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乱七八糟的后台,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和乱七八糟的事,累得裴絮差点大叫不干了。如果彩排意味着混乱的话,她情愿她是看秀的人。
  “不对、不对,妮莉的妝太哝了,杰森,重新替她上妝。”石介天的声音火爆地充斥在这座容纳得了一万人的室內体育馆和临时搭建的后台。“搞什么鬼,琳娜,谁叫你挑那条皮带的!控制好时间,拿出你们的专业水准让我看看。”他对着魚贯出场的模特儿大吼,相当不满意。
  前天下午她趁着他睡着时偷溜,就没有再见过他,也刻意避开他。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石介天,然而却无法为此背叛行书,其实她的身体已将背叛他了,正因为如此,她就更不能拒绝行书。如果没和石介天发生关系,她尚能站得住脚拒绝行书得求婚,并坦然告诉他,其实她的心已经被一个魔鬼佔领。她其实已经准备这么做了。
  谁知道变数来得这么快。她不想伤害行书,却在无形之中背叛了他。她无法原谅自己,正如同她无法在这个时候解除她和行书得婚约一样痛苦。裴絮忧愁地替模特儿调整服装。
  “裴絮,奧妮那件服装领口要做修正。”石介天突然从前台吼进后台,嚇了冥思中的裴絮一大跳。
  裴絮同情地看着美丽、丰满的奧妮,她含着眼泪眼看就要哭了。
  “他觉得我的台步比新人还不如。”奧妮哽咽地走近裴絮。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每个人都很糟。”裴絮拍拍她,端详着领口,“的确是怪怪的,领口的线条不顺。”
  “只要他不要常发脾气,他就是最完美的人类了。不知道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如何?”奧妮的伤心来得急去得快,那醉生梦死的恋慕口气,害拿着大头針准备做修正的裴絮,狠狠地戳中了自己的手,鲜红的血迹不小心弄髒了模特儿身上那件雪白、性感的衣裳。
  “喔噢,我们得赶快消灭证据对不对?”奧妮脱下衣服,像在分享秘密般诡笑着。
  “我想他会很乐意杀了我。”裴絮将刺痛的食指含进嘴里,拎着衣服四处找清洁劑。
  石介天走近后台,在闹烘烘的人堆中一眼看见裴絮。他皱着眉,穿过一波波爱慕的眼神,直朝她走去。
  “你的手怎么了?他从她嘴里拉出她的手,仔细看着。
  “没事。”裴絮猛力抽回手,继续寻找不知流落何方的清洁劑。
  “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回去。”他拉住她的手肘,不想要再玩捉迷藏的遊戏。裴絮在逃避他,他知道。他也痛恨自己提得起放不下,居然被她的开溜和逃避伤了心,天下的美女多得是,他不用执着于她。可是,他却没办法像以往一样灑脱地放开她。
  裴絮惊悸地环顾周遭,有些庆幸大家忙于彩排,无暇留意其他。
  “他不在这里。”他恼怒地瞪着她惊慌失措的脸,“你再左顾右盼或者逃避我,我就在这里吻你。”
  “你別乱来。”她脆弱的心一揪,被他狂热的注视和蛮橫的态度惹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从不乱来。”他难看地丟给她一个言出必行的笑容。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忍着气,不敢太大声。
  “不怎么样,只是要你而已。”他阴郁地凝望她,熾热的眼神超脱了他的郁闷。“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出现在我的书房里?”他的禁地被她误闯了,他竟然不在意。
  “你的秘密难道会少于我?”对他的质问,她嗤之以鼻。
  “今天晚上我们有必要相互‘袒裎’一番,你觉不觉得?”他用食指轻轻地刮着她柔细的脸颊。
  “別……別这样。”她別开脸,心儿怦怦。
  “听好。”他脸色铁青地扳正她的脸,哪管一屋子的人。“我不管你是谁的老婆或妻子,我要你就是要你,那些鬼伦理我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我不是你。你可以丟开全世界,我不能。”裴絮为他的任性恼火,”我是单行书的未婚妻,请你记住。”她拨开他的手,僵直背脊窜进慌乱的人堆里。
  单行书匆忙地跑进会场,好笑地稳住埋头乱撞的裴絮,“怎么啦,火烧屁股了?”
