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节


  是夜,在夏都别墅里——
  “跪好,背打直!”伯爵夫人石莱娣拿着棒球棍敲着顶金鱼缸的冷磷,恼羞成怒地不停在卧房里绕回。”
  “莱娣,算了啦!你这样会吁吓到囝囝的。”珍珠抱着胖小子囝囝,很为难地求情不是,不求情也不是。
  “算了?这种事我会跟他随便就算了?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拿我的东西,我看他很久没被我电了。”莱娣是为了冷嶙偷走宝嘉交给她托付的钥匙而气急败坏。
  “老婆大人,你那地方也很久没人住了,我不过是给以恭做个顺水人情,人家是作家,总不能失了咱们皇家的颜面,随便给他找间破公寓吧!”冷嶙两腿都快跪麻了,头上的鱼儿还不知死活的优哉游哉地游着。
  “你挺会拿我的人情去做面子的,我们只是尽个托管的义务,不是拿人家的房屋来打肿脸充胖子的。”莱娣气呼呼地说,她做事一向有原则,由于在所有妯娌姊妹中,也只有她和宝嘉有点私交,连宝嘉的妹妹贝嘉,宝嘉都没有去找过,如今被这脑袋捆浆糊的冷嶙一破坏,看她拿什么脸跟宝嘉交代?
  “可是……可是就只借人家住一下下,又不是永远要霸着不走。”冷嶙说得理直气壮,那间屋子要是宝嘉愿意回去,早就回去住了,哪还能让那些蚊子、老鼠在那传宗接代。
  “你这猪脑袋,人家宝嘉有跟你说过她不回去住吗?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将房子借给以恭住,万一宝嘉突然跑回来跟我要房子,你再生一栋还她。”愈想愈气,莱娣伸出一阳指,猛朝冷嶙太阳穴戳去。
  “我们又不是没钱买……唉……疼啊!”冷嶙的耳朵被莱娣用指甲夹住扭转,疼得他直叫。
  一旁的囝囝吓得把脸朝珍珠的怀里躲去。
  “莱娣,听珍珠奶奶的话,事情既然发生就算了。反正宝嘉又还没说要回来住,等她回来,说不定那个什么恭的就搬走了。”珍珠跟着伯爵一家来迈阿密度假,没想到竟会碰到这种麻烦事。
  “奶奶……”莱娣一脸焦躁不安,她来到珍珠面前,“宝嘉在被法院判决无罪后,就告诉我说,要我替她管这房子大概两年的时间,她想用两年的时间在外头好好沉静一下,最后还是会回来住的,毕竟,当初汤尚南将这屋子的所有权写为她的名字,她怎么有可能不回来。”要不是被冷嶙这王八蛋捅出大楼子,她也不用这么详实地跟奶奶报告。
  “那她也没说此刻就要回来。”后头传来一阵委屈的小男人声音。
  “她没说要回来就能乱使用人家的东西吗?你腿在干什么?跪直!”莱娣是出了名的驯夫铁娘子,她不会让冷嶙背着她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那……那我现在去叫以恭搬走不就结了。”冷嶙两腿快抽筋了,这石莱娣,还有没有良心啊,他是她的枕头人耶!
