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颜水净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寻常乡下的农舍内,坐在她床畔的,是名面目清疽,白髯飘飘的老翁。
  “这是哪儿……”她想六身,却虚得连坐也不能。
  “你身子还很虚弱,继续躺着歇息吧!”老翁又扶着她躺下。“此处是伏牛山,这农舍是我住的地方。”老翁为她诊了会儿脉象。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声音粗涩皮弱得不像自己的。
  “你中了赤火掌,是德聿把你带到这儿来让我医治的,”老翁回答。
  “德聿?”怎么会是他?难道德聿口中的贝勒爷便是德聿!?
  “小姑娘,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颜水净将事发前后,连同易水沅与云菀的恩亦交代清楚。
  “果然和兀尔所说的相符合。”老翁点点头,似乎因解决了心中某事而感到释然。
  易水测与云菀的恩怨攸关二十多年前清啸庄的灭门血案,与老翁的一名徒儿邵风有关……“老先生,我记得是兀尔救我的,为什么德聿……”她当然知道兀尔是德聿侍从,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弄清楚德聿的身分。
  “你如果愿意,就称我为李师父吧。”李广冀顺顺白髯,面色慈和地道:“至于德聿同你之间,还是等德聿回来,再亲口跟你解释吧。”
  颜水净知道李师父不会再多说,且他胡九着自己的神情似看穿了什么…….心虚之下,她也不便再多问。
  “小姑娘,我有些话想问你,你可愿回答我?”李广冀突然提出要求。
  李师父有事请问,如果我知道,必定回答。”李师父看来是名颇有智能的慈祥老者,她倒不判意回答李师父的问题,李广冀点了点头脸上透出几分喜。
  “小姑娘,你刚才说,你是毒手的传人?”
  “是啊,师父这一生就收了师姊和我两名木子。”
  李广冀点点头,神情显得若有所忆。
  “你师父她老人家……是怎么去世的?‥,师父是病死的,只是……她常说自己得的是心病,根本无药可医,早是已死之人。”她猜测师父常说自己已死是指心暍。
  李广冀听到颜水净如此回答似乎颇为震撼。
  “师妹她竟然——唉!”跟着重重叹了口气。
  “李师父,难道我师父她是您老人家的……师妹?”真令人震惊,她从未听师父提过自己还有个师伯。
  “是啊,”李广冀神情黯然,显得有些唏嘘。“你师父肯定没跟你们提过,她还有个师兄,是不?”他语气带点自嘲。
  李广冀点点头,也不知安慰他什么好,不过李师父看来倒不像需要安慰。
  “说来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李广冀陷入了回忆中,眉宇间凝郁不展。
  “那时我和你师父一起拜在毒王臣坚的手下,师妹学毒,我则习医,她每每喜爱出其不意在我身上下毒,再看我绞尽脑汁化解她下在我身上的奇毒……虽?M如此,我们师兄妹的感情却十分好,直到我娶了颜意……“经意儿提点,我才知道师妹对我的情感并不单纯,她对我早已超越了兄妹之情而转化为男女之爱。
  “自我和意儿成亲之后,师妹的性情开始转变,不但变得残忍嗜杀,甚至数次想置意于死地。
  “迫不得已之下,我为了意儿,终于同师妹决裂,没想到师妹因此而恨我和意儿入骨……“意儿便是死在你师父的奇毒之下,可恨的是我一生钻研医学,竟没办法救治自己最心爱的人……”
  李广冀说到此,脸露悲忿之色,为了爱妻的死,他从北不再救人,除非对方拿一命来抵一命。
  “师伯,”颜水净顺口唤李广冀为师伯。“您恨师父吗?”
  李广冀震了一下,沈默了 b晌才回答。
  “是的我恨她。”但他脸上却是哀伤。“我同情她,却不能原谅她的作为三年前当我听到她又在江湖上为害的消息时,我立即要德聿前去查明此事,必要时可以下手为武林除去一害……”他涩然一笑。“事实上我不管江湖事已久,之所以这么做……也许是想挟怨报复吧!”
  颜水净心下凄然,她同李广冀,却也同情师父,原来师父的残虐是因为情感受创太深。
  是怎样的爱,导致这般深的恨?
  爱一个人何错?或者真和司徒韶华所言,只是爱错了人。
  因为当真没有一个人能爱得起……放得下爱不爱为何不能任自己抉择?
  为何她不能选择不爱德聿?
