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没想过结婚会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商芷欣疲惫地靠坐在新房的长沙发椅上;而她的伴娘--楚意涵,则臭着一张粉脸,从更衣室取出一袭红色的复古式旗袍,踱到沙发前。
  “喔!还要换啊!不行,我累坏了。”酸痛的双腿和几乎笑僵的脸庞,促使商芷欣忍不住大声抗议。酒席开几百桌,她单仅是象征性地走一圈,就大感吃不消;更夸张的是--林家竟有跪长辈的风俗。妈呀!尽管有厚蒲团垫底,她的膝盖仍是跪得黑青瘀血兼无力地直发抖。若非林进安和楚意涵一左一右拉着她,恐怕当场她就跪得直不起身。好不容易才回到新房,她绝不这么快就出去承受那非人的折磨,绝不!
  “喂!这句话该我说才对,你抱怨个什么劲?别忘了你可是新娘,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做,一切有人帮你打点;而你不过是走些路,了不起就跪那二十几个老头。我呢?非但要陪你走路,还得拿那个重得要命的垫子,还要帮你换穿衣服。这些也就算了,我居然还要忍受那家伙对我的性骚扰,这算什么?”楚意涵不说不气,愈说就愈火大,到最后气得连手中的旗袍都忘形地充作泄恨的工具,而被狠狠地拉扯。
  “啊!我的旗袍……”商芷欣要抢已来不及。可怜的旗袍已成一团,难以见人……而她……天可怜见,她可不敢有任何怨言,除非她不想活了。反正她的新礼服还多着,不差这一套。
  “姨?呀!我这是……该死!我再去拿一套。”商芷欣的惊呼霎时令楚意涵清醒过来,待发现手中的旗袍因她的泄愤已惨不忍睹地皱成变形,她慌忙回更衣室拿出另一套粉红色的复古旗袍。
  “怎么又是旗袍?我想穿--”一看见楚意涵手中的旗袍,商芷欣忍不住又有话要说。除了最早婚礼时所穿的白纱礼服,席间她所换穿的礼服全都是旗袍、旗袍、旗袍!地想要穿西式礼服呀!
  “这是你亲爱的老公吩咐的,你有什么话请自己跟他说,OK?好了,别浪费时间,赶紧穿上这套去送客人吧!”楚意涵没好气地截断商芷欣的微辞。
  一整天下来,她的疲倦亦不亚于商芷欣,但看见好友如愿嫁给心爱的人,她的疲倦便算值得欣慰;可她的心情却处于极度恶劣之中,因为她万万没想到,林进安的伴郎居然会是宋书航!
  打从两个星期前认识他后,岂料竟是她恶梦的开始……每天一早,鲜花、卡片、巧克力就接二连三地送到她的办公室。当时,不可否认地,身为女性虚荣的那一面,令她感受到空前绝后的喜悦;但下班时见到他,原本想看在鲜花的面子上,原谅他先前的无礼、傲慢与自大,结果他第一句话就粉碎了她的原谅。哼!她楚意涵岂是数十朵鲜花就能被人泡上的女人?这杀千刀的臭男人,也未免太自以为是又自鸣得意,她呸!
  “感谢老天,终于要送客人了。”商芷欣闻言,欣慰地强打起精神,并非常合作地让楚意涵为她换穿衣物。事实上,她原本想叫服装师来协助她,但不知怎地,她又作罢;此刻,看见略有倦容的楚意涵,她顿觉罪恶深重。唉!她真是太不懂事了。楚意涵对她真是好得没话说,而地则一直默默承受楚意涵的好,而未曾相等待之,莫怪林进安说她拥有一个好朋友;对楚意涵的好,她却从未报答过。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为楚意涵做点事以回馈她的好,可她该如何做呢?印象所及,楚意涵似乎从未有求助于人的时候,反倒是她……想来真是汗颜哪!
