抖动起来。
  飞着飞着感到背后发热,座舱里有股煤油味,原来机身中弹着了火。他迅速地用了一个灭火弹,把操纵杯往怀里抱了抱,再回头看,机身内的火熄灭了。他咬住嘴唇,驾着不灵活的飞机,晃悠悠飞着,心里想:“我的铁鹰呀,你往高飞吧!我可不能离开你,咱们还要战斗呢!”敌机追着追着,突然仓惶逃跑,啊,在返航途中,是由于朝鲜人民军机群出击了。他抬头见两架人民军飞机,在他头顶上盘旋,是在保护他,他心里产生由衷的感激。
  在返航途中郑黑马两眼往云端下一扫,看到一个村庄被空中强盗炸毁了,浓烟滚滚,火势熊熊。他两眼搜索着放火的家伙,忽见六个家伙编着齐整的队形,干完了杀人放火的勾当,鬼鬼祟祟往清川江南飞。他虽然油量、炮弹都不太充足了,飞机受的伤又不轻。可是郑黑马转念一想:“不行,我怎能把杀人放火强盗从机翼下放过去呢,那还能称得起是飞行员吗?打!不把这个家伙打掉,也要吓破他们的鬼胆!”他再木考虑别的了,飞机已经逼近了美机。眼前一片白云,他更有了主意,把飞机拉进了白云,然后急剧地一个下滑转弯,从八千多米的高空,像支箭似的射向美机。由于出其不意,郑黑马像个大铁锤一样,狠狠地砸在六架美机中间,一架美机随着炮声被击落了,其余美机哪里还敢还击,四散逃开了。郑黑马已经下降到五千米了,他这才吸了口气,看了看美机根本就没敢追来。看看航向没错位置,是往飞机场方向飞,他知道是追不上队伍了,就格外多加小心。
  郑黑马又飞了一程,忽然迎头飞来四十多架美机,惊慌地一边飞着一边在空中编队。 他明白这帮家伙准是挨过了打, 打算往回飞。他精神抖擞,又有了主意:“我也得捡个便宜,见着你们不打,心里刺痒的慌。”他把飞机往高拉了拉,冲!霎时间向美机刚集合起来的机群中间一劈而过,火炮响过,打翻了一架美机,又拉起来直钻入云霄。……美机一阵大乱,虽然看清了对手是一架,可也未敢追来。郑黑马飞着,觉出飞机往前一扎头。他皱着眉头,心里说,伙计,这回我不是对付美机,而是要对付你了。……
  太阳往西山坠下去,郑黑马的飞机也摇摇摆摆向地面坠落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改平了飞机。咽了口唾沫,向塔台一声比一声高地呼叫着,耳机子里吱喳喳地响,啥也没听见。……又飞了一阵,他忽然听见:“零八号,请回答!你在哪里?我是北京,黑马!黑马!……”他听这是团柳政委的声音,这是党的声音,是亲人在呼唤。他兴奋地回答:“北京,北京,我是零八号,我的飞机受了点伤,请求着陆。”嗓子沙哑喊着,他又把受伤的飞机很吃劲地拉起来。耳机子里吱喳喳响,还断断续续发出声音。等快飞到飞机场上空时,飞机往下降了降,风小了,他又听见了呼唤:“零八号,你的飞机受伤了可以跳伞。”
  一郑黑马坚决回答,“北京,北京,我的飞机受了点伤,请求着陆!”他把飞机又往起拉了拉,飞机猛烈地震动起来,两只翅膀抖得要脱离开机身了。机身一个劲往左倾斜,如果压不住坡度,急促地一转弯,飞机很容易进入螺旋,那在低空就没救了。但他沉着蹬住舵,压住杆,累得热汗顺脸淌。他想到:机场上同志们几百双眼眼望着天空,望着我呢,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安全着陆。当他看见了机场,看见了白亮亮跑道,一幢幢木板房子和棉帐篷,塔台上迎风招展的旗子时,他像儿女投入母亲怀抱一样,眼角夹着泪花,心里连声说着:“我回来啦,回来啦!”当他看清了地标T字布时, 精神更加抖擞起来。别看驾着不灵的飞机,也一丝不紊地按着陆的顺序做着动作。当飞机飞到第四转弯时,他心情很稳定地留神着地面,忽然地面打起一颗信号弹,向他指示,起落架没有放下来。他接到塔台复飞的命令,又把飞机吃力地拉起来,这时他听出是李团长对他说话:“零八号,要沉着,把冷气开关打开。”郑黑马做着动作并回答:“冷气开关打不开!”他有些着急了。
  李团长指示:“用双手扳冷气开关!”
  “双手也扳不开!”
  “报告一下,你的油量还有多少?”
  “油量决用尽了。零三号,我想摇晃几下飞机,把起落架摇下来,请回答!”
  “黑马,黑马,可以摇!如果不成,把飞机尽力往高拉,跳伞!不要顾全飞机。”郑黑马听清楚了李团长的指挥, 他仍然不改变已经下定的决心。 于是清楚地说:“零三号,零三号,我的飞机是受了点伤。如果摇晃不出起落架来,我请求往海滩上迫降。”这是很危险的,煞不住车就冲进了大海。他用全身力量把飞机拉了个急转弯,蹬舵,摇杆,飞机猛地摇晃起来。高度二百米,猛猛地打了两个横滚,离地面五十米高了,唰的一声拉起来。……经过一阵激烈地动作,飞机飘摇摇对准跑道往下滑,此刻飞机是一滴油也没有了,完全是依靠惯性下滑,他两眼看着地面。当他打开起落架的时候,很费劲,指示灯没亮,不知哪个起落架没有甩出来。他赶忙报告:“我的起落架坏了。”心里不由得噗噗直跳。这两万多斤重的飞机接触地面就产生二十万斤冲击力量,可谓举足轻重了。
  突然,地面飞起一颗红色信号。李团长在塔台向他指示:“黑马,黑马,你做好强迫着陆!注意!注意!”
  郑黑马连声回答:“明白!”这喊话工夫,飞机已经接着跑道了,他凭感觉是有轮子坏了。飞机已经往前猛冲,这么大的速度,凭两个轮子是没法煞住车的,闹不好冲出跑道摔翻跟头,机毁人亡。可是郑黑马心里想:既然,我能落下,就要处理好这双轮着陆。”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他看着跑道旁边的飞机掩避的土墙,他决冲到近前时,猛地一蹬舵,好像吱吼一声,飞机像陀螺打个急转,整整转了一圈,恰好地把飞机右翼架在土墙上。冲起一股干烟,这时基地吓一大跳,救护车、消防车、修理车、牵引拖拉机全开来了。李团长、柳政委坐吉普车跑来了,不见郑黑马从座舱里出来,想到出了问题。他们跑到跟前一看,郑黑马端坐在飞机里,他好像不愿离开飞机。
  郑黑马此时是在想:“总算是回来了。老伙伴没有把你扔在半路上。”他见飞机跟前有人, 他才不好意思地推开座舱盖跳下飞机。 他给团长、政委敬个礼说:“没曾想把它打成这个模样,是我没爱护好它呀。”
  李团长抓住郑黑马说:“别扯了,你是好样的!一方面你使咱们团战友安全着陆,另方面也使友军飞机占领了高度,狠狠地敲了美机一顿。”
  同志们都大喊:“我们的英雄回来啦!”
  同志们都围拢过来看飞机。大家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飞机下密麻麻地一片弹洞,方向舵削去半拉,天线杆打弯了,机身里边涡轮片都打坏了。一看就知道这是经历了一场多么残酷的搏斗,几乎把飞机打散了架子了。可是郑黑马还说是爱了点伤!
