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林岚芷面对着一桌子的凤冠喜服,胃部一阵阵的抽疼。她脸色紧绷难看地坐在房里,毫无新嫁娘的喜气神色。
  叹了一口气,她又焦躁地站起来,在房内直打转,一手不自觉地按着这几日一直不适的腹部。
  眼看日子越来越迫近,她几乎日不能食、夜不能眠,整个身子消瘦一大圈。
  “怎么办?爹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希望赌注没有下错。莫殷磊会救出爹。
  而方流墨那个主导一切的始作俑者,像消失了一样,这十日完全不见他的踪影。
  他真的将她推给莫殷磊以后,便不顾她了?她酸酸涩涩的想道。
  算了!她即将嫁给他人,不见面也好。见了,反而无措。
  才又吁了一口气,门外突然涌进一群人。
  “唉呀,新娘子怎么还没换上喜服啊?时辰可是不等人的。”几个老嬷嬷一进门,便大声喳呼起来,手里也没闲着,好几双手同时往林岚芷身上招呼去。
  “住手……你们……”林岚芷惊吓得连连后退,直退到床边,便教老嬷嬷们给逮住。三两下衣服便给剥下,换上喜服,接着又被捉到椅上梳发上妆。
  像怕她反悔似的,一群手脚利落的嬷嬷们,迅雷不及掩耳的将她打扮得妥妥当当,连喜帕都覆上头顶了。
  喜服一件一件的上身,林岚芷紧张的情绪也逐渐升高。胸腹的不适也像是化成一把火炬,开始烧灼起来。
  她想起之前在吟香楼被人推出去拍卖的场景。
  那时,有无砚的大手,推了她一把,支撑她勇敢面对。现在呢?不管是方流墨,还是无砚,他在哪里?忘了恩怨,忘了嗔恨,她的心头只剩满满的空虚,强烈的希望他在这里。
  “好了、好了,时辰差不多到了,夫人交代不能怠慢,赶快出去吧。”一群嬷嬷不由分说的,拉着林岚芷就要直奔前厅。
  “我……”她完全像个被摆布的娃娃,视线全被喜帕遮住,在看不到路的情况下,只能一边被拖着跑,一边拎着裙摆,免得绊倒。
  她喘着气,不懂这群嬷嬷为什么这么赶。
  越接近前厅,宾客的喧哗越大声,心跳不由自主的也越快。
  她怯懦的想停步,想脱下这一身沉重的喜服,尤其遮蔽视线的红色喜帕更教她害怕。
  但,走至这一步,由得她任性的喊停吗?捏紧汗湿的手心,痛恨愚蠢的自己怎么三番两次将自己逼到绝境。
  一到了厅堂,气氛热络得令林岚芷感到怪异。
  众人的反应好像太过激昂,狂笑声不绝于耳。
  狂笑声?什么样的喜宴,值得一群人这般失控的大笑?
  “哇哈哈哈哈……”
  “这情况……哈哈哈哈……”
  “赶上了,赶上了,终于让我给看到了……呵呵……哈哈哈哈……”
  身旁的嬷嬷们竟也开始无可遏抑地笑得东倒西歪,让看不见场面的林岚芷又惊又疑,伸手想揭开喜帕。
  “咦!不行、不行,新娘子不能揭喜帕的。”其中一名嬷嬷眼明手快地打掉她不安分的小手。
  “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安的问道。
  “没事没事……噗!嘻嘻……要拜堂了,来来来。新娘子来喽!”嬷嬷忍住笑,小心的将她牵至堂前。
  像是期待已久似的,所有宾客全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一拜天地!”她从帕缘看到另一袭喜服的衣摆,突然出现在她身旁。只是,新郎倌那边怎么站了那么多人?是在搀扶莫殷磊吗?
  “二拜高堂!”身旁的骚动更大,让她疑惑起来。莫殷磊病了吗?
  “夫妻交拜!”倏然,新郎倌剧烈挣扎了一下,随即像是也行了礼。他不会是快昏倒了吧?