  “是该感谢老天,我终于可以摆脱他了。”楚意涵亦有同感地赞道。若非碍于伴娘的身分,宋书航如何能三不五时光明正大地顶着伴郎的头衔,趁机对她上下其手--揩油。当然,她没让他吃到一块“嫩豆腐”,不过一边忙着分内之事,一边还要提防小手兼压抑火气,她的忍耐已濒临失控的边缘。哼!臭男人!银弹攻势没效,就使出这等下九流的作法,枉费那一张还算俊逸的脸皮。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他?意涵,你说的‘他’是谁?”瞧楚意涵一副脱离苦海的模样,商芷欣这才觉得事有蹊跷,同时也深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自责。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同了,她决定要尽其可能地来注意楚意涵周遭的人事物;毕竟林进安父子,是她得先全心全意投注心力的目标。为了得到林进安的心,她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做,总而言之,她会更加借地去关心那些关心她的人。
  “还不就是那个宋书航嘛!一副贼眉鼠眼……哼!让人看了浑身都不舒服起来。”楚意涵边整理着商芷欣略紊乱的仪容,边冒火地批评。没办法,实在是积怨太久,令她只要一提到他,就恨不得将之挫骨扬灰,以消心头之怒。所以,这人身攻击,只能算是小case。
  “宋书航?你是说那个伴郎?”商芷欣相当怀疑地问道,以确定自己并没有弄错对象。
  “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不要脸?哼!大色狼!不,应该是大猪哥才对!”楚意涵咬牙切齿地骂道。
  “不会吧?他哪有贼眉鼠眼?他满英俊的,你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商芷欣压根不相信地反驳。虽说婚礼的整个过程,她的目光均集中在林进安身上,但帅哥伴郎她仍是有分一点目光投射在他身上。贼眉鼠眼?宋书航岂是那副德性?所以应该是楚意涵认错人了吧!
  “他化成灰我都认得!芷欣,你别被他伪善的脸孔给骗了!我告诉你,我看透他了。哼!他骨子里那点心思逃得过我的法眼吗?门都没有!想泡我?下辈子再来吧!”楚意涵满脸不屑兼忿忿不平地发表声明。
  “什么!?原来他想追你呀?意涵,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商芷欣惊讶又略带埋怨地望着楚意涵。这么重要的讯息,她竟毫不知情,这象话吗?毕竟她的恋幕一发现,她就毫无保留地告诉楚意涵,而她……
  “我早跟你说什么?我又不喜欢他。你知道吗?这家伙是个疯子、无赖、卒仔,我楚意涵会喜欢他?哈!除非天塌下来。”楚意涵嗤之以鼻地再度声明。她恨不得离他愈远愈好,可偏偏他却像橡皮糖,黏得她死紧。哼!真是阴魂不散。
  “他是疯子、无赖、卒仔?怎么会?他可是林盛船运总公司的业务经理,地位仅次于总裁,而且他的谈吐、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市井无赖?意涵,你会不会是误会了?”商芷欣微蹙眉地替宋书航辩解。
  虽然她到今天才认识他,但直觉告诉她,他绝非楚意涵口中的下三滥之辈,毕竟他是林进安的好友兼部属。俗话说的好:“兴味相同才会成为好朋友”,所以她深信,他的晶性操守绝不逊于林进安,一定也是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好男人。嗯!她干脆帮他们牵线。不过,她得先探清宋书航的真正为人,否则岂非害了楚意涵?当然,楚意涵的态度无疑也是一大挑战。
  “误会?我会误会他?芷欣,你该不会是被那痞子给洗脑了?还是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说!不然你为什么一直帮他说话?”楚意涵不屑地反问着一脸古怪神情的商芷欣。霎时,心中警铃轰然大作。奇怪?打从她提到宋书航,商芷欣就极力维护并帮他说好话,莫非……
  “冤枉哪!我今天才认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跟他说,他要怎么替我洗脑或给我什么好处?我只是就事论事,针对他给我的感觉,说出我的看法而已。”商芷欣大声疾呼。哪按呢?她还没帮忙,就已先引起楚意涵极大的反弹,还真是羊肉没吃着,倒惹了一身腥!由此可见,楚意涵对宋书航有多深恶痛绝;而据她对楚意涵的了解,那个宋书航一定是做了什么事,否则楚意涵应不至于会对他如此super感冒。她必须去找他问个明白,好对症下药,否则这红线能牵得起来吗?
