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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色艺双绝 一江春水向东流 德艺双馨 八千里路云和月


  春去夏来,转眼已到了七、八月份,白杨等从城市演到乡村。郭沫若、夏衍等也专程随剧团来到北碚。由于剧团同仁们的努力,演出获得了莫大的成功。
  此时,夏衍满怀家忧国愤,奋然疾书,用了短短一个月,即创作了大型话剧《法西斯细菌》。为防剧检处检扣,剧本易名为《第七号风球》。
  全剧横跨十一年之久,其表现手法与《屈原》迥然不同:《屈原》通过一天的生活故事来塑造人物形象,刻划了屈原的个性特征;而《法西斯细菌》,以十余年间太平洋风云为历史背景,将人物摆在若干个重大历史关头去描写、去刻划。
  第一幕写“九·一八”前夕;第二幕写“七七”、“八·一三”后一段时期;第三幕、第四幕分别写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与后;最后一幕写1942年春天,抗战转折关头的斗争。
  全剧将人物的命运及其个性的变化,始终与国际国内斗争形势的发展紧密结合在一起写,读来亲切感人。
  主人翁涉足了四个地方:由东京至上海至香港至桂林,通过他在那些地方的坎坷遭遇,无情地揭露了帝国主义侵略者的残暴与凶狠,深刻揭示了“法西斯是虐杀人类文明的祸首,与科学势不两立”。
  剧本的主题,典型的性格,是通过人物在典型环境中的思想言行来刻划、塑造的。全剧的中心人物是医学博士俞实夫,夏衍和导演洪深请白杨饰演的是俞实夫的妻子——静子,白杨便循着剧情的发展、其“丈夫”的思想脉络,体验起静子这个角色来。
  1942年10月17日晚上,《第七号风球》要在国泰戏院首演了。剧院人声鼎沸,白杨等人忙着比妆。首演的帷幕马上就要拉开了。不料,日本侵略者的飞机窜到山城的上空,白杨等人,带着妆与观众一起进入防空洞暂避。
  空袭过后,演员与观众又回到国泰剧院。《第七号风球》开演,在一片暴风骤雨般的掌声中,帷幕启开了。
  山城的雾季已经到来,愈来愈浓的夜雾笼罩着山城,护卫着“国泰”,《第七号风球》生动形象地展示在舞台上。剧情的发展,事境的变迁,人物的纠葛,都是那样和谐、自然、真切、传神,尤其是白杨饰演的静子,格外令人注目。
  该剧首演后,连演十余场,仍场场爆满,欲罢不能,又加演五场。后来又去成都等地公演。
  叶圣陶看完《第七号风球》,赋诗云:
  夏衍文风朴且清,
  中华剧艺夙知名;
  喜闻今日二难#,
  行见光辉动锦城。
  文化界.戏剧界同行及广大观众,纷纷向白杨表示祝贺,白杨的寓所门庭若市,连外国朋友—一苏联驻华使馆文化官员汉学家费德林,也驱车前来向白杨祝贺。
  此后,白杨在山城又主演了《重庆二十四小时》、《复活》、《金玉满堂》等剧,白杨的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一天早晨,白杨还在睡梦中,就有人来敲她的门。听到浑厚亲热的“小杨,小杨”的呼唤声,白杨终于醒了。缓缓睁开眼,见是位高大、持重的男子向她走来,她禁不住脸热心跳起来。
  前来找白杨的男子,是著名话剧艺术家张骏祥。他三十开外年纪,欣长魁梧的身躯,长方脸庞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镜片内的两眼显得异常深沉、明亮。
  他俩是在今春除旧更新时相识的。
  自两人相识后,骏祥断不了来找白杨,不管朋友们怎样起哄,拿他开玩笑,他都来。白杨也喜欢他来,这是为什么呢?是他堂堂的相貌与持重的男子汉风度?不,或许主要还在于他那渊博的学识,刚正不阿的为人。自从去年与他一同回击潘公展等对《屈原》的围剿后,白杨对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张骏祥自1939年从美国耶鲁大学戏剧系毕业后,满怀着报效祖国的壮志,远涉重洋,返回战火中的国土。同年秋,他应聘于江安国立剧专,教授导演、舞台美术等课目,并导演了一些话剧。
  次年,张骏祥离开江安,来到重庆,结识了阳翰笙。不久,应邀进了中央青年剧社(“中青”),先后任副社长、社长。至1942年,因不满于三青团对剧社的控制和干涉,毅然离开了“中青”。
  近年,他导演的《边城故事)、《北京人》、《安魂曲》等戏,在重庆的舞台上演出后产生了颇大的影响。
  1943年的夏天,白杨与张骏祥,决定分别随“中华剧艺社”及“怒吼剧社”离渝赴蓉。他们都是应《华西晚报》所邀,以为该报募捐的名义前往的。
  临行前的那天,白杨忙着拾掇行囊。在整理案头的书籍、信札时,忽然看到了那封触动过她心灵的匿名信,她禁不住又默读起这封信来——

  白杨女士:
    不久前看了你演的《结婚进行曲》,刻画入微,淋漓尽
  致,衷心爱慕。很想写封信来问候问候你,转念一想,本
  是因超然的爱慕,冲动了敬佩的心情,却是你的名气太高,
  像我这种情形,欲得一青睐的人,正不知有多少,哪里能
  在你的置念之中。在我窃想,你们对于类似我这种情形的
  人,不但讨厌,还得加以可笑吧?