  李团长说:“我的天!打成这般模样,还说受了点伤!这叫啥呢?”他一时没有说出个英雄的词来。
  军械员把照相机里胶卷取走了。机械员小仔细围着飞机转几圈,他想:明天飞机要喷上几颗红五角星?他查了一遍,机身上共有五十八个洞。
  郑黑马问道:“这飞机还能修不?”机械师说:“这是英雄飞机,一定能修好。”
  第二天那个跳伞的美国空军飞行上尉被抓了俘虏。带到团部来,当翻译告诉他是被一个十九岁的中国飞行员击落的,他使劲地摇着脑袋,嘴里说:“这对我来说,是开个不习惯的玩笑。这是不可能的,我飞了三千小时。”他眨着黄眼珠。让他看了胶卷。翻译告诉他这次击落美军四架飞机。他突然提出来:“我要看看你们的飞行员和飞机行吗?”他在胶卷上看到了他的飞机号码,也不容他不信。后来把他带到飞机跟前,他记住攻击他飞机的号码了。看着打成这样的飞机还能驾回来,他吓呆了。这时郑黑马走来了。他看见郑黑马浑身发颤。扑通一声跪下说:“上帝呀这是空中担克!”他痛哭流涕了。
  紧接着在鸭绿江北岸东北地区,二十岁的中国飞行员韩德彩击落五十一联队上尉小队长、美国第一流的喷气机“空中英雄”、“双料王牌驾驶员”哈罗德·爱德华·费席尔。
  志愿军飞行员张积慧击毙美空军第四联队第三三四中队中队长乔治·阿·戴维斯少校。这是被美国空军吹捧为“百战不倦”的“特别勇敢善战”的“空中英雄”、“双料王牌”、“最了不起的王牌驾驶员”,他有着三千多小时的飞行经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战斗飞行了二百六十六次,具有丰富的空战经验,也落得这般下场。
  美国远东空军司令威兰中将在一项特别声明中,不得不悲切切地承认:戴维斯的被击毙,是对远东空军一大打击!是一个悲惨的损失!参谋长联席会议空军参谋长范登堡上将说:“朝鲜战场上的中国志愿军空军,一夜工夫成为世界空军第三大国。”
  志愿军空军夺取了制空权,用翅膀扫过清川江。远东空军威兰司令计划的“绞杀战”,而远东空军的翅膀被绞掉了,志愿军空军翅膀被绞硬了。
  空防联军特约记者鲍果《板门店谈判纪实》载:
  李奇微这次地面、空中都吃了大亏,于是他又打出停战
  谈判的幌子。只是强调不能在开城了,说在开城谈判对美国
  不吉利。说板门店好,因为他不喜欢城门,喜欢板门。板门
  店挨着三八线,它连个小村子都够不上,它坐落在开城东南
  约八公里的地方,只有四间无人住的小屋,而且有三间早被
  美军飞机查户口时炸倒了。美方像被打懵头的兔子,钻进一
  间没有倒塌的破屋子里,"就选定在这里谈判了。既然定在板
  门店了,双方派出联络官把吉普车停在破房子跟前比划一气,
  圈出半径一千码的圆圈会场区。然后双方搭起帐篷,就光帐
  篷顶上写什么字都讨论一天。会场区的正中心,搭起一座长
  方形木板、苇席的篷子,是谈判会场。在会场区四角挂起四
  个巨大的涂着红条的白汽球,夜间有四支直射天空的探照灯
  的光柱,地面上铺着红白相间的标志市,围着中,心会场都
  是双方搭起的帐篷,为工作人员和中外记者用的。
  中心会场从东西两头开门,双方代表各走一道门。室内
  放一条长桌,上面铺着条绒台布,桌子两头插着朝鲜民主主
  义人民共和国的国旗和联合国的旗子。
  十月二十五日,停止了六十三天的朝鲜停战谈判,在板
  门店复会了。朝中方代表是南日、边章五、李朝相、解方、
  斗焕,联合国军代表乔埃、克雷奇、霍治、勃克、李享根,
  议程达成之后,美方提出开城要划归韩国,称那里是汉城的
  门户。美军侵占不成提出他们从金城、高地两地突出地区撤
  出两百平方公里。其实美方在多算这两个地区的公里,根本
  没有这两百多平方公里。朝中方说:“这种交换逻辑等于说
  ,把瑞士搬到花园里,花园就美丽了。或者说把金刚山搬到
  华盛顿就可以作为美丽的公园了。”
  美方说:“谈判前开城不在你们手中。你方是借着非军事行
  动而进入开城的。”
  朝中方代表说:“请不要忘记了,你们在所谓秋季攻势中,曾经企图绕过开城,到达开城东北,因而使美军第一骑兵师的大部分士兵丧失了生命。”
  十一月七日。接着双方调整实际接触线,双方撤出地区,建立非军事区。美联社记者说:“朝中方有诚意,调整合理。这样美军今年在圣诞节前可以回家了。”
  执行一切协议的落实。朝中方提出迅速落实,而美方提出:协议中以三十天为期,他们的打算很明显,即在这三十天之内,以它的“军事压力”把军事分界线再向北推进。
  记者亲眼所见美方代表空军克雷吉少将,在一张白纸上画出一连串炸弹。
  李奇微下命令对志愿军的阵地,展开炮击战和空袭战要持续三十天。主要是轰炸鸭绿江水丰发电站,和北朝鲜境内以新安州、顺川、价川为主体的公路、铁路交差点。并扬言让中朝军队尝尝“新型炸弹”。
  特约记者鲍果说:“停战又停止了,开战又开始了。”

  ●反地面绞杀

  李奇微使用两手,一手地面上硬拱,一手空中滥炸,结果都没弄便宜。双方仍然坚持在三八线附近。他转身去欧洲当盟军总司令去了,又把马克·克拉克调来任联合国军司令。
  马克·克拉克上将是李奇微西点军校时同学,他没来朝鲜战场之前,是国内陆军野战部队司令。五角大楼称他“工作作风是直言不讳,真诚坦率,并具有根深蒂固的协作意识。”他果真显露一手他的根深蒂固的协作意识。他下令对鸭绿江电力系统大轰炸,把战火重新烧到鸭绿江边。
  空防司令周鼎从彭德怀那里回到指挥部,召集各高射炮部队师、团长会议。他传达了彭总表扬空军,说他们用翅膀把制空权夺过来了。高射炮部队在地面上保卫重点项目、桥梁、涵洞、仓库,粉碎敌人的“地毯大轰炸”、“猎犬大轰炸”,把前远东空军司令斯特莱梅耶中将打下了台。这位上任的威兰空军司令计划的“绞杀战”,把他们自己的翅膀绞掉了。克拉克这回提出“重点剜心大轰炸”,包括剜城市居民区的居民的心。主要是鸭绿江水丰发电站。并且配合美国政府及五角大楼密令:在北朝鲜和中国东北地区开展“细菌战”,要在白天把细菌飞机夹在轰炸机群中偷偷撒细菌,黑夜里专门派夜航机撒细菌。周鼎司令要高射炮部队给教飞贼无情的打击,粉碎敌人的“重点剜心大轰炸”。从美机侦察活动判断出,美机要重点轰炸中朝边界水丰发电站。这个发电站要是被重点剜了心,对北朝鲜工业和中国东北工业破坏太大了。
  周鼎空防司令奉彭总命令,亲率高射炮三个师去保卫水丰发电站。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反地面绞杀的战斗。同时空中有五个飞行师也投入战斗。
  水丰发电站所在地是一座小城市,三面临山一面靠鸭绿江,山是白头山山脉,绵绵山岭,望不到尽头。鸭绿江由东北流向西南,那碧绿丰富的水流到这座小城市就被拦腰堵在一条百丈高的江堰大堤里。大堰堤东面,八十丈深平得像面镜子似的人工湖。湖里产鱼甚多,风平无浪时小船从水面上划过,大鲤鱼蹑起尾巴啪啪地一下下打着船帮,水面激起一朵朵浪花花,一群群雪白的鱼郎是从鸭绿江入海口沿江飞到这里的,嘎嘎嘎叫着贴水面低飞,叼小鱼吃。大堰堤西面,远看无数条悬河翻花打滚地奔腾而下,几十斤重的大鲤鱼从悬河中摔下去,漂在江面放白,孩子们乖乖地擒住它。江岸上的输电铁塔巨人般地昂头屹立着,平伸两条长臂,好像对中朝两岸说:人们,我赐给你们光明!架空而过的线路,日夜不停地把电输送到中朝两岸大城市和乡村。
  鸭绿江南岸水丰这座小城,有两条铁路交叉线从市中心穿过。一条公路像条带子似的绕市一周,而后沿高山峻岭伸延向内地。
  麦克阿瑟指挥美韩军打到楚山时,他那时要是轰炸这座发电站,可说易如反掌。但他们想到这水电站是劫为他们所有了,就成天有飞机在水电站上空踅,没有扔下炸弹。等他们被中朝军队打退回三八线了。他们派出的飞机还是在水电站高空踅,仍然没有扔下炸弹,因为麦克阿瑟想他们还会打回来。中朝军队经五次战役,把美韩军打得垮台了,他们回到鸭绿江边够美梦破灭了。这时才回头派出重型轰炸机,投下许多炸弹,把水电站通往铁路、公路、场房全炸坍塌了,输电塔炸倒几座,他们知道炸鸭绿江水电站已经晚了。五次战役后,李奇微再次下决心轰炸鸭绿江水电站。可是这里已经驻有一个高射炮师了,美机飞来就开炮猛往天空上射,打得美机不容易有得手轰炸鸭绿江水电站的主要部位。再加前线打得吃紧,李奇微还没有缓过手来。从打上甘岭反击战以来,公路上,每天都有无数辆载着弹药、粮食的卡车不停地往返于鸭绿江两岸。美机侦察出这里是贮存仓库就猛烈轰炸。
  中朝双方派出很多工兵、民工在大堰堤旁日夜施工,凿出一条山洞,把发电站主要部位挪进去了。这时远东空军威兰司令再次要不惜用百万吨炸弹炸毁这发电站,认为在这里炸发电站,会减轻前线的压力。
  志愿军东线攻下了红山顶、金化以北上甘岭右侧高地的全部阵地。穷凶极恶的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发动了“金化攻势”,已告失败了。
  李奇微妄想挽救失败就更加疯狂了,要威兰出动远东所有飞机,平均一周四千多架次,幻想切断志愿军钢铁运输线,炸碎这颗中朝人民的明珠——水丰发电站。
  五昼夜,出动各种飞机连续大轰炸,这座小城市上空终日彻夜凝结着一片高射炮弹爆炸的褐色烟云。大地在人们的脚下颤抖,美机甩到湖里、江里的炸弹掀起冲天的水柱,吓得鱼儿沉入水底,被炸死的鱼漂在水面上白花花一层。
  周鼎空防司令投彭总命令亲临指挥对空大会战。
  志愿军大编队机群从鸭绿江边往南飞,空中拉满白烟,嗡嗡的响声震聋人的耳。周鼎空防司令指挥连续对空作战,他发现敌人飞机俯冲发电站,被高炮打得直翻跟头,把炸弹全甩偏,作不中目标。看出美机要下狠心剜他们的眼中钉——高射炮阵地了。他下命令,要三个师九个团变成一盘磨,不断地更换阵地,围着水电站转动,让美机抓不准目标。这样大炮、小炮和高射机枪等组成不是一条火网,而是一片多层火网。
  这样困难很大,要边战斗边拉起大炮转换新阵地,有时一个连或者一门炮协调出了漏洞就被美机钻了空子。这连续战斗构成新炮阵地困难,有时还没等把大炮拉进阵地,美机就来连续进攻了。忙得炮手们喘不上一口气来。拉响警报,炮手们坐上炮盘,美机飞来了,呼啸飞走了。他手们刚下炮盘,美机又飞来扔下几颗炸弹飞走了,转一圈又飞回来。炮手们每天上下炮盘一百多次。冬天在炮盘上吃一顿饭要一两小时。烫嘴的饭菜冻上冰碴,筷头子挂冰疙疸儿。炮手们编首快板诗:
  筷头子越吃越粗,
  大米饭越吃越白。
  保卫目标得安全,
  吃口凉冰心自在。
  有个炮手头发长了,要班长给他理发,刚刚推子推两下,美机飞来,刚跑上炮盘,敌机飞过去了,班长又给他推两下,敌机又飞来,他又跑上炮盘,美机又飞过去了。班长再给他推几推子,推光半拉脑袋工夫,就上上下下炮盘二十几次。
