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豆子和小雨滴原本以为古甄会哭得“淅沥哗啦”像狂风暴雨过境似的。但出乎意外的,古甄并没有掉下任何一滴的眼泪!
  这几天来,她只是呆呆的静坐在窗边,老半天,一动也不动,像尊风化后的石泥一般,让人看了既担心又害怕!
  “寨主好可怜促!”小豆子和小雨滴躲在古甄身后窃窃私语。
  “她这样不吃不喝也不睡的,她的身体早晚会垮掉的!”小雨滴附和着小豆子,哀戚的说。
  “唉!”小豆子与你有同感。
  “看寨主这么难过,我好想掉眼泪喔!”小雨滴的眼眶溢着泪水。
  “寨主要是能好好的哭一场的话,应该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小豆子有感而发。
  “寨主该不会是泪已流尽了吧,所以才哭不出来!人家人,最苦、最伤的痛莫过于泪已流尽,这该是寨主心情的最佳写照吧!”
  “唉!可怜啊!可怜的寨主,难道她真的是注定‘嫁不出去’吗?”小豆子揣测的说。
  小雨滴闻言,立即狠狠的推了小豆子一把,“你没听过吗?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讲!你怎么可以说寨主‘嫁不出去’呢?”
  “难道不是吗?”小豆子咽了咽口水后又接着道:“寨主先是被洛阳城的欧阳家悔了婚约,而后又被那个‘来路不明’的段飞骗了感情,然后一走了之,所以我认为寨主不但是情路崎岖,我看她根本是‘嫁不出去’……”
  寨主都已落到这番田地,还说这种话!看样子非得要狠狠的给他一个教训了!小雨滴生气的想。
  她怒不可抑的狠狠拧了小豆子的大腿一把,而后再用她最严厉的嘴脸道:“我警告你喔,如果你再这样乱说话,小心劫数就上身,我一定会让你娶不到老婆,我会让你欲哭无泪的,不要怀疑……”
  小雨滴的嘴才合起来,小豆子便已紧张的双腿跪了下来。
  “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求求你不要惩罚我,让我娶不到老婆……”小豆子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哭泣声。
  这一幕刚好被特地过来探望古甄的沈致谦撞见。
  “怎么了?”沈致谦纳闷的问。
  小豆子困窘的急急由地上爬了起来。
  “我没叫你起来,你怎么可以擅自给我起来?我看你是愈来愈不怕我了!”小雨滴显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小……小雨滴,你,就饶了我吧!”小豆子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地,而口吃的毛病不知不觉的又犯了。
  “好吧!先判你‘缓刑’,我警告你别给我再犯,否则我绝不轻易宽待喔!”小雨滴不怒而威的说。
  “是!谢谢小雨滴。”像是“蒙主恩宠”似的,小豆子跪在地上,谢了又谢。
  看完了这场“情侣情深”的家家酒游戏,沈致谦倒是挺羡慕的,不过一想到他自个还有比“羡慕”更重要的事还没办,也就只好先暂停“羡慕”了!
  “寨主在里面吧?”沈致谦问着小雨滴和小豆子。
  “是啊,自从段公子不告而别后的这些天来,寨主早也果坐在窗边,晚也呆坐在窗边,一坐都坐好几个时辰,既不哭也不笑、更是不言也不语的,让人好心痛啊!”小雨滴回答。
  “唉!”沈致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段公子和云公子也真是奇怪,说走就走,好像忽然从这个沙漠‘蒸发’掉似的,真是不负责任,亏大家还是好朋友一场,连告辞都不愿意……”小豆子又口无遮拦的说了一大堆屁话。
  理所当然的,他又狠狠的被小雨滴瞪了一眼,以资告诫。
  “我进去看看寨主……”
  沈致谦话还没说完,即见古甄一脸失魂落魄的迎面而来,她的眼底显然没能容纳得了其他的人、事、物。
  古甄轻飘飘的像是一缕清烟似的,走过沈致谦的身旁,要不是沈致谦伸手拉住她,她还无法回过神呢!
