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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雷斯的深夜是寂静的,火炬在回廊里燃烧著,偶尔木柴发出爆裂的声响,回荡在悠悠的夜里。 奥妃丽雅站在雷厉风的房间里,倚靠著窗台,咬著唇看进无尽的黑暗森林里。她手中握著金缕梅调制而成的软膏,静静的等待著。这是雷厉风叮嘱她拿来的,而他从丢下那句命令之后,就匆匆的进入森林,去寻找那个急著逃离他的东方倾城。 她感觉到难以呼吸,就像是有一颗巨石压在胸上般。从看到东方倾城起,她就隐约的感到不安,雷厉风对那女人的兴趣太过浓厚,他史无前例的对一个女人如此的在意。 而那些在意,超脱了一个猎人对于猎物的占有欲。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东方倾城代表著雷厉风所难以了解的一切。奥妃丽雅从不曾见过他为任何女人失去理智,就除了东方倾城…… 奥妃丽雅握紧双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许一切都只是她在胡思乱想,她只是因为倾城的美貌而感到受威胁罢了。她不停的安慰自己。 木门被踢开了,撞击上坚硬的石墙,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动了整座沉睡中的古堡。奥妃丽雅回过头来,看见雷厉风扛著挣扎不休的倾城走进房间。黑豹跟在两人身后,缓慢跋涉到壁炉前趴下,睁著绿眸仍旧感兴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该死的,放我下来!”倾城挣扎著,双腿不停的踢瞪。长时间的被倒挂在雷厉风肩上,让她觉得头昏眼花,许多咒骂的词句源源不绝的从她口中流泄。 一些字句让雷厉风挑起浓眉。“堂堂东方家的继承人,这种话也能骂得出口?你的字汇修养有待加强。”他轻松的说道,嘴角仍旧勾著一抹邪笑。重重的往倾城浑圆的臀上一拍,他将倾城丢回属于她的位子──他的床上。 “东西呢?”他紧盯著床上的倾城,却朝奥妃丽雅发问。 沉默的褐眼女郎缓慢的走上前来,将手中装著金缕梅药膏的瓷罐交给雷厉风。之后在他漫不经心的挥退下,美丽的脸庞流露出些许的哀伤,但是她不发一语的,温驯的退出房间。只是在离开房间之前,看向倾城的目光有著难以理解的光芒。 雷厉风打开瓷罐,低头嗅了一下,在闻见清淡的香气后满意的点点头。他慢条斯理的将瓷罐放置在床边的木柜上,双手开始解开衬衫上的扣子,在动作的期间,绿眸始终盯著倾城。 “把你身上那些破布脱下来。”他命令道,慵懒的语气透露出不容商量的意味。 “休想!”倾城从牙缝把字句丢回他脸上。 这张床一如她所记忆的那般宽广,想要逃下床去都要翻好几个身,黑色的丝绸看来如此堕落,像是轻轻一掀,她整个人就可以躲藏在里面不被发现。 “是因为睡了七天七夜,把精神都养足了,所以你一醒来就急著在岛上探险吗?”他调侃的问著,嘴角挑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并没有到达眼睛,绿眸依旧是冰冷的。“把衣服脱了,不然就等著我动手撕了那些破布。”他轻盈的跃上床,流畅的动作一如那头黑豹。 倾城翻身想跳下床,手指只攀到床沿,脚踝就已经落人他的大掌之中。她感觉头皮发麻,明知逃不掉却仍想做困兽之斗。完全不能够接受他再度触碰她的这个事实,虽然身体被强占,她仍旧固守著完整的灵魂,但是每次看进那恶魔的绿眸,她就不由自主的恐惧。 黑暗是否能够渗透?藉由他的每次碰触,缓慢的渗透进她的心灵,让她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 紧张的对峙让她遗忘了先前在森林里的杀戮,那些死亡所造成的阴影在此刻远离了。她不得不把全副精神放在雷厉风身上,专心的与他再度玩场床上拉锯战。 “该死的家伙,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放开我!”