  飞机又飞来了, 终于大炮开火了。这门炮击落F-80(外号小油挑子)一架。炮手们下了炮盘,不知为啥事笑弯了腰。
  鲍果正好在这里采访,不知炮手们为什么高兴。他过去一看见炮手们笑那个推光半拉脑袋的炮手发笑。那个炮手说:“打这种小油挑子,我用半拉脑袋就够用。”
  鲍果说:“好家伙,你这半拉头推得够值钱的了,换了一架美国小油挑子。”大家听着又笑起来。
  周鼎司令召集打美机最多的连开会研究,美机这么发疯要怎么对付?大家发言说,美机识破我“推磨战术”,我们不应被动挨打,让美机集中攻击高射炮阵地。周鼎司令总结说:“我们把大炮拉开,和咱们飞机配合起来,摸准美机飞来的路线上,摆出梯形阵地。美机只要飞清川江,咱们的飞机就拦截着打,然后咱们的高射炮,就接着拦截阻打,这样美机要在一路中天上、地下挨打,等他们飞到水丰发电站时也就没有多大力量了。这叫“高射炮打游击,歼灭美机有生力量。”
  高射炮打游击,消灭美机有生力量的战术,果真奏奇效,一个月工夫,米格飞机和高射炮共击落击伤美机五百多架。远东空军司令威兰将军被打昏了头说:“共军不懂空中战术。”这个消息被东京记者报告了。
  周鼎收听到后哈哈大笑说:“这就叫打威兰战术吧。”
  威兰没能炸坏水丰发电站,他也不敢出动这么多飞机集中轰炸剜心了。他又下命令轰炸北朝鲜的其他电站和水利设备。他这回不是剜心,是刮肉了。
  周鼎要各高射炮师团发动群众,向他报告美机的活动。注意轰炸机出动前先派出侦察机侦察活动,炮手们把侦察机叫“勾死鬼”。这样从水丰发电站调出两个师为机动高射炮部队,在那里发现美侦察机情况就拉大炮去打。要求拉着大炮转不能扑空,构筑阵地要快,打完拉起大炮就换个地方。这样把美机撒细菌给抓住了,从打下的美机上和美机扔下的细菌弹壳中,发现远东空军担当了这可耻的任务。炮手们非常愤怒,对打美机打得更狠了。
  高炮二连是志愿军空防部队中打出来的英雄连,他们从保卫鸭绿江大桥到保卫顺川铁路、公路交叉点打过大小二百五十多次战斗,这次保卫水丰发电站的五天五夜对空激战中成为核心阵地。因为他们的阵地利用地形地物伪装得巧妙,指挥得灵活,集中火力,打的猛,停的快,卡住美战斗机的俯冲路线和轰炸机的投弹点。五天五夜中与飞临他们阵地的美机五百八十四架次作战中,击落击伤各种类形飞机二十五架,全连无一伤亡,创造了每昼夜平均击落击伤美机两架半的光辉。美机吃很大亏之后,忽然停止攻击,转而又费尽心机地在高空、中空、低空边轰炸边侦察一天零半宿,看出要剜这个核心阵地了,残酷的战斗正在继续着。
  周鼎带着工作组下到二连来了,鲍果也正在这个组里为志愿军报写报导。他在二连当过副指导员,他这个人和谁都混得很熟。这天他去伙房打开水,遇见炊事班长大老马, 他晚喝开饭, 各班炮手都猫在掩体里开“战后献计会”,尽管他喊:“是一口一个肉丸的大包子”,也没有人来打饭。他是蒙古族,参加过解放战争,全连顶属他岁数大,遇事连长都让他几分。爱喝酒,一杯酒下肚,两眼通红,就把年轻的几个嘴巴子没毛的战士找来,供给人家茶水喝,让人家听他讲当年当骑兵的故事。他说:“骑兵乃是神兵!说走就走,说来就来,讲究快当,来无踪去无影。要是不沉着的人可干不了。有次睡到深夜,忽然发生敌情,那就要快备马,有的人把鞍子搭在墙头上,两手乱抓,嘴里直喊:我的马肚带呢?逗人一笑了之。有个朝鲜族小战士叫金来福,听完说:“你要是喝盎马尿,山都能吹平了。”
  大老马喊一阵见没人出来领肉包子,他就双手叉腰嚷开啦:“大家听真,觉得咱这粗胳膊笨手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就请提出意见。咱是盛泔水的缸,好坏都装,有话别憋在心口窝里。咱们都是来抗美援朝为祖国效劳嘛。”其实他最了解每个战士,谁的饭量大小,口轻口重,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菜一打进谁的碗里,他就端来酱油,应当给谁加酱油是一次也不会错。
  二炮手贺刚从弹药库回来, 他平素爱跟大老马开玩笑, 他说:“我一心想吃‘烧鸡’呢。”他把嘴吧塔山响。
  大老马又打开话匣子:“昨天咱们打得正热闹的时候,我顶着子弹皮子到山下去担水,山坡上弹坑像大麻子脸,炸起的土都崩我嘴里了。我正走着突噜一声飞来一只野鸡,一抿翅膀,一头钻进我的桶里。我把它抓在手里,它可真吓掉魂儿了,脑袋直往我袖筒里钻,闹得我浑身刺痒痒的。你们看咱们的大炮打得多厉害。”
  贺刚说:“野鸡在哪呢?给我炖了。”
  大老马把贺刚叫黑钢,说:“黑钢,你说话大牙不疼?这只鸡和我有缘分,我把它放走了。大家想吃烧鸡不难,咱们多打下飞机来,对人民有功劳,给后勤供司令上个报告,毛主席亲手一批,那就不费吹灰之力准能运一卡车来。”
  金来福向大老马肚皮一拍山响说:“我们口味高,要吃杜鲁门牌的‘烧鸡(机)’。”他说话嘴里咈咈漏风,一口小米牙,颗颗有缝。他自己说小时候跟妈妈讨饭,喝稀粥把牙喝稀了。
  大老马明白吃什么“烧鸡(机)”了,他两眼一瞪说:“小豁牙子,你别踉我耍花舌子,我没工夫和你磨牙蹭嘴,打哈哈凑趣。我搬连长去。”他一转身看见来打开水的鲍果,说:“副指导员,人是铁,饭是钢,大家罢饭可不行。”大老马边说边接过鲍果手中两个竹壳暖水瓶。
  鲍果说:“大老马,大家正研究怎么才能多打下来美机,过一会儿我叫他们取肉包子来。”
  金来福把藏在身后的铝盆往出一亮说:“大老马消息慢,把土豆当鸡蛋。人家不是鲍副指导员,早是大记者了。”他竟意咧咧嘴。说完把盆耍个圈儿说,“打肉包子!”
  大老马从桶里往出拿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给金来福往盆里装。金来福转身走了,他对鲍果眨眨眼睛说:“肉包子打狗。”
  鲍果想:这帮人打了五天五宿仗,还这么乐观,真了不起。
  连长哈久祥从指挥掩体里钻出来,他对着天空眨眨眼,用手指弹弹帽上落的灰土,他见大老马对着他晃着勺子,他明白了,喊道:“各班快来打饭!”
  鲍果对连长说:“老哈,让各班把讨论记录给我。你看看天变了,这对我们有利。”
  天说变就变,吃顿饭工夫,阴云不再像野马似的互相追逐了,密密麻麻连成一块儿。眼看墨黑色的云彩披头盖顶压下来,降得低而又低,几乎抬手可以触摸着。远山山峰被黑云吞蚀了大半截,离远看活像座齐头平顶大台子。往常这样恶劣天气,敌机不会再活动的了。由于五天五宿连续战斗也打乱了美机的规律,高射炮也打得乱了套数。哈久祥可是个细心人。他是回族工人,家住山西煤矿。祖父、父亲旧社会都被埋在四块石板的窑洞里。他大高个头、宽肩膀、高鼻梁、浓浓黑眉毛,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眼睫毛长得又密又长又黑,显得十分英武精神,说话嗓门尖细,但是男子汉的声音,清脆有劲。有一天他被宣传队发现了,要调他演话剧。他听了把指挥红旗往腰中皮带一插说:“别逗乐子,我是抢大镐刨煤的,演话剧?不行,打美机多过德。”他打仗勇敢,解放战争年月,他当战士,有次打仗,他扑进国民党大兵当中,一抖手中大枪,一气扒拉倒三四个。现在打飞机劲头大着呢,拉响警报,把帽檐往后脑上一推,把指挥红旗一擎是全连阵地中心。炮手们说:“连长帽檐朝天,计上心间,发出口令,美机冒烟。”他又是个细心人,他边打边练,研究美机特点,抓住美机活动规律,求得打一仗进一步。他把全连炮手带活了,警报一拉响,有时坐在炮盘大半晌,敌机不来,仰得脖子溜溜酸。他在拉警报时,摔断几节股蜡,往怀里一揣,打一仗不知浑身出几场透汗。战斗结束,怀里蜡也化软了,把望远镜往脖子上一套,站在掩体里,把方才打仗时美机俯冲阵地、投弹目标时的高度各种姿态像捏泥人似的正面、侧面、俯冲、投弹各种难辨别的特点捏成模型,摆满一桌,让炮手辨认。这样时间一长收效很大,炮手们看见美机,一搭眼就能认出是那种型号飞机,他在哪个方位俯冲下来,从炮阵地看美机肚子翅膀是啥模样,开炮十有九回打中,有次两架美机在炮阵上空飞过来,炮手们喊:“露肚皮了。”结果被一串炮弹穿了糖葫芦。炮手们说:“美机一撅尾巴,我们连长就知道它要后几个粪蛋。连长还有一个笔记本子,内容记着年、月、日、雾、雨、阴、暗而外,整篇记着敌机的‘发现’、‘消逝’的方向,红或蓝线划得像蜘蛛网似的。”他的笔记本特点,炮手们说:“连长这个宝本子三天两晌换新衣裳。就是笔记本包皮,今天包祖国有了拖拉机,明天就换成祖国工厂变新颜。”炮手们称赞地说:“翻开我们连长日记本,就能看到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
  周鼎听了二连的研究分析会之后,同意哈久样连长的意见:三个师的火力要间歇开炮,看美机飞来的方向不直接威胁目标时,就用炮把它们赶开,有的是高炮打,有的结米格飞机打。这样,美机一时摸不清天上地下在哪个方位对他们发射。
  这两天来,轰炸机在大山背后轰炸村庄,炸弹轰隆轰隆连串爆炸着,相隔这么远,都感到震得脚下大地直颤微,火光烧红了半面天。炮手们知道,要是在半年前,他们早就拉起大炮打游击,找到这些飞贼头上去了。
  周鼎接到雷达站情报:此次轰炸机群分批合拢,向大桥伸延了十二公里,并把一路上村庄全偷袭了,判断出美机又要轰炸水丰发电站。
  贺刚看见美机轰炸大山背后的村庄,气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捏着拳头愤愤地说:“谁家没有父母兄弟姐妹,眼瞅着空中强盗逞凶,把那个小村庄炸得没有骨碴了,我们就沉着气儿不打,柏心口窝想一想,我们来朝鲜,没有把天空飞机管制住,拿啥脸见祖国人民。”经他这一顿诉说,弄得大家心里好阵发酸。
  金来福跺脚说:“咱们连干瞪眼瞅热闹,心里窝火大了。”
  “什么火?是火攻心吧?会烧坏眼睛的。”哈久样连长跟周司令研究美机活动规律回来,他走进二炮阵地,先对贺刚说:“同志,咱们心都是肉长的,看着美机疯狂轰炸一样心痛。周司令让咱们多动脑子。打飞机那可不是刨煤,一镐刨下去哗啦下来一堆煤,这一炮上去打不准,美机就甩下炸弹来。要动动脑筋,要研究怎么能多打下几架来。”他挥着拳头。炮手们熟悉自己的连长,他远思近谋,一举一动,一个神色,一句话,总是迈一步留下两个脚窝儿。不然怎么周司令下到二连研究经验呢?笑说:“我向大家透露个美机的军事秘密,它们今夜不来扔炸弹了。”
  贺刚问:“轰炸机也不来了?这五天五宿可没断过呀。”
  “老B也不来了。”哈连长说得很轻松。
  “连长,你可别麻痹人,放跑了美机吃不了兜着走。”大老马来阵地送开水。他说一天不打飞机,他不知道下米做饭。
  “连长我们该怎么办?坐在炮盘上唱二簧?”