  “你现在要他搬走不就变成我在做坏人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石莱娣是多么尖酸刻簿,你喔!老是要我扮黑脸得罪人。”她气呼呼地一屁股往床缘一坐,两眼怒目相向着跟只丧家犬般的蠢老公。
  搬也不是,不搬也不是,冷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善后了,他惟有将乞求的眼神望向珍珠,希望她就是救他脱离苦海的活菩萨。
  “我说莱娣啊!你就给奶奶我一个面子,夫妻之间还是得以和为贵,给小孩子看到会有坏印象的。”珍珠劝道,身为当人家奶奶的,自然是不愿怀中的小曾孙看到夫妻失和的场面。
  “以为和贵、以和为贵……”冷嶙笑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贵?你给我跪好才是真的。”莱娣语重心长地对着珍珠道:“奶奶,你不懂,他也老大不小了,还贵为英国皇室的一份子,你看他做事的态度老胆前不顾后。教我怎么原谅他?”她死都不肯妥协,宝嘉视她为亲姊妹一样信任,可她被自己的老公出卖,怎会不气,
  “那你的意思是不肯卖我这张老脸喽?”珍珠觉得自己的时代已过,不禁叹了口气,几度哽咽起来。
  “祖奶奶,不哭不哭。”囝囝拿出小手帕替珍珠拭泪。
  珍珠想着其他的几个姊妹,不禁更是悲从中来,“你玛瑙奶奶人在椰果岛忙着她的饭店,有贝嘉夫妻俩会孝顺,翡翠奶奶则嫁给你象爷爷,现在人在瑞士好命了,三不五时岚儿和骆苹也会去探望他们,至于你琥珀奶奶虽然回到安徽合肥去,但岩儿与晶晶常常带她去游山玩水,就剩我这糟老太婆,巴黏着你们惹人厌,我看我还是走好了,免得死了还得拖累你们……”
  这些话说得比四月的梅子还酸,听在莱娣的耳里宛如千条虫在她身上四处乱窜,爬得她浑身跟长了痱子一样难受。
  “亲爱的老婆大人,平常我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冷嶙也打铁趁热,恳求太座发发菩提心。
  “你有什么苦劳,少在那边乱邀功。”莱娣两眼凝视他,心已逐渐动摇。
  “我没苦劳,至少我很勤劳,从今以后,囝囝的奶我来喂,囝囝的尿布我来洗,这总行了吧?”冷嶙就跟周幽王一样,只求褒姒能够赏赐一笑。
  看在珍珠的份上,莱娣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她丢了一记白眼给冷嶙道:“起来啦!下次再这样,我让你尝尝失去老婆、儿子的下场。”她举起棒球棒,要他当成铭磐谨记在心。
  莱娣训完冷嶙后,回首望着心情跌落谷底的珍珠,因一时的恼火,连带地迁怒到不相干的老长辈身上,她也颇为良心不安。
  “奶奶,刚刚是我太暴躁,你就别气了,只是你也知道宝嘉对男人已经死心,要是让她一回去看见以恭,恐怕她会怪罪于我怎么藏个野男人在她家里头。再说。刚刚你也听到冷嶙说的,以恭他也是被女人骗得奇惨无比才会远走他乡来此东山再起,我只担心他们俩要是撞在一块,搞不好话一不投机,会闹出人命也很难说。”
  “你想得多,考虑周到是理所当然,可是嶙儿也是一番好意,对朋友重情义,有感情嘛!你们俩结婚这么多年,他不也乖乖守在你和囝囝身边,把你们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时男人在外头就爱吹吹牛皮,这也无伤大雅,就做个面子给他,毕竟是自己选的丈夫,给他难堪你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去。”珍珠将囝囝放在地上,撑挺微驼的背脊,人老嘛!连起个身都还得找东西扶着。
  冷嶙一见忙上前去搀着。
  就懂得找靠山!莱娣斜睨他一词白眼,并搀扶住珍珠的另一边臂膀,“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总不能撵以恭走人,他们那些拿笔的特别会胡思乱想,我要瞎编个故事马上就露马脚了。”
  “说得也是,嶙儿,你说呢?”珍珠听了点点头觉得言之有理。
  只见他撇头逗弄着囝囝,直到菜娣打了他一下后头,才恍过神来,“说……说什么?”
  “说要怎么让以恭离开宝嘉的房子,并且让咱们有个漂亮的台阶下,猪猡!”