  “我太啰嗦了,”李广冀自回忆中醒来,神伤地同颜水净道:“你应该好好休息的。”
  李广冀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但似乎也因为说出了这番话而愁颜稍解。
  “我……我一直不明候师父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立那般酷爱折磨师姊和我,我们可以说是她最亲近的亲人……”
  “我想是因为我的缘故,一度我曾经是她最亲近的人。”李广冀淡然的接答,神情已不再激动。
  颜水净轻叹了口气。“因为您告诉我师父的过往,我已经能够了解师父心底的苦,也不再怨她了。”
  李广冀点点头,似乎也自过往的恩怨中释然。“我老了,乐妹也死了,今觉我虽然不能同意厮守到候白首,而如今我也看开了。”他喃喃呓语。
  颜水净听着李广冀的自语,倏觉得无比心痛——
  对于德聿,她该怎么做……*
         ※        ※         ※
  睡更中,她感到额头……有一阵暖意……她熟悉这抚触,却不想面对。
  “你已经醒了,快睁开眼!”命令加威胁的语气。
  颜水净皱着眉头,睁开眼的同时避开他温热的手。
  “做什么?碰不得吗?”德聿发噱,十分恶意地伸出大掌定住她的小脸,吻肿了她的红唇。
  “我生病了!”她瞪他,因为想不出更好的方法表达唾弃。
  “你果然尚未康复,受伤不等于生病吧?”德聿嘻皮笑的,硬要亲吻她左右闪躲的脸。
  “你为什么总爱欺负人!”她委屈地哽咽了。
  他为什么能这般若无其事的调戏她!
  她的离去为什么不能让他多点认真……“这样就哭了?”他笑着抱起她,把她搂在怀里。“你真是爱哭。”
  “放开我……”
  “这样搂着挺舒服,为什么要放开?”他耍赖。
  “我不舒服。”她想用力推开他。
  德聿恶劣地愈发搂紧她。“没关系,我舒服就好。”自顾自地搂着她躺倒在床上。
  “你简直——”
  “不可理喻?”
  “你到底想怎样!?”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尚有自知之明。
  “你额上的花痕怎么消失了?”他突然改变话题,翻过身将她压缚在身下。
  “不……不知道!”她撇过脸不正眼看他,脸儿却红了。
  “不知道!”德聿邪笑,捏住她的下颚扳正她的小脸。“为什么脸红?”
  “不干你的事!”
  “当真不干我的事?”他挑高眉眼,做势要吻她——
  “不要——”她想撇开脸,下巴却被他的手固定住“再不说实话我可要亲你喽!”
  “不要!”她摀住嘴。
  德聿仰头大笑。“做什么怕成这样?亲个嘴罢了,难不成我会吃了你?”
  她不说话,手还是搁在唇上鬼轻易撤防。
  他挑眉邪笑。“真怕我吃了你?”一语双关。
  “我的……我的背好痛。”她摀着嘴,含含糊糊的抗议。他压痛她了。
  “你只是背痛,我可是心痛呢!”他一手搁在胸膛上,邪气地在她耳畔低语。
  她怔了一下,心头一悸。
  “佚……你又在胡说什么……”
  “我是认真的!你让我亲亲都不肯,还不够教我心痛吗?”他含住她的耳坠。
  “我——”
  德聿突然拉下她摀在嘴上的手,搁在自个儿胸口上,大掌再覆壁她的小手上。
  “可别忘了,是我让你成为女人的。”他亲吻她光滑白皙的额头。
  “你……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追问她。
  “我额上的花痕是……是……”教她如何说得出口?
  “是处子的记号?”见她吞吞吐吐的,他干脆的替她说完。
  “你知道!?”还故意同她装迷糊!
  德聿嘻笑脸。
  “你瞪着人的模样果然很媚,我就说你这双眼睛老爱挑勾我……”
  她很严厉,认真的瞪他。
  “哟,生气了?”他笑脸转沈。“上回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
  “算……算什么帐?”纵然心虚,她仍不畏惧恶势力,继续瞪住他。
  “还装蒜?”他俯下脸,两气息交缠。“我救了你,你非但不知感激还迷昏我,嗯?”
  这恣势非但不像算帐,反倒可疑得暧昧……“我背好痛……”会上当吗?
  德聿瞇起眼,居然大发慈悲。
  “再有下一回,我就脱光你的衣裳,把你绑在床上!”他撑起身体。“不信的话,你就试看!” 她当然会试!
  现在她担心的是他为什么突然后这般好心,不再用他的体重欺负人。
  她狐疑地瞪住他。
  德聿似是明白她怀疑什么,笑得十分诡异。
  “我问过李师父,”他抿一抿嘴,慢条斯理地道:“他老人家亲口保证这段期间行房不会伤了你如……”
  “你……你怎么可以问师伯这种事!?”她气得想……咬他!
  “为什么不能问!要我莫名其妙的禁欲?”德聿悠哉地观赏她脸上羞怒交加的红潮。
  “谁要你……”禁欲!“你的倩倩、格格呢?她们——”
  “啧啧,吃醋了?”他翻个身,把她拉到自个儿怀里。“现下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女人,当然只有你能满足我——”
  “你作梦!”她恨得推他一把!
  色欲熏心的臭男人。
  他横过身来,从背后搂住她。
  “孩子的爹想疼孩子的娘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让我碰你是剥夺疼孩子的权利。”
  孩子?
  她霎时白了脸,试着理解他话中透露的讯息——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邪笑着吻咬她白腴的颈背。“舌头让猫给吃了?”突然把她半转过身来,咬住她半启的唇狂吻。
  “你刚才说……孩子……”她还末自震愕中清醒。
  德聿皱起眉头。
  “亏你还习医,连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都不知道吗?”
