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日益萧索的虹云山庄,自狄鹏长久未归后,竟只剩一抹沧凉的低吟。
  日上三竿了,狄秋荷仍躺在床上。实际上她一夜都没睡好,因为今儿她就要搬离这她生活了二、三十年的“家”。
  连着近一个月,她总睡不安稳,前尘往事于梦中扰攘不息,令她时常一惊而醒。
  今日亦复如是,一醒,突见床前有个人,背对着光,面目模糊。狄秋荷吓一大跳,霍地欲起,方看清那人是庄仪。
  他缓缓转过身子,目光温柔地望着床上的她,沉默无语。
  她已不复往日茂盛芳华了呵!但她在他心底的分量丝毫不减当年。
  “是你。”狄秋荷连打两个呵欠,挣扎半起。“你来干什么?”
  庄仪不答,看着云石桌上一小包打理好的包袱。“就这么点东西?”
  “那是当初我从高家带回的几件随身衣物,你可以去告诉狄鹏,我不会带走狄家的一草一木,叫他大可放心。”她语气中,仍饱含怒火。
  “不要把话说岔了,他甚至把整个虹云山庄给你,还怕你带走什么?”庄仪的音量压得很低,仔细听来,有些不易察觉的暗哑。
  “哼!那是以前,现在他全变了一个样,已经不是那个听话懂事的鹏儿。”
  “难道你希望他一辈子不娶妻生子,永远当个王老五?”庄仪一下扯开窗帘,阳光霸道地倾泻而入,刺眼且微尘乱舞的线,直射她憔悴的脸庞,逼得她半眯着眼。
  “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那个女人。”
  “为什么?因为她特别苦命、特别倒楣,命运特别坎坷,人长得特别漂亮,你就特别瞧她不起?或者,你心里另有暗鬼?”庄仪一向刚毅少言,忽然说出这么多话,而且句句质问,颇令狄秋荷大吃一惊。
  “怎么连你也中了邪啦?”他从来不曾这么凶巴巴地跟她说话,都是唐采楼那个狐狸精害的!
  “你啊!”庄仪长长地叹了一口大气。“我只知道有情人合该成眷属,更知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你的侠义心肠和爽朗性格都到哪里去了?”
  “你一大早跑我房里来,就为了数落我?”
  庄仪停顿了好一会儿,眼光望定她,似有千言万语。他从不在人前流露情感,即使言谈间也谨守主仆的分际,绝不敢稍有逾越。
  但,如今她要走了,就为了一个可笑至极的原因。他劝了一回又一回,总拦她不住,不得已只好板起面孔说重话,希望她悬崖勒马,别自误误人。
  “我有什么资格数落你?充其量我只是虹云山庄的一名佣仆,我连呵护你、照顾你的权利都没有,我怎敢直指你的不是?”他尽量把速度放慢,生怕一不小心会吓着了她,只是心中有话不吐不快。
  “你……”他第一次坦诚无讳地表达内心情感,狄秋荷一下子适应不来,心疼得四分五裂,脑子一片空白。二十多年都熬过去了,今天是怎么了?
  “歇手吧!”庄仪坐在床沿上,紧推着她。“尽管少爷敬你如母,但他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儿子,试问,你有什么资格干涉他的终身大事?”
  “我——”她陡地气短,嗫嚅半晌怏怏地垂下头。“连你也觉得我管得太多?
  我不过是——是——哎!她一个女孩子家和一大群男人厮混终日,尚有贞节可言?
  我不过是替狄家坚守祖宗传下来的礼教道德而已。”
  “只是如此?”庄仪逼视她的眼。“没有心存一点妒念和嫉恨?”
  “当然没有,我只是……”庄仪严厉的神色,教她没法子昧着良心说话。
  “我……我承认,我的确很嫉妒她恼怒她,我……”。
  “你其实不是气她,而是恨你自己。你们的情况容或有些不同,但各自有过追求幸福的机会,她把握住了,而你呢?你因那食古不化的思想,非仅误了你的一生,连我也拖下水。秋荷!”他语调沉重地道。“敞开胸怀,去接受别人,也让别人接受你,不是很好吗?”
  “不,我……我做不到,我不能。”她痛苦地把头脸埋进被子里,借以逃避庄仪的灼灼眼神。
  “你能,你能的,秋荷!”庄仪激动地擒住她的双臂。“看着我,看着我满是风霜、皱纹横布的脸,你以为我还有多少日子可以安安静静地守在你身旁,等候你点头答应,让我名正言顺地照顾你?”
  狄秋荷骇然抬眼,忽地被他搂进怀埋,抱得好紧好紧。
  “我以为,我们就将这样云淡风清地过完这一生,我从来坚信我是孤寡的命,是没有权利追求爱情和幸福的。”狄秋荷伏在他肩上痛哭失声。“我不是好女人呀,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美好的。”他轻轻抚着她的背,温言道。“在人的命运网络里,都有特属于我们的荆棘、猛兽,如若我们无力开疆拓土,披荆斩棘,此生就只是一次接着一次的挫败。是命运把你击垮了,再不赶紧回头,总有一天你将连命一起赔进去。”
  狄秋荷憾然地摇摇头道:“来不及了,我……”
  “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不嫌迟。”
  “不,你不知道我……我还做了一件难以弥补的事。”
  “什么事?”
  “是……是……”
   
