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普克对马维民讲述了以两种不同逻辑进行的推理。在长久的沉默思考之后,两人之间展开了一场讨论。
  马维民说:“小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项青的?”
  普克说:“实事求是地说,真正开始怀疑她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从一开始时,我已经考虑到由于项伯远是在家中死亡,而又确定没有外人进入,可能的嫌疑对象只有除项伯远之外的另外三个家庭成员,那么周怡、项青和项兰,都有可能是凶手。所以除了周怡之外,我也对项青、项兰进行了分析,但基本上还是将重点放在周怡身上,没有特别对项青产生怀疑。”
  马维民说:“你曾说过,项青在项伯远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之后,才来找我谈起她对父亲死因的怀疑,你对此感到不理解,觉得里面似乎隐含着问题。那么,是因为这一点,才真正引起你对项青的注意吗?”
  普克摇摇头,说:“还不是这一点,这一点只让我怀疑项青对我们有所隐瞒,但还没有真正明确地怀疑她便是凶手。其实,我是从与项青家钟点工的谈话中,发现一个隐藏的小问题的,当时虽然感觉到有什么木对劲,却又忽略过去了。”
  说到这儿,普克心里明白,对于那个细节上的疑点,其实不完全是忽略,而是像他自己今早分析过的,在潜意识里,出于对项青的好感与维护之情,而有意无意地绕过了那个小问题。但这一点,曾克并没有原原本本地告诉马维民。
  马维民说:“哦,项伯远家的钟点工难道无意中了解了什么情况?”
  普克说:“说起来似乎与案情关系并不大。我和她聊天时,谈到三月三日那天,项伯远的一些情况。钟点工说那天下午她去项家上班时,项伯远就告诉她心脏有些不舒服,而且当时项青也在家,但很快就走了。”
  马维民思索着说:“我们和项青谈话时,她似乎说过,项伯远在吃晚饭时感到不舒服。不过,项青也没有说,项伯远是从晚饭时开始不舒服的吧?”
  普克说:“我们三人在一起谈时,的确是这种情况。
  但在您走后,我又继续问了这个问题,到底项伯远是从晚饭时才开始感觉不舒服的呢,还是在晚饭之前就开始的。项青说,据她所知,应该是从吃晚饭时开始的。您看,项青对于容易出现问题的地方,总是用很模糊的概念,不把话说死,而给自己留下后路。“
  马维民有点疑惑地说:“项青这样说,似乎的确没什么不对呀?”
  普克提醒马维民:“马局长,您别忘了,项青多次有意无意地提到,她与项伯远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项伯远的生活琐事都是由她来照料,包括吃药这一类事,所以她才能对项伯远所服用的一瓶药中究竟剩多少料那么有把握。项青说这些话的主要意图,其实本来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方便,让找们在不知不觉中形成并加深一种印象,即她与项伯远关系如此亲密,她绝不可能有杀项伯远的嫌疑。但当我和钟点工谈话之后,这些描述她与父亲关系亲密的话,却变成一个对她不利的因素。”
  马维民这一下子明白了,说:“噢,如果那天项伯远是从下午就感到不舒服,而项青当时又在家,项伯远将自己不舒服的情况连钟点工都告诉了,那么从项青与父亲关系的亲密程度来看,当然会对这个情况有所了解。”
  普克点点头,说:“正是这样。虽然钟点工并不能确定项青是否知道,但我们应该能够得出这样的推论。”
  马维民思索了一会儿,又说:“这一点固然是一个疑点,但似乎仍然不能让你认为项青就是凶手吧?”