  “行书,我……”她伏着他的手,急着想找寻纷乱中的支撑点。
  “有话等会再说,我必须先和石介天谈量产的事。”他笑着放开她。
  “把今晚空出来给我。”她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地要求。她得靠行书来鞏固她几乎崩裂的意志。
  “你总算会想念我了,等我一小时好吗?”她爽朗地应允,满脑子生意,没发现她的不对劲。“石先生。”单行书的注意力移向迎面而来的人。
  裴絮的心跳漏了好几拍,从背后传来的杀气,她知道他听见了。
  他不会让她这样对他。石介天阴惻惻地盯着裴絮的背,无视于单行书的存在。裴絮倔强地挺直背,不肯回头。
  “我现在没空。”他暴怒地抓起裴絮往外走。他不要她靠近单行书,不要她那灵动的眼眸看其他男人,他痛恨她将要嫁给单行书这个事实。她的身子只有他的手抚摸,她的红唇只能为他绽开,她只能属于他。
  “你能不能学着尊重別人?”裴絮气坏了。
  “我听不懂什么叫‘尊重’!”他狂怒地大吼,一瞥见单行书随后追出,即迅速将她拖向跑车,风驰电掣呼啸地开走车子,将他远远地甩在后头。
  嫉妒像一座滚烫地鎔爐,烧掉了他的理智。他得不到裴絮,单行书也別想拥有她。谁都不能抢走她!
  ***
  裴絮坐在书房里,气得全身发抖。石介天将她关在书房后就离开了,她这个“神偷”的女儿居然因为轻敌而困坐愁城。这间书房比绿岛监狱还难逃出,不仅门锁是特制的,连玻璃也是防弹的。最该死的是,石介天临走前将书櫃上了锁,又将她身上所有能用的工具都搜括走,让她偷不到“希望之光”。
  “介天,你在里面吗?”就再裴絮扼腕不已时,门外忽然有人喊着。
  裴絮怨懟的脸因这声熟悉的声音暫得舒缓。
  “介天……”从外面反锁的门忽然打开。
  裴絮目瞪口呆地瞧着门口的人,她以为她听错了。没有人会问己在不在,除非那人精神异常。
  乍见椅子上的人,石怀天微微楞了下,旋即恢复镇定。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好像在生气。
  这个浑蛋居然这样问她?裴絮愤怒地抿直嘴,抽动下巴,眼睛扬满高昂的斗志。
  “你把我抓来这里,还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激动地吼着,情绪失控,“本小姐没心情陪你玩遊戏。”
  石怀天终于知道门为何会反锁了。原来……他仰头大笑。介天什么时候开始用这种方式留住女人了?
  “我要打歪你的嘴巴。”她最讨厌看到他那副狂妄的笑脸。裴絮狂怒地冲向他。
  “介天爱你。”石怀天老神在在的态度,瞬间定住她。
  “你……你別胡说。”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强,又塌了。“你不要一直把自己当成別人,想藉机分散我的注意力。”她极力想重凝愤怒,无奈他那张温柔的笑脸频频干扰她。从没见过石介天这么温柔地对她笑过,他总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连他周遭那些阴郁的风也抽去了森冷清柔地吹着。
  “也难怪你看不出来。”石怀天关上门,开怀地靠坐书桌,一双修长的腿悠哉的交叠着。
  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剪的?一个小时前那头乱发还凌乱得像个出海归来的海盗不是吗?怎么这会儿全服服帖帖像个上流雅痞了?
  “裴絮,你真的听不出我的声音吗?”石怀天刻意压低声音。
  “是你!”裴絮倒抽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你……你居然要我偷你的东西,你这个心理变态的傢伙,存心戏弄我是不是?”他就是陌生客!
