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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周慧英是七个知青林场缔造者中的一个,当然是女孩子,一九七二年就招到铁路上当工人去了。周慧英小时候有个外号“塌鼻子”,这个绝对令她不愉快的外号一直延续到现在还有人偶尔使用,原来老满哥坐在那儿是望着田野思念他的“塌鼻子”,难怪既不怕北风吹也不畏惧大太阳晒。
  于是大家就恍然大悟。
  遗嘱是必须遵循的,更何况老满哥的要求又不高。得赶快找副棺材。冯焱焱说。
  得想办法买副棺材。我说。
  哪里有棺材买呢?眼镜鬼为难地说,又没棺材铺。
  当然是到农民屋里去买。我说。
  先问问文叔哪些农民屋里有棺材。冯焱焱说,要文叔带我们去买。
  文叔不肯带,但他说出了七八户家里备了棺材的农民让我们自己去打听和讨价还价。知青们忙分头出发,但都一无所获,那些农民都是备好棺材给他们的老父老母安睡的。
  没办法没办法。一知青垂头丧气地说,他们还骂我,说我一进门就谈棺材,不吉利。
  要王书记出面才行得通。我说。或者请王书记写个条子也行。
  那是个阴沉沉的冬日的下午,北风呼啸着,一只鸟也看不见。
  几个男知青就气咻咻地跑到王书记屋里找王书记,王书记的堂客却说他在大队部召开支委会,当然知青们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大队部,找到了在光明大队打个屁也能熏死几只苍蝇的王书记。
  王书记,我们买不到棺材。我急着向王书记汇报道,喘着粗气。文叔介绍了好几户,但贫下中农都不肯卖棺材给我们知青。
  王书记不大喜欢老满哥,尤其对老满哥竟敢在他管辖的大队自杀十分不悦,当然就不愿为老满的后事出力,于是就事不关己地说,要什么棺材哦?他鼓着两只眼睛瞅着我。就用被窝包着埋算咧!
  那要不得罗。我说。
  哪里有棺材哦?我不得去搞这号鬼事!王书记说,忽然想起建造新知青点时余下的一些木板,忙拉着我走到旁边房间的只有窗架没有玻璃的窗前,搬几块板子去钉一口棺材搞卵。
  又没有木匠。一知青说。
  还木匠个鬼咧!王书记不耐烦说。又不是做花架子床,哪个都可以钉的。
  于是大家就一人扛了几块薄薄的木板往知青点走去,路经代销店时又在王哥手上称了一块钱钉子。吃过晚饭,大家就干起来,乒乒乓乓一顿钉子,做了口勉强能把老满哥侧着身体放进去的棺材。第二天上午,一顿鞭炮炸完后,四个知青就抬着棺材朝潮湿的山坡上走去,因为担心会滑倒,步调自然就很不一致,也就个个步履艰难且你埋怨我我谩骂你。一旁的知青为抬棺材的着急就喊起了左右左的口令。棺材当然就抬得好一点了,虽然棺材在他们争执时早已歪扭得不成样子了,好不容易将棺材抬到墓穴旁并急着把棺材放进墓穴里时,事实上棺材已经散了架,老满哥那张死后显得很丑陋的脸于是露出了一半,但哪个也不愿把棺材搬上来重新钉一番,只好将就着草草埋掉了事。接着,天老爷下雨了,淅淅沥沥,把昨晚打湿的山林进一步打湿。
  天老爷又哭脸了。我扫了眼远远的天那边,冲站在我身旁的几个知青说。天老爷一点也不薄待老满哥。
  天老爷果然不薄待,很动感情地哭了七天八晚,哭得大家都有脾气了。
  老满哥的墓坐落在山口旁,纸灰于是就顺着风沸沸扬扬地飞着。汪宇边和何平一起烧纸钱,边笑笑说:“我这次来还不晓得准备这些内容,下次来我就带香和纸钱,学学你这个大款。”
  “你也是大款呆。”何平说。
  “我是大款就好了罗,”汪宇说,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我是大款长沙市的人就有一半是大款了,崽骗你。”
  汪宇发觉何平在老满哥的墓前不象在方琳墓前那么严肃和虔诚,脸上笑容不断,而且心不在焉。两人说说笑笑地烧完纸钱,点燃一支烟又东张西望了会,汪宇说:“走呗?”