    你扮演的清纯,毋庸我来称羡,可叹的,“色艺双绝”
  一类的话,已为一般人说得太俗了!
    悲欢离合,险夷诚伪的一切戏剧,已在银幕或舞台上,
  被你演得惟妙惟肖,已给人极大的感动和反响。自然,你
  对于世态的变化,人生的观念,很有着充分的认识。却是,
  无论你对于世态及人生的认识,如何充分,然而明日的遭
  遇,总是出乎今日的预想。譬如.你能把握你将来的结局
  吗?如果能够的话,为什么《结婚进行曲》中尊重女性的
  三条件,终于不能实现?黄瑛的职业终于成了泡影?!人生
  的观念,竟总是这样的不易正确;世态的变幻,总是这样
  的难予揣摩!加以经理、科长、同事……连自身的父亲,都
  各怀着他们的企图,不断而恶劣的绕袭着黄瑛。黄瑛,你,
  你那么不凡的抱负,消沉在何地去了啊!”少怀不羁之长,
  长无乡曲之誉”,环境束人.沦落堪悲,黄瑛,英瑛,能不
  同声一哭么?

  我不希望你知道我的名字,也不希望认识我的面貌,“永结无情游”方能够“相期邈云汉”。不过,在无意中、彼此或已神遇了。不,或曾目寓遇。
  我在这里为你祝福。“美服患指”,“高明逼恶”,“树大招风,声高致险”,本是废话,聊作晨钟。黄瑛的美丽清越,正是她一切恶境的市招,望能摆脱黄瑛的恶境,艰苦自励、达到康坦的前途。
  今日午间,遇于新生市场茶庄内;近晚,又逅于大同路包车中,见你态度的幽闲,又回想起了黄瑛剧中的形影,不觉同情心理油然而生,故此函渎,不知应当力口以讨厌呢?还是加以可笑呢?

  祝安
                          钦慕者上

  重读此信,白杨心里涌起一股热浪。鸿雁飞抵已有一年有余,却不知这位钦慕者的真姓大名,是啊,在观众的汪洋大海中,白杨的钦慕者数以百计、千计、万计,诸如此类的信件,白杨也不知收了多少。
  几年来,白杨在剧中表演了多少炎凉世态,伉俪之情;然而,现实生活中的白杨自己还是孤身一人。在这多事之秋里,她难免感到孤独清苦。
  她隐隐觉得,为更有效地洞悉现实,摆脱恶境,拓宽艺术之路,她有必要寻找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侣。可是,意中人在哪里?似飘飘缈缈,遥在天涯;又觉踏地有声,岸然而来。
  听,多熟悉的脚步声,23岁的白杨脸上一阵发热,忙收起了案头的信件。来者正是意念中的张骏祥,他特来与白杨商酌,将一同去蓉城,参加重要的编排与演出活动。
  在蓉城成都,一天晚上,白杨刚演完《家》,回到寓所,张骏祥便来串门了。两人在一起分析演出中的成功与缺陷。
  张骏祥告诉白杨:
  “曹禹已经把《柔密欧与幽丽叶》翻译出来了,交给成都神鹰剧团演出。准备由你饰演幽丽叶,金焰饰柔密欧。”
  “导演是谁?”