  普克说:“对。而且我也说了,这一点我是到后来才真正意识到的,当时只是潜藏在我的大脑深处。接下来,就是周怡见到阿强时的反应,我觉得从常理来说,周怡木太可能是因为本来就记得阿强的面孔而表现出了木正常。因为周怡被阿强跟踪的那一次,她与阿强只是极短暂地打了一个照面,而她虽然谨慎地退出了欧阳严家的单元,但很快又绕了回来,说明她其实并没有真正起疑心。那么,几个月过去了,她能够仍然清楚地记得阿强的面孔吗?这种可能性并木大。这一点,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难解释。后来,我试着回想当时那个场面的所有细节,又隐约发现,那天项青将我们每个人都介绍给周信,表面看来很自然,可又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似乎是显得过于正式了。她向我们介绍过周怡后,便对周怡说,这是我的朋友普克,这是阿兰的朋友肖岩,这也是阿兰的朋友阿强。阿强的名字放在最后,但重复了两次是阿兰的朋友,其实是有点多余的。可能这正是项青在有意向周怡强调阿兰的朋友阿强这几个字。”
  马维民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不禁插了一句:“小普,你的心真是够细的,这种小小的细节,居然都能分析到这个程度。不过,确实是有道理的。”
  普克笑了笑,心情却是沉重的,说:“刚才我跟您谈自己的分析时,其实也是在清理自己的思路,帮助自己回忆一些可能疏漏的细节。当我意识到,星期四晚上,周怡实际上是因为听到阿强这个名字、而非看到阿强的面孔才表现异常时,我一下子想起来,那天下午我在项青家,项青知道项兰会告诉我她和阿强一起跟踪周怡的事。所以,当钟点工来上班时,项青先是问钟点工买了什么菜,听完之后,项青说项兰那天想吃鱼,而钟点工那天没有买鱼,项青便说反正菜场不远,让钟点工准备晚饭,她出去买鱼。其实项青出去的目的,是为了避开我们给周怡打电话,告诉周怡,项兰和她的朋友阿强曾见过周怡去欧阳严家。因此,晚上周怡听到阿强的名字时,才会表现得那么强烈。”
  马维民叹了一声,说:“真没想到,项青这个孩子……”
  普克心里也十分难过,停了一会儿,说:“项青确实太聪明了,她的思维方式除了逻辑十分严谨之外,更有着一种极强的理解力和分析力,能够对别人的心理活动做出相当准确的猜测。所以,项青常常根据她对别人可能会出现的猜测,制造一些看上去合理而且自然的情节。比如说,项青知道当晚我很可能会去查欧阳严的住所,就想出去给周怡打电话,以便制造后来出现的周怡见到阿强时的那种场景。为了不引起我的注意,项青便以关心项兰身体为名,可又不是直接来表现这种关心。
  项青只是说阿兰今天想吃鱼,项青知道,我明白项兰那天身体状况不好,需要增加营养,虽然项青是说阿兰想吃鱼,但我会想到,是项青关心项兰的身体才有意这样说。你看,一瞬间的举动,项育费了那么多周折,而她对我心理状态的估计又基本正确,当时我真是按照她推测的思路那样想的。项青的做法,无论看起来,还是让人细想起来,都很合乎情理,也符合项青与项兰关系的常态,很难令人对此产生注意。就说我自己,也是后来才起了怀疑,而且还是以刚才所说的那些疑点作为前提。“
  马维民摇摇头,说:“以项青这种思维,如果不是碰到你这么头脑冷静细致的人来查,只怕她到头来真的就实现她的计划了。”
  普克没有马上说话,心里有一种郁闷的感觉,似乎还有深深的怅惆。
  也许项青真是没有预料到,马维民会找到普克这样的人来查此案吧。普克之所以觉得郁闷,是因为自己情感上的纠结。普克不想欺骗自己,否认自己对项青那种隐藏的好感,否认项青以她那种水一般的柔韧带给自己的深刻而特别的感觉。
  如果没有这些复杂的案情缠绕在里面,如果项青是一个清清白白没有阴谋的女人,如果普克与项青是以两个普通人的身份相识相遇,难道在他们彼此的灵魂深处,没有存在着一种类同、一种吸引、一种隐约的爱慕吗?
  普克想,自己之所以能够对项青精心制造的谜局加以辨析,也许正因为他们头脑中某些深层的意识和情感,其实是十分相似的。而这种相似,对于普克这样一个人来说,又是何等的珍贵与难得。
  普克还意识到,自己现在能够发现项青的嫌疑,除了项青在细节问题上出现的漏洞之外,还有一种东西也影响着普克对项青的判断。那是一种感觉,正像普克梦中感受到的那种感觉一样,普克觉得在项青面前,自己被一股看不到、抓不住而漫无边际的力量所影响、所控制。而普克在这种无形的影响控制中,渐渐变得有些迷乱,迷失,那个他一直现为比躯体生命更宝贵的精神上的自我,正在慢慢被淡化、被扭曲。
  这种感觉令普克窒息。
  现在,普克已经努力从项青水一般柔韧的力量中挣脱出来了。而普克心里,为何并没有逃脱牢笼的喜悦感,却如此的郁闷怅们呢?普克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沉默了一会儿,马维民又问:“星期五那天晚上,项青九点过几分到你住的宾馆房间,这是你我都可以证明的。而之前六点钟开始,项兰可以为项青证明,项青与项兰一同在外,然后项青又送项兰回家,八点四十才离开家门。而在你第二种分析中,项青在这段时间内的活动,被她用调整钟表时间等方法所制造出的假象掩饰过。这只是你的一个假设呢,还是已经有了证据?”
