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噩梦终究成真。
  她陆无双这辈子真的得栽在他冷仲幽的手掌心里,逃不开来。
  自从上回听了阿蛮的那一番话后,这个月无双特别留意了自己的月事,她深怕自己当真怀了冷仲幽的孩子。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残酷的,她这个月的月事迟迟没来。
  无双不敢去看大夫,她怕自己若是真有身孕,那么,冷仲幽一旦知情,他会允许她把孩子拿掉吗?
  不!她不要冷仲幽的孩子,她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她的肚子里若真的有小孩,那她该怎么办?无双的目光定着在急湍冰冷的河川上。
  她还记得那天阿蛮怀疑她有身孕时,急急的要她离开冰冷的河水,阿蛮说:“别再待在这冰凉的河水中洗衣服,太冷、太凉的东西会让你小产,流掉孩子的。”
  太冷、太凉的东西会让人小产……太冷、太凉的东西会让人小产……太冷、太凉……会小产……
  阿蛮的话似催眠般让无双直往河的中央走去。
  她不要孩子,她不能有孩子。
  或许这个念头对还末出世的小孩有些残忍,但,她若真留下他,日后苦的会是他们母子俩。
  她不要日日对着酷似冷仲幽的孩子生活,这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
  她要永永远远的摆脱冷仲幽,不再让冷仲幽介入她的生活里。
  一步步的,无双走向河里,她任由冰冷的河水冲击着她的身子。
  初春的关外,甫才融化的冬雪沿着瀑布哗然而下,水流无情的打在无双身上,无双抖着身子,却依然挺立站在河中央,感受河水冲刷她的生命力,感觉气力一滴滴,一滴滴的从她身上流失。
  “无双!”阿蛮到处找不到无双,一路循来,却发现无双像疯了似的站在水中央!
  现在才初春,天气还没转暖,无双她为什么径在冰冷的河中央站着不动!
  无双循着阿蛮的叫唤,望了过去;她看到了阿蛮焦急朝她走近,愈走愈近,愈走愈近……
  无双惨白的面容突兀的浮出一抹笑,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觉得暖度渐渐离她而去──
  蓦然,她瞧见了她爹。
  她爹远在天边,近在她眼前,爹朝着她笑,那双温暖的大手伸向她。
  无双将她的手伸了过去,让爹握住──
  阿蛮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无双的身子直直的倒下,急湍的水流冲走无双羸弱的身子,她像朵水芙蓉随水流漂走。
  “无双!”阿蛮嘶吼着她的名,大叫救命。
  她一边嘶吼求救,一边朝着无双的方向奔去。她得救无双。无双不能死。
  阿蛮的歇斯底里唤来了任天行。
  他一看到阿蛮又叫又吼的朝河的下游跑过去,便顺着阿蛮疯狂奔去的方向望过去──
  漂流的白衫白裙,如瀑布般黑发急急的往下游方向漂走。
  一股不安从任天行的脚底窜起。
  不会是陆无双,不能是陆无双!
  任天行纵跃奔向那漂流的白色影子,大手一张便从水里捞起那朵水芙蓉。
  水芙蓉面无血色,但那清丽的容貌的确是属于陆无双的!
  该死!她竟然选择轻生!她要真死了,整个鹰军日后将活在将军的暴戾之下,这个该死的女人,就只会给他制造麻烦!
  任天行心里虽直埋怨无双,但救人的脚程却不曾停歇。
  他一手抱着无双,另一只手又去抢救歇斯底里的阿蛮。
  阿蛮被任天行抱住。她瞠大了眼看着面无血色的无双,阿蛮大哭。“她死了!她死了,是不是?”她的拳头拚命的击向任天行的胸膛,追问着他。
  “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慢?你为什么没来得及救无双?”她哭得是涕泪纵横。
  而任天行被阿蛮揍得很无辜,他大吼一声,唤醒她的歇斯底里。
  “她没死!看清楚,她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死。”
  阿蛮深深吸了口气,眨着水蒙蒙的泪眼望向无双,看着无双细微起伏的胸前,缓缓的,缓缓的,她在呼吸,虽细微,但无双还是有呼吸!
