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绯衣哭着醒来,心情异常沉重,她闷闷地坐在床沿,完全不想见任何人。
  “眼睛都肿了。"她望着浴室的镜子,咕哝道。
  她打湿毛巾敷在红肿的眼皮上,经过半个小时后,终于勉强可以出去见人。
  廷瑜不知起床没有?顺道绕过去看看。
  廷瑜的房门虚掩着,傅诽衣自门缝中看到了徐宇扬比手划脚地讲话,深伯打扰了两人谈公事,她决定待会儿再来找人。
  警方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吗?"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时,听到温廷瑜发出了疑问。
  什么化验报告?绯衣纳闷。
  “出来了。根据初步研判,车子曾被人动过手脚,因此,你们那晚的失事,不是意外。徐宇扬的声音里有平日少见的严肃。
  什么?!
  在门外偷听的绯衣大吃一惊,她一直以为只是单纯的煞车坏掉而已。
  “我想也是。"温廷瑜的声音依旧平板地不带一丝情感,完全察觉不出他的怒火正在聚集。
  “根据现场残留的油渍推断——"徐宇杨接续道。"你的煞车线可能早被剪断。汽油沿着路面不停地滴漏,即使不踩煞车,挤命滑行也会爆炸的。”
  “查得出来是谁干的吗?”
  “警方找出一些可能涉嫌的名单,你看看。”
  傅排衣看见宇扬拿了一张纸递给廷瑜,无奈相距太远看不清晰。算引她不想勉强了;知道是谁又能怎样呢?拿斧头去砍人家吗?再说她最近实在已经知道太多事情了,小小的脑袋瓜里一时之间也无法消化,还是不要给自己制造麻烦吧!反正他们两个一定会料理得很好的。
  这样一想心情随即开朗,她轻松地下楼,却在大厅见到那日和温夫人说话的老头。她原想装作没看见地记过去,但可惜……她被逮个正着。
  “这不是廷瑜的新娘吗?"温书哲夸张地调高了声调。
  “您……我认识您吗?"傅绯衣假装从未见过此人,毕竟她上回是偷偷看到他的。
  “我是廷瑜的舅舅——"他上前一把握住排衣的玉手,眯着原就细小的眼睛说道。"是他们大妈的弟弟。”
  “啊!您好。"傅绯衣基于礼貌,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不知为什么,傅绯衣非常讨厌看到这个人。他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感、獐头鼠目模样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温书哲紧抓着傅绯衣的手,不停地用拇指磨搓着她的手背。"哇!廷瑜眼光真好啊!找个和妈同一典型的媳妇儿;皮肤又白又嫩,脸蛋跟个洋娃娃似的,真是可爱极了!这是不是遗传哪?怎么父子俩的口味都一个样儿呢?"他从头到脚仔细地把绯衣打量了一遍,那种邪淫的神情盯得绯衣浑身不自在。
  “谢谢……"绯衣欲抽回被他摸遍了的右手,温书哲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反倒握得更紧。
  “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温书哲的脸色倏然转为阴沉。"无论你知道些什么,都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这样日子也能快活一些;否则——”
  “把你的脏手拿开!"徐宇扬突然出现在绯衣身边。
  温书哲立刻放开排衣,沉着脸道:“我不过是恭贺她,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儿。"徐宇扬正义凛然地说道。
  在他两人讲话的同时,傅绯衣才注意到刚才一直躲在温书哲身后的男子。他长得很瘦小,赂驼的背脊似乎很难挺立起来,不过那副小头锐面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这个一副瘪三的男子,发觉傅绯衣的眼神之后立刻低下头,并且转向背对着她,不让绯衣看清他的面貌。
  这个形影猥琐的男人究竞是谁?为什么怕绯衣看他呢?
  傅绯衣觉得很纳闷。
  事情竞越来越复杂了!
