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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月后。 惟刚在编辑部大门停下脚步,透过那扇晶亮的玻璃,望着独坐桌前的约露。 她面对一叠文稿,托着香腮,咬着笔杆子,那副探思专注的模样儿,真是可爱极了。惟刚打自心窝地微笑起来。 这八个月来,约露一如编辑部同仁,朝九晚五,勤奋工作,而惟刚在父亲病故后,承担起整个公司的责任,担子也更重了。两人总熬不住相思地偷空相聚,因未张扬,知道两人恋情的人不多。施小姐那边是瞒不过,但施小姐毕竟是难得的帮手,定力够,不听闲话,自然也不传闲话。 “梁小姐,又一个人留下来加班了吗?”他踱入办公室,闲闲地问。 约露一见是他,美眸乍亮,眉梢唇角都漾出了笑意。“你去了一下午!怎么样?”她嚷着问。 惟刚不答腔,径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旋即使是一场温存无比的蜜吻。总是这样,才隔了片刻功夫,便像相思了好几年。 “怎么样嘛,惟刚?”约露仍追问着,音调却微弱了许多,连身子也都娇弱无力地倚着他。 “是个男孩子,母子均安。”他俯看着她,笑道。 “真的,是个男孩子……”约露惊笑道。忽地,现出狡黠之色,偏着头娇声问他,“长得像你吗?” 惟刚脸色一怔,但立刻又怡然笑道:“那当然,孩子的父亲是我嘛。” 这下是约露变脸了,她叹怒道:“方惟刚,我警告你──”“好,好,”惟刚大笑,投降的把手一抬。“看不出来像谁,不过确实是个健康强壮的孩子。” 约露这才满意地流露笑靥,倚回惟刚的臂弯。 八个月前,那可真是一场混乱。就连惟刚举出了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作证,那两晚,他都是只身在沙滩徘徊,根本没有回房和喝得半醉的梅嘉相处,梅嘉仍旧呼天抢地。最后他把阎组长拾得的那只钻石耳环请出来时,这才破了梅嘉的心防。她哭哭啼啼地承认,是她一时萌了傻念头,偷出“世代”的图稿,交到文津社,企图制造混乱,让惟刚和约露来场误会…… 惟刚见她涕泗纵横,悲悲切切的,也不忍再追究。岂知梅嘉却决定生下孩子,就此和家人闹翻。有一段时日,贾家对她不闻不问,一切端赖惟刚的关照。 奇的是,梅嘉在挺出肚子之后,心性竟大为逆转,一种慈柔的、宁馨的母性宛然可见。 她对约露也不再存有那么大的嫌隙了,甚至让约露陪她去做产检。 她会突然冒出一句,“我恨你,约露,我真的恨你!” 然后抚着便便大腹,自顾微笑,眼底已不见怨憎的神色。 那天,她叱责约露,“你和惟刚到底拖到什么时候才结婚?想等我的孩子做花童吗?”她笑得有些憨意。 “哦,我想他没长那么快吧?” 约露惊叹母性之神奇。至于孩子的父亲究为何人,梅嘉自始自终坚不吐露。 惟刚暖暖的口气呵在约露额上,他亲她一下,说道:“我饿了,约露──我们走不走?” 他似乎好急,约露笑着把他推开,收了包包随他走。一出编辑部,便碰上查房的阎碧风。 自从“世代”发生失稿事件,本单位便成了阎组长的巡查重点,每晚必到,钜细靡遗。 “阎组长,辛苦了。”惟刚对着比一座城墙还要高大巩固的警卫组长道。 阎组长哼也似的应了声,兀自走过。 “壮硕的女人比壮硕的男人更让人感到自尊。”惟刚挽着约露进电梯,一边嘀咕。 约露听了只是偷笑。 他按十楼的钮,她“咦”了一声。“上十楼做什么?你不说你饿了?” “我是饿了──我饿死了!”说着,把怀里娇柔的人儿按在壁上,热烈吻将起来,一只温郁的手,不知何时穿入她珊瑚红的短衣里,在那片酥腻饱满的胸脯间轻捻慢挑。约露的小腹像琴弦一样绷紧起来。 她贴着惟刚的身躯,趁喘息间娇叱,“你不安好心,方惟刚!” “我是不安好心。”一语未罢,他又低头封住她的双唇。 两人出了电梯,一路拥吻到套房,藉窗外疏淡的月光,倒卧在床上。约露感觉惟刚一边吻她,一边抓住她的手,然后,一只凉凉的、坚硬的环状物套入她指间。她扭动了一下,挣扎开来,惊见圈在指上的,竟是一枚光华璀灿的钻戒,霎时间喜上心头,眉目嫣然。 “惟刚!”她低呼。 “我等了三个月,惟则好不容易才帮我把它从巴黎空运到台北。”他俯看她,月下的双瞳好深好深。“约露,”他温柔地唤一声。“你肯嫁给我吗?你知道,我想着天天抱你入睡,想得都快疯了!” “哦,惟刚──”她原是想笑,眼梢却颤颤然迸出了泪。 心喜之下,也忘了婉转,抱紧他迭声便回答:“我肯,我肯──我这辈子嫁你,下辈子也要嫁你,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他大笑,吻去约露睫上的泪珠。 “先告诉我这辈子的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嗯……”她爱娇地把头一偏,作苦思状。“明天不行,明天我得交篇稿子,后天也不行,后天妈妈的中国结展要开幕,大后天……” “很好,你慢慢想,只要别超过两个月,我没意见,至于现在──先把我喂饱!” 他果然就像饿了,拉下约露的上衫,细细咬噬起那片香肩。约露抱着他的头,眼睛是闭着的,双唇却微启开来,嘤着声轻喘。 床几上的电话陡然扰人情梦地响作起来,惟刚呻吟着,伸手抄过话筒,听了半晌,然后挂回去,开始大叹其气。 “怎么了?”约露抬起鬓乱的头,疑问道。 “是梅嘉──她拜托我立刻到医院,她说她是产后忧郁症发作了,需要有人陪陪她。” 两人怔仲相对了半晌,然后一阵疑似笑声的咕哝,在两人喉间滚动,终于一起放声笑了出来。 “怎么样,约露?你觉得梅嘉会不会得到了什么感应,又要居心来破坏咱们的好事?” 惟刚问得正经八百。 “有可能哟。”约露转动一双灵艳的眸子应道。 “我们该怎么办?”他假装很无助。 “我说我们一起到医院去,把我们要结婚的消息告诉她,用实际行动表白──往后的人生,我们是厮守到底了,任何挑战、破坏和磨难都影响不了我们的爱!” “嗯,这真是好主意,亲爱的。”惟刚幸福地莞尔,再度低头恋恋吻住她。 月色穿过了窗口,在一对交缠的影儿上,投下一帘美梦似的柔光。哦,是的,他们会赶到医院去陪梅嘉的,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两双热唇,要悱恻缠绵到何时才分开。 ──《全书完》── ------------------ 转自:灯火阑珊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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