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跟冯千石是什么关系?”钰纾的爷爷谢清峰打量来访的这位年轻人;在他的眉宇之间,他依稀可见冯家人的影子。
  “那是家父。”他恭敬地回话。
  冯朝刚一见到谢清峰,一股亲切感不禁油然而升;他早已白发苍苍,穿着一袭藏青色的长袍,配上垂到胸前的长须,颇具道骨侠风。
  “你排行老几?”
  “我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
  “你们有三个兄弟啊……”
  时间过得真快,千石的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谢清峰感叹不已。冯朝刚的出现勾起他尘封已久的回忆——当初自己的女儿要是能跟冯千石结婚,那眼前这个孩子就会是他的孙子了!唉!现在说这些都大迟了!
  “进来吧!”谢清峰招呼冯朝刚进屋,并没有询问他的来意,只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朝刚,我可以称呼您——爷爷吗?”冯朝刚问。
  “当然可以,我跟你爷爷情同手足,他还曾经救过我一命,这件事你可能没听说过。”谢清峰非常喜欢眼前这个谦恭有礼的孩子。
  “我听家父提过,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哦?”谢清峰微瞇的眼,在剎那间透出犀利的光芒,而展现的神情净是等冯朝刚提出进一步说明。
  这还是冯朝刚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在别人的注视下感到心怯;不过为了达到目的,他还是鼓起勇气说:“我听家父提过谢、冯两家曾订过亲,但后来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钰纾的姑姑。
  “因为我女儿悔婚,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谢清峰简单的替他把话说完。“唉!是我对不起你爷爷!”这件事搁在他心里面已有三十几年了,每次想起来,他就觉得惭愧。
  “如果有办法弥补,爷爷是否愿意一试?”他试探地问。
  “你的意思是——”
  “我想爷爷之所以觉得对不起我爷爷,是因为没有办法照当初的约定让两家结为亲家。其实现在也不迟……”
  “现在?我女儿一直下落不明,而千石也早已结婚,都生了你们三兄弟了,怎么还能……”
  “我指的不是我父亲他们那一代,我的意思是——我跟钰纾。”冯朝刚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羞涩的红晕。
  “你跟钰纾?”谢清峰没料到冯朝刚会扯出钰纾。“你们认识?”
  “嗯——差不多,可以说得上认识,我们见过一次——哦,不,应该说是两次面。事情是这样的……”
  冯朝刚简单地说明了两个礼拜前钰纾跟天姿夜闯冯家的事。
  “这个孩子实在太荒唐了!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还敢带天姿一起去……”谢清峰气得不禁大骂了起来。
  “这也是钰纾的一片孝心!她以为我家的‘玉麒麟’是偷自您家的,所以才潜进我家来,想把东西拿回去的,您别怪她。”他怕钰纾会因此而受到处罚,所以竭力替她辩护。
  这一切,谢清峰当然都看在眼里;这孩子仅见过钰纾两次面,怎么就对她有了这么深厚的感情?
  “你刚说,你跟钰纾——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请爷爷答应让她嫁给我,这样您也就不必再为婚约之事而感到愧对我爷爷了。”
  “这件事钰纾知道了吗?”谢清峰又问。
  “呃——我还没有机会告诉她,不过,只要爷爷您答应了,我就有信心能说服她。”
  好小子,原来是想利用他来套牢钰纾。
  谢清峰假装难以决定的说:“现在时代不同了,我这个做爷爷的实在没办法勉强自己的孙女嫁给你,所以,这件事恐怕……”
  冯朝刚着急地说:“我不是要您勉强她,只是要您先答应这件婚事;我有信心让她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你这么有信心?”
  “是的,爷爷,请您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一到,要是她还不愿意嫁给我,那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一笔勾消。”
  “好吧!就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期限一到,你可不能再藉我的名义逼她哦!”虽然谢清峰装出一副勉强答应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心里正快活得很!
  他这个孙女,个性生就像个男孩子,平时叫她打扮、打扮,真是有如登天之难。唉!再这样下去,他早担心她会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而天姿都快结婚了,比她还大四个月的钰纾,婚事却还在未定之天,嗯!也该替她的婚姻大事打算、打算了。不如就让冯朝刚试试,如果钰纾跟他真能成为一对,未尝不是件好事!
  “谢谢爷爷!今天晚上我再来拜访您跟——钰纾。”已经两个礼拜没看见她了,冯朝刚快等不及今夜的到来。
         ※        ※         ※
  钰纾一回家就立刻脱下公司的制服——背心跟短裙,换上她心爱的牛仔裤,躺在沙发上看杂志。
  忽然她听到一个硬物击在玻璃上的声音,条地,她从沙发上弹起,考虑着要不要惊动爷爷大驾,或者自己出去看看就行。
  爷爷正在打坐,这种小事何必打扰他呢?她一打定主意,就轻声地开了窗户,身轻如燕的飞掠出去。
  钰纾仔细地环顾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奇怪,刚才明明有东西打在玻璃窗上的——莫非,有人故弄玄虚?