  自从上回在花园与老奶奶谈过话后,傅绯衣即非常喜爱这位随和的老太太;只不过,至此之后她就没再见过神智清醒的她,这令排衣很是泄气,同时也不禁怀疑,上次老奶奶说的话是否可以当真?
  “奶奶——"傅排衣敲着门。"我要进来喽!”
  门一开,就见到老奶奶坐在摇椅上。"绯衣,来——"她召唤着她道。
  “奶奶,您今天好吗?"傅绯衣关了门轻快地上前,蹲坐在老太太的跟着。
  老太大今日气色极好,两颊红通通地显得喜气洋洋,嘴角亦挂着欢乐的微笑。
  “听说你和廷瑜要结婚啦?"老太大笑呵呵地看着绯衣。
  “奶奶,你今天——"傅绯衣有点儿吃惊,怎么今日的老太太好似又清醒了?
  “我真高兴。"老太太伸出满布皱纹的手,紧紧地握着绯衣。"欢迎你加入温家。”
  “谢谢你!奶奶。"排衣开心地亲了一下老太太,两人一块儿愉快地笑了。
  “你还记得我上回告诉你的事吗7"老太太忽然压低了嗓音问着绯衣。
  “恩。"傅绯衣点头。
  “有就好……"老太太露出宽慰的神色,随即再说道:“其实除了书琴,还有一个人你要注意,他可能比书琴更加歹毒好几倍呢!”
  “是谁?"傅绯衣跟着紧张地眨了眨眼。
  “是——"老太太正欲开口,敲门声却传人耳际。
  “老太太,我要进来了。"梅婶一开门,看到绯衣也在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不过很快的,她又镇定地回复原来不苟言笑的样子,合上门走了进来。
  “原来傅小姐也在!”
  “什么傅小姐,她是小怜啊!"老奶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还不快给小怜沏壶茶?快去!”
  梅嫂闪过一丝不屑,但仍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绯衣——"老奶奶转过身来抓着她,眼神还不时膘向门扉,焦急地说着。"今天午夜你来我这儿,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奶奶?"傅绯衣搞不清楚老太太到底有没有疯,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我是装疯卖傻骗她。"老奶奶不停地望向房门,催促着绯衣说着。"现在你赶快离开,免得他们又起疑心。
  傅绯衣不安地点点头,立刻听话地走了出去,正巧遇到端着茶的梅嫂。
  “不多陪老太太聊一会儿?"梅婶怪声怪气地问道。
  “不……"傅绯衣全身打了个寒颤。只要一看到她,绯衣就觉得呼吸困难。"奶奶该多林息……"她嗫嚅地说着。
  “这倒是。"梅嫂语气尖酸,真让人不舒服。
  “谢谢您,梅婶。"傅绯衣迳自从她手中接下茶杯,报以一个勉强的微笑,即似逃命一般飞奔面去。
  采音提前赶到台北,原因无他,因为她亲爱的老公——程昱今天终于回国了!小俩口数日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情话,为了避免闲杂人等的干扰,他们要明天才回来参加老奶奶的寿诞。
  少了采音,温家宅子变得好冷清,绯衣不禁开始想念她了。
  奇怪的是,除了早上见过徐宇扬一面外,到傍晚为止,廷瑜和徐宇扬不知忙些什么,全不见人影。
  真反常耶:廷瑜以往不管工作多忙,总会抽出时间陪她吃饭;就算他真无法陪她,也会告诉她在忙些什么;不像现在,连他人在哪儿都不知道。真是怪异。排衣懒懒地拾级而上,心里多少有些沮丧。
  “我希望你别再玩这种低级的把戏。"廷瑜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
  绯衣加快脚步,冲上二楼。
  只见廷瑜双手抱胸,和怒视着他的温夫人在走道上等侯着。
  “我玩什么把戏?"她挑衅地问道。
