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山青落影娥池,仗外芙蓉入照时。
        薄雨未消初日晕,晓风欲语向人技。
        六宫香粉流红腻,三殿浮凉湛绿漪。
        的的夜舒人不见,集灵台畔露华却。

                         ——王衡

  暖暖和风,舞带起御池内绿翻飞如浪,清荷摇曳生姿,沁香遍里。
  御池畔,丽人赛水中芙蓉,娇痴地依偎君主侧。
  仿佛,看痴了岸上卿卿恩爱的形影一双,满池芙渠粉瓣轻颤,宛如笑叹。
  那一年,皇宫御池内的荷花,开得特别娇美。
  君主独宠那一名唤水芙蓉的妃子,所以在那一年的后宫,一座专为爱妃建造的荷花池,成为佳人得宠于君主的象征。
  妃子爱荷成痴,而满池的花仿佛也能感受到她爱花惜花的心意,所以奇特地,这里的荷花总是开得特别美、特别香。不过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似乎要让爱花人欣赏个够,它开花的时间总比别处早,谢得也比别处迟。
  这番异象维持了好几年,直到,妃子被有心人陷害,香消玉殡于盛怒中帝王的一尺白绫……
  佳人芳魂何踪?宫楼独余冷寂。;
  清夜,断断续续的低鸣声,在失去主人的冷宫前幽幽回荡——
  哭声,极低地仿佛要压抑下满心无处可诉的悲痛,却反而更令人心酸、不忍卒闻。
  而冷宫前。那一池的荷花,也似乎随着这阵悲切的哭声荡出叹息的风动。
  哭声,来自蹲在冷宫庭中、那一抹显得孤寂无依的小小人影——痛失至亲至爱,就连小小年纪的他,也尝到了这夹着疼楚的悲愤。
  没有人肯告诉他,他娘亲是怎么死的,可是他全偷听知道了;没有人肯带他到这里来,可是他还是偷偷地来了。
  “呜……娘……遥儿不要你走……遥儿想你……呜……
  娘……”怕被听到将他捉离开这里,他抽噎着却不能放声大哭。
  夜,清冷。这时,一阵凉香随着轻风,淡淡地薰扬了过来。
  “唉!还是来晚了一步。”惋惜的轻音跟着这熏香气息出现。
  声音、香息,就近在小男孩身畔。
  即使仍处在极度悲伤中,小男孩还是注意到了见他立刻抬起埋在双膝间的脸庞。
  哭得红肿的眼睛、因悲伤而皱紧的神情,依然掩不住小男孩眉目间的灵秀。总体来说,这是个相当好看的小男孩,可以预见的是,他将来也会是个相当好看的大男人。
  不过,此刻的他,只是个痛失娘亲的小男孩。一个才七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抬头就看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一个大姐姐正张大眼睛蹲在他前面。
  他猛地用手抹掉了脸上的泪,努力克制心里的激动板起了脸。
  “是不是秦公公……派你来的……你去告诉……秦公公,今天我要……留在这里。”即使他使出做主子的威严要赶走这个找到他的宫女,无奈刚哭泣完,他的语声里抽哽的断音,硬是破坏了他企图营造出来的气势。
  他吸吸鼻子,却闻进了一种他从来没闻过的舒服香味。
  他忍不住依恋地皱鼻循着味,然后,他发现自己直凑到了这个还没走、并且大胆地跟他对视的宫女的脸庞。
  是她身上的香气。
  他的眼睛对着她的眼睛。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竟然不怕他!