  “我。”
  “你?这太好了!”白杨兴奋地象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这出戏中,白杨深刻领会了导演的意图,准确地领会了导演的指示,将幽丽叶急不可耐的心理和炽热的情爱充分表演出来了。
  白杨与张骏祥合作的第一个戏,就获得了很大的成功。这期间,他俩在蓉城产生了真挚的爱情。
  张骏祥寒窗苦读了二十多载,回国后又忙于奔波事业,已到而立之年了,仍是个单身汉;而白杨呢,泛舟于艺术长河的进程中,今日还是独身一人。尽管白杨比张骏祥小整整十岁,然而共同的兴趣、共同的爱好、共同的事业心,把他俩紧紧地连到了一起。
  是艺术之花结出了爱情之果,却不是爱情之花结出了艺术之果。纵观白杨的一生,她始终是把艺术、事业提在高于一切的位置,这或是白杨从成功走向成功的一大要素。
  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中的张骏祥(笔名袁俊),则把白杨当作自己事业与精神的寄托。他创作出的话剧,如《山城故事》、《万世师表》等,在剧本的扉页上这样写道:
  袁俊
  1944年金风送爽的时候,白杨(杨成芳),偕张骏祥(袁俊)一同回到了陪都重庆,忙着准备将《万世师表》搬上舞台。这是她第一次演张骏祥写的戏。
  由骏祥编剧,白杨参加主演的四幕七场话剧——《万世师表》,于1944年9月18日至1O月18日,在重庆中华路的青年馆公演。消息传出,观众接踵而来。
  观众道:真是名不虚传!瞧,白杨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紧紧把握着剧中人的年龄性格,恰如其人。
  报上特辟了《万世师表》的演出专刊,评价文章蜂起,盛赞白杨与张骏祥等合作的成功。
  白杨与张骏祥,正是以事业上的成功,迎接着结婚的佳期。
  1945年1月,白杨与张骏祥终于去长寿县旅行结婚。
  陪都的1945年,真是“天变”之年。残冬下了场罕见的大雪,山城变成了“冰窖”。到了初夏,冰窖又变作了“火炉”。到了六月,气温高达华氏九十度,重庆忽又猖獗地传染起霍乱来了,死亡者不计其数。在这种情形之下,观众不敢到公众场所看戏了。
  白杨无戏可演,在家中休身养息了。入川八年来。白杨还真难得有这样的闲隙。
  在这稍得宽余的日子里,白杨回想起了自己的影剧生涯。从1931年进演员养成所至今,已有14年了。十四年来,马不停蹄地排戏、演戏,究竟排演了多少,还没有来得及计算过,总结过,是该好好回顾一下了。她想了想,展纸握笔整理起来。
  白杨粗粗整理罗列了一下,参加演出与主演的影片计有八部,话剧有四十五部。
  这五十多个影剧,五十多个角色,凝结着白杨多少青春的热血、泪水和汗水,在探寻、求索的征途中,又遇到了多少艰难险阻以至魑魅魍魉。十四年来,真是艰苦卓绝,筚路蓝缕,感慨万分。
  白杨禁不住这样挥笔写下自己内心的感受:
  一九四五年六月二十日感言
  所演过的这四十(五十)余出戏,虽然有的是独幕剧,但不论其轻重,在每个角色上面,我都曾洒下了心血。尽管有些戏上演的年月日和地点场所甚至连角色的名字我都模糊无法追忆,可是当时自己在舞台上的影子和孕育每个角色时那种痛苦心情,现在还能清楚地感觉到。说起痛苦的心情,现在想起来那些演过的戏,留给我的回忆多是痛苦的!有何可贺的欢愉?
  算一算走上演戏这条路有十多年了,时间不算短,可是吃了不少苦。怎么进入角色?一个人孤零零地摸索着,没有书本的教诲,没有良师的引导,没有好伙伴的帮助,好像一个要学步的孩儿,没人管她,而她必须应该走路的时候,只凭一股勇气走起来,怎么走得稳呢?又走向哪里呢?她全茫然。前面本是一条平坦的大道,而她摸索着误入歧路,她就陷入苦恼中……在崎岖的小道上不知跌了多少跟斗,有石头碰痛了骨头,也有荆棘刺破了血!走了快十年了,已经遍体鳞伤,暗地里哭了不少回,可是她并没灰心。就凭着将近十年的痛苦经验和一颗赤诚倔强的心,终于她看到大路的边沿了。
  在大道上走多舒服,多省劲,又多轻快啊!但回头看看走过的那条小路所遭遇的痛苦,自然不寒而栗!对那些曾赐我甘露以解渴,野果以充饥的,我仍怀着感激;对那些刺我的荆棘,和阻拦我行路的乱石,我仍禁不住要忿恨。不过,这不能怪它们,谁叫我碰着它们呢?它们本身就是坏东西。惹不得的,应该离开它们远远的,或者除掉它们。
  对于那些初初干戏的年轻人,我现在总怀着关切的心情,总愿给他们一点温暖和帮助。我就怕他们多浪费时间和精力,走小路拐弯抹角兜圈子,那真痛苦,想想多可怕。
  这篇近千字的“感言”,是白杨十四年影剧生涯的真实写照,是真情实感的宣泄。
  却说光阴荏苒,转眼已是1945年8月份了。这天晚上,窗外猝然爆发出一片巨响,这是什么声音?那样排山倒海、震天撼地、激昂澎湃。
  刚动了阑尾手术的白杨,捂着还未拆线的伤口,支撑起虚弱的身躯,侧耳静听,窗外传来的是鞭炮声、锣鼓声、欢呼声。
  “日寇投降了!”
