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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笙,回房去,不要缠着我。” “水笙,到客厅去,不要粘在我身上。” “水笙,你是大女孩了,一个人上厕所就好,别拉着我陪你。” 接下来的两个半月,楼宅随时可以听见男主人楼定风的呼喝,以及随之而来的挫败叹息。 他被困住了!楼定风为是已晚地发现,到头来,居然变成她在折磨他,用那一脸清艳可人的笑容淹死他,而他则毫无招架之力,该死!如果她连上个厕所都要他陪,那么他回美国处理公事的时候,她岂不是要憋得发炎? 算他怕了她。但是,有她在身边并非表示他不能拥有正确的社交生活,对吧? 当然对! 于是这一晚,他命令她乖乖待在房里,他自己则邀请红粉知已孙慧娜前来共进浪漫的晚餐。 一切进行得相当完美,直到晚餐宣告尾声的时候,管家跑来餐室咬耳朵。“章小姐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他合上眼睛默数十秒钟。再度睁眼时对好奇的客人微微一笑,从嘴角迸出低语。“别理她!” 管家匆匆退下。 “风,怎么回事?”孙慧娜头一遭见张太太的表情揪得像包子。 “没事,一只小狗不听话,闹绝食。”他的语气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喔!你应该教好下人,别拿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来烦扰你。”孙慧娜也没把多大的心思放在谈话上。“对了,你……今晚有什么特殊计划呀?” 他微微一笑。“还能有什么计划,咱们很久没好好聚一聚了。” 无巧不巧,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张太太在餐室门外的徘徊的景象,仿佛极想进来却不敢触怒他的虎威。 章水笙,又是她,肯定! “对不起,失陪一下。”他展露礼貌的笑容,抛下餐巾起身。 孙慧娜被他的笑容晃得失神,多潇洒的男人,容貌算不上特别英俊,卓然天成的气势却将他烘托得令人心醉神驰。如果有他当老公……唉……该多好! 楼定风可没功夫理会身后垂涎的眼光,反正今晚他已经打算留下佳人为伴,目前他必须处理更急迫棘手的问题。 “楼先生。”他愿意主动离开餐室让张太太松了一口气。“章小姐还是不肯吃东西。” “知道了,你们下去休息,我来应付她。”他冷冰冰脸皮直追僵尸。 如果章水笙以为他制不了她,她可就大错特错! 楼定风以充满自制力的脚步走向她房门口,脚尖顶开房门。 “水笙,你在胡闹什么?”近来这句话已经变成他的口头禅。 她从棉被堆里抬起头。 老天,她简直可爱得不像话!楼定风感觉到胸口一阵抽动。大半个她陷入床垫里,七零八落的枕头在她周围形成护城河,棉被覆盖在身上,她看起来就像个用棉花包里起来的搪瓷娃娃。她怎么可以如此吸引人呢?怎么可以? 水笙脸儿一撇不看他,瞧来她也在生气呢! 他啼笑皆非,“你这是在干什么?为何不吃饭?你不知道我今晚忙着招待客人吗?” “不用理我!你去忙你的。”赌气的意味非常浓厚。 原本他是上楼来生气骂人的,真的!现在他却听见自己耐着性子问她:“你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惹你生气?” 起码除了讨好和乞怜之外,她又多展现了一种情绪。如此说来,她的病情应该算是有进步。 “你。”水笙闷闷地看着他。 “我?”真是冤枉!恶人先告状,“我又做了什么?” “你答应带我出去走一走,你答应带我逛夜市、吃东西,你答应的!”她沉着俏脸控诉。 “对,我答应在‘有空’的时候陪你出去玩,可是我今天没有空。”她一天到晚缠着他还嫌不过瘾,居然又要他当伴游。“要不然明天早上我吩咐张太太陪你出去买些漂亮衣服、或是香水什么的,好不好?” “不好,张太太是张太太,你是你,你亲口答应的事情为什么改由她来做?”以一位两个多月前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病患而言,她口齿伶俐得过分。“而且今天你本来有空的,那个客人压根儿不算占用你工作时间的公事。” “你怎么知道。”他反问。 “小莉告诉我的。”小莉是园丁的女儿,课余时间在大宅子当钟点女佣赚外快。“而且那个女人很讨厌,挑嘴得要命。” “你又怎么知道?” “老程说的。”老程是厨师,“而且她对待下人很苛刻,从来没赞美过他们一句。” “谁说的?” “李玉娟。”另一名钟点佣人,“而且她会虐待小动物,每次来这里都会瞪跑司机先生的小猎犬,趁你没注意的时候还踢它。” “让我猜猜看,这是司机先生告诉你的?” 