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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残酷的考验


  青纱帐一倒,敌人又增挖了几条封锁沟,把滹沱河的水引进来,这样枣园区就四面被封锁的严严实实的了。公路上敌伪军、棒子队不断地昼夜巡逻。敌人的活动疯狂起来。枣园据点从城里增来二百多敌伪军,又在酝酿着一种毒辣的阴谋了。渡边、宫本把齐光第、胡文玉、赵青和伪军大队长张木康、王金庆叫了去,说清水师团长要渡边部队在枣园区做一个“清剿”的试验地带,所以叫他们来商量一个有效的“清剿”办法。齐光第主张挨村突击,展开自首运动。张木康主张先把游击队消灭。胡文玉阴险地一笑说:“我和赵队长商量了一个办法,能一举三得。”
  渡边、宫本忙叫他说出来。
  胡文玉说:“共产党八路军有个秘诀,就是依靠群众,把群众比作水,军队比作鱼。现在我们在‘非治安区’把群众都给抓起来,”他说着两手一抱,“叫鱼离开水。这样,第一可以大规模地搞自首运动,既快又有效;第二情报坐探也好建立,地道也容易破坏;第三游击队失去依据,不得吃不得休息,得不到情报,自然就成瓮中之鳖,不久这里就可以变作模范的‘治安区’了。”
  胡文玉说了以后,和赵青互相小声交谈着。渡边耸了耸小黑胡子,用铅笔指了一下胡文玉,用笨拙的中国话说:“你的好的,主意有的。”
  赵青接着说:“再利用以上行动,造成一个诱敌深入的办法,这样就会一下子迅速地全部地消灭游击队。”
  渡边、宫本、张木康高兴地笑了。齐光第忌妒地耸了耸鼻子。胡文玉在地图上比划着说:
  “要想消灭他们,必须诱使游击队离开有地道的村庄。我们抓捕了大量的干部和群众之后,在郭店设一个集中营,严刑拷打他们,同时表面上故意放松警戒。我很知道许凤、李铁、朱大江他们的性情。他们见大批群众被捕,受到拷打,一定忍受不了,一定去攻击这个地方。等他们进入郭店之后,我们悄悄地来个十面埋伏,叫他们上不能升天,下不能入地。他们就是插翅能飞,也逃不过这一关。”
  赵青见渡边、宫本听了沉思不语,便得意地一笑说:“情报嘛,别发愁,我在游击队里还留着一个根儿哩,我想这是用他的时候了。”
  宫本听了高兴得连连地点头。渡边哈哈大笑,拍了赵青一掌,咬牙叫道:“就这么干的!”
  渡边拿着红铅笔,在地图上圈着马上要突击破坏的村庄。一连圈了许多个村,圈到张村,他那小胡子动了动,放下了铅笔。张木康露出怀疑的神气,宫本看出他的意思,阴险地笑了一下说:“如果这一着不成,下一步就等游击队到这里去,明白吗?”
  于是这群刽子手互相看着大笑起来。
  残酷的行动开始了,刺骨的寒风卷着落叶和尘沙,在这茫茫的平原上号叫着。枣树林伸着光秃秃的坚硬的枝条,迎风发出悲切的呼啸。大封锁沟里的浑水浮着烂草、泡沫、冰块,互相拥挤着,撞击着,滚滚流着。
  许多根据地村被敌人包围了。一群又一群的人,男女老少被赶进了枣园和郭店据点里。遍野里响起一片哭声和枪声。
  区委得到情报后,立刻组织被突击的根据地村的干部、群众往外撤退。可是由于敌人行动的突然,只撤出了一部分,就再也来不及了。张俊臣在王庄工作,晚上一出村就被包围村庄的敌人捕去了。