  “中国胜利了!胜利了!”
  中华八年离乱,万家墨面;八年抗战,筚路蓝缕。
  日寇烧杀抢掠,血债累累;八年逞凶,一朝覆亡。
  可是,谁料想,胜利的阳光刚刚照临祖国的山河,内战的阴云又漫上天空。对于文化事业,“四大家族”独占了一切电影机构及其全部物资,还多方对我进步电影工作者加以排斥与控制。
  为了在上海建立共产党的电影阵地,周恩来指示阳翰笙出面会同蔡楚生、史东山、郑君里、孟君谋及制片人夏云湖等,回到上海,在“联华”旧址以“联华影艺社”名义筹建昆仑影片公司,并筹拍一部深刻地暴露现实的《八千里路云和月》,特请白杨参加主演。
  正在这时,北平的“中电”三厂的沈浮一再来信来电,特邀白杨去拍摄他编导的《圣城记》《八千里路云和月》导演史东山只好同意白杨临时前往应急;但要求她一个月内拍完《圣城记》,即从北平赶回上海开拍《八千里路云和月》。
  到达北平后,白杨即请编导沈浮把她的镜头赶了赶,力争如期拍完。在北平赶拍《圣城记》期间,白杨见到了周扬同志,并通过他与分别多年的大姐杨沫取得了联系。
  对这段往事,杨沫这样纪实道:
  白杨到北平拍《圣城记》时,经过在北平军调部工作的周扬,找到了正在党解放了的张家口工作的我,中断了八年的姐妹关系终干联系上了。我写信向她叙说我在党领导下的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如何愉快地工作,如何打游击,希望妹妹能到解放区来。她回信告诉我,因要赶拍《八千里路云和月》去上海。从此又断了联系,直到1949年全国解放后.我们姐妹才在北京重逢,此时已有十二年没有见面了。
  就这样,白杨在北平赶拍完《圣城记》,未及与久别的姐姐见上一面,即返回上海,向《八千里路云和月》的编导史东山报到。
  史东山,这位涉足影坛、剧坛二十多年的电影编导和戏剧导演,谈起编导《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意图,他感慨万端对白杨说:
  “胜利以来的种种现象,使我感到无比的伤痛。”
  白杨自然也有同感:
  “看到民不聊生,不少同仁失去了工作的机会,过着贫病交迫的生活,心里很不是滋味。”
  拍摄工作很快就开始了,这是“昆仑”成立后开拍的第一部影片,白手起家,条件很差,一切设备因陋就简。但是,摄制组成员紧紧团聚在一起,谁都不叫苦叫累。
  摄制工作有条不紊,白杨很快进入了角色:
  就读某大学的女学生江玲玉(白杨饰),只身寄居在上海姨母家中。“八·一三”全面抗战爆发,她看到许多热血青年走出学校,相继抛弃温暖的家庭,奔向民族解放的战场。
  江玲玉也激于民族义愤,冲破了姨父母和表兄周家荣的阻挠,毅然参加了上海影剧界组织的救亡演剧队,登车踏上了征程。
  演剧队陷入敌军重围,扮成庄稼人的演剧队长周峰,率同江玲玉、高礼彬(陶金饰)及琬芳、小赵、小侯等,从村里逃出。雨声中突然袭来枪声,敌人追来了。
  江玲玉等纵身跳过一道断墙,藏身墙下。可往另一处跑的小赵被敌人击中两枪,猝然倒下了。大伙围拢过去时,小赵已生命垂危,弥留之际,他喃喃地说:“告诉我的爸、妈,他们也算是抗战阵亡将士的家属了。”
  江玲玉和青年音乐家高礼彬随演剧队辗转各地,同甘共苦,你帮我助,一起学戏,一起读书,互相勉励,逐渐产生了爱情。经长途跋涉,千辛万苦,大伙一同到达了重庆。
  高礼彬因劳累过甚,营养不良,病倒了,然而,甜蜜的爱情使玲玉与礼彬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之中。
  不想,玲玉的表兄周家荣也来到了重庆,他假借“公务”名义,大做投机生意,用金钱向玲玉追求诱惑,玲玉毫不动心,婉言拒绝。
  不久,日本投降了,在庆祝胜利的狂欢中,玲玉与礼彬举行了婚礼。此刻,周家荣又来了,他俨然以接收大员的身份,飞到上海“接收”去了。而为八年抗战流血、流汗演剧队,经过重重困难,好不容易乘大木船去“复员”。
  玲玉与礼彬抵沪去姨父母家,看到周家荣靠“接收”大发横财,穷奢极欲,不可一世。而玲玉、礼彬只能靠着朋友帮助,赁住在一间直不起腰的阁楼上。洋洋自得的周家荣竟责怪玲玉自讨苦吃。玲玉则对周家荣的卑劣行径深恶痛绝。