  一向在下人眼中看到主子时该有的神情,不但没在这个宫女眼中出现,她的表情竟是他看不懂的……
  她继续同他蹲着,脸上有着怜惜。
  “她们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了,娃儿,你别难过。”
  她是一个绝俏少女,一身纯洁的白衣在月色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辉,而在她肌白若雪的脸蛋眉间,那儿有着一道花瓣红印清楚地浮现,并且隐约泛出柔光。
  少女,显然不是小男孩以为的宫女;不过小男孩也显然还没注意到她的不同。
  “你……你大胆!你称呼本王什么?”除了他娘亲,偌大的皇宫也没人敢这么唤他。而这宫女的一声“娃儿”,竟忍不住又勾起他思亲的悲绪。为了怕自己在这宫女面前哭出来,他狠狠地瞪她。
  少女浑不把小小娃儿的愤火当回事,她那一双仿佛天地间最澄净美丽的眼睛仍看着他,眨也未眨。只是,她的唇畔浅扬出一朵笑,梨颊也跟着漾出微涡。
  “很好,你还有力气回嘴,那表示你还有力气活下去。
  原本我看你哭得这么难过,才想出来安慰你一下,看来好像不必了。娃儿——”似乎要激逗他,她还故意加长音唤着最后那两字。
  果然,小男孩立刻胀红了可爱的脸。
  “不许叫我娃儿!还有,也不许你胡说,我……我才没有哭!”他绝不在人面前承认这有损他男儿气概的事——就算他刚才是真的在哭。
  眨了一下眼,笑意染上她的净瞳。“是、是!你很勇敢、你没有哭,所以我当然也不能再叫你娃儿了。”
  少女轻灵地起身,面对着那一池在月光下反射出洁色光华的花叶。
  风,知灵似地轻轻吹来,空气中,立刻盈漫着一种清凉的荷香。
  少女的身后,小男孩忍不住跟着站了起来。看着那一池他娘亲最爱的水中花,鼻腔里沉入的香气,也仿佛沉入了他的记忆最深处。而这个大胆的宫女……
  突然,他转头抬眼瞪住她——
  他终于注意到,她的衣装根本不是宫娥的衣装;而她的面孔,也不是他在皇宫内苑曾见过的……
  “你是谁?”他猛地脱口问。
  少女慢慢转过脸,低首看向小男孩。她对他笑笑。
  “我?我是你娘的朋友,很熟很熟的朋友。”
  小男孩反应极快。“胡说!我从没见过你!”没错!他从不曾在娘亲身边见过她。
  少女神秘地、狡点地露齿一笑,而这模样立刻破坏了她原本高洁、不可轻犯似的形象。
  “是你运气好,连你娘也没见过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小男孩又对她瞪眼。
  少女突然用凉凉柔柔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而那一直不一曾从她身上散去的清幽香气,也仿佛直侵袭向他的体肤,然后再窜进他的心口,沉淀。
  “我把你的泪全装进这里,所以你不会再哭了。”没哄过小孩,不过骗人的招术用在小小人儿的身上应该也同样可行……少女突然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一个小东西,放到了他手心。
  小男孩低头,看到躺在自己手心上的,是一颗青脆生鲜、浑圆粉嫩的莲子。
  “我才不是三岁小孩,我本来就不会再哭了,哼!还你!”不肯被看轻,他要把东西还她。
  少女却不伸手,只对他蹙蹙鼻,还是笑。
  “你这人间的小家伙说可爱却又不可爱极了,哎呀!”
  她突然指了指他后边的方向。“有人来找你了。”
  小男孩才转头,就果然如她所言听到一阵唤他的声音──
  “小皇子!小皇子您在哪儿?请您快出来……”此起彼落地呼唤声夹杂着阵阵脚步声,愈来愈接近这里。
  还不想离开这里,小男孩直觉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过同时他也到了身边这个莫名其妙,却也已经不知不觉陪了他好一会儿的……宫女?
  “喂!我要走了,不准你说出……”边转身,边对她下达命令,可他猛地住嘴。
  在他身边哪里还有少女的影子?
  不见了!原本和他站在一起的宫女竟然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放眼在四周看了一圈,小男孩终于确定她真的不见了。
  她是怎么走的?
  小男孩不禁惊讶地呆立在那儿。
  “小皇子……啊!小皇子在这里!你们快过来,找到小皇子了!”又惊又喜的喳呼声一下子捆到了小男孩前面。
  很快地,一群宫女、侍卫已经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小男孩当然再也别想躲了。
  “小皇子!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们带你回娘娘那儿去。”
  “小皇子,我们走吧。”
  小男孩沉下脸,抿紧着唇。明知他们不可能再让他待在这里,心里涌起刺痛,他昂起下巴,终于跟着他们走了。
  小男孩走到这里,他才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握着──猛地住脚,他张开了自己的掌,然后,他看见那颗粉绿莲子……
  那清清淡淡的香,似乎又若有还无的盈绕在他的四周。
  那一年,他七岁。
  而自从那一年起,不但皇宫御苑的荷影从此绝迹,就连他的身边也是……
  人家星散水中央,十里芹羹菰饭香。
  想得熏风端午后,荷花世界柳丝乡。
  夏,风光明媚。
  城外,碧湖的湖面上,宽大的荷叶迎风摆动,娇媚的红白花朵也随之或隐或现。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漾着小舟的采莲女穿梭湖上,鲜活了这番热闹的景致;至于湖畔,也交织着到此处踏青赏莲的游人。
  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由此看来,世人似乎没有不爱这清香优雅的水中仙子的。不过,这项理所当然,偏偏在某个人身上失去了……
  华丽的马车,奔驰过湖畔的大道。而湖面的美丽清荷,也似乎不值得车内主人恋栈的目光,马车依旧维持过而不歇的速度,甚至连顿也没顿一下。
  马车,镶嵌着独特的标记图腾,许多人纷纷认出了这辆显得过于张狂的马车是属于何人;也因为认出了这马车的主人确实够资格张狂,所以,几乎没有人敢对马车的横冲直撞吐怨言,更追论找死地去挡下马车了。
  马车疾奔而来,众人纷纷让路。但是,就在这时,一团小小的人影却突然冲出了路旁,跑到了车道中央——是一个胖娃子在追他的球。
  “哇!有小孩跑到路上了……”有人惊喊。
  “天哪!小娃子危险……”有妇人惊呼。
  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有人想抱走独蹲在路中仍傻不
  隆咚在玩球的胖娃子,可是这时马车已经奔近——就连远远?
