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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知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 这是唐朝名妓关盼盼所做的词赋燕子楼诗,是一一阕表明她深情又节烈的明志的诗赋。 羿翠落寞的弹奏着这阕曲牌,就连原本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也因心清的沉重而显得落落寡欢! “啊!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她轻叹。 这些天来,平西王府的小王爷段颐,几乎是晨昏必定报到!他的情,他的痴与他的真,羿翠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她实在不愿辜负他满腔的真情挚爱,所以总是给予十分冷漠的回应! 每每看见小王爷段颐总是乘兴而来却又带着落寞且黯然的心情离去时的背影,她的心便像是千刀万剐似的,血汗潺潺,难过之至! 这些年来的流离失所、让她尝尽了人世间的悲欢与离合,所有的不安与困顿不时纠缠着她,拥有一个理想的归宿,又何尝不是她最大的愿望呢? 更何况,像段颐小王爷这样的翩翩君子,更是她梦寐以求的良人啊,她又何尝愿意就这么舍弃呢? 她知道自己是在自虐,但心结一日未解,她便一日不敢接受他的感情!哎!她沉重的心情负担又有几人能懂呢? 段颐小王爷贵为王室成员,而她只是个青楼艺妓,她何足以匹配这如天一般高的良人啊?而怡红院里的嬷嬷,又岂是那么容易放过她的呢?这些都是忧虑啊! “你的心事,我懂,我明白!我愿意当你的知音!” 骤然传来的声音让羿翠吓了好大一跳,她急急的将目光由琴弦中抬了起来,是段颐,他又翩翩然的来到她面前了。 “你怎么进来的?小翠呢?” “小翠被老鸨叫去打杂了,我来陪你!段颐伸手拉了把椅子,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嗅着段颐王爷独具的男子气息,羿翠的心竟然无缘由的剧烈怦跳了起来,她羞赧的低着头,不敢正眼瞧他,她知道她的脸颊一定是潮红无比的。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的感情了?”他单刀直入的表示。 “你?”羿翠惊栗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而段颐也正盯着她看,他深情的眼眸像是来自亘古的从前、亘古的前世,幽幽的呼唤! 四目相对的悸动,令她害羞得迅速又低下了头。 段颐用他温柔的指尖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能正视着他,“看着我,不要害羞!”他低切的半命令。 “我……”羿翠壮起胆了,放眼望着他,所谓登科一双眼,及第两道眉,段颐小王爷的眉目便是这样的相貌,是登科及第以及荣华富贵融合的贵族相貌,却又十分平易近人的让人如沐春风。 她脸颊的潮红渐渐褪去了,但羿翠发现自己比先前更加爱慕他了! “我知道你喜欢我。”段颐像是一眼看穿她的心事一般,直截了当的点明了她的心情。 “嗯?”她不晓得该如何反应,若说她不喜欢他呢?则完全违背了心意;若说是呢?她又如何处理接踵而来的难题与阻碍呢? “不要再刻意隐瞒了,你的眼神清明透澈的,你的眼神是不说谎的,你的眼底早就把你喜欢我的事实写得一清二楚了。”段颐伸手握住了她略微冰冷的小手,自信满满的表示。 小王爷果然就是小王爷,真是绝顶聪明!羿翠无言以对的轻叹。 “你虽然喜欢我,但却不愿接受我的情感,只因为你心底还有一份犹豫。”他又自作聪明的推断。 “我?”像是一针见血似的,羿翠顿时无话可说了。 段颐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企图赤裸裸的将自己的真情挚爱表达出来。 “羿翠,我不想让彼此的情感再打着浑沌不明的浑水仗了,今天,我一定要把彼此的情愫问个清楚,将你对我所有的犹豫一次解决,我再也不能忍受日夜相思的煎熬了,我只希望赶紧用八人大轿把你娶进门。” “小王爷……”段颐小王爷这么真诚的表白,令羿翠好是感动啊! “不要叫我小王爷,我叫段颐,如意的‘颐’,知道吗?我叫段颐。”他纠正并说明。 “段颐。”她低喃。 “对!”他略带鼓励的喊道。 此时,羿翠不禁默默无声的暗暗羡慕着他人如其名的如意一生,生来便锦衣玉食的如意非常! 半晌,段颐又接着道:“我是人,你也是人,我们都是平凡的人,都是平等的,无所谓贵贱与贫富,我要你明白,只要身为人,便都是平等的,立足点都是一样的!” “不!”怎么可能立足点都是一样的?羿翠摇摇头。 “为什么不?”他耐心的又接着说:“我明白了!原来你自卑,自卑你的出身,自卑自己身为青楼艺妓!” 段颐的直言不讳,像是在羿翠心头狠狠的划上一刀似的,鲜红的血液缓缓由她胸口溢流出来,她好是疼痛啊! 望着她痛苦不已的表情,段颐好是懊恼哦!“你自卑?那我又该怎么办”?他情绪略显激动。 她摇摇头,净是摇摇头,所有存在心底深处的难堪与疼痛尽于不言中宣泄! 他错了!他不该这么直言不讳的伤害她,他该要小心翼翼的疼爱她才是啊!于是他柔声低喃:“对!也许我是比一般人幸运,生来便是王室的一员,生来便被唤为小王爷,生来便成了众人羡慕的焦点,那又怎么样?那不过是个头衔罢了!” 她不语,由段颐的言谈中,羿翠想到了自己十多载来悲凉的际遇,眼泪竟随难挨的心情潺潺汜流而下。 “如果你觉得我是王室的成员,而你只是个青楼艺妓,我们两人身分悬殊,你无法接受我的感情,我们两人无法长相厮守,那好!我立刻宣布与王府脱离关系,成为一介的庶民!”他使出最后的撒手锏。 “不要!不要!”她喊道,她怎么能那么做呢?怎么可以令他为了她而牺牲家庭呢? “为了你,我宁愿舍去王族的头衔。”段颐的态度十分坚决。 “不要,段颐,求求你不要这么做,你这作让我很为难的!” “为难?你不愿接受我的感情,难道我就不为难吗?”他有点恼怒。 “段颐,你教我怎么说呢?”羿翠难过得根本不晓得用什么言词来说明她的难处。 “莫非,你害怕我娶了你这后,还有三妻四妾?”段颐不晓得除了门第障碍的心结外,羿翠还有什么样的犹豫,只好胡乱猜了。 唉!千错万错,就是被自己的优柔寡断个性羁绊着,而不敢往前进!真的很恼怨自己,手绢在羿翠手里转了又转,也转不个所以然来…… “段颐!”她涩涩的叫了他一声。 他以为他猜对了,便急急的搂住了她,企图给予最厚实的安全尉藉,“你放心,你是我钟爱一生的人,你是我的妻,也是我的妾,我的三妻四妾都是你,都是你!”段颐在她耳畔轻轻的呢喃。 面对段颐这样的承诺她应该是要喜悦的吧,但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望着她落落寡欢的神情,段颐的心情就像玉石沉落大海似的,也飞扬不起来了! 他怎么说,怎么承诺,用尽了苦心,用尽了真情,都犹然无法打动她的心,他累了,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他愣愣的往窗口走近。 低低切切的,隐约只听到羿翠的啜泣声,她的啜泣弄得他好心疼啊! “老鸨!”段颐猛然转过身对着羿翠喊道,他想起来了,那个死要钱的老鸨一定没那么轻易的放过羿翠,羿翠的忧心一定是由她而起的。 “你说嬷嬷?” “嗯。”他点点头。 “嬷嬷怎么样?”她的问句还带着浓浓的哽咽声。 “老鸨左右着你,她不愿让你从良对不对?”他可以全然的确定。 羿翠黯然的垂下了眼睑,段颐是说对了,嬷嬷怎么可能轻易的让她离开怡红院呢?更何况她是以终身的契约被卖进怡红院的,再怎么样,她也没有资格离开怡红院啊! 也许大量的金银珠宝可以赎回她的身,也许动干戈可以挽回她下半辈子的幸福,但这样惨痛的代价,又岂是她负担得起的? 不,她不要成为别人的负担,她已经带给养育她成人的奶娘太大的负担了,她不愿别人再为了她而有所负担!她无法偿还的啊! “你放心,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任何困难都由我来承担,老鸨那边的事,交给我来办。”段颐信誓旦旦的承诺。 “羿翠,你到底是怎么了嘛?”羿翠暧昧不明的态度真是让他又急又惶恐。 