她喊叫著,还没来得及翻身,强大的力量就从背后拉扯住她的衣衫,之后嘶地一声,她只能感觉赤裸的背部上被夜风亲吻著。 “小猫儿,收起你的爪子,我只是想照顾你,你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他轻描淡写的说著,口吻里带著笑意,像是觉得地无谓的反抗很有趣。有力的手坚决的将她的脚踝往后拖动,直到她的身躯拖行到他身边。 倾城咬紧了牙。“你除了撕我衣服,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只要我身上有穿著东西,你就一定要撕之而后快,我穿著衣棠就这么的碍你的眼?”她恨恨的问道,坚决不肯翻过身来,双手仍旧紧抓著黑色的丝绸。 他从瓷罐里挖出些许溢著清香的药膏,犹如在摩挲上好的瓷器般,细细的将药膏抹上倾城光洁温润的背部。“请原谅我,毕竟我只是个穷凶恶极的罪犯,没有什么修养,更没有耐心帮你宽衣解带。再说,撕你的衣裳的确是一件让人愉快与兴奋的事情。”他直言不讳。 沾著药膏的男性双手有著奇异的炙热高温,磨弄过她的背部,带来一阵阵的酥痒,使得她必须要抗拒那些颤抖。那双手没有错过任何一寸肌肤、任何一处伤口,温柔而有力,带著某种程度的霸道。 明知道雷厉风早已经探索过她身上的所有秘密,她根本毋需再遮掩什么,但是当他的手巡回到她较敏感的部位,她的脸就不由自主的烧红。 她原以为可以不去在意身体因为他的侵占所带来的伤害,但是她却无法肯定是否能够抗拒这种几乎要侵蚀理智的触摸,这样的接触,比先前的强暴更让她惊惶失措。 “我喜欢你的骄傲,但是却不喜欢你因为那股骄傲而将自己伤成这个样子。”他徐缓的说,口气中有著不悦,双手迷恋著指下温润的触感,不想要放开了。 “我不需要依从你的喜恶行动。”倾城没好气的回答,东方家的骄傲让她气愤如今的受制于人。 冷不防,毫无防备的赤裸肩部感到一阵疼痛,热辣辣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肌肤上。她震惊得全身紧绷,只能勉强偏过头去,恰巧迎视上雷厉风冰绿色的眸子,此时此刻,眸子里不再只有冰冷,反倒多了一抹她下午时曾经见过的东西。 或许,那种东西就叫做欲望。 他正轻咬著她的肩部,用的力道很恰当,可以得到她的全部注意,却不会在那光滑的肌肤上留不卯子。 “你需要的。在瓦雷斯,你是我的猎物,而我的命令就将是你所有行动的依据。”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肌肤上,满意的看见她微乎其微的阵阵颤抖。很缓慢的,他伸手将她翻了过来,绿眸审视著她完美无瑕的身子,眸子里的火焰燃烧得更旺盛。 倾城的双手紧抓著黑色丝绸,毫不畏惧的回瞪他。她知道现在所有的遮掩都只是矫情,他早已经知悉她的一切秘密,吻过了她的身躯;她唯一残存的骄傲,就是不给他任何的反应。 “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一切分毫不减的报复在你的身上。”她看著雷厉风,坚定的说道。 “那也要你能够逃得出瓦雷斯,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不然你永远都会是我的猎物。”他低下头来,再次挖出些许药膏,大手覆盖上她的身子。 “我会的,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就会回到台港,之后在那里等待著亲自书写你的祭文。”她抬高下巴,努力漠视那双正在她身上游移的手。 他揉弄著她颈部细致的肌肤,接著掬了她胸前满掌的粉嫩柔滑,若有似无的逗弄著她,重新熟悉她身上的每一道曲线。 不知是因为那些药膏,还是什么原因,他的手所经过的地方犹如燃烧起一簇簇的小火苗,让她感觉格外的炙热,几乎要不耐的呻吟出声。那种热度让她感到陌生,从他所触碰的肌肤渗透进她的身躯里,让她几乎想在冰凉的黑色丝绸上翻腾。 “为什么急切的想回去台湾?难道在那里有男人在等待著你,而你因为被我夺去贞操,急著想回去向他忏悔?”他的话气变得尖刻,手劲也不自觉的加重。想至她可能对其他男人有著承诺,他的心意外的揪紧,像是心爱的珍宝被人窥视的愤怒。 “我不需向谁忏悔,那不是我的错,错是在你。被强暴并非女人的错,那些强暴犯才是罪该万死。你是不是搞错了怪罪的人?”她讽刺的说道,撇过头去,不再看著他专注的表情。 他故意忽略她的责备。“既然没有男人等待你的归去,就别急著离开,女人不都应该对得到她贞操的男人死心塌地吗?乖乖的留下来,你将是我最美丽的猎物。”他的手滑过那些带著伤的肌肤,藤蔓的刺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只带来了许多浅浅的擦伤,抹上奥妃丽雅的药膏,大概过两、三天就能痊愈。 倾城冷笑一声。“献身跟强暴似乎是两码子的事情吧!你会对拿刀子捅你的人一往情深吗?”她因为他的手轻触胸前的蓓蕾,禁不住惊喘。 “给我机会,下一次会很不同。”他诱哄的说道,低沉的声音带著煽情的意味,有种让人想要醉生梦死的冲动。 他的每句话都带著神奇的魔力,让男人相信,让女人迷恋,之后轻易的让他夺取任何他想要的。不可否认,他就如同恶魔一般,有著惊人的魅力。 她将视线固定在大床的精美雕刻上,看著上面所描绘的神话故事,心中只觉得格外讽刺。她长年挥舞正义之剑,却在遇见最可怕的恶魔时,只能成为阶下囚。在黑夜里,所有光明都是微弱的。 “几次都是一样,我不会给你任何反应的;不论你要试上几次,那都将只是强暴。”她平静的回答,强迫所有的意识退到灵魂的角落,退到他无法进占伤害的地方,从内心深处完全漠视他的存在。 她强迫自己别去感觉那双手,以及那一族簇撩拨起来的火花…… 只是,雷厉风接下来的动作轻易的毁掉她的努力。他以流畅的动作拨开她修长的大腿,将庞大的身躯放置在她的双腿之间,让她无法合拢双腿,然后居高临下的俯视无助的她。 他的绿眸锁住她惊慌的黑色瞳眸,从瓷罐中再度挖取药膏,别有所图的接住她的双腿,毫不客气的探入她的柔软。 倾城整个人震惊得几乎从床上跳起来,在明白雷厉风的意图后,她猛烈的动作,企图翻过身去逃离他的魔掌。奈何所有的动作都被限制,他沉重的身躯选择在此时压下来,彻底的慰烫她的每一寸身子,将她压进黑色丝绸中。 “你需要被照顾。”他重复著先前的话语,沾著药膏的长指找寻到她的柔软。“奥妃丽雅告诉过我,沐浴之后你到她提供的药膏视而不见,下午我所造成的伤害仍旧没有上药,加上你方才大半夜的冒险,现在难道不疼吗?”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际,说的话语如此亲昵。 倾城激烈的摇著头。“住手,我可以自己来──”她的声音因为惊慌而破碎。 “我不相信你。下午我就说过,若是你不能照顾你自己,那就由我来代劳。”他缓慢的说道。 他精准的找寻到她受伤的地方,在看见她微疼的瑟缩时,他低喃著某种异国的话言,像是一种连他都遗忘许久的安慰语调。 她的双手紧缠著黑色丝绸,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他的长指滑过她的花瓣,探入她最柔软的深处,在经过那处被撕裂的伤口时,她不由自主的颤抖。这似乎比下午时他所加诸在她身上的强暴更加亲昵,他的手探索著她的身子,均匀的在每处涂上药膏。 “住手。”她喃喃的说道,语气却软弱不堪。甚至连她也不能确定,那犹如喘息般的哀求究竟是出于谁的口中。 她紧闭上双眸,却发觉他的一举一动更加的鲜明。在每一次措手不及的碰触下,她只能勉强压抑住即将要逸出口中的呻吟;在几乎晕眩的感官冲击下睁开眼眸,她看进那双绿眸里,知道他正紧盯著她,不放过她的任何反应与表情。 他的身躯紧压著她的,像是一座炙热的牢笼,让她无处可逃,所有轻微的动作都会影响到他的反应,而那就像是点燃火药库的引信。她能感觉到两人的胸脯随著呼吸起伏而紧贴与分开,而她胸前浑圆的柔软尖端,因为那些接触,以及他的探索,成为敏感的粉红色花蕾。 “我说过,下一次会很不一样的。”他徐缓的说,抽回手指,轻柔的爱抚她的四肢,像是要安抚她紧张的情绪。温热的唇轻咬著她的耳朵,接著在冒著细小汗珠的面容上亲吻著。 他像是巡视领土的君王,不停的探索著她的身子,而这一次的巡礼甚至比先前更加彻底。每一次她紧闭上眼睛,想要在心智上逃离时,他就卑鄙的袭击她的敏感处,夺得她一次坎的喘息。 这样的戏码维持了许久,倾城几乎已经对时间失去了记忆能力。