  郭店据点的王金庆,在这种事情上当然非常积极,他亲自带着他那由多年的土匪兵痞组成的一中队,不多几天就搞垮了王庄等几个村庄,抓进了上千的人,集中在郭店据点的一个大院子里。王金庆用肉刑、饥饿、寒冷想逼使党员、干部、群众投降自首,逼使他们供出党的组织情况,逼使他们领着去各村破坏地道,去抓捕党员和干部,捕捉游击队。就在郭店这个集中监禁群众的大院里,敌人整天整夜地挥舞着皮鞭棍棒,用着各式各样惨不忍睹的肉刑,拷打着捕去的人。于是死的被抬出去,不屈服的带着伤又被抛到大院子里来。这种事情,王金庆比宫本亲自在枣园干的并不差。
  现在是夜里了,冷得刺骨刮肉的北风,在这大院子上空呼啸着,一打一个透心凉。何况人们已经饿了两天了。敌人只扔给人们一些生山芋吃。人们坐在露天的土地上,互相依偎着,到处是呻吟声。敌人的岗哨把脖子缩在大衣领子里,挟着枪来回走着,不住地顿着脚。
  人们望着靠北面闪着灯光的三间屋子。灯光把敌人挥动皮鞭的影子射在窗纸上。屋里不时传出被拷打的人发出的惨痛的叫声、愤怒的骂声和敌人的吼叫声。
  王金庆正在亲自动手毒打张俊臣。他打累了,坐在炭火盆边吸着烟卷。他叫两个特务按住张俊臣,狠毒地笑着,拿着燃烧的烟卷头去烧张俊臣的鼻子、耳朵、喉头、胸膛。一烧肌肉一颤,发出一阵吱吱的响声。张俊臣咬紧牙关不言语。
  “好,你不说话!”王金庆叫人把张俊臣按倒,用火著夹了一块红红的火炭,放在张俊臣胸膛上,立刻冒起一阵油烟,发出一阵腥味。张俊臣浑身肌肉乱颤昏过去了。一桶水泼在张俊臣身上,王金庆哈哈大笑起来。
  胡文玉和赵青到郭店来检查战斗准备工作。见王金庆身子歪在太师椅里,眯着眼看特务们用刑,就像在欣赏什么好戏一样。胡文玉走过去,笑着拍了一下王金庆怀里的大花猫,说道:
  “老兄,看样子很过瘾啊。停一下,咱们谈谈。”
  说着三个人坐下,把引诱游击队上钩予以歼灭的战斗部署,嘁嘁喳喳地商议了好大一阵。接着又谈起拷打干部的情况来。王金庆得意地哈哈大笑,在烟卷上弄上白面吸着,醉悠悠地吐着毒雾嚷着:
  “这一回打得可真解气,真痛快!……”
  很长时间张俊臣才苏醒过来。他被扶着坐起来,睁眼一看,只见胡文玉和赵青穿着簇新的黄呢军装,叼着烟卷正和王金庆坐在一起,又说又笑。赵青见张俊臣醒过来,便走到面前虚情假意地说:“嗬!你好哇,抗联主任!我要早一点来,决不叫你受这个罪。”回头又对王金庆说:“王大队长你这就对不起朋友了,这是我的老房东,知道吗?”张俊臣嘴闭的紧紧的,眼光炯炯地望着,还是一言不发。王金庆黄狼眼一眯笑着说:“对不起,也是他的僵劲惹火了我,你知道他连叫什么名字都不肯说。”
  赵青奸笑着说:“看在兄弟面上,优待优待他,慢慢地我跟他来谈。”
  王金庆连说:“好,好,凭你一句话,决不再难为他。”
  赵青抱着胳膊俏皮地吸一口烟卷,眯着眼睛喷着烟圈,伸出一只脚,用脚尖自得其乐地打着点儿,向张俊臣问道:
  “怎么样?愿意跟我谈谈吗?”
  张俊臣撩一下眼皮答道:“在这儿我不谈!”
  赵青得意地向王金庆示意道:“好吧,我们到西屋去谈谈。”随后凑近胡文玉小声说道:“一起去谈谈怎么样?”胡文玉阴沉着脸,一挑右眼眉,从牙缝里小声说:“白谈,这种人只能杀!”说了只顾仰起脸吸烟卷。
  赵青摇摇头小声道:“急什么!”随即走到张俊臣跟前一扬手道:“走啊,咱们到那屋去谈!”
  张俊臣不动,两个特务去架他走,他一晃膀子怒气冲冲地喝道:“这样我不去!”
  赵青忙笑着一挥手:“好!给他解开绳子,快点。”
  张俊臣被解开了。他活动活动两臂立起来,疼的咬紧牙,刚一迈步,两腿支持不住,向前仆倒下去,两个特务忙过来扶着他。
  赵青嗐了一声说:“早点回头,不省得这样了吗?”