  “你还是看不出来我和介天的差別吗?”石怀天温文地笑着,“我不是介天,是石怀天,也就是‘白神’。”
  “胡说,你明明是石介天。”她大声驳斥。那张鑲着一双邪恶眼睛的瘦削脸庞,她不会错看。
  “介天是我弟弟,我是大他两分钟孿生哥哥石怀天。”他兴味盎然地瞧着她慢慢瞪大的眼睛。她在求证。
  “孿生兄弟?”裴絮呆呆地坐进椅子里。
  “对,以后別认错了人,我可不想被介天剝皮。”他好笑地暗示她和介天不寻常的关系。
  “我不懂。”她喃喃自语。他和石介天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气质却相差十万八千里。石介天像狂烈的颱风,他则轻柔似和风;一个显性的弟弟,一个隐性的哥哥。
  “不懂什么?”既然介天对她动了情。他就不能设计她当代罪羔羊了。
  “为什么你要教我偷你弟弟的东西?”那么石介天果然是“夜鬼”了。
  “因为我要保护他。”他不再温和的眸子转为冷硬,再度叫裴絮看傻了眼。
  天哪!石怀天的阴沉比起石介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情愿和易暴易怒地石介天为敌,也不愿惹上他。这人是标准的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
  “我能问为什么吗?”她想知道石介天为何需要人家保护,他是如此强悍。
  “你能爱他吗?”他柔柔地反问。
  “不能。”她想也没想就说。
  “为什么?”石怀天危险的瞇起犀利的眼眸,冷冽地瞪着她。
  老天!他连生气的前兆都和石介天一模一样,这对兄弟太可怕了。
  “因……因为我已经是別人的未婚妻了。”她不知道她为何结巴了起来。石家兄弟带给人的压迫感也一模一样。
  “这不是理由。你爱介天,所以你才会烦恼,举棋不定。”他仔仔细细地搜寻她的灵魂深处,忽而斂起冰眸,斩釘截铁地说着。那温和似习习凉风的眸子不复冷冽,彷彿对自身寻得的答案十分满意。“解除婚约吧!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无法爱单行书,何必耽误他?你如果爱他就不会一再拖延婚期,也不会离家出走不是吗?何苦为了愧疚,毀了三个人的幸福?”他对她的一切如数家珍。
  陪絮结目瞠舌,无法反驳他。目前她对行书的感觉确实是愧疚多过感情,他连她的心都读得出来,太可怕了。
  “介天并不像他外表那么强悍,他其实很脆弱。”石怀天走近酒櫃倒了杯酒。“你要不要?”他问着裴絮。
  “不。”她摇头,“不要告诉我他的事。”她矛盾得想知道却又怕知道。她怕越了解他,她的心就越收不回来。
  “你知道介天患有‘幽闭恐惧症’,怕黑,连晚上也不敢睡吗?”从她抗拒的眼睛里,他得到了他要的答案,“没想到介天会把这些告诉你,你在他心中一定佔有相当重要的位子。”
  “我是误打误撞发现的,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她急着撇清。
  “这表示你和他注定得在一起。”石怀天永远有办法说服別人。“別反驳,介天从不带女人回‘清燄山庄’。你知不知道书房是他的禁忌?他破例将你关在里面,就表示这辈子他已经认定你了。”
  “错了。”她大声反驳,“我早就进来过了,那时也是为了完成你交代的事,这怎能算他破例。”她不会告诉他后来的发展,因为太私人了。
  “裴絮……”他轻叹。那声优雅的气息,载满包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介天那晚发生的事?”他淡淡地取笑。
  “你住口!”她羞红地抚着脸,娇态毕露。
  “怀天,你在这里做什么?”石介天突然一声不饗地走进书房。他相当不悅地瞧着眉开眼笑的哥哥和娇羞的裴絮,嫉妒地质问。
  “全身酸味。”石怀天意有所指的瞟了裴絮一眼,“我说得没错吧!”暗喻完,他不理会弟弟驀然投至的凶光,放下杯子,悠闲自得地走了出去。