她只能疲惫的一次又一次的抵抗,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输去她的抵抗,感官的冲击犹如浪潮般来了又退;他的戏耍像是会直到永远,雷厉风对她的身体与反应充满著无限的兴趣。 许久之后,他吻遍了她全身,再度回到她颤抖的唇边。她几乎要以为他会再度占有她。 然而,他只是轻轻用冰凉的丝绸裹起她发烫的身子,之后紧紧的拥抱她,将她安置在胸前,那个最靠近心脏的位子。 “睡吧!你身上还有伤口,我不会碰你的。”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强压下几乎灭顶的欲望,雷厉风强迫自己不能再要她。她在今天之前还是处子之身,过多的需索只会对她造成心理与生理上的伤害。而他不知为何,就是不忍心伤害这个骄傲美丽的小女人。 连雷厉风都没有发现,他对她的疼惜已经超过了猎人对猎物的范围。 她还在喘息著,有半晌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唇、他的手似乎仍旧无所不在。紧靠在他的胸前,她虚弱得无法再思考。 或许是今夜的一切太过伤神,也或许是先前在她血液中的麻醉剂并没有耗尽,她只感觉乏力不堪。像是最自然的事情般,她完全的服从了他的命今,在他的胸前逐渐放松身子,之后坠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桌案上一支有著草药气味的蜡烛,在房内燃烧著,在两人沉稳的呼吸中,轻轻的滚落一滴缠绵的烛泪。 ※ ※ ※ 黑夜冉褪的黎明,她的身子在丝绸里翻腾著。 她作了恶梦。梦里有著暗无天日的森林,而她提著长弓在森林内逃窜,面目狰狞的葛瑞站在她面前,拿著那把犀角弓对她狞笑。 别无选择的,她搭弦弯弓。羽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贯穿了葛瑞的身躯,鲜红的血液溅湿了森林里的黑夜。 她不由自主的颤抖,愣愣的瞪著双手,发现上面的血迹愈来愈多。葛瑞的血弥慢了她所站的土地,像是有生命般,吸附在她的双手上,任凭她怎么努力的搓手,就是搓不掉那些血迹。 耳朵里不断回荡著羽箭贯穿人体的声音,一再一再的重复,直至她忍无可忍的发出尖叫声── 倾城从恶梦中惊醒,发现冷汗已经沾湿了丝绸,她的脸色苍白,紧紧咬著唇,直到双唇泛白。 地板上的黑豹被惊醒,抬起身子探看,在决定没有危险之后,再度将头舒服的枕在前腿上。 一双强壮的手臂护住倾城颤抖的身躯,温热的胸膛熨烫了她的惊慌。有一时片刻,她只能紧靠著身边这个男人,呼吸著他身上那股她已经逐渐熟悉的麝香味,用以告诉自己,她已经脱离了那个杀人的恶梦。 “怎么了?”雷厉风淡淡的问,好奇是什么恶梦能让倾城失去冷静。 整个夜里,他一直是清醒的,而她却在他胸前睡得极不安稳。在他的怀抱里,她因为在恶梦里挣扎而喘息,偶尔几句呻吟,以及某些字句会从她口中逸出。她提到了葛瑞,也提到了死亡,之后就紧咬著唇,只是发抖。 雷厉风不由得猜想,也许他所看到也只是一个假象,她骄傲而高傲,却也因为那些骄傲,一旦有了恐惧,她只会深埋在内心里,不敢显露出来。他愈是猜测,就愈是好奇。 倾城用手覆住脸,感觉触手处一片冰凉。她摇摇头,拒绝他的询问,也试图把脑海里那种可怕的声音给驱离。“只是作了恶梦。”她绷著嗓子回答。 他不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霸道的勾起她的下巴,笔直的看进她的黑眸中。措手不及的,她眸中的惊慌被他窥探,没有任何的骄傲掩盖,此刻在他怀中的不是意气风发的正义使者,只是一个因为恶梦而惊慌的女人。 “梦见什么?”他逼问,气息吹拂在她的面容上。男性的手掌滑进她的长发中,制止她恣意的转开视线,让她别无选择的只能与他对视。 “你连我的梦都要过问?”她不可思议的看著他,却看不透那绿眸里的眼神。她是否在那冰绿色的眸子里,看见了某种可以称之为关心的东西? “会作恶梦也许是好的,最可怕的是连恶梦都不会作,现实与梦境已经难以分辨。”雷厉风缓慢的说,一绺凌乱的发遮蔽了他脸上的那道伤痕,让他看来较不咄咄逼人,反而显得有些孩子气。