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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那一大群人的脚步声响在这原本安静的宫中长廊上。 “究竟怎么回事?”门图荷太普一边疾步行走一边问着御医。 “是……这说来也奇怪,明明这一年来琉拉的病情都是在控制之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儿个夜里便一直发烧,从七孔里流出血来……”御医已经不敢再大声地告诉这位神色紧绷的王有关于琉拉的病情。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门图荷太普狂吼着,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们这些庸医全送上死刑台!” “王兄,您先不要急,看看情况再说。”一边陪在他身边的索伊尔如此地安慰他。 为什么? 为什么? 门图荷太普一直不断地问着自己。 难道琉拉是因为要离开他了,所以他方才才会做了这样的一个怪梦? “不行!我一定要让他活下去!我要让他活下去……”门图荷太普叫着,他快步地打开了大门,看到了琉拉…… 只见照顾琉拉的侍女都在哭泣,而洁白的床铺上早已流满心爱少年的鲜血。 门图荷太普觉得这世界都已崩坏毁去。 “陛下……”劳米紧紧扶着这位心碎的君王。 门图荷太普推开了劳米的手,他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具还有温热的身体。 “琉拉……”他轻唤着。 而这身体的主人却不再回应他。 “不会的!不会的!”门图荷太普像是发疯似的将心爱的人给抱了起来,众人都被他这疯狂的举动吓一跳。 他带着他,往门外奔去。 “陛下!陛下!您要去哪里啊……” 他不管身后有多少人正企图拦着他,门图荷太普只是紧紧地抱着心爱的少年直奔马厩,他将琉拉安置在马上,自己也跳上了马背,用力一蹬马腹,让马载着这个失魂的君王奔向宫外。 今晚的天空上,挂着一颗饱满的月娘,围在她身边,还有数不清的点点繁星;月与星的光芒照亮着整个街道,还有城外的黄沙。 门图荷太普紧抱着琉拉,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奔去。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使劲儿地抱着琉拉。 很快地,那穆特女神神殿便在眼前。 他抱着少年的身体下了马,一步一步地走进这华丽的神殿——这一座已经在琉拉昏迷不醒时完工的神殿,是门图荷太普每日祈祷的地方。 “我们到了,琉拉。”他唤着像是睡着般的少年。“我马上就让你在这儿洗干净你身上的血迹。”门图荷太普对着琉拉笑着。“然后,我要在穆特女神的面前立誓娶你,娶身为男子的你。” 门图荷太普在圣湖前,把琉拉平放在通往圣湖的阶梯上。 琉拉的衣裳和头发马上就被从阶梯上溢出的湖水给浸湿了,他脸上沾了一大片方才七孔流出的血渍,门图荷太普用圣湖的水帮他把脸清洗了一番。 恢复原来美丽面容的琉拉,仍安静地睡在阶梯上。 “战争女神!你听到我的呼唤吗?你听到了这世上最悲恸的哀号了吗?”门图荷太普向天空大叫着。“你最忠诚的子民,失去了这天地间唯一的真爱!他的悲伤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的血流亦随着心爱的人逝去而凝固!” “我在你这儿得到了我想要的,也获得很多你对我的恩泽,可我现在全还给你!全都还给你!” 门图荷太普嘶吼着,那夜晚的风竟突然刮得诡异特大。 “只要你还给我琉拉!我这一辈子的妻子!我活下去的原动力!” 风在门图荷太普讲完这些话之后,猛烈地吹起阵阵黄沙,那不知哪来的乌云遮住了星月的光辉,那大地被沙暴给罩上了一片黄色。 “琉拉!”门图荷太普抱紧着琉拉,这场沙暴来得突然而猛烈,仿佛会让人窒息而死,空气中只剩沙粒,没有氧气。他抱着琉拉,猛吸最后一口气,潜下圣湖里。 门图荷太普在湖底抱紧着琉拉的身体,直到他没有了意识为止。 ☆ ☆ ☆ 黑暗中,只见一道曙光。 他听到好多人的叫声,唤着他的名字。 一间豪华的房间内,许多身着埃及军服的男子,正焦急地看着刚醒的他;琉拉那双原本就乌亮的眼眸,此时更是张大眼睛看着这些彪形大汉。 “醒来了!醒过来了!谢天谢地!” 此时在众多士兵的欢呼声中,有个看起来像是头儿的男人从人群中穿了过来,紧紧握住床上刚清醒的美丽人儿冰冷的手。 “琉拉……琉拉,你还记得我吗?”满是胡子的大汉眼中净是焦虑。 