  “是这样吗?”楚意涵仍然相当怀疑。这两个星期以来,她已受够他的死缠烂打。话说回来,幼儿园放学的时间,他应该还在上班,为何他能天天准时无误、风雨无阻地来乐儿幼儿园纠缠她?
  “我可以对天发誓!”商芷欣颇沮丧地声明。朋友做成这样还真悲哀,不过她倒更确定了一件事--楚意涵在乎宋书航的程度相当深。倘若宋书航真如焚意涵所言是个痞子,根据她以往的态度,她大都懒得去理会,结果这回她却是火冒三丈加暴跳如雷。这意谓着什么?楚意涵该不会是口是心非吧?
  “唉!算了,别提那个痞子,我们还是快出去吧!”楚意涵无奈地叹口气。话题净绕着宋书航打转,使她的心情更加恶劣;但今天是商芷欣大喜的日子,况且又已接近尾声,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了身分。反正要找他算帐多得是时间,无须急于一时。
  “可是……”商芷欣不太想这么快就结束这个话题,毕竟楚意涵说得愈多,她就愈能分析她的内心深处。
  “叩叩”一阵急速的敲门声,房内两人尚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房门外已响起林非凡童稚的嗓音。
  “妈咪、楚老师,你们快开门哪!爸爸喝醉了!妈咪……”
  “什么!?淮安喝醉了?”商芷欣顿时心急如焚地冲到大门,并火速打开房门;速度之快,令楚意涵不禁为之咋舌。这就是刚刚还累瘫在沙发上的商芷欣吗?更别提她身上还穿著让女子行动优雅,却不甚自由的旗袍,而这恐怕就是爱情伟大的力量吧!
  “嫂子,真不好意思,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了。”宋书航和林家的管家金伯,一左一右搀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林进安,将之放置在新房中央那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后,宋书航不禁愧疚地说。新婚之夜,新郎就喝挂了,他这个伴郎可谓是“挡酒不力”。但天可明鉴,他已经很努力地代喝,可一口难敌众口,挡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说真格的,他也快挂了!若非林进安抢先一步,恐怕当时就是他被别人给抬出去。
  “请别这么说,你好象也喝了不少,真是难为你了!”商芷欣忙回道。瞧宋书航满脸通红又酒气冲天,还没挂掉委实功力深厚;反观躺在大床上的林进安,一张俊脸和关公相比拟,就连林非凡也小脸醺红……咦?林非凡的脸居然也红通通,难道他也喝了酒不成?
  “你是该不好意思,没本事挡酒还敢当伴郎。啧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新郎比伴郎先喝醉。”楚意涵冷笑地趁机挖苦一番。反正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外人,所以不怕伴郎和伴娘吵嘴的消息会泄漏出去。
  “意涵……”商芷欣大惊失色地低呼一声,却已无力阻止楚意涵的开火。唉!从未想过,她的新房居然会成为好友的战场!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金伯、非凡,我们先离开新房,进安需要安静地休息。”宋书航不以为忤地说。楚意涵的发火早在他意料之中,不过对于她能忍耐到此刻才喷火,内心实是相当佩服。当然,这更证明他的眼光没错,她果然是个识大体的女孩;虽然个性易怒、暴躁,却也善良、聪明。嗯,他真是愈来愈“呷意她”啦!