水笙点点头。显然她在他家里成功地收买人心,并且建立了属于她的情报网。 “很好,从明天开始他们没机会再向你嚼舌根子了,因为我打算把他们全部开除。”他转身不睬她圆睁的亮眼睛,临出门之际撂下一句:“除非你乖乖吃饭、睡觉,今天晚上没有再惹出任何麻烦。” 这不是空洞的威胁,而是承诺!她应该明白他从不虚言恫吓,因为威胁只是发泄情绪的气话,而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该懂得克制自己说出无用的气话。 他绝对是个理智的男人!章水笙休想让他放弃坚守了几十年的原则。 “呜……”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破坏他英雄式的退场效果。 “你又怎么了?”他赶紧跑回来。 “你……为了那个女人……对我好凶……是他们自己要说给我听的,我又没叫他们说……你肯陪她一起吃饭,却不管我留在房里饿肚子……”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新仇旧恨一股脑儿抱怨给他听。 “好好好,别哭了,别哭了。”他一看见她哭就头痛。“我哪有对你凶?我讲话本来就比较大声,你也知道的。好了,乖乖吃东西,我晚一点再过来看你。” 好不容易安抚了她,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她寝室,却在门口遇上竭力憋笑的张太太。 “笑什么?”他冷脸一板,再度换上冷峻肃穆的招牌表情,努力想挽回平时在下人心中树立的权威尊严。 “没什么。”张太太立刻收起笑容。 “弄点东西给章小姐吃,她肚子饿了。”最近越来越常产生一种感觉,这帮员工仿佛随时等着看他哄章水笙的,可见他从前做人挺失败的。“如果她明天闹胃痛,当心我砍你的头。” 他忿恚离去,好像没注意到……他刚才不小心脱口而出一句无用的气话。 他的手,缓缓游移在丰润的女体上,女子轻轻呻吟起来,难耐地蠕动娇躯。他微微浅笑,深邃的眼眸回激情而更加黝黑。 远方天际传来隐约的轰隆声,海岛已经进入艳夏雨季,很快地,风暴雷雨即将袭打在沉寂的夜岛。然而,窗外的一切却丝毫没有干扰到房内的旖旎春光。 “风……”孙慧娜细吟着,似乎承受不了他的体重而难以喘息,又不愿推开这份甜蜜的负荷。 “嘘——”他的唇掩上她的嫣红,覆在身上的丝质被单往下滑落,他随手一撩,满拟抓回偷溜的床单—— 却摸到一个胖乎乎的枕头。 枕头?激情荡漾的脑袋稍微空出一处清明的角落。他的手指捏了几下,确实是枕头!依照方位推算,这颗枕头大约离地一公尺,枕头怎么可能浮在半空中?他缓缓侧头看过去…… 赫!要命! “水笙!”他飞快抓起床单,盖住两人赤裸裸的身体。 “三更半夜不睡觉,你跑到我房间干什么?” 水笙怀中抱着大枕头,轻雅的棉纱睡衣裹住纤躯,白缎下袄垂在小腿肚上。 她,睁着有点困又不会太困的朦胧美眸,观察他们的举动。 楼定风发誓他这辈子从没像今晚这样——这样——丑过!紧要关头,旁边居然站着一个女人当观众。 “我问你话,你听见没有?”他恼羞成怒。 “我……你答应我今晚会——看我,我等这么久你都没来……”既然他不来,她只好亲自过来看看。 天哪!他呻吟着,脸孔埋进床垫里。 “风,她是谁?”好事被人中途打断,孙慧娜有些火大。 “绝食的小狗。”他轻声咕哝。“没事,交给我应付就好。水笙,你先回房去,我马上过来。”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她固执地守在原地。 “章、水、笙!”每回都得逼他发起脾气来她才甘心,偏偏他一发脾气她就哭。“我叫你回房去你就回房去,乖乖听话,别惹我生气!” “好嘛!你不要对人家那么凶嘛……”果然,她泫然欲泣,投与他极端哀怨的眼神,抱着头颓丧地走出房间。 远方的雷电声似乎近了几分。楼定风藉着银白电光看清她的背影,仿佛被主人抛弃的小宠物,愧疚感霎时啃啮他的良心。 愧疚?天,他们是仇人!是天敌!他伤害她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来的愧疚感之有? “风,她到底是谁?”孙慧娜觉得自己似乎对那张雅秀的容颜有几分印象。 “别理她!”他低吼,俯头封住她的嘴唇,恶狠狠的气势撞痛她牙齿,但他不在乎,他只想发泄内心的闷气。 砰隆!偌大的雷声仿佛迫击炮的攻伐,击向林木顶端,门外隐约传来压抑的尖叫声。他心中一动,水笙! 楼定风随手拉过长裤套上,匆匆跨向房门口。 风雨夜袭中,水笙吓得蹲在门边缩成一团,脸孔埋进枕头里。 明明叫她回房去,她却在他门边,恁地不听话! 