  她抚上胃部,没有人发现她的脸色在此时苍白得吓人。
  “慢着!”正当大家期待着最后的仪式时,一声粗哑的嗓音制止了所有的动作。门外突然涌进一群黑衣人,像是凶神恶煞般,一路掀桌推人,引起众人惊声尖叫。
  “暗夜门?”一听见连在噩梦中也不放过她的熟悉嗓音,顾不得任何礼俗禁忌,立时将头巾拉掉,随即怔愣住。
  “你……”林岚芷张着小嘴,不敢置信地瞪着身旁被五花大绑的新郎倌……和她拜堂的是……方流墨?
  再一转头,竟看到莫殷磊亲密的扶着身怀六甲的王浣儿,站在庄主夫妇身边。
  暗夜门门主挟持着林老爷出现,方流墨紧急的示意旁人将他解开束缚。
  “林岚芷,真有你的。我带着你老头来见你最后一面,当作你的贺礼。”暗夜门主扭曲着脸孔,一手狠狠的扼住林老爷的喉部。
  二十日不见,林老爷更显得老迈枯瘦,宛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爹!”她焦急不已的想奔过去,却被及时解开绑缚的方流墨拦住。
  “慢着。”终于解脱的新郎倌方流墨,拉掉口中的破布,眼露凶光的瞪着一群来意不善的黑衣人,唇线扯出一抹酷寒的笑意。
  “我倒要看看,你要给我什么贺礼。如果我满意了,还会奉送一个大礼。”
  原来,少主要给他的回报,就是在他风尘仆仆回到山庄时,在门外被老庄主夫妇用逮的进去,莫名其妙被迫穿上喜服成了新郎倌、莫名其妙被绑成粽子押着拜堂、莫名其妙地拜了天底下最窝囊的堂。
  他、受、够、了!
  “方流墨,你放开我。”林岚芷在他怀中挣动不已,双眼担心地望着爹,还有爹脖子上的五指。
  “笨蛋,你想过去自投罗网?”方流墨口气不佳的训斥她。他现在的火气很大,耐心早就在刚才被人架上喜堂时,全都和面子一起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我要救我爹……”她登时有些委屈。
  “我们不就正在救你爹吗?”他怒瞪她。
  “流墨,她已经是你的媳妇,要救你救,我不插手。”莫殷磊冷冷的音调穿过他们的视线。
  方流墨皱紧了眉头。“啧!过河拆桥的家伙。”他低声咕哝。
  “你不救我爹……”林岚芷有丝绝望。
  “我说我救,听到了没有?”方流墨忍不住摇起她的双肩吼道。
  “够了!”倏然,一声大喝制止了这方骚乱。
  暗夜门主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抓着林老爷的手也气著有些抖。
  “莫殷磊,我人带来了,怎么看不到你说要交换的人?如果是骗局的话,我马上杀了这老头。”他威胁地将手指束紧,只见林老爷面色一白,张开嘴,快喘不过气的挥手求救。
  “不要,不要呀。”林岚芷摇着头哀求,几乎要扑了过去。
  “不要?那么……”暗夜门主向身后一名黑衣人示意,那黑衣人便丢了一把匕首过去。“用这把刀,杀了莫殷磊身边的女人。”他阴狠地瞪着莫殷磊。
  只见王浣儿和林岚芷各自瑟缩的躲进她们身旁男人怀里。
  “又一把?你上次不是给过了?还是还给你吧。”方流墨代林岚芷弯腰捡起匕首,微一使劲丢回去,匕首应声落在暗夜门主和林老爷身旁的桌上,回头对莫殷磊笑笑。“老大,对方指明了要挑你,这会儿,你可不能说不插手吧?”
  “我莫家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苦苦逼迫?而且迁怒于手无寸铁的女流之辈的头上。”莫老庄主终于端着长辈的架子,出面开口。
  “我与莫殷磊仇恨不共戴天!我也要他尝尝眼睁睁看着妻子死在他面前的痛苦!”暗夜门主咬牙说道。
  “你倒说来听听?”莫老庄主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五年前,我和爹奉上千金,和我几乎摔落千丈谷底才挖到的千年人参,求莫殷磊医治我病重的娘。没想到莫殷磊竟然见死不救,逼得我爹发疯,抱着我娘双双坠崖!因此,我来到这儿,花了五年的时间训练杀手,就是为了报仇!”