  阿蛮激动的落了泪。“没死,无双没死。”她又叫又笑,冲着任天行漾开了两笑眼。“你真好。”她道谢。
  任天行看着阿蛮的笑颜,暖暖的情意倾泄在他心底。
  深深的,他喟叹了声。唉,这个女人,合该是他命中的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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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狂暴的眼在她惨白的面容上定着。
  他发誓,她若胆敢停了呼吸,魂飞阿鼻,那么他必定直追酆都,向阎王爷追回她。
  他要向她问清楚,她是跟谁借了胆,竟胆敢不要他的子嗣、他的种。
  冷仲幽全身张狂着山雨欲来的暴戾,随行军队的孟大夫颤着手替无双把脉。
  老天!他从来没见过将军发这么大的脾气过。
  他颤巍巍地犹记得任副将将这女人带到他房间里时,这女人不仅全身毫无暖度,她还大量的出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做了什么傻事。
  她怀了身孕,不想要孩子,所以她让自己小产,让她的孩子在未成形之际,便随着血块流出体外。
  他宣布了她之所以虚弱的病因后,蓦然,他听到身后传来冰冷的口吻。“救活她。”
  那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将军他以冷硬的气势无言的恐吓着床上的病美人,无言的命令她只能活着接受他的拷问,不许她懦弱的死去。
  天吶!这个女人是犯了什么罪?竟能挑惹起将军这么大的脾气,就连死,他都不应允。
  他开了药方,让人熬了药汁,送了过来。
  将军冷着眼看着阿蛮喂她汤药,瞧她喝了药汁,却咽不下去,又从唇间逸了出来。见那女人如此受苦,将军的表情始终冰冷,没有变过,他只是差人一次又一次的去熬药,熬了药,又令人喂她喝下。
  她喝了又吐,吐了又喝,如此周而复始,让人见了,都为那病中的女人不舍。
  对于她的苦,将军像是铁了心肠似的无动于衷,他径是站在那个女人的身侧,一动也不动。
  任副将请他回帐,说病人醒了,他会差人告知。
  将军对于任副将的提议充耳不闻,他只是瞪着一双凌厉的眼,狠狠的盯着床上那张病弱的惨白容颜。
  孟大夫发誓,要是他与床上的病美人易地而处,那他宁可就这么死去,也不愿意醒来面对将军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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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睡了好久,无双虚弱的醒来。
  她睁开眼第一个瞧见的便是一张盛怒的脸。
  那高高扬起的怒眉,紧紧皱着的眉峰,饱含怒气的虎目,周身张狂着暴戾之气的生息,都像极了冷仲幽。
  不会的,不可能的;她不会连死了,都摆脱不了他的影子。
  无双再次闭起眼帘,拒绝相信死后的地狱会有他冷仲幽的身影在。
  “睁开眼,看着我。”冰冷的嗓音在她上方低回。
  他终究是不肯放过她。
  “既然有那个勇气不要我的孩子,那么又怎会没有那个勇气来面对我?”他卓立在她的病床前,魑魅似的纠缠着她不放。
  他冰冷的嗓音仿佛寒风吹过,冻结了无双的心。
  她睁开双眼,以虚弱却坚定的口吻跟他说:“那个孩子不该存在。”
  “他该不该存在,取决权在我,不在你。”要不要孩子是他的权利,她没有那个权利来扼杀他孩子的生存权。
  他的易怒惹笑了她。
  “终于,终于有一件事是超乎你的掌控,不再被你左右。”最近,她的生命一直掌控在他手里,现在他终于栽在她手里一回,让她在他专横中博得一次胜利。
  突然,亲手扼杀掉孩子不再让她有愧,因为她终于走出冷仲幽的掌控一回,生命不再被他左右。
  这种让心自由的感觉,说实在的,真的很不错。
  她突兀的笑令他更为火大。
  他暴怒地欺近她的身侧,捏紧她秀小的下巴。“你想挣开我的掌控是吗?”他阴冷的一笑。“告诉你,不可能;从今起,你将如影随形的跟在我身侧,我征战,你作陪;我死,你便不能活。”
  他不管她是生还是死,他的日子要有她陪伴。
  他大手一张,擒住她的手腕,猛然将虚弱的她从病床上拉起。
  他不顾她的病体初愈,便迈开大步,拖着跌跌撞撞的她走出孟大夫的房间,而将孟大夫的错愕远远的拋在身后。
  这是行军以来,孟大夫第一次见到将军丧失了该有的冷静,狂暴的好似风魔一般。他衷心的期盼,期盼那名女人能乖顺一点,至少,别再轻捋将军的虎须,挑惹他易怒的脾气,这样对她对整个军营的人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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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凌辱她!