  她有了两个月身孕!?
  “你当真不知道!?”德聿的表情渐渐转为严肃。
  她看着他的眼神转为空洞……天,为什么就那么一夜——
  不!她不要他的孩子!
         ※        ※         ※
  “不准!”
  德聿握着她的双肩捏紧她。
  “趁早拋开不要孩子的念头!要敢再有这想法,我就遍遍占有你,让你学会面对现实!”他不再调笑,冷硬无情地警告她。
  她回过神,强忍住泫然欲泣的委屈。
  “有了孩子又如何?你不必勉强要我,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
  德聿沈下脸,眼神冷得剔黑。
  “说这种话之前,你最好想清楚!”
  他没对她使用蛮力,是因为孩子吗?
  “佚想要孩整,可以让你的妻替你生。”孩子和她都将与他没关系。
  “你也想当和硬豫王的福晋?”德聿冷着声讥刺。
  “我不懂你说什么。”
  他冷笑。“李师父难道没告诉你我的身分?”神情显然是不信。
  “你的身分?”她疑惑地望向他。
  他笑得更冷,眸底透出寒意。
  “你当真不知我是和硬豫王府的德聿贝勒,当今天子钦点的待卫亲军统领?”
  他手掌紫禁城兵权,权势如天,连亲王、贝子也都纷纷拉拢他,更甭提他是当今太后的亲孙,圣上的亲侄,姓氏爱新觉罗。
  因为这身分,德聿根本不可能娶一名汉族女子!
  “我是真的……不知道。”
  颜水净虽然自小深居在谷中,却也有王府里的贝勒不可能娶汉人的常识……“我可以纳你为妾。”这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颜水净的脸色更惨白。
  她不可能同许多女子共侍一夫……她宁愿不要这纠缠。
  “你不必要难……我从未奢望进王府,你放心……”
  “现下你就算不想进王府也不成!”他声音变得冷硬,因她急于撇清而动怒“佚腹中要我的骨肉,我岂会放任自己的骨血流散在外!”
  “孩子跟着我,我会抚育他成人,你可以放心将我们遗忘……”
  “休想!”德聿怒不可遏。“你想走可以!生下孩子之后,准你如愿离去或留下!”
  因他无情的话,她的心又慕然抽痛……“你……非要逼死我才肯罢休吗?”她哀凄地问,两手捧着颤痛的心口。
  德聿脸色一变,捉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她摇着头,泪又开始泛滥……自从遇上他以来,她似乎总在流泪……见她惨白的容颜,德聿开甘紧张。
  她苍白着脸……说不出口的心痛……德聿不再问她,当机立断抱起她去找李师父。
         ※        ※         ※
  “她只是太激动罢了,孕妇的情绪起伏是大了些。”
  因为李师父这两句话,德聿决定不一延宕,趁颜水净服药昏睡之际,将她绑上马车。
  “放我下去,我没答应跟你走!”颜水净醒来后没有吵闹,相反的冷静异常。
  “我也没算问你的意见。”德聿冷着脸,明显的不悦。
  “既然我惹你不高兴,你何必强要带我走?将来你的妻室和无数的小妾都可以替你生养孩子,你大可以放我一马,就当做件好事……”她试着讲理。
  “闭嘴!”他没好气的怒斥她。
  他确实在生气,可他有什么理由生气?该发脾气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你为何这般不讲理?我已经退到这地步,你为什么非得这么逼我……?v眼眶里的泪又开始不争气的积聚了。
  如果才逃,她早逃了。
  可他早有防备。趁她熟睡时早就彻底的对她搜身,连她指甲和发内的药物都已被他搜一空。
  德聿皱起眉头,冷防将她圈入怀里——
  “别哭了。”他无奈地低叹,吻去她的泪。
  “放了我好吗?你拥有许多,可我不同,我一无所有……”所以不想连唯一的尊严也失去。
  德聿僵住身子。“办不到。”语气又转为冷硬。
  她咬住下唇,挣开他的怀抱,身子蜷缩到座椅的另一端。
  她不想再求他了。
  他不可能总是看住她的,她会有机会逃走。
  “别再有逃走的念头,除非你不在乎山谷里对母子!”他沈声威胁。
  事实上,柳湘柔如允禔早被邵风带走。
  “湘柔姊?”她心惊。“你对湘柔姊和允禔做了什么!?”
  “你只要肯合作,她们就不会有事!你若敢再逃走——”他冲着她邪魅一笑。“后果你可以自己想象!”
  “你——”
  “过来。”
  见她不听话,他毫不犹豫的利用“人质”。
  “你忘了那对母子的命运操在你手上吗?”
  她颤着唇,屈辱地一寸寸移向他……德聿不耐烦地把她重新拉入怀里。
  “别拿你那双眼勾我!”他故意把她的忿怒扭曲成勾引。“快快闭起眼睛睡觉!”
  她恨恨地瞪他一眼后,闭上双眼,气忿自己不得不听话……她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此被他内禁在王府,为他生下孩子?
  然后孩子归他,她回山谷过完余生?
  天,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总摆脱不了德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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