  “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进安需要安静地休息谁不知道?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地骂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楚意涵闻言,顿时脸色一沉地批评。安静?这家伙分明是在暗讽她非常聒噪。她刚刚的说话声确实是稍微大声了一点,但还不至于会吵到醉成一团烂泥的林进安吧?所以,他这话分明是冲着她来,存心要让她难看。哼!俗话说的好:“输人不输阵,输阵难看面”。她跟他卯上了!反正都已撕破脸,她豁出去啦!此刻她一定要讨回这两个星期来所积压的怒火。
  “楚老师,你别生气啦!航叔叔他……”林非凡焦急地欲冲到楚意涵身边,帮宋书航说情;孰料,金伯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新房大门外走去。“金伯伯!金伯伯……”林非凡不解又无法挣开地叫着。
  “你又误会我了。不过,你若有什么不满,还是先等我把客人送走再说吧!嫂子,进安就麻烦你照顾了。”望着被金伯带走的林非凡,宋书航苦笑着一耸肩,然后转身也走出新房。这两星期来的追求,他碰的钉子是一天比一天长,不过他可从未萌生退意。当然,沮丧、气馁是免不了,但却更坚定他的心意,毕竟他从未对一个女孩有像她如此强烈的渴望;而林进安的再度结婚,亦提醒了他已不再年轻。瞧,好友的儿子都已六岁,他呢?光棍一个。所以无论楚意涵有多难搞定,他都绝不放手。
  “喂!你给我站住!喂……可恶!”看着宋书航朝大门走去,楚意涵仍旧冒火的心岂肯任他从容离去?但见他置若罔闻,她不禁诅咒一声,就拔腿追上前去;而在冲出大门时,不忘体贴地关上房门。
  因着前车之鉴,商芷欣不敢发表意见,只是无奈地望着仍在气头上的楚意涵夺门而出。她不禁深深替宋书航担心起来……从刚刚的情景看来,这宋书航的人品实是不差,反倒是楚意涵……唉!话说回来,她还是先担心自己吧!长这么大,她可从未照顾过一个喝醉酒的人,她该如何照顾他?将困惑的视线移向大床上的林进安,商芷欣缓缓跟向大床。既然他醉瘫了,她就先替他宽衣吧!
  一决定目标,商芷欣立刻伸出双手,欲替林进安褪去西装,结果手一触及西装外套上的钮扣,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即毫无预警地将她拦腰抱起。但只“啊”的一声,她整个人已被林进安给压在身下。
  “你不是喝醉了吗?”惊魂未定的商芷欣,一迎上林进安那双毫无醉意、却带点不怀好意的眼眸,不禁纳闷地问道。他明明是被宋书航和金伯给扶进来的,现在竟生龙活虎地把她给压住,而且唇边那一抹笑容,邪恶又暧昧得令她不容错视它的含意,他难道想……
  “喝醉?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怎能喝醉?”林进安轻笑着反问。瞧她倏然嫣红的脸庞,想必她已明白他的目的。天可怜见,为了筹备这婚礼、喜宴与蜜月假期,将近二十天的日子里,他天天是忙到三更半夜。而以往的红粉知己一听到他结婚的消息,大抵都识趣地和他Say gOOd bye;不过万万没想到,她们竟联手在婚礼上来灌他酒,所以他才不得不装醉,否则……下场还用说吗?
  “但是--”
  “我若不装醉,今夜怎么伺候你?”林进安邪邪地截断商芷欣的话。温香软玉在怀,再加上酒精的催化作用,他那话儿早已蠢蠢欲动,只待时机一到,就要揭竿而起。
  “你……啊!不行,人家还没卸妆。”林进安大胆的“性”暗示,使得商芷欣的脸掀起一阵火辣辣的滚烫。尽管已非处女,但有关男女之间的事,她仍然是非常保守。尤其是他的脸愈俯愈低,就要两眼相贴……商芷欣顿觉心慌意乱地侧过脸,并忙不迭地寻个理由以拖延一丁点时间,好作心理准备。
  “卸妆……OK,我们一起来卸‘装’吧!”林进安略抬起头,注视着正松了一口气,并准备逃离他身下的商芷欣,开始动手脱掉她的旗袍。
  “呀!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要让我去卸妆吗?为什么脱我的衣服?”商芷欣惊诧地瞪着林进安。只见他熟练又俐落地脱掉她身上的旗袍,不到十秒钟的工夫,就连她最贴身的内衣亦毫发无伤地被扔至大床下的长毛地毯上;动作之快,简直令她叹为观止!