  “沈大哥?!”古甄讶异的说。
  “古甄,你怎么搞的?你这样不吃、不喝。不休息的,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像是大哥哥似的,沈致谦的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段飞都不在乎了,我干嘛那么在乎我自己。”古甄近乎自虐的说。
  唉!果然是用情至深,魂梦都为君而去了!沈致谦略微心疼的想。
  “古甄,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不要让段飞回来后看见你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样他会很担心的!”沈致谦试着劝诱。
  沈致谦这段话让她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你说,段飞会回来?”
  “会!他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为了安慰他那多情的古妹妹,即使是无法确认的事,也得当真来说了!
         ※        ※         ※
  云南大理国平西王府
  平西王爷段无尘以及王妃鱼蝶衣,分坐在霓裳轩前殿的两张大得不能再大的画龙雕凤的主子椅上。
  段无尘有点生气的表情静候着。
  段飞不告而别,擅自离家出走,他这个做爹的,总得要稍稍的“结个面腔”,以示威武严肃啊!
  但王妃鱼蝶衣却是个开明的娘,只要她那宝贝儿子平安回来,一切都好谈,况且人生苦短,偶尔出门玩乐一下又何妨?
  不过,这点认同她可不能表现得太明白,免得儿子肆无忌惮!
  教育小孩的分寸她鱼蝶衣可是拿捏的挺好的,在儿子们的眼中,她是个好妈妈,更是个好朋友!
  而身为这对恩爱宝贝夫妻的宝贝儿子——段飞则是乖乖的坐在他娘的身旁。
  看了眼阔别了一个月的娘,仍然是芳华依旧,光彩美丽。虽然娘嘴巴一直喃叫着:因思念儿子,所以寝食难安,因而多了好几条的皱纹,但段飞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也不晓得他娘所说的皱纹长在哪里?
  “儿子啊!想不想娘?”鱼蝶衣和蔼的问。
  段飞想点头回答是,但又怕违背良心;想摇头,回答说没有,又怕惹他娘生气,于是他只好不点头也不摇头,以取得良心及他娘心的平衡点。
  “怎么?问你想不想娘,还得要考虑那么久才能回答啊?”鱼蝶衣向儿子撒娇。
  “娘,你别多疑了,我怎么会不想你呢?我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因此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来想娘,所以才会犹豫了许久,而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娘英明,娘宽宏大量,你就别再责备孩儿了,好吗?”段飞说完还轻轻的拍拍鱼蝶衣的脸颊,这也算是撒娇的一种方式吧!
  鱼蝶衣点点头,她怎么会跟儿子计较什么呢?疼爱都来不及了,哪还有什么“乌鲁木齐”时间来责备小孩,不过……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急急的喊道:“你刚才是说到‘江湖’吧?”
  段飞点点头。
  “儿子啊,这时候为娘的就得要给你一个机会教育了!”蝶衣看着儿子说。
  段飞点点头,心想:总得让娘有机会讲讲话嘛,让娘有点成就感,她会更年轻也会更快乐的喔!
  蝶衣的机会教育,也是故意要说给她那亲爱的相公听的,免得他老是以为她这个为娘的宠爱儿子过度。
  “你知道的,所谓‘江湖险恶’。因此呢,以后不要有事没事的就给我们搞离家出走,这样为娘的会很担心的!做爹的也会很挂心的,知不知道?”蝶衣说完后,还往段无尘那边偷偷瞄了一眼,而段无尘赞许的点了点头,这让她好得意又好满足。
  唉!女人!段无尘无奈的摇头。
  “娘,其实江湖并不险恶,险恶的是人心,恶的心魔。”这是段飞这次“出走”的心得感想。
  “我不管!我不管什么东西险恶,反正你以后都得要乖乖的给我待在大理国,都快成家的人了,不可以再这样东奔西跑的,没定性!”
  快成家了?!果然是母子连心,他段飞的心事都还没捧出来讲,他娘就都知道了,真是大好了!段飞有点喜出望外。
  “娘,那我们总得先选个日子到女方那里下聘吧!”这是理所当然的礼节,一样不能少,虽然古甄已无爹也无娘了,但该有的礼数当然不能省吧!
  “傻孩子!”