  看到路上有人想勒住马儿的车夫,即使技术再高超,也恐怕没办法在马儿践踏上那副小小身躯之前停住……
  “哇!““啊!”
  “嘶!”
  一阵阵惊恐不忍的大叫再加上马儿的嘶啼。湖岸这处霎时间现出极度的躁动、混乱。
  就在马儿终于在小胖娃原本蹲着的地方再往前几步之处停住后,原本以为会看到尸首异处,惨不忍睹画面的众人,却发现那块地方别说小孩子不见踪影,就连一小滴血也没有。
  小孩子呢?
  小孩子神迹似的就在车轮下消失无踪,众人不由惊魂未定,外加莫名其妙地一阵面面相颅。
  连驾车的车夫从座上跳下来,知道了竟然没辗到小孩子也吓了一跳。
  现场,一片诡静。可就在这时——
  “哇!娘……爹爹……”一个娃儿哭喊声突然在人群里震天价响地传出。
  被娃儿的哭声惊醒,众人忙纷纷找寻哭声的来源。很快地,他们找到了——
  娃儿,正是方才那小胖娃。只见他这时正张大嘴巴放声狠哭,而在他身边,多了一个牵着他的手的小姑娘。
  “小牛啊!娘的心肝宝贝……”一个急切的妇人立刻朝小胖娃冲去。
  妇人把小胖娃用力抱进怀里。看到小孩子平安无事,她放松了紧张的情绪,几乎也要跟着他哭了。
  “姑娘,是你救了我家小牛是不是?谢谢、谢谢你……”妇人抱紧孩子,总算没忘记感谢这刚才牵着孩子的小姑娘——既是她牵着她的娃儿,她当然认救命恩人就是这小姑娘。
  众人也自然而然地把焦点放在眼前一身白衣、显得清俏出尘的小姑娘身上。他们也同样认为小孩子是她救的。不过众人更疑惑的是,她到底是怎么把孩子从车轮下救出的?因为,没有人看清楚小孩子究竟是如何被及时带到旁边的……
  少女赶紧阻止了妇人的拜倒动作。
  “大婶,我只是手脚灵活了点,刚巧把娃儿拉过来,你别这样。”她用挽着花篮的另一手摸着仍在大哭中的小胖娃的头,显出受不了他宛如震雷哭声的无奈表情:“大婶,我看你还是赶快安抚娃儿好了,他再这样哭下去,会让这些大伙们以为我刚才不是救了他,而是杀了他一刀。”
  她的话让妇人的脸一红,而围观的群众则哄堂大笑。
  一场救人惊险记落幕。妇人千恩万谢抱着仍在哭泣的小胖娃离去,围观众人亦各自散去。
  霎时间只剩下这辆差点酿出惨事的马车,和救了那小胖子的白衣少女。
  “走!”一直未传出动静的车厢内突然飘出一声冷字。
  见这里已没事,训练有素的车夫早重新坐定好驾车位。
  “是!”肃容敛眉,车夫挥下长鞭。
  眼看马车就要再度驶开,一抹影子却在这时挡到了前方——是那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站在马儿前,清清丽丽的脸庞漾着浅笑盈盈。
  车夫见状及时收住鞭。“喂!你挡在那里也想找死是不是?快走开!”
  “我只是要告诉你,因为你驾快车行驶差点撞到人,而我因为要替你救人以致浪费不少时间、少做了好几桩生意,所以……”她狡俏地一挑眉,抬了抬手中的竹篮子。之垣些花你可得全给我买下才行!”
  竹篮子里,是一把宛如刚从湖里摘下的鲜荷。
  车夫可不是被敲诈大的。他黑脸一摆,瞪着这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儿。
  “去、去、去!谁理你的花,快闪开!”
  少女一色白衣如雪,而在烈日下,她的神态依然有说不出的闲散。她的五足硬是动也没动。
  “我知道,你一定是没钱。不过没关系,别人付帐也一样。”灵眸一转,少女突然把勒索对象转向车厢里的人:
  “喂!里面的公子,这把花就算他十两银子,你替他给钱吧!”
  一把花要十两银子?
  简直吭人嘛!