         ☆        ☆        ☆
   
  一阵风过,枯叶落个满怀。唐采楼披着鹅黄斗篷,倚坐在狄鹏怀里,两人低声交谈着。
  从虹云山庄调来的丫鬟银钏,神色仓皇地跑进园子里。
  “少爷,杭州宝叔派人来,说是那儿的船务出了状况,要您尽快赶去处理。”
  “噢?”狄鹏心中不免纳闷,人称宝叔的宝纪同精明干练,是他父亲生前相当得力的一名助手。过往就算有天大的事,他也能一肩挑起重担,甚少来劳烦他。
  这回难不成出了大乱子?
  “采楼。”倘使真必须远行,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她。
  “去吧,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经历几番风雨,他们应该已锻炼出了起码的信任。
  “如果不是路途遥远,你身子又尚未痊愈,我真希望你能陪我前去,顺便游山揽胜,岂不美哉?”
  “以后总有机会。这次你是去处理公务,带着我,不怕宝叔他们责备你颓废沉迷?”
  “是又如何?”他贪恋地在她嫣颊上偷了一记香吻。“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是多少天下英雄所梦寐以求的事?我有幸得之,何乐而不为?”
  “瞧你说的。”唐采楼抿嘴浅笑,心中则另有主意。
  这次突发的状况,似乎满严重的,翌日狄鹏又收到飞鸽传书,催促他尽早上路,赶往杭州。
  百般无计,他于三日后便启程前往。
  唐采楼纵然离情依依,却也暗暗庆幸,总算有机会可以回“一翦梅”探望小四他们。
  “你要出去逛街?我也要去。”唐玉婕冷不防地从廊柱后冒了出来,挡住唐采楼的去路。
  “不是,我是出去办件重要事情,很快就回来,让我过去。”真麻烦,近日由于狄鹏闲来无事,就教唐玉婕练武功,没想到她颇具慧根,才个把月,已学得一些简单架势,吃饱得空,就晃到唐采楼这儿,要她陪着练习。
  有时被她缠烦了,只好装睡,让她自动打消念头。嘿!别看她一副傻大女的模样,居然也猜得出唐采楼是佯装的,常见她前脚从大门出去,后脚却躲到柱子或大树下,等她老妹一现出踪影,她马上欺身过来。
  “不行,除非你先陪我‘打’一下下。”她把手中的福橘丢掉,环臂将唐采楼抱住。
  “这件事情很急,等我回来再陪你。”她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脸。
  “不管不管!”唐玉婕又叫又跳。“你不陪我,我就不给你出去。”
  “这个嘛……好吧。”唐采楼灵机一动。“我们今天来比赛谁的轻功厉害。”
  “好耶好耶!”有得玩她就开心了。
  “喏,你先追我,还是我先追你?”唐采楼不动声色地把她的手拨开,朝后退了两步。
  “嗯……你先追我好了。”她不疑有诈,还考虑得十分认真。
  “那你先跑,要跑快一点哦,不然我马上就追上你罗。”
  “你追不到的。”说话间唐玉婕已偷吃步,跑出十余尺外。“你来啊,你来啊!”
  “好,我来罗,”唐采楼一下窜到她身边,吓得她头也不回,拔腿死命的往后花园奔去。
  看着她的背影没人长廊的尽头,唐采楼才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哦大姐,我是不得已的,请你千万不要太生气,容我回来再跟你赔罪了。”喃喃语毕,旋即蹬足跃上树梢,朝梨园侧门攀出围墙,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一翦梅”。
   