  “不打飞机难受,眼睁睁地看别人打更难受。”
  正在战士议论纷纷时,友邻阵地又拉响警报了,二连也进入阵地了,不大一会儿,美机闯黄昏来了,其他各连高射炮都开了火,打得十分热闹,只有二连这一个师没开火。太阳落山了,师部有线广播报出,这仗兄弟师打落美机三架击伤四架。二连指挥排长传命令,提前一个小时休息!
  各班都钻进掩体里休息,贺刚一会一看指挥室,往常炮手们休息,连长和指导员在研究战斗,管制灯光多么严,也能看见点亮,这次一点亮未露出来,可见连长也放心睡大觉了。炮手们想:从打来了周司令,他好像会给美机算命,他说在哪里开炮,美机就会在那挨揍。
  其实连长没有睡大觉,他们在指挥室里开会。周鼎司令在开无线电会,首长见指挥室灯光不严就说:“把窗户门堵严了,不然影响炮手们睡觉。”同鼎在和司令部用密码部署:美机改变战术之后,高射炮怎么改变战术。不大一会各师长都坐吉普车赶到二连来了。哈连长、指导员、指挥排长都成了顾问,周司令不时请教二连干部一些问题。最后问道:“你们看咱们这次转移阵地,同志们会产生些什么意见如思想呢?”他问得很亲切。
  指导员说:“有的同志会认为对这次转移阵地有点冒险,也许会失掉了战机。”
  周鼎司令问:“会有什么理由这么去想呢?”
  指导员看看连长说:“理由是二连不是失业,没有飞机可打,而是美机找上门来啦!就该狠狠地揍。咱们过江那阵,美机该有多么疯狂,摘帽子,串房檐,擦头发稍飞,但终于被咱们的高射炮和飞机强大火力,把美机由低空驱逐到中空,而今跑到高空飞了。”
  “而今高空也要跟它要通行证了。”哈连长插了一句。
  指挥排长说:“对呀,就从这一点上看来,咱们要仍用快、准、猛射击,美机决不敢和咱们拼到底。另方面美机这次用的‘车轮战术’,‘突然出现,短促轰炸’,我们要是撤出阵地,美机忽然闯来,保卫目标火网分散了,美机钻了空子。”
  周司令听着连连点头说:“这些顾虑是要的。如果我们一屁股坐在这里不动弹,美机飞来就打,不飞来就等,这还是被动。一方面是,主动飞来的美机越来越少了。我们在这里不动,他们飞到另个地方照样轰炸。鸭绿江发电站安全些,可是小水库全炸了,老乡们过年怎么种地?工厂怎么开工生产?如果我掌握美机的规律主动出击,消灭威兰的有生力量,他就不敢太猖狂了。彭司令主动打了麦克阿瑟五次战役,他们不就安定些了吗?空子不让他们钻,我们设圈套让他们钻。也就是说,不给美机忽然闯来的权利。我们的‘作战方案’不是盲目的,我们是争取时间,先发制人,不单是美机发现我们阵地,我们才转移阵地,而是我们战术上的转移。我们是用什么力量把美机驱逐到高空的呢?是用勇敢和机智。我们转移阵地不是盲目性冒险。在现代化战争中,越打越现代化。从美机活动规律中,要很快地判断出来美机将要采取的行动和企图,我们就要走到美机前头去。叫它们来撞我们的炮口。大家看有把握没有?”
  各师长说有把握。只是抽调出的师要紧张,留下保卫目标的师也不轻松,要把三个师的空中火网,要两个师来织。周司令说:“抗美援朝嘛,谁也轻松不了。”
  这工夫由远而近传来美机投弹的爆音,立刻震得指挥掩体棚顶上簌簌地筛下碎土面子。“嗡……呜……嗡”,听出来美机角度不大,但声音响动可有个特别劲,慢慢地消逝了。给人们心中久久地留下很沉闷的感觉。
  周鼎司令要侦察科向他报告情况。 大家冷丁一听这报来情况都很惊讶。一架B—26轻型轰炸机在一千五百公尺高度,横着穿过山下路子,没有听见扔炸弹就飞走了。
  哈连长思索片刻说:“周司令,单机出动,横着穿过山路,声音很怪?这是什么意思呢?没投弹、没扫射……”
  周司令听着说:“赶快派侦察员到山下面的路上看看。你们怎么想的?”他向各师长。
  有的师长说:“看来威兰这是一计。”
  周司令说:“是侦察?我看迅速行动吧,闹不好威兰走到我们前头了,要派飞机封山决战?!我不能让它用翅膀封住,我们从后山撤出阵地。我的位置在二连。”于是各师长立刻都走了。
  侦察员从山下打来电话,说:“美机扔下几颗定时炸弹,把一座刚刚修好的小木桥炸翻了。”
  周司令下了撤出阵地命令;“二师撤出阵地!”这时二师长在他身边,于是向师长下令用暗号指定路线行军。
  哈久祥连长立刻召集各班班长开会。布置撤出阵地,班长到后,他问周司令有什么指示?周司令说:一这是你连的事别管我。”他用坚定脆快的声音说:“行动起来的时候,每辆车距离为五百米,第一车为干部侦察车,我在侦察车上,每辆车设有一名鸣枪手,车尾设一名地下监视员,以鸣枪为联络信号。原阵地要伪装好,要插草人套上破军装。记住,这是顶顶重要任务。指导员的位置在最后一辆车,我的代理人为指挥排长。”接着要大家提意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能啰嗦,时间不等。”他是个洒脱人把事情交代挺清楚。
  哈连长问大家有没有意见了,他说:“开始对表!现在时间是二十四点十八分三十二秒,三十分钟以后开始行动。”
  指导员以严肃的目光看着各班班长,他们都是党小组长,他说:“党员同志们,这次任务很艰巨,不过决定任务命运的是党员,我们要思想统一,不但行动要走在前边,思想同样要高于群众。群众慢了可以拉一把,党员慢了就影响整体。我们不是为了自己阵地而守阵地,只有智慧和勇敢结合起来,才能更有力地消灭美机。我们这次行动肩负两个目标,在原阵地保卫发电站,撤出阵地保卫顺川铁路大桥。发挥党员力量,发挥集体力量,才能保证胜利。”
  周司令这时悄悄地在阵地里转,看二连怎么样撤出阵地。他见正在为二炮伪装的贺刚结扎的草人披破军装。他上前看着说:“同志,你扎这个草人是吓唬老鸹的吗?”
  “首长,老鸹还能看见苞米呢,这些挨打的美机驾驶员,俯冲阵地时不敢睁眼睛,保险识不破这草包。”
  周司令被战士淳朴思想说笑了,他说:“贺刚同志,你说我们伪装是对谁做工作呢?”
  “报告首长,是对敌机呗!使它不能发现这里是假阵地。”
  “我说呀,同志,你答的是属于被动方面,要我们伪装好,有力打击美机,这才是主动方面,也就是我们的目的。为了一个草人会被美机撕破我们的火力网。别再让草人挑扁担了,把它两手放下来。”
  “首长请放心,这回我得好好打扮打扮它。”
  周司令对身后鲍果说:“小鲍,你看这个连怎么样?有什么问题?”
  鲍果跟在身后说:“二连是彭总视察的连,从打哈连长来,进步更快了。要说思想问题,我看个别炮手有急躁情绪。”
  他们在二炮掩体跟前听两个战士来言去语对话,他们不由得止住脚步。
  “金来福,怎么无缘无故少一发弹壳呢?”问的人把打完的炮弹壳弄得丁当响,显然是查数儿。
  算了,丢一个炮弹壳算啥?”
  “弹壳是纯铜的,指导员不是讲过吗?这钢能支援祖国建设,要上交的。”
  “是我用它栽棵葱心,你看咱们阵地周围,夏天过去了,连巴掌大块绿颜色都没看见,大炮震,炸弹炸,烟熏火燎连山下松枝都变了色。在我们延边的稻田该有多么绿?”说完叹口气。“你真是小孩子脾气,别想家哭鼻子。”摸黑,两个战士嘻嘻笑的很起劲。
  炮手们心情缓和了,都积极地准备转移阵地,有说有笑的。周司令看在眼里心中很高兴,看了看其他炮手都分散开了,一个个躲在掩体里在灯光下擦拭自己的轻武器。他们悄悄在阵地里转,他对身后鲍果说:“一个处处为祖国珍惜针头线脑的人才能担当起祖国人民给予的重大任务。”他看看腕上表到点了。
  哨子嘟噜嘟噜响了。哈连长又出现在阵地中心位置了,问道:“各班长到了吗?”回答“到了!”他说:“我们就要撤出阵地了,这行军和构筑新阵地两大任务一定要做好。各班领汽车。”山岗上一片汽车声,开进阵地牵引大地,又过有十分钟,连长下命令:
  “发动车!”