  “这样啊……”他看了囝囝一眼,突然像中了六合彩头奖号码般地跳起来,“叫他来教囝囝写字,这样暂时就能让他离开宝嘉的房子,咱们还可以省了家庭教师这笔开销。”
  “教囝囝写字?”一老一少两女人异口同声地说出,并将头直俯瞰囝囝而去。
  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法子,以恭的文字洗炼够,国学底子的常识也丰富,就像小时候的皇帝不也有启蒙国师从小授课,将来才会有治国安邦的才干,况且若是用这名义把他骗到这夏教的一另所别馆,不也能顺利给宝嘉好交差,又不得罪他了吗,还能让囝囝受教,这可真是一举三得。
  “想不到你这头草包也会想出这种高超的鬼点子。”莱娣刮目相看起冷嶙,她这老公基本上不是那种宰相的脑袋,但当个出馊主意的军师还算是绰绰有余,这个办法,她觉得有可行性。
  “我就说咱们家嶙儿还是很厉害的。”连珍珠垂吊吊的皱皮也笑漾开了。
  “那还用说,皇家血统的,这么优良的品种要去哪里找喔!”冷嶙得意洋洋地说,他伤疤结痂就忘了痛,早忘了刚刚是怎么被老婆修理过来的。
  “你今天是想上床睡还是继续陪着金鱼缸睡?”莱娣适时泼他一桶冷水。
  “我?当然是陪亲爱的老婆大人睡了。”冷嶙两眼温柔得跟膝上猫一样乖,模样乖得比牧场上的乳牛还温驯。
  “呵呵呵……”一旁的囝囝笑得阖不拢嘴。
  “兔崽子,去你妈的!”冷嶙竟将火气发在儿子身上。
  “我是他妈,你要我去哪?”莱娣将囝囝抱起,跟这种还长不大的老爸在一块,别想有出息。
  “当然是我去帮你放洗澡水,替你捏捏腿、捶捶背喽!”碰到菜娣,冷嶙只有乖乖当奴才的份。
  “那还不快去!”对付这种老公,莱娣自是有她的法宝。
  “喔……”冷嶙看着吐舌头兼朝他扮鬼脸的儿子,真想抓起来修理一顿,无奈莱娣护在手上,他也只有自认倒霉,唉!身为堂堂一位伯爵,竟然是一家之么。不过看到床头柜上一家和乐的出游照片,他也就宽慰许多,仔细想想,他觉得自己还比以恭幸福多呢!
   
         ☆        ☆        ☆
   
  睽违旧居两年的宝嘉,带着沧桑风霜的心回来了。
  两年前,她和汤尚南的那段恩恩怨怨,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也终告落幕,这出闹剧搞得满城风雨,不但让汤家的声誉受损,更成为上流社会人士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在那段官司诉讼期间,她尝到人世间冷暖自知的现实体验,除了好友莱娣会私底下慰问几句外,其他的人避之惟恐不及。
  因此,官司虽还她一个公道,但伤害已成丑陋的烙印追随她一辈子,她不敢回椰果岛的家,甚至于连妹妹贝嘉的婚礼也不敢回去参加,只怕她的出现会成为赛家的老鼠屎,这点,她有自知之明。
  消失的两年,她独自住在波兰西南方的一处小乡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在那里,不比大城市巴黎、伦敦,容易遇到熟人,更不会有神通广大的记者会来到那偏僻的穷乡僻壤找她,那是她疗伤之所,也是她洗尽铅华的停靠站。
  两年的时光,她以卖掉手边的钻石维生,虽然这闪亮的小玩意害她成为千夫所指的拜金女,但不可否认的,却是让她能衣食无虞过两年恬静时光的好帮手。有时她面对一轮橘艳的夕阳,还会呐呐地对着钻石说道:“还好你不会背叛我。”
  经过两年时光的潜心养息,她是该回到现实生活中了,一方面是对莱娣的一个交代,另一方面,她告诉自己,在什么地方跌倒,就要在什么地方站起来。
  如今,她回到曾经让她流光三天三夜眼泪的地方,伫立在那座花园洋房面前,她思忖良多,不管怎样,她告诉自己,笼罩的阴霾终将离她而去。
  喀嗦一声,金属门也太好开启了吧!随之而来的轴板声如千年古棺掀开的那一刹那,发出嘎吱的刺耳声,那扇厚重的门推开后,她只觉心脏跳得加速了。