  当了记者后的玲玉,了解到周家荣竟以一老年寡妇的丈夫在敌伪时期“开过铺子”,“卖过东西给日本人”为借口,霸占其房子,将她撵出门外。
  玲玉满腔悲愤,严词痛斥道:
  “这个世界,都象你们这样搞下去还成世界?明敲暗诈,强夺霸占,人人在切齿痛恨你们,人家被逼急了,稍微发几句牢骚,你们就把帽子套在人家头上,常常一个一个的人被你们不知道拖到哪里去了!你们就不想一想,一个人欺侮了人家,还不许人家诉一声苦,是多么野蛮残酷的事,这简直连人性都没有了!你居然也嘴上挂着什么“民主”、“自由”,你简直是在糟蹋这两个词。”
  《八千里路云和月》一经公映,立即受到广大观众和社会舆论的热情称道。
  报刊纷纷评论,说它“继承了战前国产片的优良作风,而且将中国的电影艺术向前推进了一步”;田汉撰文称它“替战后中国电影艺术奠下了一个基石,挣到了一个水准。”遥在新加坡从事新闻工作的夏衍,称摄制组“你们是光辉地全胜了”。
  白杨正是其中的这样一位全胜者。她以生动的艺术形象,赢得了观众的称颂,称她战后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银幕上,预言她将在银坛上有空前的突破。
  《八千里路云和月》刚刚拍完,又一部日后空前轰动的影片要白杨去主演,编导蔡楚生、郑君里来找白杨,约她到马思南路周公馆,周恩来要找她去谈新片的摄制问题。
  战后大上海的黄昏,到处充满着嘈杂、混乱与不平。
  白杨应约踩着点来到周公馆,蔡楚生、郑君里等均在座。一见面。周恩来肯定了《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拍摄,说白杨饰的江玲玉形象很不错。接着便询问《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摄制设想。
  周恩来郑重地说:
  “希望这部片子,能概括出抗战八年,以至战后今日的社会面貌,能成为照出两个世界、两种人生的一面镜子,引起全社会的注意。”
  出了周公馆,白杨一头埋进了《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剧本中:
  远处又传来隐隐的炮声,那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夜晚。
  素芬与忠良并坐在床头。油灯已熄了,清冷的月光漏过窗棂,照在他俩身上,花花点点。离情别绪杂乱地萦绕在心头,他俩没有一点儿睡意。
  素芬似有干言万语要倾诉,临了却一句都说不上来。忠良终于依恋地说:“今天晚上又是这样好的月亮,可是我们就要分别了。”他看看手表,“现在是十一点,素芬,你记住,以后每逢月圆的晚上,在这时候,我一定在想念你们的……”
  “……”素芬哽咽着。
  忠良又问:“记得吗?”
  素芬拭了把泪水:“记得,我一定永远记着你的话。”素芬点着头,泪水象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掉下来。忠良吻着她的头发,又给她擦着泪水:“素芬,我会永远想着你们的。”
  第二天,张忠良便随救护队在烽火中离开上海。
  月朗星稀之夜,正是忠良向素芬话别时信誓旦旦说“一定在想念你们”的时分。月儿悄悄地透过山城一所华丽公馆的窗户,窥探到张忠良正拥抱着王丽珍在钢丝床上鬼混;月儿又悄悄地探视着孤岛上海素芬寄居的陋室,素芬正倚坐阶前,遥望园月,呆呆地盼望着丈夫归来。
  从家乡到上海后,生活的重担全落到了素芬的身上,白天在难民所里给孩子们洗衣,夜晚一面给婆婆熬药治病,一面照管离爹的抗儿。整天过着累死累活、半饥半饱的生活。
  到了黑云吞月、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雨大屋漏,满地是水,脚下简直成了大水塘,祖孙三代顶着席片,焦灼地等待着天明:“唉,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呀!”