“是不是梦见葛瑞?”他直接的问道。 倾城的身躯禁不住紧绷,只是瞪大了眼睛看他。她还听得见那个可怕的声音,人的身躯被羽箭贯穿,之后血液慢慢的在黑暗里流淌。杀人的恐惧再度袭击她,此刻她只觉得胃部翻搅,几乎想要呕吐。 她感觉不到任何替天行道后的骄傲,只能不停的想到在不久前亲手杀了一个人,血腥的气味弥漫了她的双手。杀什么人都是一样的,即使杀的是恶贯满盈的罪人,她也仍旧是亲手了结一个生命。 温热的呼吸包围了她,温暖了她冰凉的面颊。她视而不见的看著雷厉风,没有发觉自己的双手紧紧的攀著他,像是即将溺毙的人紧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我杀了他。”她喃喃的说,急促的呼吸轻拂在他的颈项旁。 他看了她半晌,手指轻柔的滑过长发,彷佛在安抚她般,只是拥抱著她。他有些迷惑了,倾城的脆弱让他有些心慌,她的苍白让他几乎想起身去叫唤他精通医理的情妇。 很多情绪在此刻冲击而来,他知道自己再度为了倾城而丧失理智。长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太过危险,她代表著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世界,全然的光亮与美好,而那些东西是他永远触碰不到的。为了安全,他应该松开手,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东方倾城送离他的身边。 但是,他却又不舍,能够留下她,即使是冒险也是值得的。 在不知不觉的时刻,滴水早已穿透了石子;他的某种情绪被她彻底的影响。他突然想诉说什么,让她能够理解他的一切,让那双骄傲黑眸里的鄙夷能减少些。天晓得,他无可救药的在乎她的想法,在乎著她看他的眼神。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我十岁那年。”他轻描淡写的说道,拥抱著倾城,低沉的声音诉说著这世上没有多少人知悉的故事。“那是一条很暗的巷子,阳光照射不进那里。从我懂事起,那里就是阴暗潮湿的,很多人来来去去,每个窗子后面都有压抑的喘息声,还有一双双偷窥的眼睛。不同的人在我母亲的床上,房间里只有劣质毒品的焦味。床单上有泥土味、汗臭味、尿骚味,床边的柜子上有许多的针筒。” 她许久之后才听见他那低低的声音,描述著一件很久远的事情。她身上的颤抖逐渐褪去,所有的注意力被他的声音吸引,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倾听。 “我母亲在做生意,她很美丽、很受欢迎,而佣兵在附近扎营,不同国籍的男人带来不同的毒品。她喜欢男人,也喜欢毒品,所以完全乐在其中,而我只是她某一次狂欢后所产生的附带品,没有人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他轻抚著她的身体,声音几乎是漫不经心的,但内容却是从心中流泄而出的旧事。“她大概不喜欢我,认为我拖累了她。但是她的客人里有不少人却对我深感兴趣,在某些时候,为了让那些人享用我,她会意外的对我温柔,也只有那时候她才会比较像一个母亲。在我十岁之前,这是我的一切记忆。”他的手梳理著倾城的长发,像是被她的黑发迷住了。 “在欧洲?”她问道,因为他的故事而著迷。此刻的好奇并非是想探究罪犯的资料,只是亟欲听听某个久远前的故事。 雷厉风的视线回到她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而那抹笑容里有著深浓的悲哀。“在越南。那一带到如今都还是如此,男孩子成长到与枪齐高,就被政府军或是游击队吸收。如果不杀戮,就无法存活下去,在那里人命是低贱而无价值的。” 倾城皱起眉头,不赞同的撑起身子,没有发现两人此刻是紧紧相贴的,彷佛是多年的情侣般,自然的躺在床上谈论著。 “那些年是因为战乱,这些年来总有改善,当地政府安定后,人们能够学著过和平的生活──”她的唇被他的手捂住。 冰绿色的眸子里有著愤世嫉俗的冷然,那抹笑扭曲得有些狰狞。