  车夫一听差点跳起来。“喂!你……”
  “行!”出人意料地,从纱幕后突然响起如同方才的冷刻男声。
  车夫立刻住嘴、傻眼。而白衣少女,则笑眯了眼,慢步移到了马车旁。
  她讨债似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先拿钱来!”
  “你自己进来拿。”不掩恶意的独裁语音。?
  少女灵秀如湖水的眸子迸过一道奇异的亮度。她仿如盛开粉莲娇色的唇瓣,无畏地微微一弯。“你为什么不干脆把钱丢出来?这样不是比较省事?”
  “要钱就进来,不要就滚!”没得商量余地的霸气。
  怎么?想玩猫戏老鼠的游戏吗?
  少女皱皱俏鼻,想也知道这个被人冠以恶霸、恶劣兼恶质的男人,绝不会让她轻轻松松地赚走白花花的银子。不过,赚银子也不是她的主要目的。花才是……
  咳!谁叫她手气这么好。硬是抽到一支上上签。
  她灿烂的微笑再度闪现出来,仿佛预见自己的胜利……
  “我当然要钱。”少女边说,边跳上马车。
  身轻如燕的白衣少女根本不用车夫的帮忙,一下子便闪进车厢里。
  大、舒适、豪华,是跃进她脑子的第一个想法。
  这车厢里的空间,不但大到足够两个人在里面打滚,而里头的东西更是一应俱全,简直就像一座移动式的豪华小屋。
  啧!这男人还真是懂得享受啊!
  而此刻,她正面对这男人——
  男人,佣懒地半倚在软靠上,完美健硕的体躯毫不客气地占据几近一半的车厢,修长整洁的一只手闲适地持着玉质酒杯凑在唇边吸饮;至于他那张足堪让小姑娘昏倒、大姑娘尖叫的俊美脸庞,则是扬着一种又坏又邪的表情。
  这就是马车的主人,也就是不怀好意地叫她自己进来拿钱的男人。
  还有,更可能是关系到她未来百年荣辱的……凡人!
  少女浅荡着微笑坐在他面前,一点也不在意从这男人身上源源辐射出的独霸气,更直接对视上他那双好看得过分,却寒冽地足够将人冻毙在地、横尸当场的眼光。
  抢在他有所行动前先行动,她一手掌心朝上伸出、另一手也向前递出躺着鲜荷的竹蓝子。
  “来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呵!她可把精明的商贩嘴脸学全了。当然,她毕竟还多了一点好心。“不过,看在你也不噜嗦的份上,我这篮子就当免费奉送好了。”
  男人,仿佛第一次遇到胆敢无惧与他对视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小女人。他盯着她那张完全没显出半丝惊怕的清净素颜,寒酷的眸光移到了她的手——
  空气中,荡漫着清清花香。
  他薄冷的唇募地一勾。“过来!”命令语气。
  少女也学他勾唇,出来的效果却是笑。“看来你好像想做坏事,我觉得你还是把钱丢过来就好了。”她把篮子放下。“花我放在这里。”
  她当然不是怕他,只是不爱靠人太近。
  男人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他用手指把玩着酒杯。看他也没有掏钱的打算。
  “滚!”眸一厉锐,他没耐心了。
  幸好,她还有一点耐心。
  “好吧、好吧!我过去好了。”她叹口气,把花篮勾了起来。“就在这里,行了吧?”近到他前面一臂的距离,够让步了吧?
  显然,还不够——
  突然,一只巨掌横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她的手,接着借由她的手,连带她的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前拖拉……
  而似乎没想到男人的动作竟然迅速至此,少女的心念才要转,便已被一具刚硬的铜墙铁壁围住。
  紧紧地,她发现自己正贴嵌进这男人的胸膛前。而,她的掌心感受到了这男人依旧不紊不乱的心跳节奏;奇异地,她竟没把这鲁莽、自大、可恶的男人一把推飞进湖里淹起来当荷花的最佳养料。
  她抬眉,眼睛对上他的。
  男人没一点热度的黑眸锁住她的视线眸光,猛地,一种仿佛源自久远记忆深处的清洌幽香,窜进了他的鼻腔。他的心神微微一恍……
  突然,锐冷再次跃回他的瞳底,他毫无预警地一手夺掠过她勾在腕上的花篮,然后,连篮带花将它们丢出车外。
  “啊——喂!你……”抢救不及,她只够捉住他那只罪魁祸“手”。
  眼睁睁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将花往外丢,她回头,对上他。昨底的神情不是怒,倒是一种深深的叹息。
  “我不相信你真的那么讨厌它……”她摇头。
  男人的眼光眸波就像两道货真价实的冰刃,就连从他体内扬散出来的气息,也寒迫地足以让普通人发抖。
  “你想知道答案?”很轻很柔地,他用手指摩掌她细嫩如丝的下巴,而他的语气,却跟轻柔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是这少女身上的香!