         ☆        ☆        ☆
   
  在“一翦梅”的总堂口,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有一段漫长的“疗伤”的日子需要挨过。在这段日子里,大家和欢笑几乎都是绝缘的。
  其中最伤心的莫过于小四和盖英豪。唐采楼不声不响地走了,小四的心也被完全掏空,他变得不会笑不会哭,连话也少之又少。
  怎么会这样呢?不是他鼓励唐采楼去寻找她的挚爱吗?是他低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或者他以为自己够坚强,能提得起放得下?
  老天,他才十七岁多,未满十八岁呐,这么早就教他饱尝失恋的痛苦滋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说真格的,他对唐采楼与其说是迷恋,还不如说是一种亲情的依赖,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服侍她这个可爱又可亲的姐姐。啊,姐姐?这会是长久蛰伏在他心中的唐采楼?是姐姐而非情人?
  这个发现,令他既安慰又伤感。
  是的,和盖左使比起来,他根本没资格谈情说爱,盖左使陷得才深呢。寻思至此,他突地听见外头一阵喧闹,慌忙跑出去查看。
  一名小厮匆匆迎面走来。“怎么回事?”他问。
  “帮帮……帮主回来了!”
  “真的?她人呢?”小四禁不住狂喜。
  “在……议事厅。”
  “我去找她。”小四才转身,立刻被截住去路。
  “不行,盖左使交代,谁都不许前去打扰。”
  “岂有此理!”帮主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不准去,他就偏要去。“走开!”
   
         ☆        ☆        ☆
   
  议事厅内,从半个时辰前就很不平静,阵阵的吵嚷声由里头传出。
  “我不信!”唐采楼面色凝重地自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狄鹏亲口告诉我,他根本没有偷袭‘一翦梅’。”
  “你到底是信他,还是相信我?”盖英豪唰地撕开衣袖,露出一个已然结痴、形状十分可怖的大伤疤。“这就是铁证。我的武功如何你很清楚,放眼天下,有几个人能将我伤成这样?”
  唐采楼凛然大惊。他说得没错,除了狄鹏之外,能伤他的,确实不作第二人想。
  但,怎么会?狄鹏呵狄鹏!你为什么要骗我?
  “不止我一个人伤势严重,连项右使、和四大护法也未能幸免,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姓狄的这家伙,出手歹毒,完全不留余地,我们‘一翦梅’,差点就让他给铲了。”
  “是……是吗?”难道他真是人面兽心、满口谎言?
  唐采楼心好痛,她那么信任他,他怎么能够?天!
  “这下你回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盖英豪情不自禁地伸手搭向她的香肩,但唐采楼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亲呢,立刻回向一旁,教他落了个空。
  “项右使呢?我想去看看他。”她一方面的确惦记着项全的伤,一方面也想向他求证盖英豪所言,是否属实。
  “在滴翠楼。”他倒是回答得坦率。“我带你过去。”
  滴翠楼位于“一翦梅”总舵的南屏山,位置相当隐僻,最是适合安静疗伤。
  唐采楼一语不发地跟着盖英豪走向议事厅外的长廊。“咱们骑马过去?”
  “唔。”
  “帮主!”小四兴奋地跑向前。“真的是你回来了?”
  “小四你,——”
  “退下!”盖英豪忽然大声咆哮。“不是交代过了,叫你们不要——”
  “何必发这么大脾气?他不过是来跟我打个招呼也不可以吗?”唐采楼揪然生怒地横向盖英豪。
  她离开“一翦梅”后,帮里帮外就由盖英豪作主,摆起架子,他比她还有派头呢。
  “是。”盖英豪忍住易怒的性子,尽量把语调放缓。“咱们这就上路吧,从这儿过去还要耗费一个多时辰呢!”
  “帮主要上哪儿去?”小四纳闷地问。“你不是才回来,怎地又急着出去?”
  “放肆!帮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还得向你报告?滚一边去!”盖英豪脾气比以前大上好几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唐采楼疑惑地瞟他一眼,但并没有多说什么。眼下还是先见着项全问清原委较为重要。
  “你先去忙你的,回头我再找你叙旧。”瞧小四被吼得一脸委屈,她也好不忍心。
  “可是……”碍着盖英豪凶巴巴的嘴脸,小四也不敢多说,只一个劲的猛点头。“早点回来,我烧几道你最爱吃的……的……”话没说完哩,人都已经走远了。
  讨厌的盖左使!帮主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哼!
   
         ☆        ☆        ☆
   
  滴翠楼内静得出奇,半个人影也无。
  此刻夜幕逐渐垂落,稀疏的几盏火把,被冷风吹得忽明忽灭。
  苍台上树影朦胧,楼影参差,透着一种阴森的气氛。唐采楼穿过回廊,走过小径,心里没来由地怦怦乱跳,很是不祥。
  “项右使呢?”她不安地问。
  “在前面厢房里。”
  可前面仍是黑漆漆的,并不像住着人呀。唐采楼见这光景,更加深了内心的忐忑。
  “你没有派人照顾他吗?”不然怎会悄无人声?
  “你自己进去看了不就知道了。”盖英豪的态度逐渐嚣狂。
  唐采楼骇然止住脚步,冷眼瞪着他。“你在跟我玩花样?”
  “就算有,也是你逼我的。”他一个使劲,倏地将唐采楼推进左斜侧一扇木门内。
  里头浓香胶稠,甜腻呛人。唐采楼感到目眩神摇,脚底莫名虚浮……
  “盖……英……”
  “犯不着紧张,我不会伤你的。”他得意洋洋的音调明明响在耳畔,却遥远得像回音。
  “你……想……干什么?”糟糕,怎么眼前开始出现幻影?唐采楼勉力想支撑住,但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不支倒地。
  盖英豪优哉地扑熄油灯旁的香炉,英俊的唇角浮起一抹邪魅的笑。
  “你终于是我的了,哈哈哈……”整整两个月零六天,他几乎食不下咽,寝不能眠。被夺去所爱的愤恨之火,险些把他烧成灰烬。
  今儿,若不是狄秋荷那老太婆吃里扒外,帮着他把狄鹏骗出梨园,他还真是要束手无策!
  狄鹏,你没想到我有这一招吧?哈哈哈……
   