  “登车!”
  指挥车上人员太多了,周司令他们工作组分开坐在前边的侦察车、通讯车、指挥仪车、器材车里了。炊事班大老马一边把水壶往侦察车上搬,一边对车上人说:“哎,帮把手,把水壶放在前边。我是打前站,保证你们一到就把水烧开,饭备好,保证在新地上吃饺子。我们炊事班车装满货了,又是米,又是面,又是寝台车,又是食堂车,比骑高头大马强百套。”他上车一看帮他忙的是周司令,他们木好意思地说:“这,这怎么好。”
  周司令说:“怎么,我不吃饭吗?”
  马达齐鸣,在这静静的夜里高炮又出征了,每个炮手的心都激动跳动得更欢了。
  行军开始了。哈连长站在指挥车上,身子紧贴着驾驶篷,脚下垫两个炮弹箱子,像一尊塑像似的站在上边,全副精力注视着前方。山风呼呼地削着耳朵。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大概是饿了,从背着的饭包里掏出块饼干嚼着,两眼注视着下山的路子。通讯兵郭奎靠着车厢板睡觉,他睡得够香的,梦中嘴里叨咕着:通信兵的电话线炸断,它连在我心上。打起仗来还要扛炮弹呢,为祖国效劳嘛。
  哈连长看着身边战士心里想:这五天五宿的连续战斗,战士们够疲劳的了,全靠坚强的意志在支持着。滚滚黑云迎着炮车滚向南方,他仰望飞奔的云彩,像是大炮车开的慢了。烟车在山路上行驶,美机炸的弹坑,炸了填,填了炸没法弄平坦。像走在横垄地上一样,车身被拧扭颠簸地嘎吱吱怪响,山谷里玻璃树叶子被秋风扫得沙沙响,远处不时传来美夜航机投弹轰炸的动静,不时有村子被炸弹炸毁,被烟火吞没,火光烧红半边天。
  哈连长入朝三年了,他所看见的朝鲜大地上,一块块土地都在燃烧,一片片山岗烧得连一棵树都不生长了,青青的松林,烧得只剩下几根糊焦焦的树桩子,门前流着溪水的小村子,布满了美国空中强盗炸出的弹坑,在这些弹坑里,也不止一次看到白发的阿妈妮插秧苗时,炸死在稻田里,收割的季节阿妈妮抱着稻插被美机扫射永远也站不起身来了。对这些凄惨的景象,他不止一次想:可不能让背后的祖国出现呀……。他参加志愿军入朝那天,老婆刚生下儿子两天,老婆要他死钉钉坐在身边不动,她眼圈是一汪水,只要张嘴一说话,眼泪准会址成串的淌下来。她后来终于说:“孩子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就能回来了吧?”对这样天真的问话,他又能怎么回答呢?他迈门坎走出屋的时候,孩子哭了,他听见老婆哭着说:“狼来啦,虎来啦,爸爸给你打死它……。”
  前边路上是山洞子,连长在沉默地站着,鼻子一吸气,车还是猛劲往前跑,他大声喊道:“停——车——!”用拳头擂鼓似的捶着驾驶篷。嘎——!车子猛地煞住闸。车身猛地往高一额,连长身子往前一窜动,立足不稳,一只脚登空了,从炮弹箱子上滑下来,脚板踩在通讯兵郭奎的肩膀头上,他梦中翻个身喃喃地说:“这箱炮弹,真够重了,放心吧,连长我扛动了。”连长心里真难受,郭奎平日是个机灵汉子,落地一根针,他都听出蹦几蹦,现在猛踩他一脚都未醒。
  哈连长对侦察兵说:“前边山洞不通风了,还有股火药烟气味。打红、黄两颗信号弹!”这是要后边车停下来,摆好射击位置,遇见敌机偷袭立刻开炮。他说完两腿一是跨出车箱,跑到侦察车跟前,一手板住车门说:“往前开!”他这一套干得很利索。他到洞子跟前跳下车,边往洞子跟前走,边掐路边几个草叶用舌尖一舐说:“哎,这么苦。”走到公路洞边上看清楚了,敌人用重型炸弹,在山洞上边投下一组,虽然没把山洞炸穿,但在巨大震动下,把洞内震塌方了。
  调司令从侦察车下来,他用无线电台要通师的另两个团,命令迅速地往保卫目标大宁、清川两江铁路交叉点集中进入阵地,把火力分配好,组织好火网,堵住这个团被隔住的火网。
  哈久样已经探看明白了,他回来说:“山洞中间被震塌方了,估计没有完全堵死,因为还可以体会出两头通风。这样排除山洞中塌方,如果石块塌下的不多,可用一个小时排除完。如果退回去再走另一条路必须三个小时。他当班排长们讲清楚了,他决定排除塌方。他要钻进洞里查看清楚。
  “警报!”突然地面防空哨枪响了。四架夜航轻型轰炸机飞临公路附近,兄弟部队炮火展开了射击。美机在被驱逐当儿,一架夜间蚊式侦察机沿公路飞过去了。显然是施以威力侦察。同时二连撤出阵地也被侦察了。
  .贺刚挠挠后脑勺子说:“这家伙飞得太低了,我给草人正经人摆地穿好了衣服,我还给他戴顶帽子,不然还真露了馅呢。”
  哈久祥连长指定在他进山洞时,全炮连由指挥排长负责,后头由指导员负责,他说完带着侦察员钻进了山洞去了。大家要拦住连长,害怕山洞有毒气熏了。连长笑着而又严肃地指了山洞说:“我是煤矿工人,钻过的洞子有这山洞几百个长。不要紧张,我们都带着防毒面具呢。”他就这样带头地去执行任务。
  周司令明白这哈连长非要抢出这被堵在半路时间。他感到有这么好的干部,威兰的飞机都要败下阵去。
  大家守在山洞外边,通讯员守着电话机子。郭奎一边放线一边跟连长进山洞了。大家都担心洞中出问题。等有一分钟,都感到比一天还长。“丁铃铃”电话铃响了,指挥排长抓起电话,听着高兴地放下耳机子说:“准备由炮一排出两辆牵引车,每个班出五名同志。连长在洞里,快行动,进去拉石头。”很快两辆车拉着战士进了山洞子。
  过25分钟,哈连长他们装满两车石头,车倒退着开出来,十几名战士和连长都被黑烟子连亲带染地成了灰人,只有眼珠子和牙齿是白的了。他们为了多装石头都是跟在车后跑出来的。
  周司令很受感动,他见哈连长两只手都擦破流血了,原来有个战士没戴手套,他用电律照见了,在摸黑里把手套给了战士。
  哈连长看看腕上表,走到周司令跟前敬个礼说。“周司令,我们能把时间抢出来,美机翅膀压不住我的炮车轱辘。”他说得那么坚定有力。
  周司令抓住哈连长的手,说:“哈连长,你是干部的榜样,你战胜了美机翅膀。”
  哈连长下命令通过山洞,他仍然在前边第一辆车上,问司机:“小刘,要注意钻山洞子。”
  “连长,我能钻出山洞去。”
  “钻出山洞算啥,你要给我抢出二十九分钟来,给你立功。”
  “放心吧连长,俺是青年团员。”
  二连安全地钻出了山洞。司机边开车嘴里愉快地唱着:
  金达莱花火炭红,
  插在车头当车灯;
  盘山路上走平道,
  咱也立个国际功。
  车开得平稳、很快地开起来,耳边只听见嗖嗖风声,后边的路淹没在滚滚烟尘里。
  足足抢出25分,就开到二连新阵地了。牵引大炮的车队排开像一条长蛇,盘在这山根底下,大家仰起脸直勾勾往山上看着,直皱眉毛,直吐舌头,打了两三年仗,还头一回把高射炮拉上山尖呢。有人说:“高射炮也抢占制高点了。”
  弯弯的下弦月牙儿快落地了,稀薄的灰白色云彩,一朵朵慢悠悠飘荡过来,贴近月亮映成淡黄色,堆挤在西天边垛成了个棉山。一些叫不出名的星辰,闪耀着微微的光亮,紧贴着山尖,挤眉弄眼地像放意识嘲人似的,好像说:这座山不矮吧?上啊,高射炮兵!东天边露出鱼肚子白色,蚂炸在草叶上吸露水珠,虫子也不吵叫了。山谷里幽静得很,有人轻轻一咳嗽,也瓮声瓮气一条声地响一阵子。
  通到山上没有路了,当地朝鲜老乡说:“那还是在天公娘娘上山采药时踩过脚印,以后没人上过山。”看来要把上万斤重的大炮拉上山去太难了。夜里还下场小雨,像泼了层油,人们踏上去一溜一滑地搭不住脚。
  哈连长探路回来了,他说:“这山上没有路,咱们心中有路,把大地拉上山去,就截断美机轰炸大宁江桥的航路。”最后决定全连集中力量,一门炮一门炮拉上山。他的话音一落,指挥排长修路突击组先行把进山伪装好,然后赶到山上占领阵地,架通有线电话,设起无线电台,构造指挥掩体。在连长一声令下:“第一门炮上山!”百十多人围着一门大炮往山上推。
  山根至山腰这段路又高又陡,弯路右边就是悬崖峭壁,黑洞洞十几丈深,从沟底席卷上来的风湿漉漉凉飕飕的,往下瞅一眼真是头晕眼花,头发根发麻。假如从上边掉下个人去,定会把骨摔断。
  大家把大炮连推带拉闯过了山半腰这段路,开始拐胳膊肘硬弯了,在前边拉着绳子的人,干瞪两眼使不上劲,在后边推炮的人仰脸朝天,几乎要仰头摔倒。衣裳被汗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裤管紧紧裹着腿。周司令带来的小组也在跟着推炮。大家都憋足一口气,一寸一寸地把大炮往山上挪,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眼珠都不敢乱转一下。一脚蹬不住摔个嘛溜爬,就有几个人跟着摔倒。
  哈连长扛报几十斤重的榜子木,这是垫炮轱辘的,他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让人看着都害怕,一脚蹬空就会摔下山崖去,他手中的楞子木一下垫不稳,大烟滚下山,要砸伤许多人。他让大家暂停下来,把人分成三股,一股推,一股拉,一股扶住大炮,这要让人们把劲使均匀,大炮往山上动得很快了。推着出了毛病,山路又太滑,脚上的胶鞋又使不上劲。
  贺刚甩掉脚上鞋说:“连长,让我光脚板试验一下,兴许就不清了。
  “光脚?山石把你脚趾头割掉了。”连长制止着。他让大家把鞋上沾的粘泥路掉就少打滑了。
  这时一个四川战士骂骂咧咧地说:“熊胶孩子真滑,佬子爬山穿草孩子。”
  哈连长听着心一动.喊司务长把车上稻草抱来,每个搓根草绳横着绑在胶鞋上。果然不滑了,乐得大家说这叫挂“草掌”。连长紧贴悬崖边上指挥,双手掐着几十斤重的楞子木,不错眼珠地盯着炮轱辘,边推进一字字喊:“拐一!停一!垫枕木一!拐一!垫枕木一!拐一!”第一门大炮推了 40分钟,第二门 25分,第三门19分,第四门18分,就这样群策群力把大炮推上山。
  指挥排长和指导员划好各炮位。指导员说:“同志们,已经很累了,我们大炮得进入阵地!”