  裴絮没办法形容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石介天的震撼,只能呆愕地瞪着门口。
  石介天生气地锁上门,僵直身子蹲在她跟前,逼视她,“怀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长得好像。”她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他。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嘴巴,一样的脸形,连强人一等的气势也一模一样。
  “怀天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石介天没有拨开她的手,他疯狂地嫉妒起兄长来。以前他不在乎怀天碰他的女人,现在,他绝对不准他动裴絮。
  他不再痛恨他碰他的脸了。裴絮放柔了眼神,无法不爱他。
  “没有。”她忽然为他杀气腾腾的俊脸好笑,“你连唯一的哥哥也信不过?”正如石怀天所说的,她爱他,只是因为单行书的关系,不愿正视这份爱。她爱他。
  她从没有用这种温柔的眼神看过他。石介天心儿一悸,忍不住拉下她的脸,轻柔地吻着她。
  裴絮环住他的脖子,感谢石怀天的点醒。她爱石介天,她爱既狂傲又孤寂得他,不管怎么样,她的心已经填满了他,怎么逃避还是甩不掉他的影子。何必,老爸会希望她选择她爱的人,他会原谅她取消婚约,只是她难以向行书启齿。她希望石介天能多给她一些时间解决她和单行书的事。
  石介天既惊且喜地为她默许高兴,这是她头一次主动接近他,他的心快乐的飞扬。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有了她,他将不再怕黑夜。
  “不。”她摇头。时机还没到。
  “你要我娶你?”他抽紧下巴,忍着不发怒。很多女人都会玩以进为退这一招,他不以为裴絮也是那种耍心机的人。
  “不,我是单行书的未婚妻,如果我这辈子没嫁他,就不会嫁给別人。”除非行书原谅她的背叛,否则这辈子她将不会结婚生子,那原是属于行书的权利。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赎罪了。
  “你还是要嫁给他!”石介天暴跳如雷地退离她远远的。他无法理解自己心理那股怒焰所为何来。他早就知道裴絮要嫁给单行书,也不以为意,为何现在却不能接受,甚至连想都觉得痛撤心扉?
  “你这种人无法体会別人的痛苦。”裴絮看了他一眼,不想告诉他她心里的决定。她怕石介天是因为她有未婚夫的身分而接近她,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
  “我这种人不会一直追着你转。”他恼羞成怒,巴不能掐死她。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他为她破了那么多例,她怎能这样对待他!
  “我从没这么要求过你。”她动怒地往外走。
  石介天没有拦她,他已经不愿再委屈自己。他对裴絮感兴趣只是一时的,之所以一再容忍她,是因为她不馴的个性异于別人,他拿起杯子愤怒地摔了出去,怒容满面。
  恨不得插翅飞走的裴絮,快步冲下楼,在一楼出口处遇上笑容可掬的石怀天。
  “我好像听见介天的吼叫声。”他漫不经心地微微扬眉。
  “你这老奸巨猾的狐狸。”她白了他一眼,对他那张酷似石介天却配有另类气质的脸,一时无法适应。“別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我偷‘希望之光’是为了替石介天脱罪。”她虽没有问石介天偷“希望之光”的理由,却还不至于笨到猜不出石怀天那奸恶的笑脸代表的意图。
  “聪明。”石怀天倚着楼梯扶手,目送她急急离去的背影,“想不想知道介天为什么监守自盗?”
