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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公主得了天花啦!快来人哪!” 清晨的一声惊吼声惊动了所有的人,一时之间,慌忙奔跑的脚步声不断,场面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因为一旦得了天花,就几乎不可能医好,若是命大,得以侥幸存活下来,但日后一张满是麻子的花花脸蛋如何出来见人?何况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得到这种恐怖的病。再说,这人还是当今圣上的宝贝妹妹--昭筠公主罹患了天花。 这怎么得了! 于是,一班奴才惊骇恐慌、六神无主的四处奔相走告,全然不知所措的乱成一团。 “请御医!” “快禀报圣上!” “天花会传染,你们统统给我侍在这儿,一有被感染的迹象,一律格杀勿论,尸体全都火化!” 适时赶来的禁军八大统领之一,汪精睿的手下高天明沉声一喝,那横眉竖目的威严模样活像张飞再世。 剎那间,梅苑内服侍昭筠公主的小厮、仆役、奴婢等人,全都刷白了一张脸,站着不敢乱动,女的是含着泪,男的是浑身发抖。 万一被感染了? 不,这还不打紧,万一万岁爷龙颜一怒,责怪他们做奴才的未好生伺候自己的主子,竟让昭筠公主得了天花,这会比被感染了天花还难过,简直是教他们干脆去见阎王一样地惨。昭筠公主得到天花不干他们的事啊!天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只有天知道,真的不关他们的事啊!昭安和皇太后一接获禀报,立即一脸忧心地各自移驾至梅苑。 皇太后端着一张素脸匆匆忙忙地赶来,而昭安也好不到哪儿去,随便披上一件罩衫,衣襟没绑,发未束,忧心仲仲地施展轻功冲了过来。 “皇上、太后,进不得呀!”一大群侍卫及时将他们两人阻在梅苑外。 固守在外的群医等着支援,文武百官也在这时纷纷赶来。 “放禀皇上,神医贾道存已经进去诊治,就等着他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啊?等着听昭筠病危的好消息?”昭安所有的焦急、忧虑在瞬间化成巨吼,冲向方才说话的官员。 每次遇到这种攸关生死、危害到家人性命的事件,常会令昭安抓狂,譬如现在。所以,此时的他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说。 “朕要进去看看。”昭安推开两名侍卫,侍卫被推开后又立即冲了上来,却被昭安的眼神吓住,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飞奔至前,硬生生拦截住昭安的去路,随即那人抱拳屈膝,但他仰视昭安的眼神却十分坚毅。 “请皇上息怒,皇上断不可操之过急,还是等神医出来吧!” 群臣立即附和。 “汪统领说得对,圣上还是等神医出来后再作考量。” 胆敢横阻皇上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汪精睿。“是呀,安儿,还是等贾道存出来后,再询问他筠儿的病情,届时再入内探视也不迟呀!”此时,皇太后不再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女人,而是一个为了爱女操心忧虑的平凡母亲。“天花是‘毒蛇猛兽’,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望请皇上以龙体为重,三思而行。”在群臣的阻挠下,昭安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苑内的动静。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皇后璩悦诗和昭仪公主还有杜卫天王爷来了。 昭安顿时血气上冲,手一挥,下令道:“拦驾!请皇后和昭仪公主速回。” 昭安已经竭力克制怒火,但他火药味十足的声音仍灌进她们两人的耳朵里。 昭仪顿足,气恼万分,一双凤眼遥瞪着昭安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向嫂子抱怨道:“他故意的,故意说给我们两个人听,要我们两个快滚。”接着她戳戳杜卫天的肩膀,语气十分不平,“为什么你可以留下,我们两个却必须滚?” 