         ☆        ☆        ☆
   
  “我妹子呢?”唐玉婕逢人就问,而且发动全宅院里的人陪她一起找。但翻遍了整座梨园,直到掌灯时分,还是没瞧见唐采楼的影子。
  “完了!”饭扒到一半,她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妹子八成是被那个虎姑婆捉走了。”事不宜迟,救人要紧。她慌张地自墙边抄起一根竹扫把,便夺门而出——
  一个不留神,和甫进门的大汉撞个正着。
  “好狗不挡路。”她藕臂一挥就想把对方推向一旁,岂料,这人反而抓住她的手肘。
  “大嫂,你上哪儿去?”狄鹏风尘仆仆,黑色的斗篷蒙上一层黄沙,轩眉俊目俱是疲惫。
  “哈,阿鹏,是你回来啦?”唐玉婕见是狄鹏高兴得咧嘴大笑,不过,只一眨眼,她马上又变得愁眉苦脸。“阿鹏,完蛋了啦,我妹子不见了。”自从狄秋荷大乱梨园后,她的身分就被确定为狄家的长媳,便不再“大哥哥”、“大姐姐”的叫,而有她专属的名辞。
  “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件事专程赶回来的。”他在前往江南途中,接获庄仪的传书,信中已将狄秋荷如何唆使盖英豪、如何用计将他骗往杭州的种种不当行径说得一清二楚。
  “那我们快去把那个虎姑婆打扁扁。”唐玉婕以为她学会两下拳脚功夫,就已经可以当女侠了。
  “采楼人不在我姑姑那儿。”狄鹏估量盖英豪霸占了“一翦梅”后,人多势众,凭他单枪匹马,恐怕难以顺利将唐采楼救出,上回交手他就是过于轻敌,才会伤势惨重。况且,采楼在不在洛阳总部也还是个问题。
  “那她会去了哪儿呢?”要是唐采楼不见了,以后找谁陪她“玩”打架的游戏?
  “先别问,快去帮我准备文房四宝。”
  “四宝?金、银、翡翠、玛瑙?”唐玉婕傻掉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再也没研过墨写过字,即使有,也不觉得那些东西像宝贝呀。
  “我知道,我去准备。”婢女银钏不一会儿工夫,已将笔墨宣纸准备妥当。
  狄鹏迅速修了一封短笺,飞鸽寄往净水庵。除非他师父肯出手相助,否则想毫发无伤的救出唐采楼恐怕难似登天。
  掷下狼毫,他斗篷也来不及换,即挟带一身戾气和骠悍席卷而去——
  滂沦的雨势骤然落下,银驯入内取来一把油伞,他却已扬鞭策马没人雨濂中。
  “阿鹏,你等等我,我也要去。”唐玉婕快喊破喉咙,他却充耳不闻。
  “把伞给我。”抢过油伞,她三步并作两步,接踵跑出大门。
  不想天雨路滑,她一个闪神,竟跌得四脚朝天。
  “嘿,你还好吧?”雨雾中有只手,非常好心地将她拉了起来。
  “还好,只是屁股有点痛。”唐玉婕拂开覆在额前的长发,定睛一瞧——咦。
  这个人以前没见过耶。
  “你是谁?”
  “我叫小四,想找住在这里的狄鹏狄大侠。”
  “你找他干么?”她心无城府地问。
  “找他去救我家帮主。”
  那日唐采楼跟着盖英豪离去,小四就心中不妙,果然到了翌日清晨还不见她的踪影,盖英豪也没回来,他本想找帮内的人打听消息,又担心万一被盖英豪知道,会对自己不利。左想右想,觉得还是找狄鹏比较保险。
  “不用找他了,我跟你一起去就好了。”唐玉婕也不顾男女授授不亲,抓着人家的手就要走。
  “你?”开什么玩笑?她给盖英豪当沙包都不够捶。
  “怎么,瞧我不起?”一怒,把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不是……”
  “不是就走呀!”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拉着小四立刻往雨中冲锋陷阵,害无辜的小四满脸豆腐,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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