  客厅的空气中,隐约传来消毒水混合洗洁剂的味道,嗅觉告诉她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所为,因为清洁的功夫不够彻底,才会残存这么多化学的药剂气味。
  接着沙发也不对劲了,倾斜的单人沙发外弯了四十五度,显然是有人挪屁股后又忘了将沙发归回原位,连地上都可以隐约看出有未干的湿脚印,那种宽长的脚渍绝非是一般女性所有,因此,她可以断定,要是有人在这屋内,十之八九准是个男人。
  凭着她曾参加女子防身术的训练,这点警觉心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她看到餐桌边还放着一台开启中的手提电脑时,她发誓,这屋里绝对还有其他的人。
  宝嘉脚步放慢下来,一双乌溜大眼呈广角镜不住扫瞄着左右可能窜出的动态物体,她深信莱娣不会私自将这屋子借用给别人住,她懂得莱娣的脾气,这点,也是她放心将屋子交给莱娣两年暂管的原因。
  电脑萤幕离她愈来愈近,她明白偷看人家电脑上的资料就如同偷翻他人的日记一样,是不道德的,但好奇心战胜道德心,至少若被当场逮到,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她赛宝嘉的地盘。
  意乱金迷……
  放大二十级大的字体,让宝嘉一眼就将主旨看透得一目了然,接下来的文字让她看了后,益发觉得在字里行间,明显地就是在诋毁女性的严重措词,更让她眼睛一亮的,竟是以下短短的几行文字——
  那些看到钻石就微笑的女人,其实是最虚伪矫作的,她们的感动只在短短戴上钻戒的几秒内,所有的拥抱和亲热,只是为了换取以后更多克拉的到来,愚痴的男人啊!请停止这些昂贵的浪漫,女人需要钻石的程度,就像是衣柜内的衣服,永远都会觉得少那重要的一件……
  看到这,宝嘉就觉得体内的地震仪开始晃动不休,这是什么牛鬼蛇神的言论,将女人的价值观和道德操守贬得一文不值,她笃定,而且是坚决地,打出此种妖言惑众文章的,铁定是沙文主义的变态男子。
  “啪”的一声,电脑盖被重重一压,宝嘉一掌深深按着那台帮凶机器,很想将它往墙上一掷,干脆给它来个寿终正寝。
  只是这个念头,在发出巨大的响声后,从她卧房内走出一名跛脚的男人后,行动才暂时戛然停歇。
  “你是谁?”才刚把伤口处理好的以恭,听到外头传来乒乓杂响声后,拐着步踱到房外来。
  他觉得眼前这女人诡异极了,一头跟埃及女王似的齐眉长发,远看就像是戴了顶拖把在头上,脸蛋小得跟巴掌大,却精致得像是工笔画一笔一笔描出来似的,一双眼闪着仲夏湖蓝的水色,鼻翼虽小,却也挺有形有色。
  “电脑上的文字是你写的?”宝嘉连他是什么阿狗阿猫都不问,先来个兴师问罪。
  这女人从土里钻出来的吗?没头没脑就跑来质问他的作品,他凭什么回答她?也没那义务来就她的问话进行答辩。
  “小姐,我有三个理由可以不回答你,第一气你擅闯民宅,扰人清宁;第二。你偷看私人物品,侵犯隐私;第三、你发出响声,害我受惊。光这三点就可以让我到警局去告到你有坐不完的牢。”以恭边走过来边系上皮带,踮高的左脚让他不得不用单脚跳跃而来。
  当以恭的剪影逐渐化为清晰的真实感时,宝嘉发觉他那张俊秀得无瑕无疵,修剪齐妥的鬓角让他在稚气中呈现一般阳刚之美,或许是如碳笔涂在下巴的微细胡碴未清,才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个一两岁。
  他身上的衬衫似乎是没设计钮扣般,让他中间刷出一条肉色的胸脯,皱巴巴的衬衫要贴不贴地在他精实的肌理上,平坦的腹部微微隆起六块平整的垒包,往上延伸,则是秀色可餐的下胸肌线。
  他的眼仿佛是有着催眠师的魔咒,让宝嘉一注视上他就跟棵树般被定住了,不听话的黑发呈芒草般地乱翘乱散,黑黑泡泡的两色眼袋,反而成为唯一在他身上勉强称得上的缺点。
  “喂!灵魂出窍了,说话呀!”以恭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啊晃,掌纹快要碰到她的鼻尖了。
  以恭的出声让宝嘉瞬间召回游离远出的灵魂,她是发什么花痴,还是太久没碰男人了,才会出现这样魂不守舍的糗状?
