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少爷的访旧:自己原来是贼


  我想我该接下去讲有关故事,我就是那个将宝石带给小姐的弗兰克林。1849年春天,我正在东方游历,收到了一封报丧信:信封上的姓名地址是布罗夫先生的亲笔。
  信里通知我说家父过世了,还说我将承继一大笔遗产。布罗夫先生请我赶紧回英国去。
  第二天早晨,我已在回国的途中。
  我的老朋友贝特里奇,描写我离开英国时那副面目,有点言过其实。不过雷茜儿对我这种态度,的确伤透了我的心。
  我出国去,一心想忘了她,我却根本忘不了。回到英国,我和布罗夫先生重新见面时,头一个问到的也是她。听到她与高孚利的婚变,又听说她在故爵爷一位居孀的妹妹———个称做梅里杜太太的女人——照拂下生活着,过了半个钟头我就到她家去了。
  开门人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在家。我打发他拿了名片上楼去,那人下楼来说范林达小姐出去了。六点钟,那人又告诉我说小出去了。难道小姐没收到我的名片?那听差向我告罪——小姐收到名片的。
  事情很明显,雷茜儿不愿见我。
  我最后希望就是写信给雷茜儿。
  回信来了,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范林达小姐不愿跟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通信。”
  这封回信把我侮辱了。布罗夫先生这时正巧来找我谈公事,我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他说我无意中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使她担心她的秘密泄露出来。”
  “她会不会照旧那样痛恨我?”我问。
  “只好这么解释那种举动了,”布罗夫先生说。
  我打了铃,让听差买票,我要乘下一班火车上约克郡去,弄明雷茜儿为什么对她母亲守口如瓶,为什么记我的仇。如果时间、精力、金钱办得到的话,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偷月亮宝石的贼!
  那天傍晚太阳下山时,我又站在那索绕心头的阳台上了。
  他在那儿呢——我那一去不复返的幸福时代里的亲爱的老朋友——他胭旧在那角落,嘴里叼着烟斗,膝差上放着《鲁滨逊漂流记》。他一见我面顿时高兴得对我客气起来。贝特里奇开始说。“如果这不是秘密,少爷,我实在想听听您干吗这样突然来到这儿。”
  “我从前怎么会上这儿来的?”我问。
  “为了月亮宝石呀,弗兰克林先生。可是这回您为什么上这儿来呢?”
  “还不是为月亮宝石,贝特里奇。”
  这老头猛的站住了脚,不胜惊讶的看看我。
  “别管那颗钻石了,弗兰克林先生!听我的话吧!那颗该死的印度钻石把接近它的人都搅昏了头。别糟塌钱,别找气受。克夫探长都槁得一团糟,克夫探长是英国最最神通广大的警探哩。”
  “我主意拿定了,老朋友。就是克夫探长这个人也吓不倒我。我早晚还想找他谈谈呢。”
  “克夫探长不会帮您忙啦,这位神通广大的克夫已经退休了。他在道金一座小别墅里种玫瑰花。”
  “这没多大关系,”我说。“不过我希望你帮我一次忙。”
  “比我能帮得了您忙的人有的是呢,”他厉声说,听他说话的语气,我知道他肚子里有些话藏着不想说出来。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套出他话来,我得拿他对我和雷茜儿的关心来打动他,我于是说:“贝特里奇,你愿意听到雷茜儿跟我言归于好吗?”
  “那还用说,少爷!”
  “可是,如今我出外回来,发现她是那样痛恨我,我曾经打算找她谈谈,她却不愿见我。雷茜儿只给我一条路,就是追究月亮室石的下落。”
  这话显然打动了他的心。
  “您心里没存什么恶感吧,弗兰克林先生?您不怕找出什么雷茜儿小姐隐秘吧?我有办法帮您破案,”他说。“您记得我们那个短命姑娘——罗珊娜吗?”
  “当然记得。”
  “罗珊娜临死前留下一封密信——给您的。”
  “在哪儿?”