  “我知道你指使你弟弟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廷瑜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大叠的资料及报告,"啪"的一声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什么意思?"她勃然大怒。
  “我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得很。"廷瑜仍维持他一贯的淡漠表情。"我劝你,别再让我知道你企图伤害绯衣,否则……。
  温夫人发出尖锐的笑声。"怎么?堂堂龙腾集团的负责人,现在竟然有了弱点。”
  廷瑜依然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我警告你,别逼我做出让你后悔的事。”
  他转身,惊讶地看见绯衣就在他们身后不远之处。
  绯衣心虚地对他一笑,希望廷瑜不要因此而生“走吧。"他温柔地对她说着,并轻搂着她下楼。
  晚餐是在沉默中进行,绯衣耐心地等待着.等廷瑜主动开口告诉她一切始末。
  饭后,他轻声说道:“我们去花园散散步。”
  晚风微微吹拂着,远处传来一阵阵蝉鸣声,她牵着廷瑜的手,沉醉在此刻的幸福里。
  “小红帽……"他深情地唤着她。
  “其实,你不必这么卖力地去追查二十八年前的旧事,我不希望你因而累坏了,也不希望你陷入危险之中。”
  “我不会有事的。"诽衣甜甜地笑,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小红帽。"廷瑜的双眸洋溢着款款深情。"我承认二十八年前的事,对我很重要,而采音也请求你,一定要查出真相,但是……"他的声音因担心而轻颤着。"任何的真相都没有你重要,我不要你受到丝毫伤害;尤其……你不知道你所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敌人。"他紧紧地将她抱住,像是伯一松手便失去她似的。
  傅绯衣抬起头看着温廷瑜”“你们兄弟俩背负着这个疑团已经这么多年了,恰好我又能帮上你们的忙;尤其采音那么热切地盼望我能揭开真相,我怎能令她伤心嘛!”
  "但我怕那些人会对你不利呀!"廷瑜着急地说。
  "还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像我妈一样遭人陷害,你教我怎么活下去?”
  “"放心吧!廷瑜。我会小心的。"傅绯衣转过身子双手环上他的颈项,温柔地说道。
  “我也不舍得离开你啊!”
  “知道就好。"温廷瑜爱怜地捏捏她的鼻子,献上一个深情的吻。
  当!当!大厅墙上的时钟于半夜十二点整呐了起来。
  现在大家都已经睡了吧?
  傅绯衣蹑手蹑脚地从楼上溜了下来。她偷瞄了廷瑜的书房一眼,灯火通明,想必一定还在办着公事。
  她小心翼翼地经过他的门前,深怕被发现了,廷瑜就会陪她上床睡觉了。
  “奶奶——是我。"她好不容易走到老太大的门前,敲了一记轻声说着。
  等了好一会儿,老太太都没有动静。
  “我进来喽……"傅绯衣试图转动着房把,想不到房门应声而开'她立即闲入房里,迅速地把门带上。
  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傅绯衣什么也看不清楚。
  “奶奶……"她小声唤着,室内仍是死寂一片。
  终于,她的眼睛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就着微弱的目光,缓缓前进。
  “奶奶。"绯衣猜她大概睡着了,便摸索着走到床边,打算叫醒她。
  绯衣伸手往床铺一摸……
  咦?没人。
  奶奶呢?温奶奶上哪儿去了?
  她打量着四周,隐隐约约可见到摇椅上,浮现出一个人形。
  “奶奶——"她低唤一声走过去。
  却从脚底下传出了噼哩叭啦的碎裂声。绯衣低头,这才发现散落了一地的白色药丸。
  咦?这不是温奶奶平日服用哮喘的药吗?怎么会掉了一地?
  “奶奶……"她轻唤着,摇椅上的人,却依然没有回答。
  绯衣开始怀疑,摇椅上的人,真的是温奶奶吗?