  “不要。”裴絮站在外头,气呼呼地转身瞪他。
  “他为什么愤世妒俗?”他自顾自地朝她喊。
  “不要告诉我!”裴絮怒吼。
  “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他轻柔一笑。“到时候你会不顾一切的守着他,深爱着他。”她爱介天才会这么生气。只要她和单行书的婚约一除,他就能放心地将介天交给她了。
  “你们都別来烦我!”她转身冲了出去,没发现楼上悒郁瞅着她看的人。
  ***
  “什么?!模特儿和化妝师全都联络不到人。”一大清早就传来这噩耗,谁承受得了?!单行书几乎急白了头,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所打的广告全部消失无踪,已经租好也装潢好的表演场所也宁愿付大笔的违约金退租,现在连表演的模特儿和化妝师也全部不见。
  “哥,怎么了?”正在用餐的单织罗同情地望着憔悴的兄长。他好像要急疯了。
  “这次的发表会恐骂要开天窗了。”门票早已售罄,这下子真的难以向观众交代了。“有人要整石介天。”他虽然也很想这么做,可是他毕竟是他的合伙人啊!
  “不会是你动的手脚吧?”单织罗知道自从上星期石介天在他面前堂而皇之拉走裴絮以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烦的是这场服装发表会如果没法子进行,他的信用将会因而破产。
  “谅哥也没那个胆子。”单织罗轻蔑地哼着。“裴絮在你心里永远抵不过你的事业。”她有些为她抱屈。哥实在太不像男子汉了,居然为了保住生意,任石介天胡作非为。他若真心爱裴絮,应该痛揍漠视他存在的石介天一顿。难怪裴絮会变節。
  “我只是想她后半辈子舒适的过。”他争辩着。
  “好,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单织罗继续哼道,根本不相信他。她看了十七年的哥哥,难道会不了解他?“快打电话去通知石介天吧!”
  “织罗,为什么你突然讨厌起石介天,还为絮打抱不平?”单行书百思不得其解。
  “我哪有。”单织罗嘟着嘴跑上楼。她才不是忽然喜欢裴絮,只不过习惯伸张正义而已。这些天彩排时,她发现裴絮一反常态地相当安静,对她的挑釁也提不起精神应付,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流露出落落寡欢的神情,实在太教人惊讶了。
  至于石介天,她虽然崇拜他,却不喜欢他不把她哥哥当一回事。她在为他抱屈啊!笨哥哥。
  单行书怔忡地望着反常的妹妹半晌,才认命地拨了电话。
  石介天皱着眉头听单行书花了半个时辰说完一切。
  “就这样?”他不在意地问。
  “就……就是这样。”他花了半个时辰将概況略述了一遍,石介天从头到尾没哼过半句话。单行书发现自己被冷汗浸透。
  “这件事我会处理。”石介天放下话筒,按了內线吵醒石怀天。
  “怎么了?”石怀天披着晨褸敏捷、温和地走进他房里。
  “我们的资产和‘京世财团’比如何?”只有元千爱能一擲千金搞这种鬼。
  “哇!那种年收入上百亿美元的大财团,我们怎么比。”石怀天抓抓头发,看出他的阴狠,“怎么了?”
  “元千爱撤走了我所有的广告和模特儿,想玩死我。”石介天沉郁的脸紧绷着。
  “她要你重回她怀里。”石怀天调侃地大笑。
  石介天冷笑。“我情愿‘幻灵’之名毀于一旦。”
  “这么死心。”石怀天意有所指。“和裴絮小姐言归于好了吗?”
  “別提她。”石介天笑容全失,忽来一阵心烦。他被她烦得还不够吗?
  “这么说,你也不想知道她昨晚离开台北了?”幸好他派人暗中监视裴絮,他知道她对“希望之光”一直没有死心。既然介天喜欢她,他就不能让她扯入这场恩怨里。
  “她搬回单家了?”石介天烦躁的心倏地一沉,激动地揪住怀天的领口,心越沉越深。
  “你不是不想提她。”这几天看他表面那么平静。还以为他真的死心了。
  石介天暗咒一声,往外疾冲。他不要她回单家,那意味她将回到单行书的怀里。他可以容忍她漠视他,绝无法坐视她重回单家不理。
  “她搬回单家也是理所当然,你扣着她那么久,早该放她回去了。”石怀天追着他笑道,“她回云林老家,祭拜她爸爸去了。”事业要被整垮了,也没见他激动过。
  石介天僵在楼梯上一会,才火大地走回房里。
  “不去追了?”石怀天好笑地问着躺在床上的人。
  “出去,我要睡觉。”石介天毅然决然闭上眼睛。
  ***
  古色古香的三合院和令人怀念的广场,静静地徜徉绿田中;有別于喧囂的繁华,这里自有一份静謐之美。
  裴絮倚在广场边的榕树下,沉湎于回忆里,心灵净空,尽量不让台北的俗务闯进她的天地里。仲春的太阳因为春雨的调和,即使是阳光充足的正午,也不会伤人。这才叫做日光浴嘛!她心满意足地伸直懒腰。
  “你是裴絮?”