  “你不是要卸‘装’吗?我已经帮你卸得一乾二净,喏,换你了。”他佯装不解地揪着她,可在瞟贝那雪白的赤裸娇躯后,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而下腹亦亢奋地欲闹起革命。
  “不是,我……”敢情他的“卸装”和她的“卸妆”完全是两码子事?商芷欣哭笑不得地准备说。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别再说了。”林进安猴急地迅速脱光身上的衣物,且不容分说地低头吞没那有话要说的红唇,一解积压多日的欲流。没办法,谁叫他是正值壮年的男人,更何况今夜还是他的大喜之日,所以如何增产报国才是当务之急,有什么话就等明天再说吧!
         ※        ※         ※
  刺眼的阳光斜照射进新房,衬得室内一片光明。感受到些微热意,林进安缓缓睁开惺松的眼眸,伸臂往商芷欣抱去,孰料竟抱了一个空!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并弹坐起身地四处张望;可视线所到之处,均明显地暗示新房内唯有他一人独处。冷清的氛围令他下意识地翻身下床,往浴室与更衣室步去,待发现商芷欣并未在此之中,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霍然涌上心头。当他发现自己居然因商芷欣不在房中而情绪低落,霎时全身一怔,纳闷地踱到浴室里并迅速地梳洗,而思绪仍绕着商芷欣打转……
  昨夜,说实在的,若非连日来的睡眠不足再加上酒精的后作力,他不至于在云雨一番后就因体力不支而昏睡过去。新婚第一天就睡得像只死猪,连自己的妻子去了何处也“莫宰羊”。啧!这象话吗?
  懊恼地穿上居家服,林进安大步走出更衣室,往房门踱去。这商芷欣究竟去了哪里?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的胆子倒挺大的!话说回来,林家的新夫人独自离开新房,为何金伯没来通知他?奇怪……林进安纳闷地打开房门,一走出房门,远远就看见金伯正缓缓拾阶而上,朝他走来。
  “主人,您起来了。”金伯一望见站在三楼走道旁的林进安,即恭敬地叫道。楼中楼式的房屋设计,使得两人均毫无阻碍地看见对方。
  “都日上三竿了,我能不起来吗?”林进安沉着声,拾阶而下。环目四顾,整栋林宅竟安静得吓人!这番景象令他不禁费解地皱起眉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负责打扫的佣人是一个也不见;在他的新婚第一天,如此清冷的气氛简直像在触他楣头似的,林进安凌厉的目光霍然望向金伯。他在搞什么?
  “主人,佣人今天全部放假一天。”金伯缓缓说明。林进安可是他从小看到大,所以他那骇人的眸光对他根本起不了啥作用。
  “放假?谁准他们全部放假的?”林进安一呆!他这个当家主人压根没有下命令,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放观林家,也唯有金伯有这个权力;但金伯会事先告知他,而不是任他发现一点端倪才来报告……难道是商芷欣?但,可能吗?
  “是夫人。”金伯仍是不急不缓地回答。
  “芷欣!”林进安已无太大的惊讶,可令他不解的是金伯平静的态度。在林家做了近四十多年的管家,金伯一向是尽忠职守;举凡他交代的话,金伯绝无一丝违背,且会尽善尽美地去完成。如今,商芷欣未经他许可就放了全部佣人一天假,这倒不令他生气,因为不知者无罪,但金伯岂会不知?而金伯非但没有阻止她,连通知他一声也无,这意谓着什么?
  “好吧!那佣人全都放假了,今天谁来煮饭呢?”假放都放了,他已无力挽回,但民生问题总得先解决。此刻,他的五脏庙正因昨夜的运动而群起革命,毕竟喜宴中他几乎是以酒品果腹呀!可据他所知,金伯十项全能,就是不会煮饭。唉!没想到睡迟的代价竟是饿肚子。
  “夫人已经煮好午膳,正等您起床一道享用。”金伯缓缓道。事实上,林进安会睡得如此沉实出他意料之外,而对于商芷欣自作主张地放佣人一天假的事,则令他大为赞赏这个新夫人的仁慈。昨夜那数百桌的喜宴,虽有外烩公司的人员帮忙,但林宅佣人仍是个个忙得人仰马翻,更别提婚礼前的准备工作。唉!实在太累了!尤其是昨夜整理善后搞到近大半夜,今天还得起个大早干活。佣人们不是铁打的,但主人新婚期间又不宜放假,幸好商芷欣解决了他的痛苦。有这样一位体恤下人的夫人,相信是主人的福气,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去通知林进安?