  炊事班长大老马领着饮事班挑上山来“辣子稀粥”,说是解饿壮气,赶快占领阵地。全连团结好,干事一环套一环,很火爆。山尖上是五花杂色硬棒棒石头,还长着一疙瘩一片的藓苔,钢镐刨下起一个小白点,当嘟当嘟怪响的,火星子乱爆,震得抡镐的人虎口发麻。有人怨:修阵地比打下飞机还难。
  哈连长蹲下身子,双手摸着石头挨个炮阵看了看,然后把抡圆的一把钢搞,吭的声刨下去,碑拉石头劈开了花。然后他往阵地中间一站说:“大家不要使瞎劲,首先要摸准石头茬再下镐。我看这比煤还好刨呢。大家要轮班干,轮班休息。
  鲍果这时站在阵地中间,用石头敲着铁锹说:“二连阵地中央广播电台,波长四门炮,现在广播挖阵地快板:
  火星四射打火链,
  开山英雄请点烟;
  高山顶上抽一口
  眨眼山尖变平川。”
  指导员给炮手们点慰问烟卷(印有打击侵略者),炊事班送上大碗茶。贺刚喊:“鲍副指导员,再来个快板。”
  鲍果敲响铁锹板数道:
  抽口祖国烟,
  力量大无边;
  一锹挖出一眼井,
  一镐刨平半座山。
  贺刚抡镐猛创,忽然目惊地叫道:“吓,打炮啦!”这一声可把大家吓一跳,因为他们的大炮还没有进入阵地呢。
  “敌机上来啦?在哪儿?”炮手们都抬头往天上看是那个方向阵地开炮了,在找天空上开炮后的爆烟。
  “快干,快干,没有爆烟,是打的不响炮,我说手上打泡啦!”
  金来福说:“黑钢,你再瞎放炮,我们动手把你蹲放泡了。”
  大家嘻嘻哈哈干活真快,眼看炮阵地挖出来了。
  金来福抡着搞说:“哎呀,掉雨点啦!”他仰脸往天上看。
  “你瞪眼说瞎话,响晴天下什么雨?”

  “真的也落我脸上几个雨点。”
  “你盼下雨是属王八的?”
  “快干吧,时间宝贵,我脸上汗太多了,我甩了甩脑袋。”贺刚连擦把汗的工夫都舍不得,都在争分夺秒的和美机翅膀抢时间。
  东天边一会比一会发白,远山也灰涂涂影绰绰地亮了。山坡上松枝由深黑色变成深绿色,鸟儿卿卿叫唤着,紧贴山尖飞过去了,朝着放亮的地方往高空拔着翅。当东天边抹出一条子很均匀。的红线时,二连大炮和指挥仪器都进入阵地了。炮手们摇着大炮长长炮管,在天空威武地划着圈。大家一鼓作气用松枝把大炮伪装好了。一群小鸟卿卿喳喳叫着贴山尖飞来,一束翅膀落在伪装松枝上。贺刚伸手一抓,吓得小鸟抖翅飞了。他笑笑说:“尾巴长一点,我就把它给活抓住了。”这说明伪装得很出色了,这就是给美机布下了天罗地网。
  无线电台通了,周司令要回司令部了解全盘情况,决心打好这一仗。他把鲍果留在二连写报导。他对二连同志讲:“我很满意,二连无愧是能打能走的钢铁二连。威兰叫嚷他们‘空中优势’,我。们高射炮和米格机已经把他们打成‘空中优死’了。威兰说要坐飞机来指挥这场空战,我周鼎坐吉普车和他赛时间。”
  天空出现一架高空侦察机,迎着太阳看出一个小白点点,他划方圆不规格的道子,一会儿消失了,炮手们叫它是B-29重型轰炸机的死鬼。
  风在雨之头,激战要开始了。
  上午七点,阵地“欧欧欧……”摇响了警报器。
  五秒钟全连做好了战备工作。
  天空出现美机, 是八架F-80喷气式,高度在两千米,大摇大摆由东往西飞,恰好由二连阵地上空飞过去,正在大炮射程之内,每门炮昂着头,张着嘴,只等连长下口令,愤怒的火焰就将从这高山顶上喷射出去。但连长没有下达射击口令。美机很快地拐过头逃出火力网。连长命令:“监视大桥上空!准备射击。”因为这批美机对目标没有多大威胁,所以就不轻易暴露火力位置,同时判断出这批美机航行方向是另有花招。
  原二连阵地,接着飞起两颗红色信号弹,哈连长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
  突然,另八架F—80喷气式美机借大山做隐蔽,由低空向原 二连阵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降地俯冲而下。从响动,从美机的大编队,从美机的种类会想到一分钟倾泻到原二连阵地几十颗炸弹,会把阵地掀翻了,黑烟滚滚尘土飞扬。因为他们吃过这核心阵地的苦头,成为保卫水丰发电站的咽喉阵地。他们怎么不来报复呢!美机翻转回来,穿梭似的齐头盖顶往下扎,机关枪“咕咕咕”一个点的猛劲扫射,从远处看天空上划出一条红斑痕,象在那里烧烤大地。这些飞贼然后倒楞翅膀,将两翼油箱扔下,做成躲避地面炮火惊险之状,曲线地钻向高空。
  二连战士们看着笑破地皮,知道美机中了“空城计”。
  “常胜将军,常胜将军,三十二号桌子(方位)摆好酒宴,快来赴席!”无线报话员呼唤着。“咕咕咕……”报话机清脆悦耳地响着,师、团指挥所叫着。
  “我们的银燕,出动了!”二十八架米格机在万米高空往南压去。
  偷袭二连阵地的美机,浑身甩完炸弹,炮弹也扫射光了,油料更不太充足了,往回返航了,它们此刻成了套上磨的驴子,干等着挨打了。
  这批飞贼在返航时,遭到米格机空中拦截,由高空往下一压,美机不敢迎战,狡猾地迅速降低高度往公海方向逃跑,大多来不及往南逃,妄想迂回米格机,依大山做影身想蹿山沟逃跑。
  正好从二连阵地上空飞过。哈连长手中红旗一摆:“两千五百公尺!齐放!”一声令下,四门炮一个响动,紧接着兄弟连大炮、小炮也非常猛烈地射过来了。立刻把这八架美机击得碎铁横飞。
  逃出炮火的美机,像炸了窝的老鸽东逃西散,他们乱往天上钻,米格机从高空围拢过来,齐头盖项地由上往下压,“通通通通”一阵比南柱还稠密的机关炮弹泻下来,又使想逃跑的四架美机刚逃出高射炮火力网,就被米格机机关炮击落了,一架架喝醉酒似的一摇一晃地在空中爆炸了。震得人耳朵嗡嗡发响,一团浓烟烈火栽到山涧里去了。
  高射炮手们心里痛快极了,这批美机被空、炮协同给连窝端。
  就在这时电话线断了。郭奎像只老虎冲出掩体去山下接通线路。
  周司令刚说出:“二连,你们要抗住,美机要挖你们阵地,要随时报告……”电话就没声音了。
  美高空侦察机发现了这高山顶上的高炮阵地,这里只要炮一响,就成高炮火力网的中心点,也是空中飞机的联络点,同时米格机返航可以安全飞过去,美机追来就遭到拦截。为了撕开空、炮火力网,公海上的美航空舰上舰载机就狠狠扑来袭击高山阵地。这次美机是采取混合机种层层编队,自四面八方临空而至,架架高度、俯冲点、角度不一,对不同目标投下低空杀伤弹、破坏弹、凝固汽油弹、定时弹,要死打硬拼,阵地和水丰电站一齐搞。
  哈连长判断当时情况,毫不犹豫地命令二炮自卫,并要掩护友邻火炮阵地。由指导员担任指挥。仗一打响就成为一场激烈地对空战。贺钢二炮手填炮速度特快,两只手掌磨成了紫色血泡,他被预备炮手替换下来,卫生员一边擦药,他一边看着大炮筒的转动,也不管预备炮手听见听不见,他嘶哑地喊:“快!快填!”