  他突然发现,丢了那把花之后,那勾撩他情绪的香气依然存在;然后他才找到这香气的发源点,正是眼前这少女。
  原本,他只存心给这大胆的女人一个教训,没想到这小小女人不但不怕他,还挑衅他的命令权威。而现在,她更加该死地犯上他的禁忌。
  她死定了!
  接收到了从他眼神、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的强烈不善之气,少女忍不住皱了皱鼻。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又晃蛲首。自言自语似地:“跟人这么接近就是不会有好处.我需要新鲜的空气。”
  两根坚毅的手指制在她下颚,定住了她晃动荡脑袋。
  “你说你需要什么?”他从半敛的睫间盯着她,低沉的语音微带恶邪。
  感受到更浓烈的恶质气息,少女用她那颗聪明的脑袋想也知道,此刻可不是游说的好时机。
  “我需要,跟你先说再见!”对他筑然一笑,而同时,在明白这恶霸的男人向她俯近、施行企图前,她轻瞬了一下眸,眉心乍地浮现三瓣浅红的花形印记。
  少女眉心的奇特花烙,少女那一双盈着笑意的眼睛,和一种清清悠凉的芳息,成了男人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你……”他溢出一声宛如叹息的绝句。接着,垂目。
  少女总算在他的唇才触上她之时,及时阻止了他——可被这男人碰到的唇,竟立刻产生了她拥有这具形体以来第一次的炙麻感,她微微惊愕。
  双手抵在他肩上,她慢慢推开了他,并且将已毫无意识跟反抗能力的他扶躺回枕上。
  他已经昏迷了。
  静静坐在一旁,低头看着这被她轻而易举弄昏的男人,她的葱指,忍不住滑顺过他的脸部线条,最后,停在他的唇上。
  “嗯,这男人真的硬得就像一块臭石头,不过,好像有些有趣了……”
  第一回合交手,她是失败了!可……
  她已经正式确定了,就是他!
  他——东衡遥,就是她的任务目标。
  要找到一个不喜欢花的人令其喜欢花!
  ——呵!这有什么难?
  世上不惜花爱花的人是少之又少,不过凭她的能力要达
  成这任务,简直轻而易举。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目标。
  东衡遥,当今帝王第九个儿子。他恶花的名声在京城似乎无人不晓,不过也似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讨厌花的原因。
  而尤其,他最讨厌的竟然就是荷花。听说,在他的府里连一朵关于花的影子都不许出现,更逞论让他最恨的水中清荷。
  东衡遥是霸道的,可偏偏他的话就是法旨,他拥有着几乎所在人都无法驾驭其上的猖狂条件……
  东衡遥讨厌什么东西都好、讨厌什么花也行,可他为什么偏偏就要讨厌荷花?
  哼!这可不好、当然不行!
  她─—身为花界的荷花神,就算不为这次比赛赢过其他花神、就算不为任务,她也不能容许这事件继续存在。
  此时,一直静候在马车外的车夫,似乎仿佛闻到一种奇异的清荷香气从身后的车厢内传出,却没有再听到里面该有的一些动静,他不禁感到奇怪了。
  夏风,轻轻吹过,带来了湖上采莲女的笑语歌声。似乎,是为了今天的荷花开得特别娇艳美丽……
  遥九府
  宽敞尊贵的寝房,却处处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阳刚气息;而此时,列着大床的方向,轻纱帐后传出呻吟娇端,和另一种沉重的闷吼……
  许久,这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又在一会儿后,也似乎算过了时机,屋外响起两下轻叩门声。
  “爷,宝珍公主来访,您见不见?”即使知道屋里正经历过什么,屋外传送来的苍正声音依然一丝波动不起。
  屋里,帐后,不依的娇唤低荡:“爷,别理那什么公主,让雁姬再好好服侍您。”
  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男人声音,却依然从帐后传至门外。
  “姜总管,派一顶轿把雁姬姑娘送回沁香楼。”
  半刻后,一抹桀骛不驯的俊伟身影,踩着沉稳的步伐离开屋子。
  花园——
  曲桥、楼榭显出遥九府的气派。偌大的花园、苍树、绿枝、流水、假山……似乎样样俱全,并且布置得独出心裁。
  可就在这美丽的园子里,却偏偏总让人感到缺少了一点什么。
  鸟语、花香……
  花?对了!原来这园子就奇怪在这里。
  这座园子里放眼看去根本找不到花的影子,哪儿来的花香了。灌木、大树、小树、甚至苍翠被安插在这座园子一角,可这里就硬是不见红花影踪。
  等等!看到花了!各式各样颜色美丽的小盆花在这圈子的红亭上,而红亭上,在一群护卫保护下,那抹亭亭玉立的娇影显得特别突出──
  杏脸大眼、粉粒玉琢。一身宫装的小姑娘如含苞待放、娇贵美丽的花朵。
  而此刻,她正喜孜孜地一会儿抚弄这些她带来的花,一会儿又忍不住跑到亭前翘首观望等待的人出现了没?