  “大哥,真有此事?”王浣儿闻言,忧虑的抬头望着莫殷磊。
  莫殷磊敛眉沉思了一会儿。“五年前是有一对父子带着一名妇人上门求医,那个儿子当时脸上全缠上绷带。那个人是你?”
  “你记起来了?”暗夜门主眯起眼。
  “或许吧,不过,你爹不也是个大夫吗?我曾经点过他,他对你娘的病情应该最清楚。”莫殷磊低头,伸手拍了拍紧张地揪着他衣袖的妻子。
  “我爹跳崖死了。”他激动得红了眼。
  “你爹他没死。”方流墨突然出声,语出惊人,情势倏然逆转。
  所有人全部转头看向他。
  “你胡说!当年我亲眼看见……”
  “他的确跳崖,可是后来被我所救。”方流墨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不知不觉松开手,林老爷乘隙逃开来。
  “我先问你,你是不是姓贺?”
  “你怎么知道?”暗夜门主愕然。
  “面容全毁的贺姓练家子不难找,可惜这几年你躲得真彻底,不然早父子团圆了。”方流墨摇摇头。“贺大夫,出来吧。我找到你儿子了。”他向门外唤了一声。
  众人回头,只见门口多了两位风尘仆仆的身影。
  “龙二爷……贺……贺大夫?”林岚芷惊讶的认出那名满头白发、性情古怪的大夫。
  难道,这十日不见方流墨的踪影,是因为他忙着要龙二爷将贺大夫接来这儿?
  林岚芷抬头,无言的望着护在她身前的方流墨。这短短的时日里,他究竟做了哪些事?这段路来回距离不近,他怎么做到的?
  “儿子,你差点铸下大错,恩将仇报。当年要不是莫少主已看出了你娘的死兆,只怕她会被我慢慢折磨至死,你娘活着一日,便是痛苦一日,我却无知又固执,不肯承认我的医术救不了你娘,也害得你面容全毁。”满头白发的贺大夫眼带忧伤的望着自己五年不见的儿子。
  “爹?”暗夜门主激动得红了眼。
  “放手吧。你娘是我害死的。”贺大夫的两鬓抖动着,显得更加老迈。
  “爹……”他无法相信,朝思暮想的报仇念头,竟然是一场误会?
  正当所有人凝神看向贺家父子,突然,一声厉喝划破众人专注的视线。
  “莫殷磊,你死吧!”林老爷不知何时,握着方才插在桌上的匕首,暗地里接近突袭。
  “爹——”林岚芷惊声尖叫。
  莫殷磊一手将王浣儿护在身后,只手轻松的挡掉来势汹汹的袭击。
  “莫殷磊,我要你死——”林老爷随即被人制伏,兀自叫嚷不休。
  “爹……你为什么……?”她的心凉了,泛红着眼眶。爹难道不知道,莫家庄正为了救他脱离险劫而努力平息事件吗?
  所有的恩怨,都该扯平了吧?
  “我说儿子啊,你要检讨检讨了,怎么那么多仇家?”莫夫人摇头叹气道。
  人家那方父子团圆的戏码还没落幕哩,这边差点就要血溅五步。
  “林老爷,该收手了吧?”莫老庄主一脸严肃的看着林老爷。
  “你们莫家害得我家破人亡,这笔帐,我绝对不会忘记!”林老爷气喘吁吁地从牙缝里挤出话。
  “够了没有?你的脑子里只有仇恨、仇恨,还有没有你女儿的存在?”方流墨突然不耐烦的大吼。
  林老爷吓得立时噤声。
  “这段日子,你有没有负起做父亲的责任?你只是像个没用的废物,依靠着女儿的双手去挣食物、去讨生活,甚至保护你。你知不知道,你女儿为了你的病,几乎沦落青楼?不知道对不对?你唯一知道的,就是训诫她不可以做出有辱门风的事,对不对?你心里只有恨、只有怨,你将一直跟着你吃尽苦头的岚芷置于何处了?”方流墨一口气吐露出所有的话。
  林老爷哑口无言,甚至有些心虚地转过脸,不敢直视女儿的视线。
  “别说了……别说了……”林岚芷呜咽一声,揪住方流墨的衣襟,将满是泪痕的小脸埋进他暖热的胸口。
  心里甘愿是一回事,但是有人帮着她大声说出来,仍让她控制不住酸苦的潮涌,一波一波的搅乱心头池水。
  “我……”林老爷望向不再天真稚嫩的女儿,心头倏然被重重敲了一下,惊觉女儿何时出落成这般美丽的姿容?