看到段颐着急的模样,羿翠虽是心疼,却仍是无法将她心底的挣扎说出口。 “我不管!我这就去进行,来……”他边说边取下了平西王府的传家龙凤玉配,然后系在她胸前。 “你?”这显然是他给她的承诺,这教她该如何是好啊?羿翠真是左右为难啊! “这是我娘交给我的,她要我交给我娘子,再由我娘子交给我的子孙,一代传一代,现在我要把它交给你!”段颐秀慎重的帮她将玉配系好,却有了新的发现! “你怎么还挂了一块碎玉呢?”他满是纳闷且五味杂陈的感觉。 “我……”羿翠低头凝视着这块凝聚沈家血脉的碎玉,复杂的表情,隐约涌上眉梢。 这是她沈家三兄妹各持一块的碎玉,她原本是紧包裹在内衣夹层里的,可能是刚才哭得太过激动了吧,碎玉竟然露了出来。 “这谁送给你的?是情人吗?”段颐没好气的问,猛吃着酷。 她急急的摇头,神色有点仓皇。 段颐心里起了疑窦,却勉强按捺情绪,“我先回去了,老鸨的事,你别担心……” 他交代了这几句话,然后带着怀疑的心情离开了羿翠的厢房,整个气氛变得十人的诡异。 “羽双!” 羿翠听见有人唤着她的名字,便急急的转过头张望。 天哪!她吓得差点没晕倒! 为什么一天里“风波”不断,先是段颐情深似火的烧得她炽炎火热,甚至不知所措,后又没有预警的来了这样一个大震撼! 是大哥呼唤着她的名宇,她不加思索的便回过头探个究竟,这样的直觉反应,已经宣告了她便是羽双了,她还有什么话可以反驳? 不,不行!她必须极力否认。 “终于肯承认吧,你是羽双,没错!”沈致谦喜出望外的有点情绪失控,迎向前,迳自握住了她的手腕喊道。 “不,我是羿翠,不是羽双,你认错人了!”羿翠矢口否认。 “事到如今了,你为什么还要否认?为什么?为什么?”沈致谦有点恼怒。 “沈公子,我真的不是你的妹妹羽双,你不要再认错了好不好?”她含着眼泪,昧着良心说。 “你?”沈致谦摇晃着她的身体,真希望就此把她摇醒,却发现了更大的秘密…… “我怎么样?”她不加思索的问,但接触到大哥的目光时,不禁愣住了。 她大哥正拿着她系在胸前的碎玉,仔细的凝视,像是失而复得的宝物似的,久久不能自己! 啊!她无法再否认了! 刚才是段颐把碎玉拿出来的端详的,送走了段颐,她竟大意的忘了把碎王再藏进内衣夹层,却也因此被大哥发现了,她再也无法否认了。 “羽双,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沈致谦恢复神智后,第一句话就是不甘的喊问。 天!男儿有泪不轻弹,羿翠发现大哥竟泪流满面,是手足情深的真情流露,她倔强的心被大哥的泪水全然击溃了! “大哥!”她涩涩的叫出口。 十五年了,他等待这一声“大哥”的称呼,已经等了十五年了!沈致谦激动得全身颤抖,泪水不停的流出。 “小妹,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大哥,我很抱歉,很抱歉……”她双腿跪了下来,伏倒在大哥怀里。 沈致谦没有想到阔别十五年的手足重见日,竟是泪眼相对!且彼此的心都揪得好痛好痛啊! 也许是把这十五年来所有漫长等待与遥远寻觅的辛劳都付诸泪水了吧,他为羽双轻拭泪水后,才缓缓地问出他深藏在心中十五年的疑惑。 “奶娘夫妇带着你和小弟致恭为什么没依约在十五天后回到太湖畔会合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羽双轻叹了一口气,才将思绪推回十五年前,匆匆逃难的那一幕—— “当初,在兵荒马乱以及朝廷官兵的围剿声中,我们兄妹在沈伯的安排下,暂时分了手,原本以为就此可以逃过官兵的追杀,但却事与愿违……”她颇为艰涩的说着这段伤痛的往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沈致谦急急的追问。 羽双难过的咽了一口气后,才又说:“我们,还是没能逃过劫难!” 他瞪大了眼睛,等着妹妹赶紧接下去说。 “朝廷官兵的围剿声势太过凌厉了,奶娘夫妇为了保全我和弟弟致恭的性命,便将我和弟弟藏在草丛里,自己出去牺牲……”她说到这里,又哽咽了起来。 沈致谦一脸“无以回报奶娘夫妇恩情”的震撼。 “奶娘的夫君在那夜便殉了命,而奶娘则因为诈死,而逃过一劫,但却也埋下了往后身体赢弱的厄运……”想到此,羽双的眼泪又潺潺流下了。 “怎么会这样呢?