  她仍朗摇椅前进,心却愈来愈不安及退缩……
  淡淡的冷汗,自额上流了下来,她想转身离开,却又不舍放弃。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能得窥二十八年前的真相下。
  她犹豫不决地在梳妆台前的镜子停了下来。
  微弱的月光,自窗外射了进来,她不经意地瞄了镜子一眼,却差点魂飞魄散。
  一只苍白面无血色的手。静静地躺在床下。那是……温奶奶那仁慈而充满皱纹的手。
  顿时,一股寒意自心底涌了上来,她不停地颤抖着,大额的泪珠,自服眶中倾泻而下。
  她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独自吞噬着那苦涩的恐惧。
  此时,坐在摇椅上的黑影,修地站了起来。
  “你……你是谁?"绯衣的声音忍不住发颤,紧闭的牙关格格作响,身体也不自觉地后退。
  黑影没有吭声,只是一步步也朝她走来,一步接着一步……
  黑影一步步地逼近,傅绯衣无助地向后退,直到背脊碰到了坚硬的壁面,电灯的开关咔答地响起——
  白花花的光线一下于笼罩了整个房间,傅绯衣以手遮蔽突如其来的亮光,努力适应着眼前的景象。
  虽然黑影亦被这光芒给照射得睁不开眼睛,令傅绯衣终于有机会看清此人的真面目——
  “梅嫂?原来是你!"傅绯衣讶异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梅嫂,以及她手上那把银色匕首。
  “为什么?"原来,傅绯衣梦境里的那个黑衣人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乔装成男人的梅嫂!
  “二十八年前我能够杀掉你冯玉怜,现在……我当然可以再杀你一次!"梅嫂的眼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疯狂地骂道。
  “我不是冯玉怜——"绯衣惊恐地解释,却不奢望梅理会相信。
  “哈!哈!哈!"梅嫂疯狂地笑着,晃着手里的武器得意地说道。"怎么?你也会怕我吗?”
  廷瑜!快来救我!傅绯衣的心底巴不得出现奇迹,冀望温廷瑜能冲出来解救她;不然,她的下场真会和小怜一样悲惨了!
  梅嫂尖声一叫,高举着幢首向她身上刺来,傅绯衣迅速一蹲,趁着空档夺门而出。
  快来人呀!
  傅绯衣冲进温廷瑜亮着灯的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整个人贴在门后频频喘气。
  “廷瑜……"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房里放眼所及空无一人,温廷瑜似乎没在这儿。
  “廷瑜?"屋里虽然灯火通明,却安静地出奇。傅绯衣一边唤着.一边绕过沙发往书桌走去。
  “哎哟——"她不知绊到了什么,整个人跌落在地。她努力地站起,转身一看——
  “这个人……"等到绯衣看清楚躺着地上的是具死尸,而且还是今天才见到,那个躲在温书哲背后的男人时,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救……救命阿!"她狼狈地想跑,却发现沙发的另一边也躺了一具陌生的尸首。
  这……这两个人……怎么会死在这儿?
  廷瑜呢?
  傅绯衣惊慌失措地瞪营房门,心想该不该开门出去找人。
  “绯……绯衣……"一阵申吟传入耳中,傅绯衣跳起来冲向书柜后一看——
  脸色发白,身体僵直的徐宇扬;和撞破了头,满脸是血的温廷瑜。
  “廷瑜!"傅绯衣惊呼地抓着他的手。"你怎么会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
  受了重伤的温廷瑜费力地撑开眼皮,用着沙哑微弱的声音对她说道:“快……快逃——”
  傅绯衣摇头。她不能把廷瑜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个小傻瓜!温廷瑜在心中埋怨着。他的头仍因巨大的撞击而晕眩,这疼痛剥夺他所有的力量,如今绯衣身陷危险,而他竟无法保护她!