  又是一个高人,足音等于零。在布满碎石子的路上,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啊!裴絮笑着掀开眼皮。
  “我是。”入目的男子,两鬢斑白,精明又似狡黠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奇怪,她怎么觉得他十分面熟?尤其是那双特殊的东方眼。
  “可以坐下吗?”他比比裴絮坐的石椅。
  “请。”裴絮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我们以前见过面吗?”他那双细长的眼眸和瘦削脸庞不经意流露的慵懒,实在像……“石介天!”她不搭軋地迸出话。
  中年人慈善地笑着,成熟干练的脸庞驻足着早年奋斗过的风霜。
  “我姓黑,单名一个霆字。”他笑笑地自我介绍。谈笑之中,柔和的春风忽然凝结。
  天!乍闻这个如雷灌耳的名字,裴絮整个人呆掉了。黑……黑霆不就是黑家那个龙头老大?我的天哪!“希望之光”有贵重的这种地步吗?黑家手下的精英何止上千,为了一颗蓝宝石,居然惊动了他。
  她直觉地环顾四周。保镖呢?重量级人物出门不会不带保镖的,何況黑霆这种超重量级的风云人物。
  “別看了,只有我一个人来。”黑霆为她的反应哈哈大笑,老裴的女儿长得很可爱,果然和介天很配。
  “你想问我拿“希望之光”?”他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黑家的龙头。裴絮降低了警戒心。
  “你以为我会为了一颗微不足道的宝石亲自跑来台湾?”他和藹的脸庞尽是耐人寻味的满意。
  近亿元的稀世珍品,他居然将它说得像路边唾手可得的普通石头!黑家财大气大足以压死人。
  “除了‘希望之光’,你和我这个宵小的女儿还有什么好谈的吗?”她自我解嘲。
  “我是来和你聊聊介天这孩子。”黑霆的笑脸抹上一层淡淡的苦涩。
  裴絮戒心又起,只想护卫石介天。他该不会知道石介天偷了那颗蓝宝石了吧!
  “我知道东西是他拿的。”他看出她的防备,不禁好笑。
  “为什么?”接连的错愕,教裴絮招架不了。
  “他恨我。”黑霆望着古朴的大院,突然沉重地叹了口气,“因为我是他爸爸。”
  “什么?!”裴絮惊跳了起来。搞什么鬼啊!石介天是黑霆的儿子,一个姓黑,一个姓石,儿子不知何故还偷老爸的东西。
  “他是我的私生子。”他挥挥手要她坐下。
  “他们是你的私生子!”她为石介天感到生气,总算了解他为什么偷走“希望之光”。他纵使偷走黑家的金山银礦也不过分。
  “別生气,听我说完,我也是五年前才知道这对儿子的存在。”他哀痛地垂下眼瞼。“他们的妈妈珍蜜是我的青梅竹马,她是个爱恨分明的女孩子,从小就疯狂的爱着我。当时年轻气盛的我一点也没发觉,只知道她是个十分热情的女人,男朋友一个换过一个,因此当她诱惑我时,我也就理所当然的接受。”黑霆自嘲地看着她不满的眼神,“男人是纯感官动物,禁不起诱惑,何況珍蜜那么美。”他轻柔地叹着。
  “你不想负责任,所以气走了她。”她义愤填膺,为女人不值。怎么男人都一样的调调!