  “在柯柏洞,她一个朋友手里。”
  “我们马上回去把信取来吧,贝特里奇!”
  第二天我们走下那条直通何特石东农庄的小道。很早,到那里已经看见渔夫的老婆在厨房里了。我还没说话,只见厨房一个暗角落里迎面走出一个幽灵。一个脸色苍白,蛮头蛮脑的姑娘,长着一头秀发,目光灼灼逼人,一跷一拐的走到我坐的桌子前。”这位少爷是弗兰克林·布莱克少爷,“贝特里奇把少爷这两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那姑娘向我背过身去,一溜烟的走出厨房。没过几分钟,她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封信,做个手势叫我出去!我跟在后面,在沙滩走会。“我想你有封信给我吧,”我开始说,“那封信就在你手里?”
  “再说一遍,”这就是我听到的回答。
  我像乖孩子温习功课一样,把这话重说了一遍。
  “不,”那姑娘自言自语说,“我看不出她在他脸上看到哪种美来。我猜不透她在他声音里听到哪种魔力。”她忽然背过脸去。“哦,我苦命的亲人呐!哦,我死去的心肝呐!”
  她把那封信扔到我面前,“拿去吧!我从没见过你,但愿今后也永远不再看见你!”
  说完这句话,她一跷一拐走开,我动手看信了,信封上这么写:
  谨烦露西·郁兰面呈弗兰克林·布莱克先生。
  我拆开火漆。信封里有一封信和一张纸条。我看看信:
  “少爷:如果您一心想知道您住在我们夫人公馆那时我那样对待您的用意,那就照我备忘录上写着的去做——做的时候切莫有旁人在场。
  仆罗珊娜·史柏尔顿首”
  我再看看那张纸条。抄录如下:
  “备忘录:落潮时到激沙滩去。从南岬往外走,一直走到南岬灯培和海岸警备队派出所的旗竿成一直线的地方。然后在灯塔和旗竿恰成直线的这一个地方,把一根手杖放在岩壁上,摸到悬在岩壁边,沉在流沙里的那段铁链。然后,把铁链拉起来。”
  我正看完最后一句话,就听见背后传来贝特里奇的声音。“我沉不住气了。弗兰克林先生。她信上说什么?”
  我把信和备忘录都给他。他看了备忘录,不禁大起感触。
  “探长说过这话!”贝特里奇大声叫道。“他说她有一份备忘录说明这块隐蔽的地方。这不就是吗!这就是把大家全蒙在鼓里的秘密呀。现在正退潮,少爷,我们可以顺着岸绕到激沙滩那儿去!”
  “来吧。”
  我们往激沙滩走去。靠了贝特里的帮忙,我不久就找到备忘录上所说的地方。还有二十分钟才退潮呢,我提议在沙滩上等。我没抽完雪茄,潮水就退了。只见黄沙露出,沙面一阵剧烈抖动——仿佛黄沙深处住着一恶魔,在挪动,在打颤。备忘录上教顺着手杖一直向前摸去,不久,我找到了铁链。我跪下,不费吹灰之力,把铁链拉了上来。铁链一头缚着一只铁皮箱。我把箱子放在两膝之间,使出浑身力气,设法把箱盖打开。我朝箱子里面一看,只见一箱子白的东西,原来是件麻布衣服。
  取出麻布衣服时,我还抽出一封和麻布衣服揉成一团的信来。信上定着我的名字。我把信藏在口袋里,拿着这件麻布衣服,走到沙滩那儿的干沙地上,我在那儿把布摊开,揉揉平。原来是件睡衣。我细细端详了一通——马上就看见从雷茜儿卧室门上沾来的漆斑!
  克夫探长说过的那番话犹在耳边,就好象他本人又在我身边了。可是这件睡衣是谁的呀?
  我开头原想查查刚才箱子里找到的信,忽然记起有个法子比这更方便,睡衣上一定绣着名字。
  我从沙地上拿起那件睡衣,我找到了,一看——原来是我自己的名字!
  流沙对世人保守的秘密给我拆穿了,我竟发现自己原来就是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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