  “快——走——哇!"他咬着牙再次告诫绯衣。
  “不——"傅排衣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滴了下来,满腔的情感梗在喉头令她说不出话来,看着心爱的人倒在这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见他就这样死去。
  “我看……你们到地下再做夫妻吧"温书哲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
  绯衣这个笨蛋,这会儿真的来不及了……她反射性地以身体撑住廷瑜,不让他接近他们。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他"绯衣深知她跑不掉了,所以在死之前,她想了解真相。”
  “你何必用这么怨恨的眼神瞪着我?"温书哲玩弄着手上的枪悠哉地道。"为什么?因为你厌倦了老是做别人手下无足轻重的配角!”
  “就算如此,你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杀死一堆人哪!”
  他凝望绯衣一眼,然后哈哈大笑。"廷瑜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单纯到近乎白痴的女人。我若不先发制人,把廷瑜的班底给瓦解掉,又怎能跃居总裁的地位呢?"温书哲耸耸肩,满脸的不屑。"他以为他很聪明,想把我换掉,没想到竞先被我将了一军吧!哈哈——”
  “那你到底想怎样?"傅绯衣不客气地质问着。
  “别急!别急!好戏马上就要开锣啦!等所有的主角都到齐,你就可以慢慢欣赏这部家庭伦理大悲剧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温夫人突然开了门走进来。
  “书哲!你在搞什么鬼?”
  “你来啦!我敬爱的大姊。"温书哲偏着头微笑着。
  “坐嘛!来看看我的能力。”
  “你赶紧给我说清楚!这究竞是怎么回事?"温夫人理着眉指着地上的尸首要他说个明白。
  “我的好姊姊——"温书哲摇摇头道。"我帮了你那么多忙,你竟然一点也不感激,还是对我呼来吼去的,真让我非常伤心职”“书哲?"温夫人一脸诧异,弄不懂平日对她必恭必敬、言听计从的弟弟,是怎么回事。
  碰!温夫人忽然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她转身正准备要破口大骂。"采仙?"温夫人的双眼张得老大。"你怎么也在这儿?”
  “哼!你没料到吧?"温采仙一脸愤恨,冷冷地说着。
  “我得对你说声抱歉,我亲爱的姊姊"温书哲夸张地作了个揖。"我把采仙是从孤儿院里领养的秘密,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了!”
  “什么?"血色自温夫人的脸上急速褪去,换上了一片银白。"采仙——"她求饶似地减着。
  “闭嘴!你这个老巫婆。"温采仙怒斥道。"你根本不是我妈妈,少叫得那么亲热。”
  “采仙,你怎么这样讲?是我费尽心思养了你这么多年呐!”
  “不要脸!你居然敢说这种话?"温采仙一脸鄙弃地骂道。"自小到大,我一直在你的阴影下度日。没有自我、没有思想、更没有自由!为了实现你的愿望,不惜牺牲掉我的幸福,让我像行尸走肉一般地过活;像你这种母亲,我根本一点也不稀罕!”
  “这算不算是亲情流露呀?"温书哲在一旁拍手叫好,伺时对着采仙说:“把这个老太婆给绑起来。”
  “采仙——"温夫人泪服婆婆地看着女儿,痛心地问。"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
  温采仙残酷地冷笑。。现在才想扮慈母?太慢了!”
  温夫人老泪纵横地乖乖被缚,两眼瞪着温书哲怒斥。"书哲,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要不是我提拔你,你会有今天?”
  温书哲不但不生气、反倒笑得更大声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由衷地感激你啊!在我为你鞠躬尽瘁、付出一切心力之后,你竟然要我背起所有的黑锅?"他摇摇头道:“我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当年若不是我买通警察,你早就因为杀害小伶和思远而被捕了!”
  什么?杀死他们两人的真凶竟是——
  “老太婆,我看你吓得脑筋都秀逗了。杀害他们的明明是你呀!是我拿钱疏通警察……”
  “你以为我为任何由那个警察敲竹杠?"温夫人激烈地争辩着。"就是怕这件事抖了出去,你会去坐牢!”