  敌机见水电站和大桥都贴近不了,就集中各种类型飞机,轰轰隆隆地从四面八方攻二连阵地,这是美机俯冲目标的咽喉阵地。黑压压机群越通越近,哈连长指东打东,打西打西,打得美机乱转,炮弹组成火网,堵住俯冲点。这时高空米格机又出现了,吓得美机把炸药全部扔下来逃命。刷一剧一啦一啦阵地上一阵狂烈风暴长啸,炸弹、燃烧弹、杀伤弹在到处爆炸,剧烈地气浪呼啦扑击阵地,烟尘在翻滚着,炸弹片在阵地上呼啸飞过,泥土、碎石飞起几丈高,阵地里呛嗓子眼、鼻窟窿,像塞进去一把辣椒面子,热辣辣的又打喷嚏、流鼻涕。阵地颤动得厉害,人们像坐在浪尖的小船上来回晃动。激烈战斗足有十八分钟,水电站、大桥四周围组成了严密的火网,击散了美机群,封锁住了美机各方位的投弹点。二连成了激战中的核心阵地。
  阵地爆炸几颗炸弹,崩起来的石块满阵地飞。一架美机残骸中,迸出一团燃烧得正旺的液体物,落在二炮手掩体旁边,忽啦一下子就把他通身衣裳烧着了,就地一滚扑灭了身上火。全阵地炮手嗓子眼像塞个火团儿,都喊渴得很呀。炊事班长大老马担进阵地两桶水,被炸弹皮子打漏桶。
  “水!头毛(同志)水!”山下阿妈妮,冒着硝烟炮火踉跄跑进阵地。她脸煞白,眉毛皱皱着,咬着嘴唇,脸上肌肉直跳动。指导员从掩体跳出来,跑到阿妈妮跟前,双手捧过水罐子。把阿妈妮扶进掩体。
  “水!水!”贺刚他滚灭身上火又去装填炮弹,等他被预备炮手替换下来之后,他渴得嗓子冒烟大声喊着。
  阿妈妮把掩体里的水罐抱贺刚跟前说:“头毛,水!水!”,她舀出一瓢水亲手递给贺刚。
  贺刚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干了。他给阿妈妮弯腰施个礼,又冲到二炮跟前替换下预备炮手,大炮又猛烈地射击起来,几乎一发也没有耽误,打得猛,打得狠,大炮身上插着的伪装松枝被打红的炮管烫得吱吱响,冒着一股股浓烟飘满阵地。整个山上、山下、平原所有高射炮阵地,一颗颗炮弹飞上天空,组成一道道火墙,织成一片片火网。把进攻目标的美机打散了,米格机在空中追踪痛歼,一架架被打下来,变成一团火球摔在地上燃烧。
  警报解除了,惊天动地的炮声停止了。
  哈连长传达空防指挥部战果:B- 29五批、九十架,战斗机十八批九十六架,被志愿军空防部队火力击落B- 29机十二架、伤二十架,击落击伤战斗机十四架。战斗时间为一小时二十二分五十秒。
  贺刚双手被缠上纱布,他在微风吹傲的硝烟中晃着看拳头,太阳光强力地照在地上。哈连长接到周司令的电话,表扬二连的英勇战斗,保卫了水丰发电站和鸭绿江大桥,并转告司令部通讯团电话,在美机轰炸时线路被炸断时,二连郭奎电话员查线,在线路无法接通的一瞬间,用身子接通了电话,使全团指挥本能中断。并要留在二连的鲍果迅速写出报告,然后去板门店采访。因为志愿军总部收到板门店消息,美国用“空中优势”的大轰炸又告破产,已经通知了中朝双方又一次坐回谈判桌谈判。
  哈连长站在阵地中央,他看着碗上表说:“炮手们,现在整8 点15分,从祖国开往平壤的一列火车通过大桥。”天空格外蓝,太阳红彤彤,一列火车开上大桥隆隆声中奔向三八线前方。

  ●杜鲁门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空防军特约记者鲍果在《板门店谈判纪实》中载:克拉克“剜心大轰炸”鸭绿江和水丰发电站的计划失败了,可惜没有剜出心,却使远东空军飞机损失惨重。威兰空军上将叫嚷:“如果再去剜像鸭绿江大桥和水电站这样目标,我就成了光杆司令,轰炸机都将变成废铁。不少飞行员得了恐惧症,说北朝鲜天空没有上帝,十分可怕。”因此,克拉克又回到板门店停战谈判桌上。不过来个改头换面,把乔埃中将首席谈判代表职位给了二星将哈里逊。
  乔埃最后一次发言,他极力把自己打扮成天使的化身,说他是“善良”、“诚实”、“充满诚意”代表着“强大、自尊与自由”,他能为原则而作巨大的牺牲。他诬蔑、咒骂朝中代表团是恶魔“猜疑、贪婪、恶毒、欺骗”,甚至说“小气”,没能把奶酪大小一块“开城”吐出嘴。他不得不承认,在十个月的谈判中,他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对付不了朝中代表团。他嘟嘟嚷嚷读完发言稿,未待翻译过来,他便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帐篷。(记者语:因本人英文水平低,未能全记下。但乔埃中将闯出帐篷时的印像很深:象头被砍去一条腿的驴子,倔犟、蹦跳着钻出帐篷。)
  乔埃的继任者哈里逊,是美国第九位总统威廉·亨利·哈里逊的直系后裔,原是第八集团军参谋长。在乔埃最后一次发言时吹捧他的继任者“勤勉能干”、“正直磊落”,这位磊落将军在他主任第一次双方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屁股刚一沾椅子,就说:“建议休会三天。”三天后,在大会上哈里逊坐在桌旁吹口哨。谈判到这阵只剩下一块难啃的骨头——关于战俘安排问题。美方提出了违反日内瓦公约的所谓“自愿遣返”、“一对一交换”等方案。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美方施展扣留战俘的阴谋,已经进行了井正在进行着野蛮的屠杀行为。
  当朝中双方质问哈里逊:“为什么对你方战俘营内发生的无数次屠杀,你们不交待呢?”
  哈里逊瞪大眼睛说:“那显然是欺骗。”说完又吹口哨,打哈欠,无精打采的。
  朝中双方代表质问道:“2月18日和3月13日美方在巨济岛屠杀我方被俘人员事件, 是经联合国军司令部发表的。5月20日在釜山杀伤我方被俘人员事件,是范佛里特的第八集团军发表的,4月4日的巨济岛屠杀事件,是美联社、路透社发表的。难道是你们的上司在欺骗你吗?”(特约记者鲍果记:问得好!何等的好!哈里逊目瞪口呆。)
  哈里逊口哨吹不响了,耍起流氓来了,摇头摆尾巴地最后建议说;“看来,没有什么有益的理由来天天开会。”建议无限期休会。(特约记者鲍果记:哈里逊狼狈逃离会场。)
  朝中双方代表立刻指出:“我们要向全世界宣布,你们是搞‘逃会’。”(特约记者鲍果记:中外记者均称“逃会”一词加在哈里逊头上最美了。)
  哈里逊的行为被金日成、彭德怀致克拉克信中加以指责:“如果你方意欲借此破坏谈判,那你方应公开宣布,承担责任。……你方如尚有停战谈判的诚意,你就应该命令你方代表,按正常程序前来板门店开会。”
  克拉克复信中为美方代表中途退出会场的无理举动作辩解,说哈里逊的性格是天生的幽默活泼的家伙,说他那逃会是一种“可嘉的忍耐”。但这位联合国军司令不敢把金日成、彭德怀给他的信公布。更不敢把他的代表“可嘉的忍耐”报导出来。
  这时这位“可嘉忍耐”哈里逊的上司克拉克将军在发动“金化攻势”。自称为陆战专家的克拉克,集中三、四百门大炮日夜向金化以北五圣山轰击,在这里守军是志愿军第十五军,他们挨炮弹最多的是上甘岭阵地。在连续两天两夜的火力突击后,又以数百架飞机参加了轮番大轰炸,炮弹、炸弹像一阵骤雨,一场接一场地往阵地上泼,把整个山头劈变形了,愣把山尖给削平了,炸起的碎石,把阵地一人半深的交通沟埋得无影无踪,坚硬的岩石变成了黑色粉末,人们趟着走上去好像在黑水里。
  克拉克看了侦察机摄取的照片二百多张,判断专家看过说“这一带不会再有生物了。”他还不放心又坐进他的专机,在护航机掩护下,低空视察了金化地区。回到东京总部后向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范佛里特下令:14 日凌晨5时,美军第七师、韩军第二师各一部共凑七个营的兵力向上甘岭阵地发起猛烈攻击。
  范佛里特表示他要显一手,迎接他的生日。在没有进攻之前,他先召集美第一军、第七军、第十军军长会议,然后秘密地抵达金化地区中部战线美第七师阵地巡视。回过头来范佛里特又和李承晚视察了美军第七师和韩军第二师、第九师防务,然后召集了阵地前高级军官会议,对前线物资、人员都给了充分补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采取白天运兵后撤,夜间秘密增兵,在坦克上插着红旗,沿金化至铁原公路西开,声东击西、虚虚实实的伎俩,又在阵地前多次演习,以小分队向上甘岭阵地进行多次试探性进攻,然后又冷下来一枪不发。把进攻的矛头不放在五圣山以西,以大量坦克威力进攻平康、平原地区,而放在险峻易守难攻的五圣方向,企图打个攻其不备。
  在进攻那天,克拉克亲自下令开炮,这三、四百门大炮的炮弹,放在三·七平方公里的两个小山头上,而且不惜使用六万人的兵力于一点上,可称这位陆军专家的“集中兵力”进攻绝招了。战斗打响之后,再用大炮轰击之后,美韩陆军先是小心攻入阵地范围,见山上无一棵好树,脚下淌着炮弹炸成岩石的黑灰,他就认为只有从地洞中抓出些负重伤的中国人了。土兵把枪背在身后,成爬山运动员了,吃力地趟着黑灰,吹着口哨。
  “哗啦”一声,没法说难是什么响动,子弹、手榴弹在攻上山的美军身上爆炸了。像似水库的闸门打开了,猛地冲出不可抵挡的大股洪水,立刻把摸上阵地的美军,像割草一样被割倒下了。美军又攻上一批,被从阵地中跳出坑道的志愿军,先用冲锋枪扫,接着用刺刀挑,双方拚杀、肉搏和美军展开殊死的争夺,子弹打光了,就用枪托往美军头上砸,拉响爆破筒冲入美军同归于尽。冲上来的美军被全部消灭在阵地里。
  美军又有大炮开始轰击、飞机又日夜投弹轰炸。美军白天借助掩护火力攻占了阵地,夜晚又被志愿军夺下去,有的阵地一天之中就几次易手。上甘岭成了一片火海,美侦察机冲洗出的侦察照片,阵地像喷发的火山口。美军先后投入十七个营的进攻,被歼灭七千多名。美军第七师第十七团二营有一个连只剩下一名少尉军官。
  志愿军在艰苦卓绝的战斗中,打出许多英雄,有牛保才、葛洪臣、孙占元、特级英雄黄继光等英模,杀得美韩军胆战心惊。他们说:“这么多炸弹、炮弹没有炸倒中国人,真是不可思议。”
  美军前线指挥官惊呼:“中国军队为什么不怕死?可能是服用了不怕死药物。”七天七夜反复争夺阵地,这是在朝鲜战场中规模大的一次阵地进攻战役。
  彭总在战斗打响之前报告给毛主席。同时收到毛主席指示:“拟再给李承晚军以打击,再消灭美李军一万五千人。”结果歼灭美韩军七万八千人。打退美韩军四个师25公里的正面阵地进攻,打进18公里,基本上拉直了金城以南的战线。
  克拉克先发动“金化攻势”后发动“丁字山战斗”,他碰了中朝部队的大河子,碰得头破血流。范佛里特这一仗虽然有“陆战专家”指挥,但还是大败了,总算不赖,他在生日之后,弄张退休证回美国老家去了。同时调来个泰勒将军担任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他上任第一道命令:继续炮战,继续用飞机轰炸非军事目标:水库、江堤、 民宅和学校。泰勒有句名言:老百姓的血和军 人的血同是红色的。老百姓多流血军人就少流血。
  志愿军总部下令:前沿部队全部退人坑道,开始艰苦的地道战。
  特约记者鲍果在《板门店谈判纪实》中载:克拉克东撞一头吃了亏,又想西撞一头,在西海岸摘登陆。另一只手又摇起橄榄枝,回到停战谈判桌。哈里逊这回发言规矩些,说:“我们愿意诚意地觅求停战,以终结朝鲜流血。”并且承认解决战俘遣返问题的方案,必须是一个在合理的程度上适合对方要求的解决方案。
  谈判总算坐回桌前了。谈判桌上只剩下战俘遣返问题,双方还在一条条一句句地争辩,人们的耳朵里仍然响着枪炮声,只炸大脑,不炸肉体而已。
  这天鲍果忽然听见外记者挤在一起,话题是谈论斯大林。说他死了!慨叹说这位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死在一间屋子里,几个小时都没有人发现,他的身边没有亲人,夫人自杀多年了,儿子战死,女儿逃亡国外。这位大人物七尺之躯也不过躺在地上占了一条七尺地板而已,尔后,他的功过要由后人评说了。……鲍果赶忙寻找,果真不见《塔斯社》、《真理报》、《消息报》记者了。一直到下午才普遍地传出斯大林逝世的消息。朝中双方参加停战谈判的人员都很悲痛!