  “芷欣?她会煮饭?”林进安大吃一惊地问道。一个富家女居然会洗手做羹汤!话说回来,她都能去乐儿幼儿园当老师,这煮饭似乎也不足为奇;虽然这年头会煮饭的年轻小姐原就是一项惊奇。
  “是的,夫人的手艺,足可媲美五星级大饭店的师傅哦!”金伯赞美道。
  “看来,你对她是很满意喽?”林进安微微一笑。金伯的赞美代表着“肯定”,在佣人全部放假而金伯未通知他时,他就该明了。唉!没想到才半天的光景,他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的心,已被商芷欣给掳获。嗯!看来他睡迟的代价实是不小,不过倒是美事一桩。
  “到目前为止,夫人的表现是可圈可点,让我无法不对她满意。”金伯领首着据实以告。单是商芷欣能起个大早这点,就相当令他佩服;之后露的一手好厨艺,更是令他大为折服。一个富家千金能做到这个地步,她的努力值得肯定,因为这些事根本无须劳她之手,林家有的是佣人。而提到佣人.新婚第一天就让他们因这些日子来的辛苦而全体放假,这足以显示她的体贴、细心与善良。像这样一个好夫人,他能不满意吗?事实上,他非常替林进安高兴,他娶了一个好夫人、好太太,甚至是一个好母亲。
  “那目前……怎么?你还在观察她?”林进安错愕地问道。当他走到一楼,一股食物的芳香渐渐飘进他的鼻中,立刻引起五脏庙一阵“咕噜、咕噜”的呼应之声。天啊!闻到食物的香味,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饿。当下,林进安的双脚很自动地加速往餐厅走去。
  “不,主人,已经没有必要再观察夫人,她的确是个优秀的女孩,莫怪主人为她如此着迷。主人,您真是好眼光!”金伯缓缓点头赞道。原先他还对林进安这场闪电结婚而深感不安,如今事实证明他的不安是多余的,毕竟前夫人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只可惜红颜薄命,令人惋惜呀!
  “等等,你说我为她着迷?金伯,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林进安猛然停住前进的身体,颇感兴味地问道。着迷?他都尚未爱上商芷欣,何来“着迷”一辞?
  “难道不是吗?”金伯狐疑地端详着林进安兴味盎然的脸。曾扬言今生不再婚娶的人,若非疯狂地深爱着对方,这闪电结婚因何而来?所以林进安不是为商芷欣着迷那是什么?答案明显得何来疑问。
  “当然不是。不过你要这么认为也无妨,反正她已经是我合法的妻子,以后或许我会为她着迷也说不定。”林进安耸一耸肩,不想再多作解释。“对了,非凡呢?”
  “凡少爷在餐厅。”金伯略一挑眉,但仍恭敬地回答。
  “他早上都做了些什么?”林进安迈开脚步问道。提到餐厅,他的肚子又饿得大声抗议,此刻他恨不得背上能生一对翅膀,好让他迅速抵达餐厅。唉!话说回来,当初林宅重新装潢,他为何会突发奇想地将餐厅挪到房屋前翼的最右边呢?