  温书哲不耐烦地挥挥手。"随你怎么说。反正这些人——"他话未讲完,突然双目提出,像骨牌一样笔直地倒了下来。
  傅绯衣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个该谁呢?"梅嫂跳过温书哲的尸体,拿走他握在手上的枪,异常地笑道。
  “梅嫂你……"温采仙脸色发白地看着妇人。
  “二十八年前杀害那两人的,是我!"她骄傲地宣布。
  此时在场的人全都震住,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我根冯玉怜——"她充满恨意的眼神经缓转到绯衣的身上。"要不是她半途搅局,思远也许就会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神情恍惚地微笑起来。"我爱思远。从一开始就爱慕着他。虽然他结了婚,可是我知道他一点也不爱她!我一直等,等他有一天发现我对他的感情……但冯玉怜这个贱人!"甜蜜退去,梅嫂举着手枪怨毒地仇视绯衣。"你死有余辜!”
  “不要!"温廷瑜大惊失色,吃力地想要爬起。
  “思远——"梅嫂看着廷瑜的双眼,泪珠滚滚滑落。"你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不愿接纳我的感情?"她痛不欲生地说道。"冯玉怜死了,你也跟她的魂魄飞了。我不想杀你,我真的不想杀你啊!可是你宁愿选择和那个贱人作一对同命鸳鸯,也不愿跟我——"她边说边把枪转向廷瑜。
  “阿梅……我不怪你,毕竟你也是个可怜人呐!"傅绯衣勇敢地护着廷瑜,晕眩感再度袭来。
  “冯玉怜——"梅嫂狂吼一声叫道。"我才不要你的同情!"她边讲边拿出一罐汽油,疯狂地大笑。
  “你……你想做什么?"温采仙担心地问道。
  “我只是按着那个臭老头的计划行事罢了。"她打开盖子,将汽油一倒而空。"大家同归于尽。等到全部烧光了,龙腾集团自然由他接收,到时他只要坐享其成就够了!”
  “放了我——"被绑住的温夫人首先出声。"你放我月走,今晚的事我一个字儿也不会说;我……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她企图利诱梅嫂。
  梅嫂面带微笑地走到她跟前,温夫人原本欣喜的脸却因梅按拿枪顶着她的脑袋瓜而变得灰白。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更憎恨喜欢专用钱打发别人的女人。"她倾身向前,嘴唇靠近温夫人目的耳畔。"真巧的是——你两样都有!”“说罢便扣了扳机赏她一赖子弹。
  “怎么回事?"徐宇扬申吟地模着后脑勺,意识不清地问着。
  “欢迎参加死亡派对。"梅嫂得意洋洋地对着刚清醒的他说道。
  傅绯衣畏惧地盯着她手上的枪,引得梅嫂格格大笑。
  “你放心吧!我不会一枪就送你上西天的,那样做简直太便宜你了。"梅嫂面露凶光地说道。"我要让你们难受地死去,让火焰慢慢地包围你、吞噬你,让你饱令尝痛苦的滋味……"她从口袋拿出打火机,咧嘴一笑道。"现在——让你们一块儿下地狱吧!”