  难道,他真的太盲目,盲目到忘了他曾经捧在手心呵疼的宝贝女儿,甚至让她吃尽了苦,而毫无所觉?
  林岚芷转头过去。“求求你们,放了我爹吧,他只是……”话还没说完,她的脸色突然惨白冒汗,身子开始虚软的倚着方流墨颀长的身躯,慢慢下滑。
  她的腹部……好痛……像火烧一般,突来的剧疼从先前就不适的腹部为中心点,强烈的席卷全身,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岚芷,你怎么了?”方流墨惊觉不对劲,大手快速一捞,锢住她无力的身子。
  “我……我……好痛……”只见林岚芷难受得弯下腰,神色痛苦地捂着上腹,汗珠满整个小脸,双唇呈现骇人的死白色。
  “岚芷……”林老爷挣开制伏,满脸惊恐的奋力接近她。
  林岚芷费力地抬起头,想对爹微笑,想要爹放心。心里高兴的想着,原来爹还是很关心她的。但是,终究力不从心,再下一瞬间,她便坠入黑暗里。所有的纷乱扰攘,全都被摒除在外,干扰不到她。
  只不过,在身子腾空被人抱起的飘散知觉间,旁人兴奋莫名的喊声,仍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快、快,时辰刚好,将岚芷和流墨送入洞房吧。”莫夫人扬声催促道。
  “搞什么?岚芷都昏过去了,这个节骨眼还玩?夫人你……”方流墨的语调气急败坏。
  “发什么呆?快一点喊送入洞房哪……就剩最后一个步骤了……流墨,抱好她直接进去啦,别误了时辰,进洞房再看诊不迟。”
  “送入洞——”
   
         ☆        ☆        ☆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望着触目所及的刺眼红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间房八九不离十是个新房。
  然后,她发觉之前剧痛如绞的腹部,正覆着一块暖热的布巾,令她忍不住又舒适的闭上眼。
  突然,一个恐怖的意识钻入脑海……
  新房!
  林岚芷倏然睁开眼。
  “醒了?”一声浓重的嗓音从身畔响起。
  一偏过头,竟然和一个超大男性脸孔相对。
  “啊——唔……”一声惊叫被一只大手快速捂住。
  “不想让人误会就别叫,现在大半夜的,吵了其他人,还以为咱们正在进行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闺房之乐呢。”方流墨懒洋洋的收回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她的脸倏然烧红,马上坐了起来,才发现两人衣衫不整的,都只着了一件单衣。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快走啦。”林岚芷又惊又羞的推他。
  “走?走哪儿?”他不为所动,仅仅勉强睁开眼睛,对她聊表尊重。
  “回你的房间去呀。”
  “我房间?就是这间啊。”他翻翻白眼。
  “你房间?那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她茫然地瞪住他。
  方流墨僵了一下,才张开晶亮的眸子对上她的。“不会吧?搞了半天,原来你还没清醒。你忘了?咱们已经拜过堂,是真真实实的夫妻了。”
  “拜堂?”像是闹剧的经历终于慢慢回到脑子里。“那样也算?”她傻傻地问道。
  “哼,不算?天地都拜过了,喜宴也请过了,就连你爹都首肯答应了。现在想反悔都太迟了。”方流墨一翻身,气闷的将头埋进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里。
  “可是,怎么我对后面的事完全没印象?”林岚芷迷惑的咬咬下唇。
  “因为你后来昏倒了,还吓坏了不少人,连你爹都失控的叫说他不报仇了,只要我们治好你。”她的昏厥竟然改变了僵持的局势。早知如此,在几个月前,他早就叫她昏倒了事。
  “我……昏倒了?”她直觉的抚上隐隐作疼的上腹部。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几个月以来几乎没放松过,瘦了这么多,难怪损坏了身子。只要静心调理,身子就可以慢慢恢复了。”
  “哦。”她愣愣的点点头。
  “我爹……不报仇了?”
