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发现到今天的沉芸生特别的不同,她似乎受到什么重大的挫折、打击似的;眼睛瞪着画布,手拿着画笔,却未曾动笔,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她不像是在思索什么,而是一脸痛苦中带着麻木,但是又不知所以的样子。
  那个洋溢着幸福的小女人不见了!他想帮助她,但是不知道该从何帮起。这一阵子相处下来,她和他成了朋友,有时会闲聊几句,交换一些生活心得,但是不会谈到太私人的话题,毕竟她结婚了,他们都清楚这点。
  现在看到她这副模样,他是急在心里,却也无能为力,除非她愿意告诉他,否则他就算是急死了,也一点用都没有。
  沉芸生一直想画出点什么,但是她的手却不听从心里的命令,她只能呆呆的拿着笔,又气又急。她一向不是个急躁、易怒、容易受别人影响自己心情的人,但是莫凡已经把她的宁静世界毁了。
  不只是毁了她的世界,还有她的人。
  他利用迟归和不归来惩罚她,他不休掉她,但是他给她精神折磨,用话损她、用言词挑剔她,不时的说她是骗子,而她哥哥则是个负心汉,她家除了她母亲,其它的都是在人格上有障碍的人。
  她一忍再忍,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甚至在听到他用来刺激她的那个叫张晓菁的女人的名字时,她还是稳若泰山,没有和他吵翻天,甚至带着行李回家。
  她照样做一个好妻子,她如往常般的打点家里,亲手准备三餐,但所有的甜蜜及和谐都已经付诸东流,什么都不剩。他留住她,似乎只是为了要报复她,替他姊姊出口气,惩罚她哥哥。
  这一切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沉芸生,我看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好了。”秦皓终于说出口。“我们改天再画。”
  “但是我今天什么都没画到。”
  “你真的有心情画吗?”
  她颓然的放下画笔,她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又怎么会有作画的心情?有些艺术家曾表示他们最好的作品都是在最痛苦、最压抑的情况下完成的,她曾经相信,但是她现在决定推翻这一点,一个人情绪不对的时候,想把事情做好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她开始收拾她的东西,准备回家。
  “你想不想谈谈?”
  “谈什么?”
  “不要当我是你的画画老师,当我是你的朋友。”他已经尽可能的保守。“你需要一个倾吐的对象,我愿意当那个人。”
  她摇摇头,谢谢他的好意。
  “沉芸生,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知道这是老词,没有新鲜感,但是不这么说,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除非你根本就不把我当朋友。”
  “你的好意我心领,但是你帮不上忙。”
  “等我听了之后,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帮不上忙。”他急切得不像平日美术老师的形象。“说不定我能,我往往在碰到事情时,潜能才会冒出来。”
  她浅浅的一笑,肩无助的一耸,除非秦皓有起死回生的能耐,要不然就是他能订做一个和莫琼文一模一样的女人,否则他是帮不上任何忙的,多告诉他这些烦人的事又何必?这个世界已经够令人失望了。
  “那你现在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她不能回她家,她母亲会感受得出来她的异样;如果回莫凡那,等于回到地狱。难道她现在已无处可去,和她哥哥一样?“你现在这样,我怎么让你走?”他不假思索的就冲出这句话。“那个幸福、无忧的小女人,那个随时笑容挂在嘴边、对任何事都充满了兴趣的人呢?我不怕你告我妨害自由,反正我绝不能让你就这样的走!”
  “我会没事的!”
  “你不可能没事,你已经有事了。”
  她背起学画的用具,不准备把他的话当真,但是她还没有走到门边,他已经用他的身体将整个门挡住。
  “我是当真的!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的走了。”他的眼中有不顾一切的神情。
  突然,她的画具“砰!”一声掉到地上,整个人也显得有些不支,他赶到她身边,想扶她又不敢,只好用火烧到屁股的语气问道:“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两天吧!”
  “两天!”他张大嘴。
  “我吃不下。”
  “你丈夫不知道吗?他的眼睛瞎了吗?他不知道你的状况吗?”秦皓气急败坏。“你给我坐下,我去煮碗面,很快的,不要小看我煮的面,色、香、味俱全,而且营养兼顾,你可以边吃边告诉我所有的事。”
  她坐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如果逞强的走了出去,说不定会晕倒路边,她不希望自己上报或是在医院被莫凡领回,那他就会知道他已经把她打败了。
  果然,没一会儿秦皓的面就煮好了,看起来也的确好吃,有虾仁、肉片、香菇、蛋、花枝,虽然只是一碗面,但真的什么东西都有了。不再考虑其它,她像个饿了几年没吃到东西的饿鬼似的,没几下就把整碗面给吃完了。
  “要不要再一碗?”他怜惜的问。
  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他立刻拿起空碗走向厨房,没一会又端出了一整碗来,这一次,沉芸生的速度慢多了,比较像是在吃东西。
  “沉芸生,可能我不该问,但是你和你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是不该问。”
  “你已经吃了我的面,所以你必须回答我。”
  她放下筷子,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她饱了。“秦皓!有些话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夫妻间的事。”
  “你丈夫有外遇吗?”他豁出去的问。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你才会这样像失了魂似的?”