  鱼蝶衣笑得好开心,就连原本带着怒气端一旁的王爷段无尘也跟着笑颜逐开了!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段飞有点疑惑的问。
  “没有,你没说错,只是,下聘这礼仪并不适用于皇室婚礼。”鱼蝶衣笑道。
  “娘,有没有搞错啊,谁要用皇室的婚礼?”段飞一险纳闷。
  “儿子啊,你该不会是玩疯了吧?难道你忘了皇上赐婚宝珍公主的事?”鱼蝶衣帮他唤起记忆。
  天啊!宝珍公主的梦魔还未远离啊?!他都逃掉一次了!这次,难不成还要逼他乖乖“就范”?
  看样子他得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否则他下半辈子可就惨了!喔,可能用“惨”字还不够足以形容他的“不幸”吧!
  “娘!”段飞叫了好大一声,使霓裳轩宫殿上停伫的两只飞燕,都被吓得齐齐跌落下地。
  “又怎么了?儿子?”蝶衣有丝担心的问。
  “别再给我使什么诡计了喔!”段无尘看出了端倪,他半警告的说。
  “爹!我怎么可能再使什么诡计呢?再说,我的足智多谋也是你们赐给我的良好遗传,讲‘诡计’就太伤感情了吧!”段飞喊冤的说。
  “好了!好了!儿子,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别让娘一颗心直悬在半空中,好是难过啊!”
  “娘!”段飞故作无助的喊了一声后,更是趁空档努力的培养情绪。
  “儿子啊,有什么事?说出来听看看,也许爹、娘能帮得上忙!”蝶衣不忍看段飞一脸苦恼。
  段飞点点头,又接着说:“爹、娘,我记得你们以前曾训示过孩儿,你们说:君子重然诺。”他的话语中充分流露出君子风范。
  段无尘和鱼蝶衣不约而同的点了三个头!
  “孩儿对于爹娘的训示一直铭记在心。”段飞很认真的说。
  “好孩子!”谁生的嘛!鱼蝶衣沾沾自喜。
  段飞见气氛已达最佳状况了,便接着往下说:“孩儿已经‘以身相许’给某一女子了,所以我不能跟宝珍公主成亲了,我很抱歉,爹、娘,我想我必须守住承诺啊!”
  “这样啊!”鱼蝶衣若有所思的喊道。
  沉思半晌后,段无尘忽然出声问:“你爱她吗?”
  啊!段飞闻言,着实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他爹竟会问他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是可以不用考虑的。
  “是的,我很爱古甄,这辈子除了她以外,我谁都不要!”段飞很肯定的回答。
  鱼蝶衣听到儿子这段感性的内心话,她感动的眼泪都掉落下来了!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交给爹爹来安排吧!”段无尘说道。儿女的终身大事本是为父的他该出面做主的。
  “谢谢爹!”段飞高兴的说。
  “没什么,君子首重然诺嘛!”段无尘语重心长的回答。
  这对段氏父子交换了一个属于男人才看得懂的眼神,而一旁的蝶衣,则是频频拭泪,但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        ※         ※
  自从段飞离去后,古甄释放了所有的男囚,她不再需要他们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更不需要他们像服侍女皇一般的服侍她了!
  她的心,她的情,都已随爱而飞了,哪还需要多余的人留在身旁服侍她呢!
  放他们走吧,放他们自由吧!
  虽然男人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但也不能因此而认定全天下的男人都该有罪啊!
  想开了,也释怀了,海阔天空了!古甄淡然的想。
  自从把男囚释放走了以后,整个古意庄顿时空荡了起来,就连原本担任总管的小豆子也都得“下海”亲自操作古意庄里里外外的洒扫应对等杂务。
  虽然如此,小豆子仍是干得很开心,他只要能和他心爱的小雨滴在一起就好了,至于做什么工作,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而此时的古甄无聊的坐在她的寨主专属虎皮木雕椅上,远远的即可看见小豆子和小雨滴在中庭的花园里一边工作,一边打情骂俏,好是羡慕啊!真是幸福的人儿啊!
  十天了,她的段郎仍是没有任何音讯与消息,沈大哥说,段郎一定会回来的,但都已经过了十天了,仍无半点讯息,沈大哥一定是在安慰她的!
  “唉!”想到此,古甄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为江湖绿林儿女,她识的字并不多,读的书更是屈指可数,但自从她的段郎离去后,古甄所有读过的诗词便感伤的浮上心头: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是唐朝白居易所写的“花非花”,也正是她现在心情的最佳写照。
  就像段郎的踪迹一般,来如春梦,但不多时,去像朝云似的,无法觅得踪迹……啊!情字扰人啊!古甄微蹙眉的想。
  “报!”小豆子整个人又像一团肉球似的,急急忙忙的滚了进来。
  唉!真是江山易政,本性难移!“什么事啊,小豆子?”