  “他自己说的,后来还和老庄主夫妇尽释前嫌,有说有笑的聊了一整晚。”
  “那么……贺大夫和暗夜门主……”
  “落幕了。没了仇家,戏码还有什么搞头?”皆大欢喜,完全搞定。
  “哦……”林岚芷坐在床铺内侧,看着倒在身旁的方流墨,极端不自在的和他分享一方锦被。
  “你……后悔被逼婚吗?”接着,她又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最气的是,想我聪明一世,竟然会被人设计。”他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林岚芷无言的低下头。
  “我脸皮厚,不怕丢脸,只不过也连累了你,一起成为众人的笑柄。”他抬起手,温存不舍地轻轻抚上她细白的脸蛋。
  “没的事,只是,事情的演变,竟然完全无法操纵,这个感觉,让人觉得不太踏实。”她没躲开他充满柔情的抚触。
  “你……不介意嫁给我?”他的手没收回,语气却漠然得像在帮别人问一样。
  林岚芷凝望他。她介意吗?她思索了一下。突然发觉,她并不排斥成为他妻子的念头,相反的,甚至是有些高兴的。
  “不,我不介意。”带着腼腆又慎重的笑意,她坚定的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是吗?”慢慢的,他的唇角浮出笑意回应她。
  “嗯。”林岚芷强调似地重重点头。
  “以前,我们不是死对头吗?任谁看对方都不顺眼。”
  “可是,我觉得,其实看久了,总有顺眼的地方。”她调皮地转着乌亮的眼珠。
  方流墨的笑容咧得更大。“对了,你有件东西,在我这保管得很久了。”方流墨突然想到一件事,倏然身形利落的翻身下床,没多久,又回到床上。
  “我有东西在你那儿?”她百思不解的看他递给她一个绸袋。
  “手来。”他叫她伸手,她便乖乖的向上摊开一双手。
  袋里倒出件东西,一道冰凉触上她的手心,心里不由一震。
  “这……这是……”她微喘着气,双眼红了起来,两手也激动得有些发抖。
  娘的玉◇?
  林岚芷将玉小心的捧到心窝,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从没想过,还有再见到这块玉◇的一天。
  “还记得你将这块玉典当的当铺吗?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那当铺的主人也是我。”他拥她入怀,轻拍她的背呵疼着。
  “原来……你……可恶……竟然瞒我这么多事……”她又哭又笑的捶着他结实的肩膀。“还有……今天的事……你为什么完全不告诉我……让我以为……以为你到现在……仍旧厌恶我……不愿理我……”当她知道他完全默不作声的为她做了许多事,心里百感交集,难以言喻。
  “我厌恶你?别傻了。这几个月,我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放在你身上,像是上了瘾,戒也戒不掉,所以干脆让自己继续沉沦下去算了。”他嗤了一声。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傻傻的追逐一个人的视线到无法自拔。原来……我们两个都是傻瓜。”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汲取他体热的温暖。
  方流墨低下头,无言的凝视她好半晌。
  “岚芷。”他严肃的低唤一声。
  “什么?”她不解的仰首。
  “我们从头来过。”他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从头来过?”
  “不管我们以前恩怨如何,都忘了吧。既然命运将咱们两个紧紧的凑成一双,不如,就顺着命运,学着做一对夫妻吧。”
  林岚芷噙着泪,唇畔含着盈盈笑意,双眸细细的逡巡他俊秀挺立的五官,仔细得仿佛第一次见他似的,然后缓缓的点头。
  “好,从现在开始,我要学着怎么跟你成一对夫妻。之前的家没了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要尽全力,再造一个我们自己的家。”她毫不迟疑、毫不保留的向他敞开心房。
  方流墨动容地抱紧她,将脸深深的埋进她香馥的颈肩。“好……再造一个……自己的……”语气里,藏着深深的渴望。
  感到肩头上的湿意,林岚芷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拥住像是孤独许久的孩子,也拥住了他全部的灵魂。
  相拥良久,不知是谁先开始,也不知是谁主动,像是渴望对方的亲近,两人极有默契的缓缓轻吻、吸吮,他的手在她身侧慢慢徘徊,直到火热的情焰越窜越高……
  春宵一刻,现在才真正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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