轰隆隆的雷鸣声越来越近,电光闪动之际他瞧清楚她蜷缩的身形,脑中蓦然回荡着似曾相识的一幕:“雪湖山庄”被毁之夜,暴风雨过后的湿闷气息、灰烟氤氲的废墟……她藏躲在断垣残壁底下的背景,和现在一模一样。 “水笙,不怕不怕。”楼定风将她抱进怀里,温存地亲吻她发际。“嘘,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 是否今晚的风暴提醒了她那一夜的景象?她记得多少? “打……打雷,很可怕……”暗哑的啜泣声从他胸前透出来。 “不怕不怕,我陪你回房间睡觉,一觉起来明天早上雨就停了。”他打横抱起她。 “枕头……” 他再弯腰撩起枕头,塞进她怀里。 “定风,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慧娜扭着眉心冲出来,身上围着床单。“今天整晚就听见了她吵来吵去。你既然约会我,家里又藏着另一个女人,究竟给不给我面子?” “回房去!”他冷眼扫过她,眸底已然看不见方才的激情。 “我认得她。她就是章水笙,对不对?”孙慧娜极端不悦。有她有权的父亲撑腰,她习惯上哪儿都受到完全的嘱目。“几个月前你匆匆离开我的房间,就是为了她;今晚你匆匆离开我,还是为了她;她究竟有什么好,能把你迷得头晕脑涨?还有以前的施长——” “回房去!”他再说一次。 “为什么不准我说?”孙慧娜的忿怒之火也高涨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发生在‘雪湖山庄’的事情吗?那天晚上你根本没和我在一起。从我睡着到半夜醒来之间好几个小时,谁晓得你是不是整晚待在我身边!如果早知你毁了‘雪湖山庄’反而会带回一个章水笙,我说什么也不会——” “住口!”他怒喝,额头上青筋暴露。 孙慧娜倏然震骇住。他从未见他真正动过脾气,以前顶多冰冷刺人几句而已,就足以让对方知道他不高兴了。而今晚,他却对她大吼大叫。 连水笙都被他吓了一跳,甚至忘记害怕。 “不气不气。”她赶紧拍拍他胸口安抚着。“你从早生气到晚,当心年纪轻轻就变老。” “张太太!”他扯直嗓门大叫。 走廊尾端响起颠颠倒倒的脚步声,张太太慌张的身影匆匆出现。“来了,楼先生有什么事?” “孙小姐想回家了。”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你去叫司机备车,我先送水笙回房睡觉。等我出来的时候,孙小姐最好已经上路,别让我看见你们怠慢客人。” “你赶我走?”孙慧娜忿恨不甘心,双眼射出无形的飞剑刺向情敌,偏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好!咱们走着瞧!” 她光火地回到房里穿衣服。 水笙安然枕在他臂弯中,从头到尾未曾受到战火的影响,灵秀的大眼越过他肩膀骨碌碌盯着客人瞧。 “那个小姐好可怜,她被你吓坏了。”明眸绕回他脸上。“你为什么生气?” “你怎么知道她被我吓坏?”他稳稳地抱着她。刚才慧娜提到施长淮和雪湖山庄的名字,她似乎没有反应。难道她真的完全忘记过往的回忆? “因为你每回生气的时候我都很害怕,所以她应该也是。”水笙发挥将心比心的美德。 “是吗?你也懂得害怕,为什么我一天到晚气蹦蹦的骂你,你还是不听话?”他的脸色逐渐转成铁青色。 “有呀!我……有呀……”声音越说越小,心虚了。 “你有?我在餐厅招待客人,你在房里闹绝食;我叫你回房睡觉,你埋伏在我门外偷听,这还叫听话?”砰!他一脚踢开她的房门。“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职业道德’、‘言而有信’,是谁答应我以后永远听我的?” 她不敢搭腔,一迳用无辜可怜的眼光盯着他。 “不要这样看我!”厉声命令她。“不准用这种眼光看我!你明知道我会软化,你明知道我会忘记恨你,你明知道我受不了你用这种眼光看我!”他把她抛向床上。“一切都乱了!我应该把你打入地牢锁起来,让你下半辈子过得暗无天日。结果呢?我却供你吃、供你住、供你看医生,把你伺候得像个皇太后,没事还得受你的气!” 所有的怨忿、气恼、不悦都全面发作出来。三、四个月了!整整一百多天的日子他被恨意和怜惜、血海深仇和儿女私情的矛盾心绪折磨得不成人形。每回他下定决心要憎恶她。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全然依赖的纯真表情动摇,心里自动找理由替她开脱——二十年前的血仇和她无关,当初甚至比他更幼小,涉案的人是她父亲章律师,不该由她来偿债;可是,一旦思及她曾经背叛过他了,险些害他送命,他又无法抑下满心的烦躁。 他从来不是个举棋不定,没有主见的人,偏偏为了她——破除自己惯常的处理原则。