  “秦皓,不要逼我!我很谢谢你的面,也很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什么,起码目前不会,我喜欢维持这种绘画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不要逼我放弃学画,这是我的兴趣。”
  “那么你会再来学画?”他不希望吓跑她,即使她和他之间没有可能,只要能再继续见到她,他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一个男人有了像沉芸生这么好的老婆还会想外遇的话,那个男人一定是低能儿!
  “我会的!”她允诺他。
  “那至少让我送你回家。”
  “我——”
  “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状况发生在你身上,不要拒绝我。我不会带给你任何困扰,特别是你的婚姻,相信我!”他诚恳得令人找不到理由拒绝。
  “那就谢谢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
  但是事情偏偏不如秦皓所料,他已经对沉芸生的婚姻造成了困扰。
  莫凡不是没有注意到沉芸生的状况,他注意到她的消瘦、她的虚弱,也注意到她的沉默和沮丧。他有个因厌食而死去的姊姊,他料到沉芸生不会有吃东西的情绪,她一定没吃,否则她不会一脸随时要晕过去的样子。
  他不打算和她休战或是原谅她,但是,他也没有打算要饿死她,或是让她步上和他姊姊一样的路,所以他特别提早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他要让她吃东西,要她给他好好的活下去。
  她不在家,他知道今天是她学画的日子,他特别站在阳台边,打算偷偷的打量她,看看她现在的情形,如果她的状况不是很好,他就必须留意,不管怎样,在他的心灵深处,他是爱她的,虽然他现在是宁死也不愿意承认。
  结果他看到了令他怒火中烧的一幕。
  他不打算看到,也以为不会看到,但是那一幕就在他的面前。
  他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和沉芸生一块下车,男子一副嘘寒问暖、极关心她的模样,即使在沉芸生进了门,那名男子还痴望着门,注视了良久才离去。男子的反应,令莫凡像一座将爆发的火山般。
  沉芸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一进门,整个人就被往地上一推,接着她的头发被人用力的拉扯,将她又拉了起来,她想尖叫,但是她还来不及叫出口,她已经被打了一耳光,然后撞到客厅的沙发,再一次的倒在地上。
  她拨开头发,硬是不让自己哭出来,在她的想法中,只有一个人可能这样做,不是歹徒,不是小偷,不是什么恐怖份子,而是她的丈夫。
  “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她没有一点懦弱的表现,相反的,她异常的坚强,坚强得令莫凡想向她跪下道歉。“你在判一个人的罪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听听当事人的说法,至少给别人一个辩解的机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我的绘画老师。”
  “只是绘画老师?”莫凡一副她已经红杏出墙的口吻问。“我看是你的姘夫吧!”
  “这样想你会比较快乐吗?”她对他的爱正一点一滴的流失,而且速度愈来愈快,原本她因为琼文的事而容忍他,但是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不是事实吗?”
  “他是我的绘画老师。”她又再重申一遍。
  “老师?他是在哪里教你画画的?床上吗?在他的卧室还是画室?沉芸生,别骗我了!我不是我姊姊,我没有那么好骗!”
  又是莫琼文?沉芸生对这个名字不再是愧疚、不忍、心痛,相反的,她开始觉得这个名字是诅咒、是不幸,是一种惩罚。
  “莫凡!你这是欲加之罪。”
  “那你告诉我,你的绘画老师是不是送他的每一个学生回家,在每一次的下课后?”莫凡的表情冷酷,而且不承认自己正犯了错。“如果他心里没有企图,如果你是清白的,他为什么要送你回家?”
  “他只是一番好意。”
  “什么好意?”他刻意的一笑。
  这教沉芸生怎么说?她不能拒绝秦皓的好意,也没有料到莫凡会这么早就在家里,所以一件原本无伤大雅的小事,现在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要怎么说,莫凡才会相信?
  “你无法自圆其说了吗?”
  “你已经定了我的罪了。”
  “那么,你是真的有罪了?”莫凡不相信沉芸生会真的出轨,她不是那种女人,她不能是那种女人!
  “我没有罪!”
  “那就替你自己辩护!”
  “我要辩护什么?”她扶着沙发,慢慢的站了起来,觉得眼前有金星在冒,他那一掌真的不轻,他最好别养成习惯,她不会一直的忍下去。“为根本没有发生的事?为根本不可能的事?”
  他愿意相信她,也真的相信她,但是在气头上,在看到她那一脸当他是没天没良的人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你们姓沉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姓莫的就是?”她反击。“莫凡!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的盲目、这么的不可理喻,如果你想惩罚我或是杀了我,你直接动手好了,不要找借口,那样太费事了,你只要说一声是替莫琼文复仇就行了!”