“不要用你所自以为是的和平来看待那里,你永远不会了解那种生活。内战一直没有停止过,最低层的人们还是存活在黑暗中,那里日复一日的只有死亡与污秽。生存的唯一手段就是夺取,赢了就能存活,输了便是死亡。”他回想起那些日子,原本以为早已麻木的心,在此刻意外的抽痛著。 “被我杀掉的,是我母亲的客人。他在床上太过激烈,无意闲扼死了她,之后想继续侵犯我。”他微微冷笑,彷佛谈论的事情已经云淡风清。无人知晓那件事情,在十岁的小男孩心里,无疑是最可怕的恶梦。“我顺手拿了刀子砍杀他,在挣扎之间刀子也划过我的脸。为了活命牺牲一只眼睛,如今想来也还划算。” 那一晚里,他什么都失去了。亲人与感情,甚至是一只眼睛。他告诉自己,最糟的已经过去,从今以后再不用畏惧什么,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事,他已经没有东西可失去了。 之后的生命,他一步步的成为国际级的罪犯,在瓦雷斯里得到权势。他不曾在乎过什么,只是依靠著本能,以及极端优秀的天赋,在犯罪组织里不停的争取他所能得到的金钱与权势。 本以为不会再提起这段往事,本以为他再也不会想起那些过去,直到看见倾城眼里的恐惧,他难以解释的,急切的想让她知道些什么,告诉她他也曾经有过的恐惧。 她冲动的用手覆住他脸上的那道伤痕,感觉那黝黑的皮肤上蜿蜒的伤疤。有某种黑暗的情绪嵌镶得很深,不只是伤害了他的面容,也毁坏了他的心。 那是一种她无法了解的生活,一种她无法了解的情绪。黑暗里有著最悲哀的故事,悠悠的唱著,像是亡魂的呻吟。一直无法理解黑暗,除了邪恶之外,那漆黑的世界里有著更多的故事。她在此刻听见也看见,更清楚自己有多么软弱。在巨大的悲哀面前,什么人有能力改变? 他没有反应,也没有挡开她轻覆在伤痕上的手。暧暖的温度从她的手中传来,有著他已经不敢希冀的平静,她的美丽与光明总让他更加看清自已的不堪…… “在那种情况下,不杀了对方,就会招来死亡。谁要活下去,谁就要背负起那些罪恶。”他若有所指的说道。 倾城的身躯还是在转瞬间僵硬了,指下的皮肤好烫,像是在黝黑的肌肤之下埋藏著炙热的火焰。他的眼神总让她迷惑,除却了冰冷之外,还有一些急切的召唤。 “我不必背负什么罪恶,我──”她说不下去了,无法全然为自身脱罪。说是替天行道,说是执行正义,就可以冷血无情的杀人吗? 雷厉风拍拍她的脸,将她僵硬的身子拥抱得更近一些。他十分享受眼前的情景,她因为本身的脆弱,只能依靠著他。心中有直觉告诉他,骄傲如倾城,这种因恐惧而失控的机会可是微乎其微的。 “或许告诉你这些事情,你会好过些。葛瑞是内战的孤儿,在看过太多残忍事迹后,他的心早就扭曲了。除了贩毒之外,他有著最恶劣的兴趣,喜欢捉来无辜的人,当猎物般射杀取乐。其中有不少人只是不满十岁、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孩。”他松开双手,赤裸的身子矫健的下了床。 倾城从床上撑起身子,静静地看著他的一举一动。“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她忍不住发问。 他戴眼罩的动作停顿了半秒,却又毫无影响的继续。男性薄唇勾起浅笑,浓眉也恢复成倾城所熟悉的,那邪气而充满威胁感的挑著。刚刚在床上,诉说故事的那个雷厉风似乎在转瞬间消失了。 “随便你怎么说。好好享受你的恶梦吧!趁你还能够作恶梦的时候。”他无情的丢下这句话,穿上黑衣,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她瞪著那扇木门看了半晌,许久后才容许身子重重的摔进床垫里。 能作恶梦也许是好的,至少还能够分得清现实与梦境。因为知道能够清醒过来,所以恶梦并不可怕。 白昼的光,如何能了解夜晚的黑暗的深处? 拥有黑暗的心的人,只作黑暗的梦。 而更黑暗的心,连梦都不作。 他呢?他还会作恶梦吗? ------------------ 转自百草园,晓霜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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