  “是谁?快出来!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她朗声说,一边小心地注意四周的动静。
  突然,右边林子里闪过一个人影,她马上追了上去;追到林子里,却失去了踪影。她警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却撞上了一个厚实胸膛,她惊叫一声,还来不及逃走,就已经被身后的人紧紧攫住,动弹不得了。
  “是我!”背后传来的低沉嗓音让她浑身一颤——怎么会是他?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心跳加快,彷佛要喘不过气来了。
  冯朝刚贴近她的头后,吹着气说:“你别管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你不能再逃离我了,我们早已注定好是天生的一对。”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他绝不容许她再次逃离。
  “谁跟你是一对?你放开我,我要好好地教训你这个自大狂!”她拼命地挣扎。“放开我,我最讨厌你了。”
  “为什么你的心跳得这么快?”他毫不吃力地制住她的挣扎,自顾自地用他的脸颊去感觉她颈项间剧烈跳动的脉搏。
  钰纾对这种亲昵动作感到心慌意乱,最后,她才害羞地哀求说:“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紧张、不安的。”
  她的哀求令他心软;他不希望两人的关系是以骇怕、恐惧为开端,因此,他略拉开彼此的距离,安抚着说:“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急切地保证。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只是我不习惯被搂——就像现在这样,所以,请你放开我。”钰纾也不希望他以为她怕他,所以试着说明她的感觉。
  她的话带给他莫大的鼓舞;原来她对他并不是无动于衷,这份惊奇让冯朝刚决定放开钰纾,好好地跟她谈谈。
  钰纾一得到自由,马上跳到离他两公尺远的地方。“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你打算把我送去警察局吗?”
  “不是!”他笑她荒谬的猜测,而这笑容在无意间缓和了他粗扩的五官线条,令钰纾一时看呆了。
  “你怎么了?表情怎么那样怪异?”冯朝刚好笑地问愣在他面前的她。
  “哦,没什么!”她觉得双颊发烫,赶快引开他的注意力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来追求你的!”
  “什么?你——你别开玩笑了。”钰纾压根儿就不相信他所说的话。“我们两家是宿敌,怎么可以——追来追去呢?”
  “我们两家根本没有什么仇恨,相反的,你爷爷跟我爷爷还是好朋友呢!”
  “你认识我爷爷?”
  冯朝刚点点头,钰纾接着又间:“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他停了一下又说:“你爷爷已经决定把你许配给我了!”
  “他要把我嫁给你?哼!你别想骗我了,我爷爷他怎么可能会让我嫁给专偷我们的传家宝的坏蛋的儿子?”
  “我父亲不是坏蛋,他也没有偷你们的传家宝,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只要回去问你爷爷就知道了。”冯朝刚对她的指控快伤透脑筋了。
  “就算是误会,也没有必要让我嫁给你呀!”显然的,她对他所说的话完全不相信。
  要她跟他结婚,真的这么难以令人置信吗?冯朝刚有点火了。“这是上一代的事,总而言之,你们谢家欠我们冯家一个新娘,而我们这一代,你们谢家就只有你一个女的,当然应该由你嫁入我们冯家。”
  “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我从来没听我爷爷提过?”
  “你要是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回去问你爷爷。反正这辈子你是注定要嫁给我了。”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一定要嫁给你呀!我只要嫁给姓冯的就可以了,像是嫁给你哥哥或是你弟弟都没问题——嘿——你……”
  冯朝刚气不过她不合作的态度,不待钰纾说完话就抓住她,用他的唇淹没了她的喋喋不休。
  钰纾终于乖乖就范了,不过,冯朝刚明白,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因此在他一结束这个吻,趁着钰纾还陶醉其中、神智不清之际,他加强语气说:“明天我就开始追求你;两个月内,我们一定要结婚。”话一说完,他就溜了,丝毫不给钰纾反对的机会。
  谢钰纾跟冯朝刚自此展开了长达八周的婚姻大事追逐战
         ※        ※         ※
  一个礼拜之后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春风徐徐地传送着教堂喜乐的钟声直达云霄,渐渐揭开这场婚礼的序幕。
  在伴娘钰纾的伴随下,天姿随着悠扬的风琴声步向礼堂;天姿完全将自己沉醉在神圣的气氛中,她幸福地想着,她心爱的人儿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忽然天姿停住了,惊惶地看着前方——为何她的他的身旁竟多了个冯朝刚?看他一副笑容可鞠的模样,彷佛在等着钰纾,不对!不对!事情怎么会这样?