  普克说:“我是今天上午才真正形成比较清晰的思路,所以,这一点暂时还是个假设,没来得及验证。但我已经决定,等一会儿就去设法取得证据。”
  马维民说:“你打算怎么做?”
  普克说:“我需要您的支持。我们要去项家一趟,最好项青不在家,项兰也不要停留在客厅,然后,我去取客厅座钟上的指纹。只希望项青还不那么专业,能够估计到我会怀疑她那天调整过时间,而已经将指纹除去。我们都知道,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去调整座钟时间的,早些时间的指纹已经消失,如果近两天有人调整过座钟,而且没有进行处理,应该可以取到。”
  马维民想了想,说:“这么做虽然是个办法,万一取不到呢?或者说你假设的项青通过调整钟表时间,以制造自己案发时间不在现场的假象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存在呢?”
  普克说:“您说的对,两种可能性都有,或者项青的确调整过钟的时间,但已经将指纹进行了处理,或者她根本就没有过我假设出的行为。如果是前者,我们还可以想办法找其它的证据,而如果是后者的话,说明我第二种逻辑可能从头至尾都是错误的,那么我就要从另一个方向去考虑整个案子。但我仍然比较坚持周怡不是真正的罪犯这一点,因为逻辑上那个重大的矛盾确实存在。”
  马维民提醒普克说:“你是否想过,那天给120打求救电话的,根本就不是周怡,而是其他一个我们尚未了解的女人呢?”
  普克点点头,沉郁地说:“对,这个问题我想过,不是不可能的,虽然从现在的调查来看,似乎欧阳严身边不再有其他的女人。正因为如此,到目前为止,我对这个案子的侦破都不抱乐观态度。我甚至想过,也许查来查去,最后又变成一桩死案,被封存到积案档里。”
  马维民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尽力而为吧。那么,就开始下一步?”
  普克说:“好吧,我们先和项青联系一下,一起去顶家一趟。”
  马维民说:“也不知她们姐妹俩现在在哪里。”
  普克说:“希望项青已经去公司了。说实话,如果项青在,要将她引开而不引起她一点怀疑,真不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马维民苦笑了一下:“我们两个大男人,简直是……”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但普克已经明白了马维民的意思。以马维民多年的刑侦工作经验,加上普克较为突出的刑侦工作能力,却被一个年轻女性当成了控制对象,被牵着鼻子走出这么远,甚至被利用来作为推进凶手罪行的工具,这样的事情,想起来的确让人感到羞耻。
  普克心中何尝没有同样的苦涩。现在要去取项青可能留在钟上的指纹,普克在对马维民说时虽然显得较有信心,实际上,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普克甚至抱有一种侥幸心理,希望自己运气不要那么坏,又被项青钻了空子。这种侥幸心理在普克以往的办案经历中,几乎从未出现过,他心里不禁添了几分羞愧。
  普克拨了项青的手机,片刻,项青接通了电话。
  普克说:“项青,我是普克,你现在在哪儿?”
  项青说:“我已经到公司了。本来阿兰不让我走,说她一个人在家害怕。可公司里又打电话来,有急事要处理,只好来了。我准备尽快把事情处理完就回去,用不了多久。”
  普克说:“那项兰现在在家了?”
  项青说:“对,阿兰在家。她……你知道,她做过手术后的这几天,一天也没好好休息过,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她身体好像很受影响。我准备带她去医院看看。”
  普克不动声色地说:“我和马局长还有些问题想和你们俩谈谈,这样吧,反正项兰现在在家,我们先去,你公司的事情办完就回家,好吗?”
  项青说:“好。”
  普克本想问问项青,利基公司今天有没有特别的情况,略一迟疑,还是没问。挂了电话,和马维民说了一下情况,普克带了提取证物所需的工具,和马维民一起,抢在项青回家之前赶去项家。
  还好,赶到项家时,项青还没到家。普克在院外按了半天门铃,项兰才拖着步子出来开了门,一看到是马维民和普克,原本十分灰暗的脸上一亮,说:“哎呀,太好了,总算有人来家里了。你们不知道,我现在一个人在家有多害怕。”
  三人进了楼里,普克温和地对项兰说:“项兰,你还是回房间休息吧,马叔叔有些事想和你谈谈。项青一会儿就回来,我在楼下客厅等她。”
  项兰点点头,以前那种神气活现的样子一点儿也找不到了。她上楼回到自己房间,马维民也跟着去了。
  普克心里不知怎么忽然有些紧张,也许是担;动真的出现不那么乐观的局面,在钟上取木到项青的指纹。也许更担心正在取指纹时,项青突然回来撞到。普克沉住气,戴上手套,小心地取下放在柜上的钟,用带来取指纹的一套工具,仔细地进行了处理。结果令普克松了一口气,在显影药物的作用下,钟面上出现了不少完整清晰的指纹印。普克留下了指纹样本,又将钟放回原处。
  项青还没有回来,普克想了想,走上楼,也来到项兰的房间。项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马维民正和她谈一些有关项伯远与周恰之间关系如何的问题。见到普克进来,项兰脸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也许和马维民谈话令她有些乏味,也许在这种状况下,和母亲相关的问题令她感到害怕而厌烦。马维民回头和普克交换了个眼神,普克微笑着点了点头,马维民明白普克已经取到指纹了。
  项兰说:“普克,你知不知道我姐什么时候回来?”