  或许吧!在波兰那种鸟不拉屎的乡间,会出现这样不修边幅,却又邋遢得吸引人的男人,可说是绝迹了。
  “谁准你进来我家的?”回复理性后,宝嘉调整自己的EQ,把自己捍卫得跟难以亲近的女律师一样。
  “你家?”以恭冷哼一声,随即自顾自地环视屋内一周,并掌心朝上,“拿证明来啊!”
  “我回来我自己的家还需要提出什么证明?笑话!”宝嘉对于这位鸠占鹊巢的陌生人,愈来愈不给予好脸色。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你说这是你的家?”以恭从头到脚给她打量一下,发觉这女人裹着黑色束装,全身包得跟蚕蛹一般,他以作家特有的观察力,绕到她背后瞧个详实。
  “谁允许你这么看我的,占了人家的房子还这么轻浮?”宝嘉被他瞧得浑身像被撕开般地难受,她拿了把椅子当楚河汉界,硬是将两人隔出个安全空间。
  以恭的头从她的腹腰处慢慢升到她脸庞,那双眼狭长有神韵,可又没丹凤眼那么拖曳出一条鸢尾般的线条,倒是那刷得亮黑的睫毛,可媲美初生出的小鸵鸟般,弯翘且齐。
  “你看来还真是有点像有钱人家的小姐,不过,我可是有人证的,这房子是我用每个月一百美金的代价跟我朋友承租的,那你呢?你的人证在哪?至少要有个地契吧?”凡事要求理字,他绝对不会无理取闹。
  地契、人证,全都在莱娣那,除非她能马上找到莱娣,否则眼前这家伙是赖在此赖定了。
  “好,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她眼下四处找电话,不停在屋内寻寻觅觅,翻箱倒筐的,顿时房内似是刚受台风肆虐一般。
  “你在找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你不装电话的?我当然是要打电话找人帮我送地契来。”宝嘉翻了个白眼,白痴,这么简单的逻辑也不懂。
  “你以为我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就把电话给装好吗?”以恭受不了地想,也没看到这屋子一团乱,像是住很久的样子吗?
  看他回答得干净利落,可信度是不容置疑,在这幽静的迈阿密海边,除了风声和海涛声外,她多么希望也能听到接线生的声音。
  “拿个手机来借打一下吧!”宝嘉居住在穷乡僻壤惯了,这种跨世纪的文明产物还一时忘了添购。
  以恭掏了掏耳朵,仿佛像是听到始前人类讲话般让他困惑不已,堂堂一栋花园洋房的女主人,竟会连这种平民化的东西也没有。
  “小姐,你穿得这么时髦,连支手机都没有,实在让我很难相信你的真正身份。”他两手插在胸前,像挑选橱窗女郎般地打量她。
  “谁规定有钱人就非要有手机,你到底借不借?”宝嘉思量关,若是联络到菜娣,自己非要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借,当然借,你可不可挤个笑脸啊?谁是谁非都还没有个结果,别老摆着晚娘脸,这样很难跟你沟通。”以恭暗忖,他先是伤了脚,后又碰到这莫名其妙的女人,看来他去年的坏运似乎还一直延续到今年来。
  “我就是喜欢摆晚脸、你要不爽看没人逼你。”她从以恭手中接过手机,对于男人她早就一视同仁,管他是天皇老子。
  他是招谁惹谁,平白无故弄得一刻也不安宁,看来今晚的稿子又没个着落了,以恭沮丧地想。
  宝嘉开了手机后,脑袋却一片空白,惨了,忘记菜娣的私人手机号码,该死,原本以为她记就忘了抄在记事本上,现在突然间要从遥远的天边将号码拼凑成组。可真是一场密码大作战。
  “喂!我手机有那么漂亮吗?看到出神了。”以恭向来是急惊风,看到她这慢郎中不免张口催了两声。