明明知道大哥是为了已怀有身孕的大嫂,和自己刚生产过后仍嫌虚弱的身体着想,但昭仪就是忍不住嘀咕起来。 杜卫天无奈地搂着娇妻,轻哄道:“妳没看皇上和母后被挡在门外,连他们都进不得,更何况是我们几个。” “是呀!有一个昭筠已经够教他们担心的,我们就别再让他们操心了,好不好?”璩悦诗也低声下气地安抚着昭仪。 昭安之前就交代她继续睡,不许她起床,但她实在按捺不住一颗焦忧的心,才会在路上碰见昭仪和杜卫天夫妇。在昭安掀眉瞪着两人依然滞留在拱门外的身影时,她们俩有默契地转过娇躯,背对着遥遥杀过来的目光。 “好凶。”昭仪再度埋怨,不敢回头。换成以往,她会瞪回去,但今儿个不宜,今儿个大哥心情不好,谁惹他、谁倒楣。 “走吧!”璩悦诗也感受到丈夫的怒火,只能无奈地拉着昭仪步回寝宫。杜卫天送走了妻子和嫂子后想回头找昭安,却被昭安派人挡在拱门外,不准再跨进一步。 “请王爷恕罪,我等奉圣上口喻前来劝阻王爷,自今日起,在昭筠公主病情尚未转好之前,请勿与大公主踏入宫内一步。”昭安连他也挡在门外,唉!杜卫天暗自叹息。只因他才刚当了父亲,昭安怕他会不小心也受了感染,而连累家中一票大小。 ※ ※ ※ 时间宛如蜗步地慢慢流逝。 等在外头的人心焦如焚,引颈遥望。 然而躲在屋里的人,尤其是小青,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几乎哀号出声。 “公主,我会被妳害死!”小青快哭的嗓音,与昭筠眼里的倔意、神医贾道存的万分无奈,形成强烈的对比。 “妳怎么会想出这种馊主意?”贾道存猛叹气。 这孩子真是天才,这种鬼主意也想得出来,唉!“谁教圣上要逼婚!”昭筠捶着棉被,鼓着腮帮子说。 小青听完,一副快昏倒的表情。 今天一早,她照例准备为公主梳妆,才刚踏人公主的房里,她就听到公主缩在棉被里头猛烈咳嗽的声音,她惊慌地掀开棉被,就被所见的景象吓得当场尖叫。 接着梅苑内外就忙成一团,还惊扰了皇太后和皇上,让他们站在外头枯守到现在。 这下子可好了,公主根本就没得什么天花,全是公主自己随口胡诌,她会被圣上骂死的。 天啊,她何止罪该万死,简直是罪当万万死!这全都是公主害的。 “不想那么早嫁,也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万一吃出毛病,怎么办?”贾道存对昭筠训诫着,听起来却像在抱怨。 “这蝎子粉可以袪毒降火,但是用多了,皮肤却会长出一粒粒红点,乍看之下像得了天花,我就是要这种效果。”昭筠仍倔强的回答,别看她平常娇娇弱弱的,卯起来脾气也是挺大的。 “你要假装罹患天花做什么呢?”贾道存在昭筠的面前摇头晃脑地说着。 唉!千不该、万不该将他的医书借给昭筠公主看。在他几十年的心血--“百宝神医”一书中,他将多年来行医所遇的各项疑难杂症,各种治疗步骤与各种应用药材均详列着,前两天公主突然兴高釆烈地说要向他借去瞧瞧,他还满心欢喜地借给她,哪知道现在就出了纰漏了。这丫头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往心里摆。 贾道存锐利的眼光直盯着昭筠,瞧得她有点心虚,轻咬着下唇,露出难得一见的愧疚神色。 “对不起,我这么做是不得已的,我需要你们的帮忙。”她看了看小青,又看了看老神医,两人心有所感地互看了一眼。 昭筠公主从没低声下气地求过人,会让她放下身段开口道歉,并且求人帮忙的事一定是大事,而这种“大事”?还是不帮为妙。 她为了拒婚,连假装得了天花的事都干得出来,接下来铁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公主,圣上只是下诏要为妳招个驸马,人选都还没定呢,妳就拒婚,难不成妳打算当个老姑婆,一辈子侍在宫中?”小青忍不住嚷嚷,都还没选定驸马爷,昭筠公主就先闹起脾气来了,若圣上挑选的人真不合她的意,岂不就?这一想,小青的一颗心霎时荡到谷底,心都凉了。 拜托千万别再出岔子了,拜托,拜托。小青无助地向诸神佛默祷,祈祷天下太平,事事顺利,平安大吉。 “是啊,丫头,人选都还未定呢,妳就那么心急地拒绝,当心嫁不出去哟!”这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要不是宫内规矩多,昭筠早就对他爷爷长、爷爷短地叫了。 “我不想让圣上指婚。”昭筠嗫嚅地开口。 她早已有心上人了,一颗心早系在他身上,如今听闻大哥要下诏她选驸马,她不想法子自救怎么行?“还是妳想再多玩两年?”贾道存瞧着她忸怩的神态,知道昭筠绝不是单纯地只有“我还小、不想嫁”的理由,他决定探出她这么做的原因。 