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沈致谦难过的喃喃喊道。 羽双摇头,无法言语,人世间的命运是无常的,有几个人能躲过无常呢?这是这些年来,她努力生存下来的感想。 “你们怎么没到太湖畔呢?奶娘为什么没带你们到太湖畔呢?”他情绪激动的问。 哎!这又是一段悲惨的往事!她努力噙住泪水,内心无比痛楚的回朔从前,“当时奶娘负着伤,忍痛带我们到太湖畔,却已经错过了约定的第十五天相会日子……” 原来是迟到了,但他并不在乎他们是否迟到啊!他可是足足等了十五年啊! “当时年幼的我和致恭嗷嗷待哺且不谙世事,就让奶娘不做选择的,即刻带着我们离开了太湖,离开了伤心地……”羽双又说。 啊!说往事,只是徒增惆怅啊!沈致谦无比欷虚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我和沈伯就在太湖畔一直守候着,就这样,由十五天等了十五年,一直到沈伯辞世了,我才开始浪迹天涯的寻找你们,我们等了十五年了啊……”他希望妹妹能够明白他们的苦心孤诣与用心良苦,就算是一点点的体会与谅解也好! 羽双用手背轻轻拭去脸颊的泪水,干言万语,纵有千般惆怅,终抵不过命运的捉弄啊! “抱歉!抱歉!我对你们很抱歉,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沈致谦不断的低喃。 其实,他不应该希冀妹妹会有一丝丝的体会或谅解,或者是对奶娘有所责怪! 奶娘当初的挣扎,又岂是常人所能体会呢? 奶娘是个弱女子,在历经丧夫之痛的当口,还要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黄口小儿,并且还有着几分未知的险阻可能会出现,她当然要壮士断腕的作下决定,带着沈家仅剩的小姐和少爷离开危险及伤心地啊! 错!错!错!一连串的错,造成今天的结局! 该怪谁呢?一切只能归咎于命运了! “后来呢?后来你们怎么生活下去?小弟致恭呢?”他又急急的追问。 “这些年来,奶娘虽然身体赢弱,但却也十分用心的将我和弟弟致恭抚养成人,她日以继夜的工作,体力终于不支,在三年前,她老人家便过世了!” 羽双的眼泪突然哗然的落了下来,如亲娘般的奶娘含辛茹苦抚养她和弟弟致恭的辛酸,她无以为报啊!想到此,她悲恸的在大哥致谦的肩上痛哭失声。 也许就因为有着这般惨痛的成长阴影,让她立下心愿,不要成为别人的负担,不要别人为了她而有所牺牲,于是她不愿接受段颐为她所许下的“排除万难”之承诺。 “后来,你怎么会沦落到怡红院的呢?”他不解的问。 羽双黯然的垂下了眼睑,整理好了情绪才又开口,“奶娘的养育之恩,我无以回报,所以我卖身葬奶娘!” 她的言词中,丝毫没有半点的埋怨与不甘,全然只是单纯的报恩心切! “天啊!你竟然这么痴!”他又疼惜又恼怒的叫道。 面对大哥的言词,她无言以对。 “这也就是你一直不愿与我相认的原因,你怕我会看不起你,你怕我会指责你辱了沈家的门风,是不是?”他直觉反应。 她点点头,再度落下了豆大的泪珠。 “羽双,你真是太傻了!太傻了!我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永远都是啊,你真是太傻了!”他一定要好好补偿她,沈致谦暗暗立下心愿! “致恭呢?”就只剩弟弟的下落了,他得要问个清楚。 “致恭在少林寺师父的提携下,已于三年前,进入少林寺学武了!”想到那段极为巧合的因缘际会,羽双带泪的双顿出现了的浅浅的笑容。 “所以致恭现在住在嵩山少林寺。”他再一次确认。 她点点头。 “啊!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们了!”有可能的话,他愿意用尽下半辈子的爱来弥补往昔的一切。 “大哥!也苦了你……” 说到此,两兄妹又忘情的泪眼婆娑了起来,最后竟一发不可收拾的相拥而泣…… ------------------ 网络图书 独家推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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