  傅绯衣此时含情脉脉地看着温廷瑜。她不打算逃,如果这是她的命运。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幸福。
  梅嫂狂笑地将打火机扔出,顿时之间,书房成为一片火海。
  “阿——"梅嫂突然全身着火地尖叫起来。
  所有人的一时之间亦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呆住了。矮小的梅嫂痛苦地哀嚎,倒在地上拼命翻动身躯想停止焚烧;她的叫声由强转弱,渐渐没了声息,直到——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死了。
  火舌迅速蔓延开来,一时之间浓烟遍布,室内温度-再窜升,呼吸已到困难的地步。
  “你仍能走吗?"傅绯衣捂住鼻子难过地问着廷瑜和宇扬。
  “没事的!"他俩勉强地站了起来,让绯衣一左一右的扶着走。
  "慢着——"一回头,只见温采仙拿着枪指着他们,手腕却不停地颤抖。
  “采仙,快把枪放下?"傅绯衣急忙劝道。
  “是啊!快放下来!徐宇扬也出声警告。
  温采仙哭哭啼啼叫着。"我讨厌你!为什么你能得到到幸福,而不是我……”
  “采仙!别耍孩子脾气。快把枪扔掉!"温廷瑶亦正经地说道。
  火苗一燃不可收拾,转眼间所有的家具全都被烧得僻啪作响。
  “采仙,有话我们出去再说。再待下去,我们全都逃不掉了!"徐宇扬劝告着她。
  “不,不要。"温采仙的眼中闪烁着火光。"我要你也和我一样,得不到幸福!"随即一声的枪响,傅绯衣应声倒地。
  肩肿爆破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来,刺痛如涟漪一样无止尽地扩大;傅绯衣觉得体内有股温热的液体不断往外奔流,黑雾在眼前变成一只丑恶的魔鬼,张牙舞爪地威喝着她。
  “绯衣!"温廷瑜焦急地拢着她道。"振作点!”
  “我……"傅绯衣想伸手触摸他的脸,无奈全身力气散失,根本拾不起来。
  “别睡着……别离开我!"温廷瑜恐惧很大叫。
  她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但是……好累!她感到麻木、发冷及僵硬。
  就这样吧!傅绯衣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医院的急诊室外,温廷瑜正疲惫而忧郁地靠着墙站立。
  他的双眉纠紧,眼眶红肿,神情极为凝重。他没时间去想家里如何料理善后,也无法安慰精神崩溃的温采仙;他全部的心思只能集中在手术室内,正施予急救的绯衣身上。
  她温热的血液仍留在他的胸前,那染了一大块血迹的白衬衫也牢牢地黏住他的心;绯衣中枪的恐惧不断地萦绕脑际,那感同身受的若楚令他难过得快要发疯。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他的喉头越来越干涩。怎么还不出来?这样的煎熬真比杀了他更难受。
  “廷瑜——"徐宇扬从柜跑了过来。"手续都办好了。”
  “嗯,谢谢你。"温廷瑜扯扯嘴角,无力地说着。
  “倒是你……"徐宇扬看见他的脸色逐渐苍白。
  “你身上的伤也该去看看,绯衣不会有事的。”
  “不,我要等她平安无事地出来。”
  “廷瑜……你在流血啊!"徐宇扬看着他胸膛上的血渍逐渐扩大,甚至开始滴了下来。
  “我没事……"沮廷瑜忍着晕眩,硬不肯离开半步。
  “哎!"徐宇扬气得走到宙边燃起一根香烟。
  当他回头想再劝廷瑜时,不禁睁大了双眼看着他的背部。"廷瑜……你——”
  温廷瑜好似没听到他的叫唤,只觉得四肢无力,浑身虚脱不已。
  徐宇扬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近乎昏厥的温廷瑜,大声惊呼:“快来人哪!”
  而温廷瑜已软瘫在他的怀中,被于弹贯穿的胸膛已是血红一片。
  “你打算怎么处理采仙?"绯衣有些担心。"她不会被判刑吧?”
  “我看,她进疗养院的机率比较大。"廷瑜在床止移动着,想找寻较舒服的姿势。"她的精神况状不大稳定。”
  该死!但怎么躺都不好,他不禁低咒者。
  绯衣拍拍他,给了他一个抚慰的笑容,心思不禁回到在手术台上,那如幻似真的梦。
  小怜又出现了,带着一抹依依不舍的微笑。
  “绯衣,我必须走了。"小怜握住她的手。"我的心愿已达,不需要再留下来了。”
  “可是……”
  “我得走啦!"小怜慈爱地摸摸她的脸。"思远在等我。”
  温思远不知何时出现,对绯衣露出和蔼的笑容。
  “廷瑜就交给你了,好好保重。"小怜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我能吗?"排衣心底闪过一丝惊惶,突然没了自信。"我能给廷瑜幸福吗?”