小青非常担心地看着昭筠满脸、满手的红点,真是吓死人了!一大早,当她掀开棉被瞧见的剎那,差点没昏倒。 她以为公主得天花了,红点长满了脸、手,更甭提包裹在衣服底下的娇妪也长了,顿时她直觉公主没救了。 结果,全是虚惊一场,害她差点吓出一身病来。 真是的! 小青比昭筠年长一岁,跟昭筠相处久了,她有时难免会不经意地显露出脾气来。 “公主,妳知道欺骗圣上的罪过可不小。”不得已,她只好搬出压得住昭筠的人出来。 贾道存在一旁赞赏地点着头,小青这丫鬟挺伶俐的。 “我也是不得已的。”昭筠苦着一张脸,双眼低垂,手指扭绞着被单。 “那妳倒是说呀!”小青急了,忘了自己的身分,竟用这种口气跟公主说话。 “想办法送我出宫。” “嗄?!”小青的眼登时圆睁。 又来了!当年昭仪公主拒婚也是打算溜出宫,好死不死地被皇上逮到,当场把小青吓死。不,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 “妳以为皇宫是能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地方呀!”小青也苦着脸,之前她是着急、火大,现在她是苦恼、无奈。 老神医都没拒绝公主的请求,看来,她是非蹚这浑水不可了。 “所以才需要你们帮忙。”昭筠苦闷的眼神终于闪过一丝喜色。 “等等,妳还没告诉我们妳这么做的原因。”小青毕竟不是省油的灯,要剁她的头可以,就是别让她死得不明不白。答案就快揭晓了。贾道存不动声色地等着昭筠说出她的理由。 昭筠的脑袋低垂得几乎只能见到头顶心,盖在身上的被单则快被她扯烂了。该不该说?她忖度着。 说了,会不会为“他”惹来麻烦? “妳不说,我们可不帮妳哦!”小青双手扠腰恐吓着,只要昭筠公主能幸褔,她会无怨无悔地付出生命,就是休想蒙骗她。思忖了半晌,昭筠仍开不了口,贾道存决定套她的话。 “皇宫没这么容易能让妳说溜就溜,若被圣上知道老朽偷偷帮妳,恐怕我这把老骨头会被他拆得半根不剩。”贾道存说的是实话,尤其昭筠又捅这么大的楼子在先,谁敢帮她。 “就说我得了天花,怕会传染给他人,万一禁军全得病,连皇上年轻英俊的脸上也长出了麻子、生出了一堆麻娃儿,听了这样危急的情况,他一定会很快放行的。” 贾道存的眼睛充满深意地直盯着昭筠,他明智地不开口,等着昭筠接续下去。 “妳这么做是何苦呢?”小青几乎在哀号了。好端端地皇宫不住,她打算住哪儿呢?“我有我的用意。” “什么用意?” “不能说。” “不能说?!”小青又尖叫了起来。捅了那么大的搂子,黑锅由她背,答案却是“不能说”,她能不生气吗?“日后你们就会明白。”昭筠低声的说。“真的,等出了宫后,你们就能明白。”她紧抓着贾道存的手摇来晃去的恳求,好似他是她的浮木,是她全部的希望,没了他,她就活不下去了。 真是标准的鸵鸟心态,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贯道存才不依昭筠所愿。 “唉!”他佯装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老朽是想帮妳,可是圣上?不好瞒哪!”他压低了嗓音道,看着昭筠的眼光十分无奈。 太好了!小青乐得从门槛上站起来,拍拍衣裳上的灰尘。老神医撤退啦,她也可以不用蹚这浑水了,她得快禀报万岁爷去。 “慢着!”小青刚站起,就被昭筠喝住,她抽出了预藏的匕首,刀尖扺在自己的脖子上。 “公主?!”小青慌了,魂也骇得飞了,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妳这是干什么呢?”贾道存佯怒地斥喝。 “妳敢去禀报皇上,我这就自裁。”“公主?”小青真是欲哭无泪,头一次,她真正尝到了主子的厉害。 “帮不帮?”昭筠威胁地说,小青含着泪,吓坏地胡乱点头。 贾道存可没被吓坏,他打算悄悄地溜出去,却被昭筠失措的叫声唤了回来。 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不是老朽不帮妳?” “你们只要想法子送我出宫就可以了。” “能把妳送到哪儿去呢?”贾道存试着跟昭筠讲理。 “离皇宫愈远愈好。”这样她才能做最后一搏。 “就算真把妳送出宫外,皇上依旧会派人看紧妳。” “等出了宫,再烦恼这个问题也不迟。” “妳以为皇上这么笨,这么好蒙骗?” “否则我干嘛这么千辛万苦地吞服蝎子粉,搞得全身长红色水泡。”幸亏蝎子粉的药性只能维持三天,她服用的药量又不多,造成麻子的错觉让人心惊胆战的效果已经足够,这种牺牲也算值得。 “那三天后呢?