  直到时间又过了许久,直到她的脸色、举动已有了烦躁,这时,一个影子出现在园子的入口。
  她看到了,面色一喜;可当她仔细再瞧时,神情登地一沉。原本打算跑过去的身形也住了脚。
  那头,一个白发苍苍,却仍显得精神奕奕、身强体健的老头,很快就来到了红亭上。
  “是你,姜总管!”宫装姑娘见只有他一个人来,神色已经难看下来了。“遥哥哥呢?你不是说他在府里?你没告诉他说我来了?”
  “公主,爷之前确实是在府里。”美总管早是条老姜,打起草稿来依然脸不红气不端。“刚才小的派人去传命,后来他们才告诉我,爷不久前就已经出府去,所以小的赶紧过来告诉您。”
  “他出府去了?”宝珍公主多疑地直视着总管这遥九府近二十年,几乎可算是东衡遥最亲近的心腹,姜总管。“你没骗我?遥哥哥不会是不想见我才躲起来吧?”
  东衡遥极少进宫,所以她要见到他的机会已经少之又少了。好不容易她现在找了个借口溜出宫要找他,他却偏偏不在!气死人了!
  姜总管对于宝珍公主的强烈质疑,立刻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公主!您别折煞小的了……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姜总管不住的揖身,不过在他低头下仿佛可见他偷偷笑着。“爷他现在真的不在府里,小的说谎一定遭天打雷劈。”
  呼!幸好他那主子真不在府里,否则他雨天里出门可就要小心了?
  宝珍公主也只能相信了。
  “没关系,既然他现在不在,那我就在府里等他回来。”近三个月没见到人,这回她非等到他不可。
  姜总管想苦了。他那爷就是不想见她才干脆出门狩猎去,没想到这宝珍公主还具有毅力啊!
  不过在转眼看到亭子四周堆的东西时,他的脸更苦了。
  “您这些……是要做什么?”他用颤抖的手指了
  指那些个五颜六色的?
  说到这些,宝珍公主立刻有了笑容。
  “这些当然都是我特地从宫里精心挑出来,要送给遥哥哥的!”她的手指在其中一朵粉娇的花瓣上逗留.“上回我来找遥哥哥,发现这里竟然什么花都没有,所以我才想替你们添些花景。怎么样?很好看吧。”
  “公主,你好像不知道一件事……”姜总管对那些花摇头叹气了。
  “什么事?”
  “遥九府从来不种花,也从来没出现过任何花的踪迹。”
  “为什么?”
  “因为爷不准!”
  天晴地朗。
  宽阔的林地里,吆喝声、纷踏的马蹄声不绝于耳。显然,追逐猎物之战充分展现了这群人马昂杨的斗志。
  渐渐地,这阵壮大的声势开始四散,转而各自去追寻猎物。
  日,偏中。
  宁静的山林、宁静的——小湖!
  凭着记忆与宣觉,一身黑衣、斜背长弓的男人,驱策胯下骏马转进了一条几乎被杂草烟没的小径。没多久,在弯过了一堵树墙后,一处隐密的山湖仙境就出现在眼前——
  枝树峥嵘环卫在四周,而就在绿柳成荫中,一面平静如镜的小湖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圈……
  看到眼前的景致,一向酷漠、不在人前露出喜怒哀乐神色的俊健男人,此时脸上也不由出现了一丝笑意。
  下马,他稳步牵着马儿走近小湖。他决定他和马儿需要休息,而这里是最佳场所。
  到了湖畔,他放任马儿去喝水,而就在他卸下身上弓箭的同时,他突然听到了水声……
  黑衣男人——东街遥,机警地凝神眯眼,很快地,他找到了这阵原本不该有的水声的来源——
  不远处,贴着湖面下的一抹黑影在浮动,然后,黑影再次冲破水面,制造出轻微的水声和水花。
  那是一颗头。不是鱼头,是人头。
  黑发浸着水贴伏在那颗头颅上,似乎造成那颗头颅主人的极大困扰。那颗头颅用力左右甩晃了两下,水珠顺势飞溅开,接着一只玉白皓腕从水里伸出,看样子是在拨开遮住了脸蛋的发丝。
  而那脸蛋是背向着东衡遥这个方向的。
  看得出来,那丝绸似雪的纤肩、细手,是属于女人所有,不过此刻,东衡遥没有惊遇春色无边的感觉,他倒只有种被打扰到的憎烦。
  溢出一声轻脆的笑声,女人再度往湖里沉。显然她还没玩够,也显然还没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独享的空间。
  东衡遥轻哼一声。
  突然地,似乎察觉到了这一声响的出现,那沉下的影子以最快的速度又浮了上来。
  冒出头,水中人迅速面向声源发出的地方,一边抹开了脸上的水——
  看清了水中人的脸,东衡遥原本冷酷的眼墓地一锐。
  而湖里戏水的人,当然更对岸边的男人不陌生。
  “是你!”绝对惊喜的一句,那张清逸绝俏的脸庞出现了灿烂的笑。
  是她!