  这时美国国内杜鲁门政府出现政治、经济危机,人民反对战争,朝鲜战争中美国财产损失特大,美国人死伤过多,再加美国的不人道,在朝鲜战场投“细菌弹”,遭到世界人民的指责,盟国也感到不光彩。在这种内外交困的处境下,杜鲁门总统又在奋力参加竞选下届的总统。尽管他怎么使劲吹嘘,也无法挽救他下台的命运。
  杜鲁门还在挣扎着争取获胜,他的最后一次投票是他夫人和女儿玛格丽特一道吃过早饭到独立城纪念堂进行的。他在这里投票已经三十多年了,他从这个票箱出任美国三十三届总统。这里虽然距离他家只有很短一段路,这次投票他感到是一种新的体验,当他投票的时候,三十多年来,很少说在候选人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这些年不担任这项公职,便是担任那项公职。这次把票投进票箱,他和夫人、女儿想到了将来可以回到独立城老家安安静静地过和平生活的愉快的情景,他微笑了,但感到鼻梁上的眼镜框卡的慌。立刻搭上开回华盛顿的总统专车,有些茫然而去之感了。他在心里说:我不再惦念,也不作什么猜测。在车上就寝时候,甚至在他还没有就寝以前,他就料想到这次选举上是失败了。半夜时分,秘书把他叫醒,递给他一大摞子关于各地选举结果的电报。他从上面看到,艾森豪威尔获得这次选举的胜利。
  杜鲁门把电报扔到一边去,他不打算看下去,想闭上眼睛睡大觉,就像恶魔缠身一样,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在转得滚热的脑瓜里想:亲手给艾森豪威尔草拟一份电报:
  祝贺您获得大胜。1954年预算必须在1月 15日前交国
  会。初步数字已全部编制好,您应指派一名代表立即和预算
  局长会商。如您仍然想要前往朝鲜,《独立号》当归您使用。

  哈里·杜鲁门
  天亮时杜鲁门被叫醒,全国已广播艾森豪威尔当选三十四届总统。
  艾森豪威尔立刻回电:
  我非常感谢您拍给我的慷慨和多礼的电报。我想争取在
  两三天内作出安排,派遣我的私人代表和预算局长会商。最
  令我感激的是,您提出要我使用《独立号》,但是请放心,三
  军中有谁能提供任何一架合适的运输机,便足以满足我计划
  中的朝鲜之行了。在取得许多情况下,我将把拟议中的启程
  日期尽早地通知国防部长。

  德怀特·艾森豪威尔
  艾森豪威尔在竞选时,他说要在朝鲜战争中取胜。杜鲁门曾讽刺说:“你去朝鲜竞选,我把《独立号》让给你坐。”可是艾克的胜利,是没法阻挡了。杜鲁门在给英国的温斯顿·邱吉尔的信中说:“人民选举了他们的伟大的军事英雄”。他背后说“艾森豪威尔先生可以像带兵一样地来管理他的白宫。”
  在离开白宫的最后几天,杜鲁门带着第一夫人和女儿去参加在古老的贝拉斯科剧院举行的美国军人服务组织成立周年庆祝活动。第一夫人切蛋糕,要抽签把第一块给谁?结果被一个海军陆战队员抽中了号码。杜鲁门说了句不得体的蠢驴一样的话(后来报纸上这样说的):“小伙子,这块蛋糕切给你了,我的第一夫人也让给你了。”
  真是悲中加悲,杜鲁门的华莱士岳母去世了。在剩下最后一口气时,她拉住杜鲁门手说:“我真不愿意离开白宫。还好,我死在这里了。”
  杜鲁门和麦克阿瑟和艾森豪威尔在他离白宫的最后几天还在冲突。艾森豪威尔当选,麦克阿瑟他们就商谈起来了,而且立刻要去朝鲜。当记者采访文森豪威尔时,艾森豪威尔说:“对于解决朝鲜问题,我没有‘锦囊妙计’。”说得挺滑头,因为这句话是杜鲁门说过的。白宫的老传统,即将卸任的总统要在白宫请即将就任的总统于就职前共进午餐。艾森豪威尔冷漠地拒绝了。
  在艾森豪威尔就职典礼的路途中,在斯塔特勒旅馆迎他上车。杜鲁门称:他还在没有交出总统的一秒钟前,他还是总统。艾克不来接他,他就自个驱车前往。艾克来接杜鲁门了,在驱车去国会当中,他们交谈几句。“
  艾克说:勺948年,您就职总统典礼,我没有出席。”
  杜鲁门说:“不过,要是我给你通知,你是会来的、”
  艾克说:“不知谁该对我的儿子约翰奉命从朝鲜回华盛顿一事负责?不知是谁设法刁难我?”
  “美国总统命令你儿子前来参加你的就职典礼,如果你觉得有谁利用这个命令设法刁难你,那么,我这个还有几秒钟的总统承担全部责任。”杜鲁门本是表示体贴才命令艾克儿子从朝鲜回国,艾克的儿子指责他父亲徇私,危害公众利益。
  在就职典礼电视途中,突然闯出一人抱住杜鲁门总统亲吻,大家一看是马歇尔将军,杜鲁门落泪了,他认为这是极好的告别。典礼完毕,杜鲁门钻进轿车时,第一个和他说话的是女性,叫道:“喂!杜鲁门先生。”这是他的女儿玛格丽特。他立刻领会了这个玩笑,而且很欣赏。这是他出世以来第一次没有戴着官衔。接着亲人们在唱《忆往时》歌曲,这位先生的夫人放声哭了。
  艾森豪威尔是军人出身,他就是嘴里唱着“和平”,也是内含杀气的。不过军人说谎更赤裸一点罢了。他对待朝鲜战争的态度,按军事家说,走的是一个“之”字形的道路,即停止战争——扩大战争——停止战争的道路。还在竞选期间,他利用美国人民强烈要求早日结束朝鲜战争的愿望,曾向选民许下诺言,说什么,如果他当选,他打算前去朝鲜,亲自判断那个国家的情况,并没法结束战争。这个诺言使他获得了大量选票,当选为美国第三十四届总统。他在就职演说中就转变了调子。他说:“我们寻求的和平,不只是让大炮停止轰鸣,减轻战争的痛苦;也不是避免死亡。和平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和平不只是精疲力竭的人们的歇脚站,它更是勇敢者的希望。”评论家说艾克的讲演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大滑头讲演。”“艾森豪威尔在竞选总统胜利之后,他完成了朝鲜之行。他说,新政府首要任务是尽快地和体面地停止朝鲜战争。为达到此目的,他要亲自去援朝鲜战场,他在朝鲜要马克·克拉克将朝鲜战争继续打下去,他要去安抚李承晚,帮助制止住韩国的危机。他秘密访问朝鲜两天,带去新任国防部长威尔逊,即将上任的司法部长布朗内尔,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太平洋舰队司令雷德福德,他视察了前线部队,他说:“我们不能在看不到任何良好结果情况下,永远对峙在一条固定的战线上,继续蒙受伤亡。在小山小岭上小打小闹,是结束不了这场战争的。必要时要在朝鲜使用原子弹。”把在朝鲜使用原子弹的问题重新提到日程上来。他说,“为了不使在朝鲜的进攻带来极为惨重的伤亡,使用原子弹武器的必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在我当选总统后还在纽约的时候,麦克阿瑟将军向我提出了这个建议。除了国内战争和两次世界大战以外,这次是美国历史上流血最多的一次战争。”他主张亚洲人打亚洲人的战争。他接着下令把原子弹运到冲绳岛。他下令用美国远东空军飞机,把北朝鲜炸烂,这就是用炸弹的威力,最大的威力还要扔原子弹!这样在朝鲜战场“绞杀战”开始了。炸弹、细菌弹扔下来了,还差扔下原子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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