他究竟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好过一点?”他疲惫地唷了一口气。 水笙怔怔瞟视他,迟疑了半晌才开口:“是不是因为我惹孙小姐不高兴,你才生气?” 楼定风颓然跌坐在床沿,无法向她解释自己生气的因由。 “不是。” “如果……如果我离开这里,你的生活会不会更开心?”她试探性的询问。 “如果我说会呢?”他回眸,紧紧盯着她。 “那……我……”她垂下眼睫,开始扭绞手指头。“我只好搬出去喽……可是你要想清楚,我谁都不认识哪也不能去,最后可能会流落到坏人的手中。司机说现在的绑匪都很残忍,他们动不动就切下人家的手指或耳朵,很可怕的。” “你也懂得害怕?”敢情章家姑娘只怕恶人,他还算太好欺负了! “嗯……我当然不怕呀!可是,张太太也说,绑匪会挟持人质向亲人勒索巨额的金钱,倘若他们拿我来向你要钱,你岂不是会更生气?那么你的生活就会更加不快乐。”她用非常委屈的声音,头头是道地分析给他听。 “所以呢?” “所以——所以你最好别老是不开心,我也别搬出去,咱们可以和平相处。”她钻进他怀里,而后漾出一朵甜蜜蜜的笑颜。 总而言之,她缠定了他。 他登觉得啼笑皆非。她就是有办法在他盛怒的时候,凭着三言两语让他消气,而且产生放声大笑的冲动,幸好她似乎没发觉自己对他有这等影响力,否则他真的得任她宰割了。 “算了,好好睡吧!”楼定风把怀中的娇躯放回床上,替她拉好毯子和枕头。 窗外的雷声突然轰隆打穿云层,随即,迅如子弹的雨点从天上飞射下凡,噼哩啪啦打在玻璃窗上,气势汹汹的阵仗仿佛想打破窗户而入。典型的海岛型暴风雨! “不要走。”粉白色的玉手溜出薄毯,揪住他的衣领。“我会害怕,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他迎上水笙恳求的瞳眸,而后发觉自己根本不该看她。该死!她的眼睛甚至比嘴巴更会说话,他怎么可能打赢她?怎么可能胜过如此灵黠的双眼? “水笙,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不负责陪吃、陪喝、陪睡觉。”他仍在想做垂死的挣扎。 楚楚动人的美眸霎时蒙上一层泪雾,她的眼睑垂下来,泪花透过扇型的长睫闪烁着。 天,她又想哭了! “好好好,我认输。”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掀开毯子,陪她躺下来,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们俩的衣衫都很单薄。 这女人老把他视为圣人。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纯美诱人也就算了,偏偏自动假定每个人都该和她一样心无“杂念”。 “你刚才为何那样说?”她忽然开口。 “什么?”他还以为她快睡着了。 “你为什么该把我打入地牢,让我过得暗无天日?刚才那位小姐好像讨厌我,又提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和事情,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他回问她。 “你以前真的不认识我吗?每次我向你问起从前的事,你都不太肯告诉我。”大眼在暗夜中闪耀。 “我说过了,我和你向来陌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举手阻止她多话。“快睡觉,夜深了。” 她了解楼定风那副拧起眉头的表情,这表示“话题到此为止,不准再多口”。她温驯地合上嘴巴,翻个身子更加偎进他怀里。 她完全信任他的态度,蓦然使他觉得罪孽深重。 他悚然产生畏怕的感觉。他真的害怕,自己终究会……输给她。 墨绿色的加长型轿车驶进楼氏大宅的私人通道,张太太迎出去,拉开车门,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从大车内走下来,神色木冷而没有表情。 楼定风听见了引擎熄火声,踱到窗边,透过二楼书房的玻璃打量来人,他的背部——想当然,贴着一个捧着书本喃喃念的小女人。 “水笙,你先出去,我等一下必需和助理讨论公事。” “没关系,你们尽管谈你们的,不用理会我。” “水笙。”口气有点严厉。 “你们只要把我当成隐形的嘛!”她则有几分委屈。 “水笙。”口气已经非常严厉。 红唇扁起来,泪珠滚了两圈,终于滑下脸颊。 又来了,每次都用这招,偏偏每次都让她得逞,他实在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气她。 “好好好,别哭别哭。你到门口等我,我谈完了公事再让你进来。”退到门外已经是他的底线,她懂得把握知足常乐的原则。 “好……吧……”她露出受到强烈不平等待遇的表情,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挺识相的,乖乖拎着希腊神话史走出书房。 刚跨进走廊门,正巧看见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走上楼梯。 “嗨!”她打个友善的招呼。 对方瞥了她一眼,理也不理,迳自走进书房。 哇,何方高人,这么大牌? “楼先生。”江石洲反手掩上书房门,也掩上身后细微的抗议声。 “坐,我交代你的事情全办完了?”楼定风直接切入正题,毕竟时间有限,难保他们讨论一半,某位章姓小姐就会等得不耐烦,掉头跑进来。 江石洲坐定之后,从公事包里拿出几份卷宗。 “大致上确定了。三年前证券投资公司听众您的吩咐,开始小量地收购施家矿业的股票,最近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自从施家出事的消息暴光,多数持股人大量抛售公司股权,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流落市面上的所有的股票,占总股的百分之三十七,比董事会里最高持股人的百分之三十二更多,可以加入董事会,依法接管施氏矿业公司。” “很好。”楼定风接过报表来细细观阅,在下属面前,他习惯维持一贯的冷静疏离。 佑大的书房内延续了好一阵子的沉静。 “楼先生,呃……”江石洲欲言又止。 “什么?” “我刚才上楼的时候遇见章小姐……您还收留着她吗?” “对。”楼定风淡淡回答。他向来不喜欢别人探问他的私事,无论多亲近的人都一样。 严格说来,他和石洲的关系亦主亦仆、亦兄亦弟。他们相识的过程自有一翻曲折。总之,他出钱供石洲念完高中、大学,之后安排他进入公司帮忙。两人一路合作到现在。 但是他惯于孤傲不群,独来独往。栽培江石洲只是出于信守诚诺,并不表示他真的将这个人视为亲友或知已,因为他习惯与所有人保持固定的距离。无论在生活上、工作上或称呼上。他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朋友,他厌烦任何人与他太过接近。偏偏天不从人愿。在他身旁安置了特别粘人的章水笙。 冷漠的口气马上令江石洲了解,任何有关章水笙的话题已经超出他应该关切的范围。“抱歉,我过问太多了。”他聪明地提出新的主题。“另外我已经把纽约总公司举行投标会的通知发出去,只等月底进行竞标。” “月底?”楼定风沉吟半晌。“月底我可能不太方便离开,既然大事已定,我留在这里遥控就行了,你代表我出席吧!” 月底是水笙回诊的日子,倘若他动轧离开一、两个星期,只怕她又会找藉口闹起别扭来。楼定风非常有哲理地暗想,他当然不是担心水笙中断正常的复诊程序,反正她的健康是好是坏,只有她自己受到直接影响,跟他没关系。他只是担心她一旦留下病根子,以后发作起来会给他惹出更多麻烦,与其如此,干脆最近多吃点亏,一次麻烦完算了。反正石洲有充分的经验主持竞会之类的活动,他绝对放心把事情交给他处理。 如此这般推算下来,心里登时舒坦多了。 “可是这种大型投标会,您最好亲自飞过去主持,而且,以往类似的场合您都会露个面……”江石洲试图提出更多申论。 “怎么?我放手让你做事,你反倒畏首畏尾来着?”他不悦地拧起眉。 江石洲登时噤声,无法再坚持下去。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今天的例行会报提早结束,你先回去吧!” 江石洲再度惊异地望他一眼,以往只有自己讨饶、请他结束“质询”的份,今天居然轮到他主动提议退堂。由此可见,章水笙的出现和存在着实替整椿事件带来意外的变数,而且她显然对老板具有某种程序的影响力。 他不确定自己喜欢这样的转变。 “嗨!你们谈完啦?这么快?”水笙发觉书房的门打开,一骨碌地从地上坐起来,第二次尝试向他伸出友谊之手。 “嗯。”他斜眼淡瞥她一眼,与刚才碰面的眼色一模一样,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真是没礼貌!水笙对他的背影大皱柳眉。 “楼大哥,你知道吗?”推门进去,她的口气微带着抱怨。“我觉得你的助理不太喜欢我。” ------------------ 小勤鼠书巢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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