  普克关切地说:“我们来之前给项青打过电话,她说很快就回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听项青说你有些不舒服。”
  项兰为难地膜了马维民一眼,没有说话。
  马维民笑着说:“怎么回事,有悄悄话不跟马叔叔讲,反而要跟普克讲?”
  项兰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没有。”
  马维民站起身,笑着说:“没关系,马叔叔是很识趣的,你们有什么话慢慢讲,我先到楼下去了。”说着便走出了项兰的房间。
  普克温和地问项兰:“是不是身体感觉不好?”
  项兰半低了头,脸上有点委屈的表情,说:“嗯,好像,好像……出很多血……”她的眼睛没敢看普克。
  普克也有点担心,项兰的脸色确实很苍白。看看表,说:“阿兰,你等一下,我现在再给项青打个电话,如果她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就等她回来,一起送你去医院。如果还没动身,我自己马上送你去,好吗?”
  项兰抬起眼睛看看普克,轻轻点点头,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感激。
  普克准备到楼下打电话给项青,一眼瞥见桌上那只小闹钟,心念一闪,问:“项兰,这段时间你调过这个闹钟吗?”
  项兰不解普克问话的用意,摇摇头说:“没有,我也用不着赶时间上班,除非换电池,平常摸都不摸它一下。”
  普克问:“上次换电池是什么时候?”
  项兰轻轻皱起眉头,迷惑地说:“问这个干什么呀?
  一个电池可以用好长时间呢。上次换电池,都是去年的事儿了,谁会记得那么清。“
  普克说:“那项青平时用你的闹钟吗?”
  项兰更觉得奇怪了,说:“普克,你怎么啦?我姐自己有表,房间里也有钟,她用我这个钟干什么?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普克说:“对不起,我借用一下你这个钟可以吗?”
  项兰疑惑地点点头。
  普克小心地拿起闹钟,走出房门,下到客厅,马维民正在客厅沙发里坐着。普克来不及和马维民解释,来到卫生间,关上门,动作迅速地对闹钟进行了技术处理,直到取得闹钟上的指纹样本,才松了一口气,出了卫生间。
  普克说:“马局长,这上面的指纹可能也是一个线索。我现在要给项青打个电话,您帮我把钟拿上楼,放回项兰的房间好吗?”
  马维民刚才虽然没有看到普克的举动,但已经明白了普克的意图,他接过钟上楼去了。普克用客厅里的电话与项青联系,接通以后,普克问:“项青,你现在还在公司吗?”
  项青说:“我已经到家门口了,正在开院子门呢。”
  电话挂断,项青已经走进来了,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焦急,一见普克就问:“阿兰现在怎么样?”
  普克说:“我看是应该去医院,她脸色很差。”
  项青着急地说:“我先上楼去看一下。”说着匆匆地往楼上走。
  普克也跟着上了楼。项青一进项兰的房间便急着问:“阿兰,是不是很难受?来,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我帮你换衣服。”
  项兰看样子病得不轻,脸色越来越苍白,像是失血过多,整个人显得软弱无力,任由项青摆布。
  项青帮着项兰换衣服时,才发现马维民也在,忙说:“马叔叔,您也在呀。我想先带阿兰去看看医生,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等我回来我们再谈,好吗?”
  马维民说:“先送项兰看病要紧。早知道,刚才不让局里的车走就好了。”马维民和普克刚才是局里的车送来的,因为不知道要等多久事情才能办好,马维民又让司机将车开回局里去了。
  项青帮项兰穿好了外套,说:“普克,你帮我扶阿兰下楼好吗?我先出去叫一部出租车,让它直接开进来。”
  普克说:“好,你去叫车,我们在院门口等你。”
  项青匆匆出去了,普克的手臂小心地环住项兰的腰,扶着项兰慢慢下楼,项兰的身子软软地倚在普克身上,马维民则在后面跟着。
  普克说:“阿兰,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项兰软绵绵地说:“什么事?”