  听到回答的是愈来愈紧的狂风骤雨。
  ——这就是上集:《八年离乱》中的素芬。
  白杨思绪所至,不禁打个寒颤,仿佛她就是那个被无情的世道与风雨侵袭着的李素芬:
  好不容易熬过了八年漫长的黑夜,日本鬼子投降了,抗战胜利了。婆婆激动地说:“我们总算熬到这一天了!”素芬心里在想:这一下,忠良该回来啦!一家人眼巴巴地、夜以继日地盼忠良归来,眼见别人家远去的亲人一个个回来,却迟迟不见忠良归,真是望穿了秋水。
  殊不知,张忠良早已忘了素芬一家老小。他自从投入王丽珍怀抱后,做了权势煊赫者庞浩公的私人秘书,周旋于商人掮客之间,成了爱慕虚荣的市侩,投机有术的老手。
  抗战胜利后,他又以“接收大员”的身份飞回了上海,却没有去找母亲、儿子及“沦陷夫人”素芬,而是到了“抗战夫人”王丽珍的表姐何文艳家里。
  双十节的夜晚,张忠良在何文艳家里举行盛大的鸡尾酒会,招待富商巨贾、政界要人。在宾客云集的大厅中,素珍忽然发现与王丽珍一起的那个张先生,竟是她日夜盼望归来的丈夫张忠良,顿觉天旋地转,大厦倾倒,手中的杯盘失落了下来。
  宾客询问原委,才知她是忠良的妻子,便四座哗然。素芬悲痛欲绝,从混乱中逃出。王丽珍则哭闹着逼张忠良离婚。
  张忠良母亲闻讯带着素芬、抗儿赶来训子。泼妇王丽珍从楼上下来,“啪啪”给了忠良两个响亮的耳光。素芬见状,心如刀绞,她踉跄着奔了出去,面对着滔滔的浦江,感到了生活的绝望,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决意投身江潮。她支走了跟来的抗儿,纵身投江自尽了!
  浊浪滚滚,漩涡喘急,江潮在悲怆而激昂地讴歌: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就是下集《天亮前后》中的素芬。
  上下两集,构成了一部曲折的家庭悲剧,生动地展现了抗战八年和“惨胜”前后的社会生活面貌。
  细细回味《一江春水向东流》全剧,白杨脑际清晰地出现了三条情节线索:
  一条是素芬与公婆、儿子的苦难遭遇,真实地再现了八年离乱时期沦陷区人民倍受屠杀、蹂躏的苦难生活,展示胜利后的人民依旧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现实。
  另一条是张忠良由向上走向堕落,围绕着张忠良的劣迹,刻划了庞浩公、王丽珍、温经理、何文艳等人物,通过他们如实揭露了国民党利用抗战与胜利,大发其财、穷奢极欲的罪恶。
  第三条线是条副线,是以素芬公爹及小叔忠民、婉芬为代表的积极抗日的线索,囿于当局的干预,这条线索在全剧中极其隐晦,却暗示了一股伟大的力量。
  三条线索交织和对比,组成了抗战八年及胜利以后中国社会的一幅色彩斑斓、光怪陆离的图画。
  拍摄开始了。
  本来对昆仑影业公司持敌对态度的反对分子,大肆侮辱《一江春水向东流》剧组,并贴出了一幅诅咒的对联:
  上联是:八千里路无路可走
  下联是:一江春水无水可流
  横批是:山穷水尽
  然而,敌人的诅咒,只能激起同仁们无比的义愤与一往无前的志气,他们克服着种种困难,用自己的思想情感、心血和汗水,终于汇成了滚滚东去的“一江春水”。
  又谁料,影片拍成了,当局检查机关又不予通过,不准上映。怎么办呢?郑君里想了一条妙计,给国民党检查官送去“一束鲜花’”,花中装的是几块金表,于是,此片很快就被通过发行了。
  白杨、郑君里等人高兴得蹦跳欢呼,喜泪横流。高兴之余,细细想来,这次“检查”通过之事,不正是影片本身揭露当局荒淫腐败的又一佐证嘛!
  《一江春水向东流》立即在黎明之前的神州大地上,如精神原子弹一般炸响了!迅即在广大民众中引起了广泛、强烈的共鸣。“成千万的人引领翘望,成千万的人踩进了影院大门”,“每次放映,电影院内出现一片饮泣之声,观众的眼睛哭得红红的。”
  各报评论文章蜂起,称“它标示了国产电影的前进道路”,使“我们为国产电影感到骄傲”。
  当时在香港的夏衍和文艺界的其他朋友,也曾联名写信给蔡楚生及全体创作人员,深有感慨道:
  “要是中国有更多一点的自由,要是中国有更好一些的设备,我们相信你们的成就必然会十倍百倍于今天,但,同时也就因为你们能在这样的束缚之下产生这样伟大的作品,我们就更想念起你们的劳苦,更感觉到这部影片的成功。”
  这是部极其成功的影片,从1947年10月到1948年1月初,连续放映三个多月,观众达七十一万二千八百七十四人次,在电影史上创造了电影卖座最高的纪录。
  白杨在银幕形象的创造上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正如《中国电影发展史》上所述:
  影片的表演艺术也有突出的成就,白杨扮演的素芬,演得真实朴素,成功地创造了这个具有中国妇女传统美德的优美形象,有真挚的内心感受和体现。
  富有魅力的杰作有着经久不衰的生命力。三十四年后,即到了1981年,白杨出访美国,在旧金山举力。的“中国电影回顾展”上放映了《一江春水向东流》,依旧盛况空前。《太平洋周报》称此片“是一部最受欢迎,最赚人热泪的影片,是中国电影史上最震撼人心的作品”。
  在旧金山,有座华侨创办的“世界戏院”,1949年落成时,开幕式中首映的是《一江春水向东流》;到了1985年,在“世界戏院”重建落成典礼的开幕式上,又重映了《一江春水向东流》。
  许多华侨远道赶来,连着观看《一江春水向东流》,并常久地等候在影院门口,见到白杨,异常激动地说:“影片深深打动人心,激发了华侨对祖国的热爱。”
  白杨的名字及其银幕形象,随着“一江春水”,从国内流到国外,从中国流向世界,一直流了数十年,还将经久不衰地流传下去。
  然而,当初,正当《一江春水向东流》轰动中外影坛时,白杨并没有被成功的锣鼓声所陶醉,她又在忙着进行新片的摄制工作。
  二十七岁的白杨,以不可遏止的创作激情,在黎明前的银坛上纵横驰骋,左右捭阖。《还乡日记》与《乘龙快婿》几乎是和《一江春水向东流》同时上马、交叉着进行拍摄的。从内容上来看,前两者又象是后者的“卫星片”,都是抨击现实黑暗的。
  《还乡日记》与《乘龙快婿》是由张骏样亲自编导,由白杨参加主演。两片辛辣地揭露了“接收”大员的贪污舞弊,描绘了战后国统区黑暗混乱的现实,塑造了一对敢于抨击黑暗的青年男女。
  1947年11月,当《一江春水向东流》等影片上映不久。白杨又参加昆仑公司拍摄史东山编导的《新闺怨》。在此片中,白杨饰演的是一个自毁的妇女,然而,现实中的白杨却是个自强不息的女性。
  随着人民解放战争的节节胜利.进步文化工作者为避免行将灭亡的反动派的疯狂迫害,纷纷撤离上海,南下香港。
  上海滩大影星来到香港的消息被电影厂老板知晓后,纷纷找上门来,要与白杨签订拍摄合同。“永华”捷足先登,和白杨达成了在《山河泪》中任主演的合同。
  不料,《山河泪》刚刚开拍,“永华”另一位老导演找到白杨,让她饰《大凉山恩仇记》的主角,说要付她几万港币一部片的酬金。当白杨看了剧本后,断然拒绝。原来这部影片通篇在为国民党涂脂抹粉。
  过了两天,“永华”又派人来了,“白杨女士,如若你不想要纸币的话,公司可以付你金条。”
  白杨沉着脸说:
  “你们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参与拍这部片子。”
  白杨不为数万港币、金条所动,断然回绝了“永华”的请求,随后,她又以同样的态度,坚决回拒了《忠义之家》导演的邀请,不与“走的不是一条道”的人合作。
  白杨就这样,不计报酬,宁愿与导演经验不多的张骏祥、吴祖光他们合作,因为她与他们都是在抗日战争的烽火中同舟共济过来的。
  艺术家的脚步是那样勤快,《山河泪》还没有公映,《火葬》又开拍了。这个影片是由万岳编剧、张骏祥导演的,白杨参加主演,饰农村少妇双喜。
  双喜被迫嫁给了同村不谙人事的孩子——孟家酒店的小掌柜长春,产生了“空闺独守”的哀情。不久,她与青年展大鹏(陶金饰)发生了爱情,于是导致了种种矛盾纠葛。
  到头来,双喜与长春、展大鹏等,在封建流氓势力的迫害下,酿成了纵火自焚的“火葬”悲剧。影片在一定程度上抨击了不合理的封建婚姻。
  是啊,在现实生活中,不合理的婚姻,曾葬送了多少男女美妙的青春、纯真的爱情以至宝贵的生命。
  新的女性却要做命运的主人,白杨早就冲破了封建的残余与世俗的偏见编织的樊篱,始终没有被爱情、婚姻缠住自己前进的步履。这四五年来,她和骏祥在影剧艺术上的合作默契,白杨是永远不能忘怀的。
  然而,在秉性、习惯等方面,白杨与骏祥似乎不那么协调。两人相处四五年来,没有大吵大闹过,可谓相敬如宾,但也并非融合一体。
  诚然,张骏祥是个正人君子,他不想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他深知,爱情这东西是神圣而又崇高的,互相不能有半点勉强,勉强了与她与己都没有什么好处。他似乎预感到将来会有什么变异。
  却说1949年,长空中传来一个喜讯,故士北平解放了!中共有关方面将派人前往香港,接文化界进步人士北上解放区。
  白杨、张骏祥与郭老的日本妻子佐藤富子(即安娜),乔冠华夫人龚澎等一行人同时北上。
  1949年岁末,白杨又回到上海。白杨一到沪,即被电影局安排到专拍故事片的上影四厂工作。说来也巧,四厂的厂主任竟是蒋君超。与他一见面,白杨喜出望外问道:
  “你怎么上这儿来啦!”