  东衡遥怎么会不记得眼前那张脸。那张——该死的脸!
  三天前,城外湖畔,就是这个大胆的女人将他迷昏。而他直到现在,竟然还不知道这女人是用了什么手法将他迷昏的。
  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耍诡计,到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她是第一个。
  找了她三天,没想到她现在自动游到他掌心来。很好!
  好极了!
  东衡遥邪戾着一双眼看着水里的女人。
  “是我!我好像还欠你一笔债,上次的十两银子你似乎没拿走。”他慢慢的、低低的说,可是声音里却带着令人背脊泛凉的寒意。
  三天前,和她的记忆仍强烈的存印在他的脑际,而不管他相不相信,他再次睁开眼睛回复意识已经是在遥九府里。
  据他的车夫告诉他,当他发现不对劲终于决定探进马车里,他似乎已经失去知觉地躺在里面,而那个卖花女也不见踪影。
  奇特的花烙出现在她的眉心。
  想起他的记忆,所以他相信他没错看在她眉间曾出现过奇特的花形印记。不过,此刻他却在她肌肤上找不到一丝那种花形印记。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竟会对那样的烙记特别敏感,仿佛,久远久远前他在哪里见过;还有,那一双眼睛和那一种香气,也似乎都曾在他被封尘的旧忆中留过印记。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竟然能撩动他这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的感觉?
  似乎没将他的冷眉冷眼、冷言冷语当回事,水中美人慢慢滑移到他前面——水面下的娇躯显然一丝未缕。虽然这一池碧绿湖水的透视性稍差,不过这幅若隐若现的画面反而制造出撩人的效果。
  东衡遥一向不是正人。所以此刻,他当然不会眼观鼻、鼻现心地当君子。
  “不对!是二十两!”当然没错过他的视线,她仍灿着笑颜,不过却是狡黠的。
  世间的男人啊!好像都难抵美人关。看来她当初选择女儿身的好处又可增列一项——除了可以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现在或许还可以用上美人计。
  不过,她可得先克服让人靠太近会窒息的毛病。尤其这男人,他无形中散发的浑恶之气,已经扰得她清净的灵躯稍脱了一下轨。所以,美人计啊……稍慢好了!
  东衡遥闲闲地坐在地上,一副很有时间跟她耗的表现。
  “二十两?”他扯扯嘴:“行!只要你说得出理由。”
  出水芙蓉!
  看着在水里这幅活色生香的画面,东衡遥不得不承认这溢美之词,实在很适合形容此刻的她——
  邻邻波光随着荡动拍滑过诱人的香肩,阳光在她雪似的肌肤上泛出一层金色光泽。佳人娇媚浑然、清灵天成……
  东衡遥黑瞳里募地进出两小簇奇异的光焰。
  他突然发现,他很想知道这株出水芙蓉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接收到从他身上源源散射出来的热浊气息了。她贬了一下眼,同时感受到他更沉也更烈的眸光。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燥热感掠过了她的身子。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一个区区凡人的眼光怎么会造成她这么奇怪的反应?不会是她这副才用了几个月的肉身凡体的反应吧?
  或者,问题出在这个凡人身上?
  他们今天的相见真的是偶然。她只不过是因为发现了这处没混浊人气的好地方,才挑在这里玩了起来,没想到他竟自动送上门来,打乱了原本她已经想好接近他身边的下一步……
  水眸清灵灵的一转,她的身子在湖中沉了一沉。
  “你丢了我的花就是理由。”她给他理由。
  他紧凝着她的举动。“那么,你弄昏了我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这男人,光是视线就足以让凡间的男男女女误以为堕入冰极寒窟。可惜,她偏不类属凡间的男男女女。
  “我?爷可真是抬举小女子。”她迎视他的烈的视线,漾开清艳浅笑。“小女子不过是个小小的卖花人,怎么敢在爷面前耍花招?更何况小女子若果真要在爷面前耍花招,又怎能瞒得过爷的眼睛?您说是吗?”
  一番话,不但适时棒了捧东衡遥,又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她可真是高招啊!