  “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讨人厌的嘴,吵死人了。”她骂道,就已经想不起电话号码了,还在那边吵。
  “怎么,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那位证人的电话突然想不起来了,没关系,我早料到你会演了这样的戏码,你只要乖乖地跟我到警察局,我会在警方面前替你说好话的,就像是……你喝醉跑错到我家了。”他对于美国人那套出神入化的骗术,早就司空见惯。
  “我没骗你,我是真的忘记了。”宝嘉紧紧握着手机,她今天是中了什么邪,竟连莱娣的电话都给忘了。
  “宾果,我还真的猜对了。”
  以恭竟用一种嘻皮笑脸的小丑表情回应她,气得宝嘉原本不甚愉悦的脸更青绿了。
  “你那什么口气,我是说真的,要不然,你也提出证明说这屋子是你租来的,如果提不出,就少在那边耀武扬威。”宝嘉也提出驳斥,看他能如何给她心服口服的答案。
  “我?这有什么问题。”以恭拿回他的手机,也想拨个电话约冷嶙,可是手机一到手中,食指却在按键上停住,整个人跟具蜡像一样不动了。
  “怎么,你该不会也告诉我说,你也忘了电话号码吧?”宝嘉总算吐了一口怨气,看他皱起眉峰停格不动,不免在心里暗笑两声。
  以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颓丧感关掉手机,是的,他是该被眼前这咬着手指失节,斜眼睨视他的女人看笑话,跟冷嶙光顾聊些不着边际的屁话,一时之间也忘了把相互联络的方式交代清楚。
  “咱们可真是天生一对,我刚好也忘了我朋友的电话,不如这样吧!我看天色也晚了,我就留你住一宿,不跟你收钱,”以恭大而化之地笑开了,他轻拖着脚步,耸肩盯视着宝嘉。
  “笑话,这是我的家,我要住多久还要靠你施舍?还有,我要告诉你,我跟你天生就不是一对,少在那边乱攀搭关系。”今晚有些困顿,她不想再与他聊些瞎扯谈的对白。
  他真是踢到铁板,想寻求个妥协也被排拒到千里远,看来,这女人上辈子稳是黑寡妇投的胎,见到公的就一口想吃掉。
  话不投机半句多,面对这全身长满尖刺的女人,以恭也不想再跟多说些什么,既然自己也一时片刻找不到冷嶙,只有寄望朋友冷嶙能与他自动感应,前来替他公布真相。
  “那你自便,我去睡了。”他抱起他的手提电脑。这是他吃饭的家伙,可不希望被那女人当成报复的工具。
  当以恭正要往房间内走去时,宝嘉抢先一步挡在门外,一手还横放在整个门面上,脸色紧绷地说道:“我要睡这间。”
  “你睡这间?有没有搞错啊,没听到先来后到这句话吗?外头客厅我还摆着一条毯子,不信我带你去看。就在这里还有一块坐垫可以当枕头……”他边说边往客厅走去,却不见宝嘉跟随在后,“咦?人呢?”
  当他觉得苗头不对时,后头传来一记“砰”的关门声,只见那道修长的黑色身影快速地闪进房间内,快到让他只感觉到一股凉凤,一个回头,门板如排山倒海般地朝他鼻头赐予热情一吻。
  “我的妈呀!鼻骨稳断了……”以恭两手成擤鼻状护住鼻头,那道猛烈的撞击力拍得他眼冒金星,疼得他蹲在地上喊爹叫娘。
  白天脚被刺伤,晚上鼻子又被撞伤,看来冷嶙介绍的这栋屋子,八成是跟他犯冲的鬼屋。
  他站起身来准备要敲门求出个公道时,手却在门板上停下来,算了,一介女流之不足他跟个泼妇骂街一样气坏元神,以恭抱起他的家当,不情不顾地窝进沙发里、瞪着天花板直发呆。
  明天,明天他怎样也要冲到冷嶙家,非要叫冷嶙把那女人赶出去,而且是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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