  她还没有看清楚,他就已经站到她的面前。他扭着她的手腕,似乎要她求饶、要她道歉,但她只是坚定的看着他,毫不在乎自己的手快要被他扭断,他的表情愈来愈吓人。
  “道歉!”他沉声道。
  “因为我说了实话?你要我为了说实话而道歉?莫凡,我做不到!”
  “我会扭断你的手!”
  “那你就扭断好了!”
  “你——”他真的有一股冲动要扭断她的手,但是这一回,他的感情终于战胜了他的愤怒,他松开了她,立刻见到她痛苦不堪、强忍着恨意的模样。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他顺着自己的感情抱起了她,并且朝他的卧室走,他的反应令沉芸生本能的挣扎着。
  “你疯了!”她知道了他的企图。
  “你是我太太!”
  “不,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她尖声道:“这是强暴,我不会让你这么对我!莫凡,我会恨你,而且是真的恨你!你听到没?”
  “强暴就强暴,你想恨就恨吧!”他狂笑着道:“我什么都不在乎了,真的都不在乎了!这一刻,沉芸生!我要你,而你是我太太,不是沈佳富的妹妹!是我莫凡的太太!”沉芸生不再挣扎,她知道莫凡不会伤害她,这也不会是强暴,而她连恨他都做不到。
         ※        ※         ※
  沈佳富的好心情,在见到施莉菁的那一剎那,立刻化为乌有。他不知道自己要忍受到什么时候,他现在连看到她的脸都觉得恶心、厌恶。
  施莉菁穿了件性感的睡袍,端着杯酒坐在吧台边,好象是专程等他回来似的,不过,她的这身打扮可不是为了取悦他,而是她自己觉得高兴,不过,她没有忽略她丈夫脸上的情绪变化。
  “有好消息和坏消息。”她嘲弄的对他举杯。“你想先听哪一个?你是要先苦后甘呢?还是要先甘后苦?”
  “什么好消息?”他平板的问。
  “我爸决定把公司交给你了。”
  沈佳富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几乎以为他要等到头发变自,牙齿掉光,但是这一天居然就这么的到来了,出乎他的意料,他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不过,照你现在的情形看来,事情有变。”
  他的心一凉,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
  她滑下高脚椅,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她从他的面前走过,优雅的在沙发上坐下。“先说说坏消息。”
  他警戒的看着她,未置一言。
  “本来我是不太相信的,现在不由得我不信了,公司里面盛传你和一个姓汤的女人走得很近,而且似乎颇有交情的样子,是不是有这回事?”
  他还是没吭声。
  “是默认?”
  “你干脆把话说清楚算了!”他在她的对面坐下。“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可以。”施莉菁倒也爽快。“公司可以交给你,但是你必须签下一份协议书,永远不能和我离婚,公司我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权利。”
  “什么?”
  “这是我爸爸要求的!”
  沈佳富没料到有这一招,永远不能和施莉菁离婚?那韵梅怎么办?他只有百分之四十九的经营权,那他势必得事事听命于施莉菁,这和现在有什么不同?而他的代价又包括必须牺牲韵梅……
  “考虑好了吗?”
  “我做不到。”
  “也行!”施莉菁的笑容不变。“那你现在除了是我施莉菁的丈夫外,其它的一无所有。”
  “如果我要求离婚呢?”
  “我不签字,但是你一样一无所有,你将被逐出公司,逐出这栋别墅,而且以后找工作也会充满困难,我看你和姓汤的那个女人可以快活多久?”
  他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由沙发上揪起来,她的酒杯落地,但是她没有一点惧怕或是尖叫的反应,她定定的看着他,果然没多久,他还是挫败的把她丢回沙发里。
  “你比毒蛇还毒!”
  她换了个位置,避开了玻璃碎片。“毒?如果你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要怪你自己。”
  “你根本没有给我留余地!”
  “怎么?”她的笑容里有着蓄意的邪恶意味。“你和那个女人已经分不开了?沈佳富,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你都势必要失去她!我是你法定的妻子,不要被我捉到你们的奸情,否则,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自己呢?”他大怒的指责道:“你在你的房间里偷情,你把我这个丈夫摆在什么地位?”
  “你有证据吗?”
  “我亲眼见到的!”
  “如果我说没有这回事呢?”她狡赖。“你口说无凭,至少要找出那个和我‘偷情’的男人才算数!沈佳富,我爸开出的条件不过分,好歹你也可以坐上董事长的宝座,而不是一无所有。”
  “如果我不希罕那个董事长的宝座呢?”
  “那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
  沈佳富此刻的心混乱得难以形容,蓦地,他告诉自己,他不能一错再错,即使一无所有,至少他还有韵梅,这一次,他不再向财富低头了。
  “我马上去收拾我的东西,你不会永远赢的!”
  这一次目瞪口呆的是施莉菁,她真的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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