  张俊臣不言语,被两个特务架着到了西间屋,坐在椅子上。赵青挥手叫两个特务出去,便笑眯眯地劝道:“老张,你要肯过来,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张俊臣睒着眼睛道:“你离近点,小声说话。”
  赵青抱着希望凑过去,听他说什么。突然,张俊臣眼睛一亮,嗖一下两只巨大的手像老虎钳似地掐住了赵青的脖子。赵青“哎呀”尖叫了一声,使劲挣扎着,又踢又咬。在屋门外边的特务听见声音不对,一齐冲进来,向张俊臣扑去。几个人七手八脚,要把张俊臣的手掰开。可是张俊臣的手就像老虎钳一样,两个人掰一只,还是纹丝不动。几个特务就用拳头、棍子,往张俊臣身上头上乱打,小刀子往身上手上乱扎,把张俊臣敲打的浑身是血,看看快没了气,才把手掰开。特务们赶快把赵青抬到东间屋里,又是打针,又是灌药,忙乱了好大一阵,赵青才缓过气来,望着胡文玉皱皱眉,无声地苦笑一下。王金庆就要把张俊臣枪毙。胡文玉眯着眼道:
  “不,现在枪毙他太便宜了。先得叫他脱七层皮,给他们做个样子!”
  王金庆说着一挥手,叫特务们把张俊臣拖回到大院里来了。特务们走了,几个人立刻凑到张俊臣身边问他:“怎么样?
  老张同志,看,把你打成这样!”
  张俊臣说:“没有关系,死不了就得跟他们斗!”
  一个人在黑影里脱下棉袍来给张俊臣盖上,张俊臣挣扎着说:“我不要紧,先照顾女同志。”说着挪到旁边给曹福祥的媳妇和孩子盖在身上,鼓励她说:“大嫂,要坚持到底呀!
  千万什么也别说。”
  曹大嫂说:“放心吧兄弟,我不会给你哥丢人!”
  张俊臣说着话一动,浑身的伤痕流出血来粘在衣服上,疼的像刀割。他咬牙忍着疼痛一声也不吭。铁丝网门一开,又一个人被推进来,摔倒在地上,几个人忙去抬回来。未受刑的忙把自己铺的干草抱过来铺好,把受伤的人放在上面,给盖好衣裳。受伤的人昏沉地呻吟着。一个人爬过来向张俊臣报告:“又死了一个,是王庄的青年部长。”
  张俊臣低声说:“告诉人们别哭。所有的党员和干部们不许叹气!要坚持,外边的同志不会忘记我们的。”
  许凤和李铁、朱大江带了小队转移到敌人才突击过的王庄西头一个院里,正封锁了村庄在召开紧急会议,商量怎样打破敌人这次“清剿”,如何救出被捕去的干部和群众。许凤一心悬念着被捕的人,急的感情激动起来,坚决主张带队去袭击郭店据点,解救被捕的人。李铁、朱大江、武小龙都跟她是一个主张,只有萧金沉思不语。许凤冲着他问:“萧金同志,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萧金皱了一下眉头说:“我是在想,这会不会是敌人引鱼进网的计。胡文玉这个叛徒诡计多端,我们不能不防他这一着。”许凤沉思了一会说道:“萧金同志这个意见提得好。我们要冷静,要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样吧,我们把队伍预先分编成小组,规定联络地点,如遇到紧急情况,立刻化整为零往外撤。大家看这样好不好?”
  大家都觉得这样很好。接着详细研究了行动计划,立刻带队出发。这时区干部都已经分散到敌占区各村去隐蔽地活动了。秀芬和小曼也早派人送到敌占区孙屯隐蔽着工作去了。许凤和李铁、朱大江、萧金、武小龙等一同走出来,痛心地看到王庄突然变成了荒凉的村落。家家院子里空寂无人,门窗被扒掉,院子里乱草在寒风中飘动着。走进秀芬的家,只见被烧毁的房屋敞着黑洞洞的门窗,了无声息。人们沉默地站在院里看着。亏了秀芬的爹娘事先得到区里的通知,立刻埋藏了东西撤退到段村大姑娘的婆家去,不然也被捕去了。萧金沉痛地望着,咬牙切齿地说:“烧吧,你们烧吧!”
  他们转身出来,集合了小队,做了动员,分配了任务,在村里找到了一个大梯子抬着,迅速地出发向郭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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