只见那头上缠着层层纱布的清秀少年,用他那双水般朦胧的眼眸,仔细地详端眼前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话:“我知道……你是劳米。” 那些正在欢呼的军人们,听到床上的琉拉说出这几句话,更是像发了狂似的大叫大笑着。 “太好了!太好了!他记起我们来了!” 劳米在这突如其来的狂贺中,向仍苍白着脸的琉拉说:“你已经昏迷一年多了,陛下每天都到穆特女神的神殿祈祷你能早日清醒……” 穆特女神…… 他知道,那是他们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他也知道,即使经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那人依旧在等他。 他更知道,即使千人反对、万人阻挠,他还是只要他。 但琉拉不能。 因为,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理由不能长相厮守。 所以,他逃了…… 他不愿意做一个千古罪人。 只因为,他心系之人,是结束多年内乱战国的高贵君王、是一个底比斯出身的贵族、是所有人民所敬爱的法老。 所以,当贺特瑟的剑刺中的人是他的时候,他好高兴。 因为他终于有一个借口可以逃脱这段感情了。 他可以因为这样舍身护主,落得一个忠心报国的名义而死;当吉纳莎说门图荷太普伤了贺特瑟的时候,他就想到,必定是跟库里总督有关……他记得那夜库里倒下的时候,口里不断喃着的就是这个名字。 一命还一命,琉拉遵循着冤有头、债有主的规则,他决心要这样死去,所以他在伤重之时,狠心地推开那双他依恋的大手,跌落轿外。 之后,他只记得剧烈的疼痛,像火般从头蔓延烧到全身。 他看到了好多他以前执行任务时所杀的人……他们排成一队来向他索命,每个人都高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还有辛姆他们,每个人都提着他们被砍下来的头,对他哭喊着:琉拉!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我们才会死得那么惨…… 琉拉跑着,他要摆脱那些可怕厉鬼的索命。他跑得好快,两只脚都起了水泡了,那些鬼还在他的身后追着、哭着。琉拉只好继续跑、不断地跑,他流着泪,心里好害怕。 怎么没人来救我? 快来人啊…… 无人回应,无处可逃。 好不容易,不知过了多久,这四方寂静了下来。 琉拉回过头,没有追兵在后头了;他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穿了往昔的舞衣,系着串串铃铛。 琉拉不由自主地跳起了舞,他这才想到,自己从未在门图荷太普前跳过舞。 “琉拉!” 有人大喊着他的名字。他转过身去,这光景令他一愣。 是琉拉心里所抹不掉的印子,门图荷太普二世。 他好高兴,同自己心爱的人跳着不成调子的舞,交换着数不清的吻。 可是过了不久,他又看到那些鬼魂来了! 他丢下了门图荷太普U把头埋进琉拉的肩上。“当贺特僧的人啊。 他又开始逃亡,最后筋疲力尽,倒地不起,而那些鬼魂便一拥而上,将他的身躯撕裂吃光。 琉拉觉得他的身体好痛,痛得无法言喻……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了一道曙光! 他回来了。 他终究还是无法抛下他最心爱的帝王离去。 他闭上了原本迷人的双眸,一连串曾失去的记忆似水、似风般向他袭来;那曾经如此甜蜜,相对亦是痛苦万分的往事…… ☆ ☆ ☆ 同一个时间,在底比斯辉煌光灿的宫殿里。 有一个为着自己心爱的人而焦急万分的男人,正坐在统一上下埃及的王位上。 “王兄……”索伊尔轻唤着自己的兄长。 为情所折磨的门图荷太普,他的脸上出现着一种几乎是行尸走肉的冰冷面孔。 他是这么地爱讼真摘采水果的模雅想到这样的一件事。 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无法忘记当贺特瑟一剑刺向琉拉的身躯时,落下轿的那个身影是如何地让他心疼。 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那名义下诡计多端的妻子,而是那个无法和他永生厮守的少年。 “刚刚传来消息,说琉拉已经醒了。”索伊尔告知这位年轻的王。“我已经请了御医再去看看。” 背对着弟弟的门图荷太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肩头震了一下。 “那些笨头笨脑的庸医!国库里的米虫!在真正需要他们效力的时候却一点也派不上用场!”门图荷太普发着唠叨。 索伊尔看得出来自己的兄长是高兴的……这个与他心灵契合的孪生兄弟,互相悉知对方的性情,是如此地容易地窃得对方的心事。 “昨晚我和劳米等卫兵,寻着你的踪迹,一路来到了穆特女神的神殿。”索伊尔提到了昨天晚上那场令人怵目惊心的回忆。“真是吓死我们了!那原本晴朗的月夜突然风云变色,猛烈地刮起一阵沙暴,而且是直袭神殿……” 他停了停,抚着胸口想着当时的情境。 “说也奇怪,那沙暴就只在神殿盘旋不去,过了好些时候,待我们冲进去,只见你抱着琉拉浮在湖面上。” 门图荷太普对于跳入湖中之后的事,完全没有了记忆。 “当时……”门图荷太普开口回应着弟弟。“我的心中只有要保护琉拉的念头。” 索伊尔投给他一个友善的微笑。“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抱着琉拉要投湖殉情呢!当下我的心脏简直要停止跳动了,谁知道你还有心跳,且琉拉也突然咳出了一摊黑色的血水,说也奇怪,就这样在湖里一会儿的光景,琉拉就不发烧、不吐血,连停止心跳的心脏也开始鼓动起来。” 索伊尔“咯咯”地笑了出来。“这只能说是神迹。” 神迹! 这真的是一次神迹。 他们兄弟俩沉默了下来,在这个宁静无声的早晨中,有一丝安心的情绪再次流泄到这一座已紧绷了一年之久的寝宫中。 树上传来不知名的鸟儿唱着无忧的歌,外面洁净光亮的阳光亦不吝啬地将它的光芒射进国王的寝宫。 雨过天晴,对于门图荷太普而言,这才是迟来的幸福。 这比打败了贝都们两人谁是谁,也只有一些与门图利还要教人狂喜! 门图荷太普突然先打破了这样的沉静。 他开口说道:“索伊尔……” “嗯?” “我有一个提议……”门图荷太普脸色严肃地向着他的弟弟说着。“我需要你的配合,这是我这生唯一的请求。” 索伊尔感觉到,门图荷太普眼神中的那一份奇异的神色。 ☆ ☆ ☆ 王宫隐密一角,有着一个娇弱的身影在这一棵高大的无花果树下徘徊。 “您若感到不舒服的时候,请摇这个铃,我们会马上赶来。” 这是方才一群不放心的侍女对琉拉的再三叮咛。 琉拉躲在这茵绿的树荫下,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地对这些已经照顾他一年,可他才刚刚认识她们的侍女微笑着。 自从他醒来之后,这些侍女对于他和门图荷太普的关系早已有着深刻的体悟——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教这天上地下最尊贵的东方霸主,每天不辞辛苦地到神殿去祈福、去摘那与他同样娇美的莲花呢?想当然耳,琉拉在陛下的心中一定有着跟这一片国土一样重要的地位,这点从这一年来门图荷太普对琉拉的照顾便可以晓得! 那一夜——几乎要夺走琉拉的那一个与死亡最接近的夜里,门图荷太普发了狂似的抱着琉拉,直奔宫外的情况,直到过了一个月之后的今天,仍是宫中的人啧啧称奇的话题。 琉拉的美貌,还有他突兀地进宫当仆役,这在人多嘴杂的宫中已是一件相当奇怪的事;在这戒规森严、赏罚分明的宫中,任何一个仆役的家世都是得要清白干净的,偏偏琉拉就可以因为这位青年帝王的一句话,轻易地入宫当差——而且还是门图荷太普的贴身仆役。 之后,那件骇人听闻的谋杀案……贺特瑟的毒计,他又奋不顾身地上前护驾,导致他昏睡了一年;而门图荷太普又是在这一年里,在争战之余,对这位少年仍无微不至地关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直迟迟不肯娶妻的国王,为的便是求得这少年的一天清醒。而在国王的殷殷期望之下,他亦再度地如神迹般的活了过来。 而那些原本知道琉拉身份的老臣,在他舍身护主之后,见门图荷太普失去了以往欢颜的郁郁寡欢;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对于像重生般的琉拉而言,这座睽违一年的宫殿对他是更加陌生了。进入这座华丽的宫殿,原本是以为他可以在这里过着和以往那黑暗的生活有所不同的一番新天地,可无奈这原本是门图荷太普的好意,却又遇上了娶亲暗杀…… 宫里的人,对于这样一个神秘身份的少年,全是看在门图荷太普的分上而对他这么地客气照顾,连称呼都变为“您”。 今天的阳光,像琉拉昏迷那天最后一次看的时候一样刺眼。 他的四肢已经可以活动,可以到这附近的草地上透透气;琉拉喜欢在外面……因为他在房间里,总会有一种即将死亡的窒息感。 他会一直心神不宁,他无法和任何一个照顾他的人说出他心中的话。琉拉不能相信这些在他身边的人——在这个充满着谎话的宫廷。 琉拉是这么地孤单,在这醒来后的每一天里。 “为什么……”琉拉轻轻地低语着,那哀怨的叹息轻得就像是落在水池中的一片轻盈的羽毛。“他不爱我了吗?” 