  钰纾净顾着不要踩到天姿曳在地上的裙摆,没发现天姿早已停了下来,还兀自随着音乐声前进,直到撞上了天姿
  “天姿,你怎么了?”她轻声地问。
  “钰纾,你快逃!他在这里。”她紧张兮兮地说。
  “谁呀?”钰纾探头一看,前面只有宋擎天跟冯朝刚,并没有别人。
  “冯朝刚呀!他在前面,擎天没告诉找他的伴郎是冯朝刚,要不然,我一定会先告诉你的。”天姿抱歉地说。
  “你不知道伴郎是他?上次我去试礼服时就是跟他一起去的呀!”钰纾已经接收到观礼亲友投来的疑问眼光,连忙推着天姿往前走。
  在半推半就下,天姿和钰纾渐渐地向前进,当她们两个还没走到牧师面前,英俊非凡的新郎、伴郎已经等不及地快步过来迎接两位漂亮的小姐。此刻,天姿了无当新娘的喜悦,只有满腹的疑问跟着宋擎天走到礼堂最前端;她实在搞不懂,钰纾对冯朝刚的态度怎么会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一天?
  冯朝刚被盛装打扮的钰纾给迷住了;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看过她穿低胸的礼服以外,日后的相处,她都是做中性的打扮,任凭他如何的威胁、利诱,钰纾就是不肯为他穿上他特别为她买的洋装。
  因此,冯朝刚的视线一直紧随着钰纾,当他陪着她走到天姿身旁后,竟也不顾钰纾的暗示就径自站在她身旁,似乎忘了他应该是站在宋擎天旁边,安安分分的做他的伴郎才对。而对于他的反常,钰纾只能气恼地直视前方,丝毫不理会站在她旁边一径傻笑的冯朝刚。
  牧师望着眼前这对表情怪异的伴郎、伴娘,正想纠正伴郎所站的位置时,宋擎天却猴急地要求牧师马上开始为他们证婚。牧师不得已,只好轻轻喉咙,在宋擎天命令的眼光下勉强开口:“今天,在神的面前,为宋擎天先生与林天姿小姐……”
  天姿的一颗心全放在钰纾跟冯朝刚身上,也不管牧师是否已经开始为他们证婚,她一个劲儿地侧身研究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宋擎天注意到她奇怪的举动,轻扯一下她的手,等到她抬头看他后才低声说:
  “天姿,你专心一点行不行?”
  她困惑地晃晃脑袋,同样低声地说:“是钰纾自己告诉我说不希望跟冯家人扯上关系的,可是为什么她看到冯朝刚在这里出现时,却一点也不惊讶?”
  此时,牧师正好问及宋擎天:“宋擎天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天姿小姐为妻?”
  “我愿意!”宋擎天先朗声回答牧师的问题,然后再低头对她说:“他们上个礼拜就已经见过面了,他们两家的长辈原本就是好朋友,所以,‘玉麒麟’的事只是一场误会。”
  “真的?”天姿很高兴得知冯朝刚的爸爸不是偷走她师父传家宝的坏人,一点也没注意到婚礼进行到哪里了。
  “林天姿小姐?”牧师喊道。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不专注于婚礼的新人,竟然能一边举行婚礼,一边讨论事情!
  “什么事?”她像上课不专心、被老师唱名的学生一样,心虚且无知地反问牧师。
  宋擎天万万也没想到在自己的婚礼上竟会出这些状况!更让懊恼的是,他为什么没事先把钰纾跟朝刚的事跟她提一下;现在可好了,在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里,他最美丽的新娘的小脑袋瓜里相的净是别人的事,对自己的婚礼却完全不在意!
  “告诉他,你愿意嫁给我!”他叹息地吩咐她。
  “我愿意嫁给他。”她遵照吩咐,大声对牧师说。
  不待牧师宣布婚礼完成,他就给了他的新娘一个深情的吻——以防她再冒出其它的问题;这一刻,她的心里应该只有他才对呀!
  他热烈的吻果真让她忘了钰纾跟朝刚,脑中唯一的念头是——她成了宋太太了。她傻傻地笑着,并陶醉在“已属于他”的幸福里……
  宋擎天勉强结束这个已变得激情、难以控制的吻,快速地带天姿离开教堂,而迫不及待地奔向两人的甜蜜世界——
  跟随着宋擎天匆忙的脚步,天姿只能随意地把新娘捧花往后一扔,无心注意是哪个人接到了捧花。
  天姿应该回头望一眼的,因为,那束捧花正不偏不倚地掷中冯朝刚的胸前;只见他双手捧住平空而来的花束,兴奋地对钰纾说:“我接到了新娘捧花,你得嫁给我了!”
  钰纾带着狡猾的笑容对他说:“你不知道吗?接到新娘捧花的人会是下场婚礼的新娘。”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冯朝刚一圈后,噗吃一笑说:“像你这么魁梧的身材,要是硬塞进新娘礼服里,一定像极了北极熊!”她不管还楞在原地的冯朝刚做何感想,径自快步地离开教堂。
  待冯朝刚回过神后,才急急地把新娘捧花塞给站在他旁边的一位老太太,然后追了出去,嘴里还嚷着:“钰纾,等等我呀!我们只剩下七个礼拜了。”
  哎!可怜的冯朝刚还得经过七个礼拜的奋战,才能抱得美人归——
  但愿如此!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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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自: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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