  普克说:“凡是我单独和你谈话的内容,都请你不要对其他任何人讲,好么?”
  项兰抬起眼睛看看普克,目光里似乎有一丝忧伤:“你说的其他任何人,也包括我姐姐?”
  普克觉得自己的心轻轻抖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项兰慢慢走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流下眼泪来。
  “我想我们这个家,大概彻底完了。”她喃喃地说,眼睛茫然而忧伤地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答应你。”
  普克扶着项兰来到院门口,马维民在后面帮着锁好了两重大门。正好,一辆出租车已经开过来,项青坐在前排座位上,车一停,普克便扶着项兰上了后排座位。
  普克说:“马局长,我去就可以了,您先回局里去吧。”
  马维民说:“好吧,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
  项青普克将项兰送到医院检查后,发现项兰只是由于手术后缺少休息,情绪变化太大,身体恢复不好,引起了一些炎症,造成出血量加大,没有太严重的问题。项青普党都松了一口气。
  医生对项兰采取了必要的处理和治疗后,说项兰最好是留院观察几天,问家属的意见。项青想了一会儿,同意让项兰住院,便去办了住院手续。很快,项兰在一个单人病房安顿了下来。
  等项兰在床上躺好,项青对项兰说:“阿兰,你在这儿安心休息,我先回家一趟,给你取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
  普克说:“既然项兰没事,我也回去了,看看马局长那里还有什么事情。项兰,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儿就来看你。”
  项兰点点头,没说什么。项青普克便一同离开了医院。
  项青说:“你和马叔叔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和我谈?”
  普克想了想,说:“欧阳严死了。”普克的语气很平静,说话时,静静地看着项青的眼睛。
  项青吃惊地说:“怎么?他死了?什么时候死的?”项青的脸上是再正常不过的那种惊异表情。
  普克说:“星期五晚上死的。所以现在看来,情况越来越复杂。我们本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些利基公司的事情。不过,公安局也正在你们公司调查,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线索,对案情会有些帮助。”
  项青仍然很讶异,说:“怪不得今天公司里气氛不对劲,说是有人来查总经理,但又不知是哪方面的事情,还以为是经济上的问题。居然是欧阳严死了。”
  普克说:“本来刚刚查到欧阳严可能是你母亲的情人,说不定与你父亲的死有关,现在他突然一死,使我们的处境变得很被动。”
  项青问:“欧阳严是怎么死的?也是被杀的?”
  普克注意到,项青无意中用了“也”这个字,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简单地说:“现在还不确定,正在查真正死因。我送你回去吧,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项青迟疑了一下,说:“也好。”
  两人坐车回到项青家。一进客厅,曹克说:“项青,我有点口渴,有没有水喝?”
  项青歉意地说:“有,我去给你倒。这两天真是太乱了,你每次来好像都忘记给你倒水喝。”说着,走到饭厅去给普克倒了一杯水,端到客厅,放在茶几上。
  普克笑着说:“谢谢,我在这儿坐一下,喝点儿水,你先帮项兰收拾东西去吧。”
  项青点点头,便上楼去了。
  普克小心地端起杯子,走进饭厅,将水倒掉,从随身带的那个装有工具的包里取出一个证物袋,将杯子装进去,再放回包里。然后走回客厅坐下。
  过了十几分钟,项青提了两袋东西下楼来,普克忙上前接过一个大的袋子,说:“我送你到门口叫车。”
  项青微笑着说:“谢谢你。今天你在,我心里好像就安定多了。”说完,脸上一下子有点红,没敢看普克的眼睛。
  经过客厅时,项青的目光扫了一眼茶几,普克忙说:“我刚才喝完水,把杯子洗了,放在饭厅里了。”
  普克刚才已经看到饭厅橱柜里有很多杯子,希望自己悄悄拿走一个能够蒙混过关,不引起项青的注意。项青似乎还没从刚才那种情绪里走出来,对此并没在意。
  两人到了住宅区大门口,等到一辆出租车。
  普克帮项青把东西都拿上去,说:“项青,那我就回去了。”
  项青含笑对他摆摆手,说:“有什么事情再给我打电话。再见。”出租车便开走了。
  普克也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直接让司机将车开到了公安局。到了局里,普克找到马维民,将那个杯子以及他从钟上取到的指纹样本,一并交给马维民。马维民马上让局里的同志拿去进行必要的处理和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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