琉拉垂下他的眸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虽然那些侍女们告诉我,他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是多么憔悴,可我还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从我醒来以后,便连个影子也不曾见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带着一些花香的微风从他的鼻头掠过。 琉拉的头发在这一段日子里蓄长了,半长的黑发让琉拉看起来像个孱弱的美少女;他打不开的眉心像是千年解不开的结一样地深锁,眸子净是数不清的忧愁。 琉拉突然张开了双手,那修长的十指笔直地伸向天空。 少年站了起来,裸着双足踏在这一片绿茵草地上。 琉拉在这隐密的地方上,跳起了以前在歌舞团里的舞曲。 起先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怕被人发现,可后来琉拉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旋律中,舞着、跳着,像只穿梭在这花园绿地间的一只小彩蝶。 琉拉动着、转着,曼妙身躯转着完美的圈圈;他身上的亚麻布料衣裳,也跟着他快乐地旋转着,轻巧得像只白色鸟儿的翅膀。 琉拉觉得这样转着圈儿让他好像在飞一样地快乐,他笑着,那半长的黑发也跟着飞扬。 他觉得他高兴得要流泪了。 他放慢了那转动的速度,眼前的景色转得一片模糊。 琉拉感觉到从肩上传来一道最深的伤痛。 它裂开了。 是心理作用。那被贺特瑟所刺的剑伤早就已经好了。 可是却在琉拉清醒多日后,又再度感受到一年前的那种苦楚。 从肩上蔓延到全身,像荆棘一样地缠绕着琉拉。 “好痛……” 琉拉抚着心窝,他的心因为刚刚的运动而狂跳着,他原本晶亮的眸子再也看不清这眼前的景色,斗大的泪珠像是剪断了牵连的线一样地落在如花般的脸颊上…… “为什么?为什么……”琉拉喘着气,那眼泪不曾中断过。“为什么还会这样痛?明明都已经愈合不是吗?” 是心里的痛,是那心上最深的一根刺。 是因为他没有来看他,是因为他在他醒来以后,从未有一字半句的慰问;就连他昏迷时他日日帮他采撷的莲花也改由侍女为他摘来。 生活起居上的一切都不需琉拉心烦,这如贵族生活般的享受。 你不再爱我了吗? 琉拉突然在心中这样问着自己。 “你不再爱我了……”琉拉哭着,伤心地蜷缩身体,像个无人怜爱的小孩。 突然,有一双大手拥着他的身体。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琉拉吓一跳。他抬起那满是泪痕的小脸,用他那乌亮的眸子看着那个声音的主人。 门图荷太普的笑在琉拉这一抬头之下,全映在琉拉的眼瞳里。 这张让琉拉心碎又迷恋渴望的脸。 琉拉心里的乌云一下子便被他的出现一扫而空。 “哇……” 琉拉哭了出来,扑向心爱的人的胸怀。 那是一年份的!饱满的、晶莹剔透的、纯真的一份感情的释放。 从第一次看到门图荷太普,对他吐了满脸的水,到他带着满身的鞭痕,被门图荷太普救起,或许这一段不寻常的爱恋就已在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 琉拉的眼泪,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爱恋全部在这时倾泄而出。 门图荷太普的手抚着那个正趴在他肩上放声大哭的泪人儿,他抱着他……像一对从未分离过的孪生儿一般的亲密。 他是这样地爱他,在他昏迷、不知清醒为何年何日的每一天,对琉拉的爱恋是有增无减;虽心力交瘁,可却依旧每日每夜都去探望着心上人。 “为什么?为什么?”琉拉抽噎地问着紧拥着他的门图荷太普,那语气中对情人的迟来有着许多的怨怼。“为什么你都不来看我?” 门图荷太普望着他,他的脸上有着一抹只属于给情人的专利微笑。 “不要不讲话!”琉拉气得推开他,想要挣脱他的怀中。 可门图荷太普却轻易地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地把琉拉给抓得紧紧地。 “你恢复得很快,可以走路了。” “要你管!”琉拉仍不死心地如毛虫般的企图挣扎。“早知道你是这么狠心的人,我当时真应该就当贺特瑟的剑下亡魂,这样,至少你还会在心里挂念着我!” 门图荷太普猛然地抱着他,比方才的拥抱加重了许多的力道;琉拉被这大力的紧拥给弄痛了。 “噢!”少年喊出声。 “不许你乱讲!” 门图荷太普紧紧地从背后搂着琉拉,他的语气是惊恐的,是有着命令式的威胁。 “我的心脏快要停了,你知道吗?”门图荷太普把头埋进琉拉的肩上。“当贺特瑟把剑刺入你的肩膀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的血液也好像在那一瞬间冰冻了。” 