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若愚……对不起,我和你……不可能有未来了……”
  青柳堤上,春风枭枭吹拂,堤岸青柳,绵绵细枝摇曳。
  堤上站立了两道人影,一男一女,皆约莫十来岁的年纪。女孩名唤柳织云,是镇江柳秀才的独生爱女,但柳秀才英年早逝,织云家中只有寡母,女子无力持家,日子过得甚是辛苦。
  柳织云是柳母唯一的安慰与寄托,人人无不称道柳织云,两地纤纤柔弱的美,更是柳母对未来唯一的寄望。她相信,柳织云天生丽质,明珠岂容蒙尘,女儿将来必定要嫁人大富大贵之家,她今日再多的茹苦含辛,都是值得的。
  柳母冯了栽培漂亮的女儿,不计任何辛苦,将所得的每一分血汗钱,都用在女儿的身上。为了让女儿的皮肤细致白玉,她不让织云插手任何的家务事:为了衬托女儿曼妙的身材,舍弃荆钗布衣,为她穿上绫罗绸缎:冯了凸显女儿原就俏丽的脸蛋,胭脂花粉,一样不留缺少。她甚至聘请老师,教导织云琴棋书画,针粥女红。即使米瓮早已空空如也,即使东劳西作,今她摇摇欲坠,她依然咬紧牙关的栽培女儿,她期待美貌出众的女儿,一朝能够如愿的飞上枝头作凤凰。
  在母亲特意栽培下的柳织云,确实是内外兼备,貌美多才,举止温婉,谈吐高雅,在乡里之间引起了极大的震撼。
  但柳母万万没有料到,她寄予厚望,拿捏在手中的女儿,其实心里已藏了一个意中人。
  这个意中人,便是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名唤夏侯若愚。
  夏侯若愚和柳织云是青梅竹马。夏侯若愚父母双亡,全靠乡里一些善心人士东凑西凑的周济着,才得以艰苦的长大。
  夏侯若愚自懂事以来,便四处在街坊飘泊、随遇而安,他开朗乐观,时时带着笑容,即使天塌下来,他大概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由于夏侯若愚贫苦微寒,一心要女儿当高枝凤凰的柳母便百般阻挠他们两人的往来,但愈是阻碍,两小无猜的感情却发展得愈加快速,柳织云和夏侯若愚经常偷偷摸摸的溜到这青柳堤上来互诉相思。
  夏侯若愚是真心喜爱柳织云的,乐天无比的他满怀希望,相信有朝一日,他和织云这封互相意爱的恋人,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但今天,柳织云的一句话,却恍如五雷轰顶,猝不及防的打击了他。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夏侯若愚脸上有着不敢置信的痛心。曾经山盟海誓的恋人,为何今朝竟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语?
  柳织云眼角擒泪,别过螓首,黯然无语。
  “我明白了,原来传吉是真的:那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上床家求亲,两你娘答应他了。”夏侯若愚愤慨的说道。
  约莫半个月前,他就听说有个外地来的富家公子,疯狂的迷恋上天仙一般的柳织云,并大戏殷勤:而由于其富裕显赫,与官家沾亲带故的家世背景,让柳母眉开眼笑,简直已将他视若乘龙快婿了。
  “我不能瞒你,事实的确是如此。”柳织云楚楚可怜的轻泣道:“他到我家说亲,而我娘答应他了……”
  “那你呢?你爱他吗?”
  “婚姻本来就是出父母作主,我爱不受他,根本不重要啊。”
  “你明明不变他!你怎么可能爱上他?”夏侯若愚激动的捉住她的手。“织云,我爱你,我不要你嫁他!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能找得到我们的地方,我发誓我一定会养活你,给你幸福的。”
  “不可能!”柳织云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摇头道:“我不可能跟你走的,我不能丢下我娘。我娘辛辛苦苦的栽培我,为的就是希望保障她后半辈子的丰衣足食,我不能跟你走。”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夏侯若愚英俊的脸庞上,浮起了一抹极痛苦的冷笑。
  “你和你娘一样,从来就巴望着飞上高枝,对我这孤苦无依的穷小子不屑一顾,你根本只是在玩弄我而已。”
  “不是这样的,若愚……”柳织云再度啜泣,“我是喜欢你,但现实的环境不允许啊!如果今天是你换作了我,你也会这么做的。若愚,我真的好无奈啊……”
  夏侯若愚冷冷的望着眼前泪涟涟的美人儿,心中涌起了万般的苦涩。
  原来在女人的心里,千情万变,根本比不上千金万金,男儿的真心痴情,对她们而言根本是无关紧要,不屑一顾。他觉得自己好可悲,堂堂七尺的男儿汉,居然被一个女子如此玩弄!
  “若愚,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真意,我……我对不起你……”柳织云边流着眼泪,边从绣帕里掏出了一个绣工精细的小绣囊。“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纪念。你带在身边,就好像我时时刻刻都陪着你,你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她轻轻的将小绣囊塞到了夏侯若愚的手中。
  夏侯若愚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木然的望着她。
  柳织云轻声一叹,莲步款款,倩影消失在青柳堤上。
  春风应是温煦柔和,但拂过夏侯若愚身上的,却是来着寒霜,冷刺透骨。
  夏侯若愚颤抖着手指,扯开了绣囊,里头是一小络头发,正是柳织云乌亮的青丝。
  头发对一个女人而吉,是极具意义的,长发为着留,亦冯君剪,柳织云将一给发丝迭给他,是企图安慰他吗?
  呵!她立刻就要嫁给别人,成为富豪之家的少奶奶,与他夏侯若愚早已恩断义绝,留下这个口是心非的绣囊,又有何用呢?
  夏侯若愚冷冷一笑,一扬手,将绣囊远远的抛落堤下。
  柳织云让他清楚的明白了一个事实:女人都是爱慕虚荣,没有半点真心的。
  痴情的男人,最是愚蠢,女人个个只可视为玩物,玩腻了就丢,没有掏心掏肺的必要。
  晓风吹来,弱柳牵衣,微波荡漾,涟漪阵阵,天地间的一切,都是他的证人。
  夏侯若愚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女人只是他娱乐的附属品。男儿志在四方,他要追求远大的理想,绝对不再为了任何一个女人,浪费自己的精神与心力,因为她们没有一个人值得他这么做。
  夏侯若愚挑眉一笑,脚步轻快的走过了漫漫长堤,奔向那不可知的遥远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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