  “夫人陪他做功课,又玩了一会。”金伯简单地报告。
  “哦!他倒好。”林进安无奈地轻声低语。这桩婚姻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林非凡想要一个母亲,而这个母亲人选也如他所希望的一样。唉!世事实难预料,原以为今生他不可能再结婚,没想到……
  “什么?主人,麻烦您说大声一点,我没听清楚。”金伯困惑地发问。要做一个称职的管家,就得明白主人的需要,但见林进安嘴唇一张一合,他压根不解他在说啥。唉!毕竟人老了,耳朵也不行了,想当年……哈!这细小如蚊的声音哪逃得过他的法耳。
  “我肚子饿了。”林进安无奈地边说边走进餐厅,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只见商芷欣端着一锅汤至餐桌上,而林非凡在旁拿着数只饭碗亦放置在餐桌上,好一幅温馨感人的天伦画面!瞬间一股奇异又古怪的情绪,狠狠地紧揪住他的心。他顿觉呼吸一窒,眼眶亦有微热的感觉;而这微热的感觉,霎时令他大吃一惊。哪按呢?不过是一幅画面,他竟有潸然落泪的感动,这……
  “爸,你起床了啊!妈咪煮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我也有帮忙哦!”林非凡放好饭碗,抬头看见林进安和金伯站在餐厅入口处,不禁欣喜地招手叫道。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进厨房,且全程参与商芷欣整个做菜的过程。看着种类不同的蔬菜、肉类及海鲜分别烹煮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感觉真是棒透了!当然,口水也流了不少。
  “你有帮忙?啧啧!非凡,我有没有听错啊?”林进安忙镇定心神走向餐桌,而摆放在餐桌上的食物,当场令他眼睛为之一亮!姑且不论味道,单看这颜色与菜香味就够令人食指大动,而他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进安,你肚子饿了吧?金伯,这里没外人,请你也一道吃饭好吗?”端着盛好的饭,商芷欣边放置在餐桌上,边招呼着说。
  “夫人,我--”对于商芷欣的招呼,金伯可有话要说。
  “金伯,芷欣都这么说了,你就别见外;反正佣人全都放假,你可别耽误我吃饭哦!”林进安打断金伯的话,并赶紧在座位上坐好,享受着商芷欣的伺候。此刻,他竟有种温暖的感受……奇怪?平日他亦有佣人服侍,却怎么从未有过此刻的感受?
  “是呀!金伯伯,你就跟我们一起吃嘛!我快饿死了。”林非凡亦撒娇地加入游说阵容。
  “不,我……”主仆有别,金伯坚持原则地准备婉拒。
  “金伯,这是命令!”林进安正色道。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他何时才能吃饭?
  “是的,主人、夫人、凡少爷。”金伯二话不说地拉开椅子并回道。服从命令是他工作的基本原则,再说他们有三口,而自己只有一口,所以喽!他还能说什么?
  “吃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商芷欣微笑着催促道:“对了!进安,早上我是……”
  “吃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林进安将来起的一口饭无奈地放回碗中后才回答。唉!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想赶紧吃饭似乎都无法如愿。天可怜见,他真的真的Very Very饿啦!
  “但是我……”
  “芷欣,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况且你是林家的女主人,你有权力这么做。”林进安二度夹起的一口饭,又僵直地停顿在半空中。眼看小家伙和金伯正满足地大咬美食,他简直郁卒到了极点!
  “进安,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吗?”商芷欣仍相当担心。事实上,一宣布完放佣人一天假的事,她的心就一直处于忐忑不安。
  “怎么会?”林进安痛苦地望着迟迟无法入口的米饭,却又不得不强挤出一丝笑容。看来,不把这“放假”的问题给解决掉,他就别想顺遂地吃一顿饭。
  “进安,你真好,能嫁给你,我真的好幸福喔!进安,我一定会努力去做好林家的女主人,好让你爱……”商芷欣感动得无以名状,忘形地伸手手。当她赫然发觉两双偷瞄的眼眸和高高竖起的耳朵时,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红彩。My GOd!羞死人!她居然在老人家和小孩子的面前,做出限制级的举动。
  “芷欣,我期待你的表现,好好努力吧!现在赶快吃饭,嗯?”林进安爱怜地拍拍商芷欣的手。她那红通通的粉脸实在可爱,而那率真的言语更令他的心为之悸动。虽仍理不清心中的真实感受,但不可否认,他的心已非昨日。幸福?但愿他真的能如她所言地让她一直幸福下去……
  我会努力的,商芷欣坚定地在心中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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