  自从他将她带离孟大夫的房间后,他便自作主张地将她安排在他房间的旁边,他命令侍女们照顾她生活起居,生活中的一切杂事,有人代劳。因为这样,所以她的身分被暧昧的冠上“侍妾”之名。
  侍妾!虽然他没有公开言明她的身分,但他替她选的房间,张罗的一切,在在暗示着她是他的女人的事实。
  她的身分终究被他给矮化了。他终于如愿的将“侍妾”这两个令人羞愧的字眼加诸在她身上,而她却无力反驳这一切。
  连日来,冷仲幽派人守在她的房间外,防着她逃、防着她再次出意外,她哪里也不能去,冷仲幽软禁了她。
  “无双。”
  熟悉的叫唤,唤回了无双出窍的魂魄。
  她猛然回头。
  “阿蛮!”她的嘴角露出喜悦的笑。“你怎么来了?他怎么可能让你来?”
  冷仲幽像是决定孤立她,下令与她熟识的人不准进这房间里来,所以这些日子,她没有说话的对象。
  阿蛮凄恻恻的惶然一哂。“因为他知道,除了我,没人能劝得了你。”
  劝她!
  无双警戒的退了身子,仓皇的眼往阿蛮的身上搜寻,只见阿蛮不是空手而来,她的双手还捧着一件衣裳。
  “今天有个晚宴,他要你去服侍他。”
  来了!她厌恶的事终究是发生了!
  冷仲幽他决定用这个方法来凌迟她的自尊,是吗?
  无双转过身子,冷凝着嗓音。“告诉他,我不去。”不管谁来劝说,她不做任何侍妾必须做的工作的心意绝不改变。
  “无双,他买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阿蛮的口吻幽凄凄的。
  无双的心突然惶恐起来。
  “他,是你的挨鞭僮;今后,你若不顺从他的命令,那么那个十岁的小男孩将代替你受过,接受他的鞭刑。”
  无双倒抽了口气,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冷仲幽竟敢这么做!
  为了让她屈服,他竟然买了个年纪尚小的孩童来当她受过的替身!
  冷仲幽,你好冷血。
  阿蛮捧着衣服走近无双。“换上它吧,斗狠,你是斗不过他的。”
  无双的眼茫茫然地看着阿蛮手中的衫裙,她的手缓缓的伸了过去,颤巍巍的接了过去。
  她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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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无双如他所愿的穿上他指定的衣服,冷仲幽没有丝毫的喜悦心情,他的眼直直的锁在无双的身上,愤怒的目光灼热的刺向她那一身薄衫衣裙。
  他从来不觉得他们大唐仕女的服装有何不妥,时至今日,那一身暴露的衣着穿在无双身上,他才觉得他们大唐的衣饰有待改进。
  无双的出现,吸引了在场战士所有的倾慕。
  任天行发现一个有趣的事实,他发现那些倾慕的视线若多停驻在无双身上一会儿,立刻会招来一记冰冷恐吓的怒视。
  循着那怒目望过去,大伙不难发现他们的将军铁青着脸,冷凝着目光无言的宣誓她陆无双是他的所有物,旁人多瞧一眼都罪该万死。
  瞧见了将军占有欲极强的目光,大伙都很识趣,赶快回头,寻找身旁的慰藉,不再对不属于他们的女人多做非分之想。
  “过来。”他的眼贲张的锁在她因愤怒而起伏的胸前。
  那淡红色的抹胸紧紧的包里着她丰满的上围,在这样暴露的衣着下,她外头竟只罩件薄衫。
  该死!“去拿件长帔过来!”他要把她过分暴露的地方全包起来,而长帔还没拿来之前──“该死的,我叫你过来,你没听到吗?”他愤怒得失去了理智,从主位上弹跳而起,迈着气愤的步伐,走向她。拉着她的手,便往他的怀里带。
  她倔强,杵着不走。
  他与她两个人就这么立于宴会的中央,怒目相视。
  冷仲幽赤着怒眼望着她因愤怒而胀红的脸;他讶异的发现到,她的脸红通通的,盛怒中的她似乎比平时更吸引人。
  有趣的眼循着她的脸往下瞧,她一生气,不只脸红,就连脖子都泛着红潮,而那片粉红隐没于抹胸之下;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着,不由自主的猜想在那抹胸之下,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是不是有相同的红云?