门图荷太普对怀中的琉拉继续说着那痛苦不堪的回忆。 “我真的……真的好懊悔,为什么那一剑不是刺在我的心口上?为什么是刺在我最心爱、最重要的人身上?而这个人在刺伤之后,还企图跌下轿,了断自己生命……” 门图荷太普嗅着琉拉的发香,这令他心神荡漾的香味,是他在任何女人身上闻不到的。 “你不知道吧?当你昏迷不醒的一年里,我的心情全写在脸上。我的心以为我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完好的你了,所以我的心一直见不到春天,它一度也想跟着你睡去……” 门图荷太普停了停,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睡着的这一年里,我好怕吃到无花果;那会让我想起我最喜欢的舞姬,他认真摘采水果的模样;无怨地等着、付出着……” “陛下……”琉拉想转过身去看着这个如此深爱自己的傻男人。 “琉拉!” 门图荷太普忽地正色地把琉拉转过来面对着他。 “如果,我不是一个王,没有权力,也没有富贵荣华……”他说着,可这眼神仍有着一丝犹豫。“你还会这样地爱着我,跟我到天涯海角吗?” 琉拉不明白门图荷太普的话,可是他仍微笑着,以极为平静的语调说:“我救了你的那一次,我就不知道你的身份;后来虽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还是爱着你,这无关物质生活的好坏、无关性别,我只知道,我爱的是一个也爱我的人。” 门图荷太普看着他,两人互相凝视许久。 风,轻轻地吹在这一对苦尽甘来的情侣身上。 当夜,在底比斯王宫西方的宫墙外。 有两匹骏马正系在宫门不远的地方,它们的身上各系了一个袋子;过了一会儿,有两条黑影跃上马背,从仅容下一匹马通过的缝中通过宫门长奔出去。 只是奇怪,这原本该是戒备森严的宫门,此时却是没有人看守。没有人知道这两条黑影是什么人,亦不明白他们要往何处去。 夜深了,万物皆寂静无声。 “唉……” 此时在卢克索神殿中,那位令人尊敬的老祭司仰望着星空,突然发出感叹声。 “怎么了,祭司大人?”随从们问着他。 “不……我只是觉得星星……” “星象又告诉您什么了吗?” “那倒没有。”他笑了。“只是觉得星星很美,它终于和月亮长相厮守在一起了。” 随从们不明白老祭司的话,也就不再问了,只留下老祭司一人,看着这满天的星星和月亮。 那一年,门图荷太普二世的胞弟索伊尔突然骤逝。 这一件事让所有的埃及人对这位埃及的重臣的死讯有着措手不及的悲伤。门图荷太普对于索伊尔的葬礼极其隆重,与帝王的葬礼几乎一样。 宫中的人都说,门图荷太普在弟弟死亡后,可能因为太想念弟弟……那个性似乎也越发像过世的索伊尔。不过门图荷太普和索伊尔本来就是双胞胎,那个性和脸孔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稍许的不同。可若真要分出他们两人谁是谁,也只有一些与门图荷太普比较亲近的人才分辨得出来。 人们也不再提起琉拉——这个在清醒不久后,就逃出宫的忘恩负义的小人——宫里的人是这样称呼他的,因为他带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人们都同情国王对这下等阶层少年的痴心,还不追究琉拉的窃盗罪,也没有派人追捕他。 门图荷太普过了不久后,也立了后,几年后也有了几个小皇子陆续出生。 国家在他的治理之下亦繁荣强大,国势昌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那原本在新神殿的穆特女神像,又被移回了卢克索神殿;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可大家依旧朝拜着底比斯三神。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位明君总会想起在多年以前,他的同胞兄弟对他说过的话。 “我们一起携手打下的江山全部给你,我只要我的舞姬。” 他笑笑,想必他的兄弟也正在这片天空下看着同样的月亮吧。 人们再也记不得,从前他们伟大的帝王曾经疯狂地爱上一个少年。 少年曾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曾经是娇柔美丽的舞姬,亦曾经是护主心切的仆役。 国王曾经是英明果敢的男子,曾经是带兵杀敌的勇者,亦曾经是苦苦守候真爱苏醒的痴情人。 这一辈子,舞姬永远是他的了!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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