  只不过,她碰上的人是东衡遥。
  东衡遥对她眯起了眼,眼中危险的光点浮动。
  “为什么,我却觉得你不止是个单纯的卖花女?”总归她这两次的表现,他有理由怀疑她的身分和企图。他的声音硬冷了下来:“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慢慢站了起来,一种充满风暴的压迫感立刻形成。
  如果她只是为了要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么她是成功了!如果不是,她又想做什么?
  一个小小的卖花女不但在他面前神态自若,还能对他玩把戏。而这一次在湖边的相遇是偶然,或者又是她的精心设计?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反而必须佩服起她的未卜先知、神通广大,因为连他自己也是直到方才,才临时起意到这他已经许久不曾来的地方。
  “我?我是什么人?”她弯了弯菱形的朱艳红唇,身子开始缓缓向后飘移。“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卖花女,其实……”她的闪亮眼睛一眨;“我说我什么人也不是,你相信吗?”
  他注意到她似有潜逃的企图。他募地邪邪勾唇,突然大步朝湖边一棵柳树走去。
  “你以为,在你没有说清楚你是谁之前,你在我面前还能逃得了?”在目标处停步,东衡遥弯身,一手便将放在树下石头上的东西勾起。
  那是一袭姑娘家的白衫裙和贴身衣物。
  她的!
  东衡遥轻而易举掌握她的弱点。
  一种清似芙叶的幽香立刻盈进他的鼻间,他随即明白清香自何处。
  湖里,那一堆衣物的主人倒没料到这男人竟能聪明地拿她的蔽体物当“人质”——喝!果然恶霸!
  如果她是平常姑娘,是不是该大惊失色,然后乖乖投降?
  她灵眸摺摺地与岸上那狡猾的男人对视。
  “我只数到三,过来!”东街遥多的是时间跟她玩——
  他突然对这株清灵灵的水芙蓉产生了极大的兴致。
  接收到他眼神,语气透露出不怀好意的邪气,她竟有了捉弄人的念头。呵!乖乖投降?别忘了,她当然不是平常姑娘:
  “你真的要数?”她笑盈盈地。
  “—……”锐眸一瞬,东街遥没错过她又向后滑开的动作。
  她当真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吗?哼!
  “二……”东衡遥向湖水跨近了一步。
  “有人来找你了。”她突然指了指他身后。
  东衡遥也听到后面一群人马杂沓朝湖这边而来的动静。
  不过他紧盯着水里人的坚决目光依然不变。
  “三。”他吐出终结的数字。
  “再见!”
  而就在东衡遥祭出最后一字寒音的同时,水里的人影也奉送了两字上岸。接着,在他的注视下,人影迅速向下沉潜……
  东衡遥看见了——
  那小女人钻下了水。只见,湖面上漾起阵阵水波。
  东衡遥气定神闲地站着未动.而他的视线扫掠过湖面——他站的位置足够一览无遗整座小湖。
  想躲?他就不信她能在水里躲多久。
  日头,已略略偏西。微风,拂掠过已归平静的湖面。
  时间,过了半刻。
  东衡遥凝视着小湖的眼神已逐渐变得犀利严酷。
  而身后,大队人马经过了多次错误的尝试,终于找到了明确的路径。数匹遥九府的人马陆续出现在湖边,很快地,他们当然也看到了站在湖岸的东街遥。
  “爷!您在这里!我们可终于找到您了!”领头的护卫赶紧放出信号。
  没看四周渐渐聚来的众人一眼,东衡遥突然沉声下了一道命令——
  “你们立刻用最短的时间,把水里的女人给我找出来!”
  没敢对东衡遥的命令质疑,即使惊讶这湖里什么时候掉进了一个女人,又跟爷有啥关系,所有人还是问也没问地立刻加入水里搜寻的行列。
  很快地,陆续追着信号过来这里的人,也跟着跳进湖中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搜索。
  没有人知道他们要救的是什么人,他们只知道,那是个女人。
  东街遥不敢署信,那小女人竟然真的能躲在水里近一刻之久——他确信,不管她从哪个地方上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么既然她还没上岸,就表示她现在还在水里。
  那女人,该不会为了躲他而不惜做出笨事吧?
  东衡遥一想到那女人可能已沉尸彻底的画面,一向酷漠无情的心竟掠过一种类似紧张的陌生反应。
  该死!
  他倏地下颚绷紧。而他手中一直握住的东西在这时也骚动了他……
  “爷!我们已经找遍了……水里没有人。”湖里上来的护卫一个一个上来报告,而且答案都是一样。
  东衡造阴沉地看着那女人消失的湖。
  就如同上次一样,她肯定又耍了什么把戏。
  她最好祈祷,她不会被他抓到!
  空气里,淡淡的清荷香仿佛在预告他们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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