  这个大胆的遐思闪过脑际,他全身的血液急速贲张、鼓噪于血脉之下,亢奋的情潮席卷他全身。
  冷仲幽发誓,若他再不阻止无双对他的吸引力,他会拋下满营的部属,将无双拖回他的房间,而要了她。
  他随手抽起一张桌子的桌巾,任那满桌的酒菜洒在地上,他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无双“不得体”的衣着。
  他将桌巾包裹在无双的身上,不许她粉红的肌肤露出一丁点。
  他占有似的搂过她的身子,不容她拒绝的强行带她到他的位置旁坐下。
  “你别碰我。”她强行站起来,抗拒他的命令。
  她对他的拒绝明显的表露在她嫌恶的表情里。
  冷仲幽唤人带阿蛮来。
  阿蛮来了,而她的身侧多了个小男孩。那小男孩大大的眼充满了哀伤与认命。
  无双倒抽了口气,猛然跌坐在冷仲幽的身边,心沈到了最谷底。
  她知道这个小男孩是谁;他是冷仲幽新买的奴隶,是代她的挨鞭僮,只要她不听令于他,那么那小男孩就得替她挨鞭子。
  “看来阿蛮已经跟你说过你不听话的后果了。”冷仲幽满意的牵唇一笑,他命令她拿起酒盅。“替我斟酒。”
  “你何不直接鞭打我,为何要折磨那个小男孩?”她愤怒的眼质问着他。
  冷仲幽阴沉沉的笑开来。“因为我知道让你受再多的苦,你也不会屈服,但相同的刑罚落在与你不相干的人身上,那便有不同的效果。”他勾起她小巧完美的下颔。“你说,我对你瞭不了解?”
  无双紧紧咬着泛白的下唇,贲张着两怒眼,无言的向他抗议。
  他的心冷绝到底,对于她的自虐,他根本就无动于衷。
  他倒要看看她能倔强到何时?
  血,从她脆弱的唇沁涎而出,沿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下。
  鲜红的色彩在这场格斗中分外的触目惊心,所有在场的人一片哗然,全被无双的不服输给震惊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娇柔的小女人竟会有这么倔强、高傲的心。
  “放开你的唇。”冷仲幽命令她。
  她冷冷一笑。
  她知道斗狠,她斗不过他;既然斗不过他,那她宁可自虐自己,也不愿屈服于他。
  她赌上了自己;若冷仲幽真可以心狠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也要凌辱她,那她也唯有一死以明志,言明她绝不当他侍妾的决心。
  该死的!他输了!只因为他心软,无法冷眼看她凌虐她自个。
  冷仲幽猛然推翻自己的桌子,任那满桌的珍馐倾倒在地,他将无双推开他的身侧,向天嘶吼着。“滚,快滚!”他怕自己一时错手,会扼杀这个处处挑衅他权威的小女人。
  阿蛮撇下挨鞭僮,快速的扶起无双,连忙带走她。
  她知道饶了无双一命已经是将军脾气最大的极限了,无双再不走,只怕会血溅当场。
  冷仲幽卓立在原地,望着无双仓皇的离去,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他霍然拉起早愣在一旁的瓶儿,将她带离宴会。
  他要在她身上找寻在陆无双那边得不到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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