  “禀寨主……外面……有人来……找碴!”小豆子口吃的毛病仍没改进。
  “是什么人啊?”古甄疑惑的问。
  “禀寨主,一群鼻子尖尖的,胡子翘翘的,手上还拿只旗子的人!”小豆子据实以报。
  “什么样的旗子?”古甄又问。
  “黄色的旗子,很像王爷侯府的旗帜。”小豆子又形容。
  “喔?我出去看看!”
  古甄正起身欲往前走,但却看到那群小豆子所说的“找碴”的人,竟然像是排山倒海似的淹进屋内。
  凭良心讲,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着实让古甄有点不知所措。
  “你们,有什么事吗?”古甄带着略微颤抖的声音问。
  “小王妃,我们乃是奉王爷之命来接你的!”领军的段彰迎向前来说明来意。
  小王妃?古甄闻言瞪大眼。
  “谁是小王妃?王爷又是谁?为什么要来接我?”古甄将一连串的疑问一古脑儿全部提出来。
  “小王妃,你就别再多问了,请你先跟我们走,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呢,自然会有人告诉你……”就这样,古甄被“架”走了!
         ※        ※         ※
  这是什么世界啊,这简直是太荒谬了,连续被两个男人见了以后,又莫名其妙的被“架”到这遥远的滇南大理国。
  这还不算太荒谬,更荒谬的是,她竟然被一群侍女半强迫的换上凤冠霞帔,不但如此,她们还无忌惮的把她的脸当作调色盘似的,又是胭脂、又是水粉的点了上去。而后又被一群人搀扶着,不,应该说是强压着上厅堂接着拜天地,人洞房……
  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古甄半掀开复盖在她头上的那块大红锦缎的头巾,偷偷的窥探外界的动静……
  房内站了位喜孜孜的媒婆和一些侍女,而洞房外则站了一些精壮的侍卫,像是在保护她,也像在监视她,看样子她是插翅也难逃了。古甄焦虑得坐立难安!
  这像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梦似的,莫名其妙的被掳,又莫名其妙的跟人家拜堂,还莫名其妙的被送进洞房,这究竟是真还是梦,古甄真是被搞混了!
  此时,洞房不远处的宴客厅正热闹滚滚,劝酒、敬酒的声音以及宾客的喧哗声隐约的传来。
  等了好久,古甄的屁股都坐痛了,才慢慢的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渐渐的静下来。
  终于房门开了,而“他”也进来了!
  古甄低着头,看见地上的人影晃动,知道房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媒婆和那些侍女在临走时将门带上,还故意“砰”的一声,弄个大响,而“他”走过去将门挂上,才又走了回来。
  古甄正在犹豫要不要自行掀开头巾,来好好的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算个总帐时,“他”竟就伸手将她的头巾掀开了!
  “甄儿,你好美啊!”
  奇怪,“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古甄在怀疑之时,也急急的抬起头,迅速的扫过一眼,“你?!段郎……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她喜极而泣的趴在段飞的肩上,又是哭、又是笑的喃喃道。
  “不是我,难道你希望是别人吗?”段飞俏皮的反问。
  “不……”
  不等古甄说下去,段飞用唇贴住她的唇,而他那双手也开始地不安分起来……
  古甄原本是打算要唾弃男人一辈子的,但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关于唾弃的这档事,她也就暂时先取消了!
  善变乃是女人的特长嘛!古甄为自己的善变又找了个理由。
  段飞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在长形四方,雕着美丽花形的大红寝床上,又轻轻的放下幔帐,隔着丁香色的布幔望出去,外面的天地竟是一片朦胧……
  “我们要赶紧的‘以身相许’,先斩后奏,这样皇上就不会再将宝珍公主硬塞给我了……”段飞口齿不清的说。
  “嗯?”古甄模糊的应了声。
  没关系,这个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尽情的享受彼此的爱。段飞想道。
  外面的月色朦胧的照映在平西王府的内院里,而新房里的一对新人,正在进行他们的“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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