蝎子粉的药性三天就褪尽,水泡也慢慢消失,之后还不是照样再度引来皇上的指婚。”水泡又不是会永远长在脸上,真这样,她也不敢随便乱动。 三天后,药力消退,体内的积毒全被排尽,加速新陈代谢,肌肤会变得温润光滑,而那些水泡也会渐渐消失,不含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如此瞻前不顾后,早知道就不要把“百宝神医”借给她。奇了!这是什么心态?贾道存暗暗称奇,成个亲有何大不了的,真需要这么大费周章,阻挠圣上钦点驸马吗?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原因。 “就算妳浑身长蛆,仍会有人想把妳娶进门。” 这是实话。娶了个公主入门宛如挖到了金山银矿,就算是她断手断脚,也会有人排队想把她娶进门。 “我只是想延长一点点时间。” “那妳直接跟圣上说不就得了。” “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而是出在他身上,他也要娶亲了呀!”她的希望就快幻灭了。 “‘他’是谁?” “汪精睿呀!”昭筠回答得很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漏了口风。小青的双眼瞠得圆圆的,几乎快凸出眼眶。而贾道存则一脸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只有昭筠这个当事者犹未察觉。 “汪精睿快娶亲了关妳什么事?” “汪精睿他--”昭筠倏地止住了话,赶紧捂住口,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懊恼地瞪着两人,小青像看疯子一样地回瞪着她,老神医则摇头苦叹。“妳谁不去喜欢,偏偏喜欢上汪精睿。”这男儿顶天立地,确实是个上好的人才,可惜他早已有了婚配,昭筠干嘛踉人家抢呢!昭筠整张小脸霎时涨得通红,觉得既尴尬又丢脸。小青的脑袋瓜反应比较慢,等到她终于“融会贯通”后,才“哦”了老半天,食指在半空中甩着甩着,一副“妳真害惨了我们”的表情。“妳真是个闷葫芦耶!公主。喜欢人家也不早点说,一直闷在心里头谁也不知道,现在可好了,妳不喜欢婚事让人作主,皇上又打算指婚,心上人快娶亲,新娘却不是妳,妳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这是何苦呢?”是呀!何苦呢?昭筠红通通的小脸埋进被窝里。为么她一颗心系在他的身上?为什么在知道他已有了指腹为婚的对象,且即将成婚后,她仍对他恋恋不舍,依然执着地不肯放弃呢?唉!只有天知道。 小青无奈地在房里踱步,着急地差点在地板上烙下烧痕来。 都怪圣上!皇上前两天突然对文武百官下诏,打算为未出阁的妹妹昭筠公主招驸马,谁家有好儿郎--当然对象非官即爵,便可由他亲自面晤、审视。消息传到昭筠的耳里,她当下只是惊愕地微张着小嘴久久说不出话来,众人以为她是在害羞或是惊诧,毕竟女孩子家听到这种事,反应不外是惊愕、害羞,更甚者喜形于色却又羞于表达,没人看出昭筠眼里的失措,只嘻嚷两句,完全没去关怀她意欲为何?可否有心上人?而且由于围绕在昭筠身边的几乎全是太监,皇上不会想要问这种问题,就连小青也从未想过昭筠竟会有心上人,而且对象还是挺拔威武、器宇轩昂的汪精睿统领。 统领非官非爵,连个“将”字辈都排不上,但却是捍卫宫闱的重要人物。 虽然论人才,汪统领是八位统领之中最年轻、最豪气、也最为人欣赏的一位,但以他的身分想要娶公主是困难了点,更何况,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娶个公主回家呀!小青愈想愈恼,忍不住跺脚,开口责怪道:“公主,妳什么都不说,什么都闷在肚子里,等事情快变得不可收拾了才说,我真服了妳!”小青胆子是愈练愈大,反正她有自知之明,帮完了昭筠公主这一回,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不如先将一肚子鸟气抒个痛快。 昭筠感到好烦,干脆用棉被蒙住头,将小青恼人的声音阻隔在外。 ------------------ 转自:灯火阑珊处 http://202.102.230.15/peace/index.ht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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