  温思远坚定地注视她。"除了你,没有人能让他幸福。”
  这对有情人深情地相互凝望着,强烈的情感浓郁地散发在空气中。
  “对不起,等很久了吧?"小怜柔声地问着思远。
  思远微微笑,柔情蜜意地说着:“再久都值得;”两人携着手,漾着幸福的笑容,向绯衣告别。看到他们坚贞的爱情,终于有了完美的结果,令-向多愁善感的绯衣,忍不住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小红帽,你在想什么?"廷瑜凝视着她问道。
  “没什么,只是回想那天发生的事。"绯衣含糊带过。
  “想到那晚我就生气。"廷瑜皱着眉,一脸沮丧。"哦?"绯衣偏着头,好奇地问。"怎么说?”
  “我竟愚蠢地安排温书哲和攻击伤的人对质,希望他能招认一切……"他懊恼地扒扒头发。"结果,却把你给害惨了。”
  “不过,那一发子弹,居然穿透了我们两个人,这是不是代表,我们要生死与共呢?”
  廷瑜瞠大了眼,认真地说着。
  “廷瑜。"绯衣充满感情地唤着。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而且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怎么能更加深到地体会出彼此的重要性,只是……她深深地叹息着。
  "那架有特殊意义的钢琴……”
  “它没被烧毁。"廷瑜高兴地说着。"连救火员都认为那是项奇迹。”
  “是小怜,一定是小怜……”
  “小红帽……”
  “恩?”
  “我好想吻你。”
  绯衣惊讶地睁大双眼。"你开玩笑?"但继而又严词地拒绝。"不行!这是医院。”
  “真该死!"廷瑜忿忿地咒吧道。"为什么没有双人病床?你就近在咫尺,要我不碰你真困难。”
  绯衣好气又好笑道:“乖!忍不忍嘛!”
  “不管啦!"廷瑜吃力地下了床,走到绯衣面前。
  “不可以你会让伤口裂开……"绯衣的惊呼被廷瑜炙热的双唇吞噬。
  原本经启的门也识趣地关上。
  “怎么?"采音疑惑地向着程昱。"我们不是来探病的吗?”
  “亲爱的……"程昱低头瞅着心爱的老婆温柔地说道。"现在还是别打扰他们的好。”
  “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温采音笑着摇头。
  “半个钟头之后来吧!"程县眨眨眼,顽皮地一笑。
  十二月的天气湿寒阴冷,却未能影响特意选在耶涎节举行的婚礼。
  一如排衣所极力坚持的,婚礼只在温家花园中进行,受邀的对象也仅只于几位亲朋好友,并无夸张奢华的排场。
  忙碌了一整天,傅绯衣着实果坏了;本来采音和宇扬两个顽皮鬼直吵着要闹洞房,也全被廷瑜给挡了回去。现在只要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她就感激不尽了!
  “在想什么?"温廷瑜的手指在她肩上,轻轻摩挲着。
  “真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会嫁给你。"傅绯衣转身抬起头看着心爱的丈夫。"原本我以为自己会恨你一辈子。……”
  “对不起,我的宝贝——"温廷瑜将她抱入怀中,喃喃说道。"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傅绯衣轻啄他的盾,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傻瓜!我都嫁给你了,难道还不相信你吗?”
  温廷瑜将她抱到床边,有感而发地叹息。"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世上最有福气的男人;能娶到像你这样一个仁慈善良的女人,一定是爸妈在冥冥之中保佑。”
  绯衣羞涩地低下头,却被廷瑜缓缓拾起。"我爱你。"他凝视她的目光炙热而多情。
  “证明给我看——"傅绯衣看着丈夫,眼里尽是浓稠的爱意。"我要知道到底有多爱……”
  温廷瑜轻轻压下她,微笑说道:“遵命,老婆大人。”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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