  君超笑着反问道:
  “我怎么不能上这儿来?”
  白杨曾和君超在旧上海时熟悉。君超从小受了不少苦难,七八岁时失去了双亲,后靠着叔叔的资助,上了复旦大学,一个偶然的机会,被著名导演卜万苍看中,进了电影厂,后又考进“联华”,先后参加拍了三十几部影片。
  1947年,在摄制影片《乱世男女》过程中,因上海国际饭店电梯发生故障,君超的爱人白璐失足踩空,摔死在电梯下……君超至今带着未成年的女儿过日子,够苦的。
  君超给白杨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白杨便和君超畅谈着自己的理想、志趣和爱好。
  却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杨与张骏祥的关系越来越明朗化了。骏祥从“四野”体验生活返沪后,也进入了上影四厂,任编导。
  近些日,他正忙着创作电影剧本《耿海林回家》,该剧描写青年农民耿海林被反动派拉去当壮丁,成了国民党士兵,尔后又被解放军俘虏,成长为英勇的战斗英雄,全剧通过这样一个人的遭遇、经历,来歌颂光明,抨击黑暗。
  骏祥正一头埋在此剧的创作中,白杨也忙着下厂体验生活,两人一直各忙各的。一天夜晚,终于有了个交心的机会,他俩心平气和地交谈了许久、许久。
  张骏祥毕竟已近不惑之年,白杨也已到“而立”年华,两人谈得很坦率、真诚。骏祥说,既然情意不和,那就分手吧,这样于你于我于事业,有好处。
  从那以后,张骏祥与白杨以同志、朋友相处,互相尊重,互不相扰。
  白杨与蒋君超则愈来愈接近,愈来愈亲密。一个周末的夜晚,男男女女都去舞厅跳舞了,君超来到白杨的寓所,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只首饰盒,一面打开来,一面对白杨说:
  “我送给你一样东西。”
  白杨凑过去一看,那既不是戒指,也不是首饰,而是一枚胸章。
  君超小心翼翼拿了出来,亮给白杨,问:
  “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白杨细细审视着:黄金色的椭圆形环里横着一根松枝,松枝上有一只金铸的松鼠,松鼠怀里紧紧抱着一颗闪闪发亮的珍珠。小小的胸章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又闪烁着奇光异彩,分明是货真价实的金玉铸成的。
  君超何以送她这样一枚贵重的胸章?白杨寻思了一下,忽然想起君超又名“云松”,目属鼠,那金铸松鼠不正是他吗?怀里的珍珠则是——她,白杨!她一下把那寓意深邃的信物贴到了唇边。
  有情人终成眷属。上海影剧界传出了一个令人瞩目的喜讯—一白杨将与蒋君超结婚。
  在新中国诞生一周年的佳节到来之际,举国欢腾。大上海火树窜天,银花怒放,中苏友协礼堂里灯火辉煌。上海影剧界同仁沈浮、孙瑜、郑君里、赵丹、陶金、黄宗英等等,纷纷应邀前来,参加酒会,祝贺白杨、君超喜结良缘。
  从此,白杨又开始了新的生活。
  从50年代到60年代,是白杨演技更加纯熟、创作力最旺盛时期。她先后主演了《团结起来到明天》、《为了和平》、《祝福》、《金玉姬》、《春满人间》、《冬梅》等多部影片,塑造了许多富有中国气派的妇女的优美、鲜明、动人的形象。
  1957年,《北京日报》和《沈阳日报》分别举办最受观众欢迎的影片、演员评选活动。在两家报社公布的五部最受欢迎的影片中,白杨主演的《祝福》和《为了和平》都名列前茅。在评出的五位最受欢迎的演员中,白杨又独占鳌头。因此有人说她是建国以来最早被评出的最佳演员。
  30年代《十字街头》公映后,有人预言她“将成为中国的新影后”,她终于以自己的勤奋和创造,使这一预言变成了现实。
  当时,《北京日报》编辑部还送给她一幅荷花,是著名国画家于非盒画的,上面有郭沫若的亲笔题词:“出污泥而不染,亭亭玉立,香色雍荣,为人民带来祝福,愿世界早进大同。”后边两句暗应白杨主演的《祝福》、《为了和平》两部最佳影片的片名。
  《沈阳日报》编辑部送给她的是一座精美绝伦的用煤晶石雕刻的仙鹤,象征着她的表演艺术已经达到了超凡脱俗的艺术境界。她还被选为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如今她仍在为我国的电影事业繁荣发达辛勤耕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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