  “不,你错了。”黑霆摇头否认她的说法,“是珍蜜不肯等我,她对我下了通牒,要我和她结婚。当时我才二十七岁,怎么可能定下来。”
  “所以她气你,瞞着你带走你的儿子。”个性真倔,和介天好像。“年纪根本不是问题,是你的花心气走了她。你其实很残忍,你知道吗?黑先生。”难怪姓黑,原来他的心这么污濁。
  “她带走我一点也不晓得存在的儿子,难道就不残忍?”他叹着。如果他知道珍蜜会这么狠,他翻遍全世界也要将她找出来。
  “你的花心是她无法容忍的,她要的是专一。”谁不知道他娶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各为他生了个儿子。
  “她自己又何尝专一过?”他努力想为自己辩解。
  “她会一个男人换过一个,是因为她心痛需要止痛劑。”这种行格极端的人,难道他不了解她的用意?裴絮直言不諱,“不管怎么说,你都理亏。”
  “难怪介天喜欢你。”他笑着看她气愤的脸,被她抨击得心痛不已。
  他连这个也知道。唉!无孔不入的黑家密探。
  “你爱他们吗?”他为什么不公开他们的身世?难道他引以为恥?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以他们为傲。”黑霆一眼就看穿她的心。年过半百,如果还看不透她那丝眸光的含意,他就白活了。“我甚至爱他们比其他三个儿子还多。如果可以,我愿意用黑家的全部来换得他们喊我一声‘爸爸’。”他努力过,无奈怀天和介天恨他入骨,不仅不愿和他说上半句话,连面也不想见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恨他至此,除了他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不曾照顾他们,无法给他们需要的父爱以外,他始终查不出原因
  唉!他有五个特立独行、桀驁不馴的儿子,真头疼。这是上天在惩罚他的多情吗?
  “既然他们恨你,为什么要寄身黑家?”石介天兄弟的行事规则可真特殊。
  “因为他们想整垮我。”他难堪地苦笑。“这几年,他们曾经抢走黑家一些产业,连我的爱马也抢走了。”到现在他还不清楚杀他爱马的是介天还是怀天!
  “现在连‘希望之光’也是。”她沉吟着,“你来找我的用意是……”她瞥望他。
  “我是想请你把‘希望之光’拿回来。这件事闹太大了,我不希望波及他们。”黑霆言语之间充满孺慕之情,“他们既然不愿入籍黑家,我就随他们去。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我未能适时保护他们,造就了他们无法磨灭的偏激性格,这是我的责任。如今,我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好好地守着他们,不让別人伤害他们。”
  “如果他们的报复永无止尽呢?”她感动地问。她了解他的意思,介天的身分太引人注目,黑霆为了顾及他们的隐私,又不能下令停止找寻“希望之光”,以免欲盖弥彰。如今只有她才能拿回这样麻烦的东西了。
  “随他们去了。我只想补償,他们要什么东西我都无所谓,唯独这样东西我必须追回。你能体会我急于保护他们的心情吗?”他迫切地问她。
  “勉强可以。”裴絮眺望穹苍,感慨不已。
  “这么说……”
  “我答应帮你拿回“希望之光”。”不为谁,光是为了石介天,她一定得这么做。这件事一旦爆发,受伤最剧的必是他。
  “你知道你必须承担的后果?”他不会伤害她,因为他不想加深介天对他的仇恨。
  “反正大家都认定东西在我身上,那又何妨。”她懒懒地笑着,“你差使闕尚风来找我,也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吧!”真为难他了。
  “果然‘青出于蓝,更甚于蓝’。”他放声大笑。“答谢你的东西,你自然会拿到。老裴的金科玉律不是‘入宝山不得空手而归,替人做事不能没酬庸’吗?”
  “辛苦的耕耘必然有惊喜的收穫。”裴絮望着他,轻柔地訕笑。石家兄弟那傲世的狂妄笑声,其来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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