  两人撇下老满哥的坟墓,一前一后地说着话重又走进了文叔家里,这时已是四点多钟了。文叔在门前修整一张竹靠背椅,“休息休息。”文叔歪着他的脸说。
  “我心里很愉快,文叔。”何平说。
  汪宇脸上却有点阴郁,按着肚子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嘴于是就不自然地歪咧着。“我陡然胃疼起来了。”汪宇说,继续歪咧着嘴,“我好久没有这样疼了,不行,我得回去。”
  “你平时胃疼不?”
  “一直就有点疼。我没带‘三九’胃泰。”汪宇疼得开始缩成一团了,“今天来得很突然,而且疼得特别厉害,不晓得附近有药店没有?”
  “乡里有什么鬼药店,”文叔说,看着汪宇。“看病都是到乡政府边上的卫生院。”
  “那我送你去,趁现在还早。”何平说。
  两人就钻进了深灰色的皇冠轿车……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文叔陪着他俩说了一气话。接着头直栽地去睡后,两人仍坐在坪上,看着一片深蓝的星空和两旁黑乎乎的山坡,抽着烟。“这些蛤蟆和蛐蛐的叫声听起来好舒服埃”何平倾听着四周的青蛙叫说,“住在长沙市哪里听得到这种音乐?好舒服的。”
  “是的。”汪宇说。
  “你觉得呗?我觉得我一生中最让我思念的时光就是知青生活。”
  “我也有同感。”
  “我来知青点,崽骗你,是来排遣孤独。”何平望着汪宇,“人在生意场中接触的所谓朋友都是假的,是那种互相利用的关系,变成了有钱就有朋友。所以我是来找朋友,找一种感情,找一种你理解不了的心理平衡。”
  “我能理解。”汪宇说。
  “我心里有一种内疚和痛苦你不会理解。”
  “我知道你有些爱方琳。”汪宇吸口烟,“我从你下午给方琳和老满哥扫墓时注意到了内中的区别。”
  “什么区别?”
  “你给方琳烧香时认真得多。”
  “我其实还有点爱冯焱焱呢,”何平说,瞥了眼星空下看不清脸的汪宇,“真的咧。”
  我大学毕业的第三年曾在一家大百货商店门前碰见过一次冯焱焱,她胖了些,但脸庞儿仍显得很美,眼睛也很亮。她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孩,身后跟着一个小保姆。那是个街上人很多的星期天,也很热,我骑一辆松鹤牌单车去我朋友家吃中饭。我路经百货商店前时,一眼就认出了她。你胖了,我说。
  冯焱焱一笑,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笑。天天呷营养呷得这样子的。她把婴儿递给身后的小保姆,回转头来瞧着我,你细伢子几岁了?
  我细伢子还在我肚子里没出来。
  你现在在哪里?
  我留职停薪。
  留职停薪在一九八四年还有点给人新鲜感。留职停薪?她瞪着我。
  留职停薪就是停发工资保留工作。我说。我现在专跟几个广佬一起搞建筑设计。
  那好呆。她丝毫不感冒地说,一扬手,喂,中巴,停一下。
  一辆中巴在我们一旁煞住了,冯焱焱忙率领保姆上了中巴。来玩罗。她在车窗内说。
  就这么几句平平常常的话,她就同一度与她关系很深入的我告辞了,似乎她怕我再在她漫长的人生旅途上掷人什么东西似的。
  我那天真想对她说,冯焱焱啊,你何必这么来去匆匆呢,何必呢?
  汪宇是很幸运的。他至少有两个貌美的姑娘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认认真真爱过他,有一段时间,我时常晚上睡觉前白费心思地对自己进行憧憬,展望自己次日早上起床时突然就跟汪宇一样英俊,嗓子也跟汪宇一样的好,能把清清的河水蓝蓝的天唱得使方琳或冯焱焱暗动芳心什么的。白日梦。就这么回事。
  一九七六年汪宇招工回城后,我以为冯焱焱这就别无选择而会对我更好了,事实上正好相反,过完一九七七年春节回到知青点后,她反倒对我更冷淡了,视我的爱情而不见,却一味地埋在高中课本里搞什么学习。
  今年恢复了高考,我们应该考大学找出路。冯焱焱说,我要看书。
  那是三月里一个晴朗的晚上,月亮如玉盘,天还没黑就爬到了满是茶树芳馨的山坡上。吃过晚饭,我坐在马灯下看了会高中物理课本,实在看不进什么,就想拉着冯焱焱到月光下去散散步,一边培植培植感情。我不想看书,我说,出去走走,外面月光多好。
  冯焱焱坐到了桌前,桌上自然是摆着课本、练习本、三角板和圆规什么的,我今天规定自己做十道数学题和十道物理题。冯焱焱说,现在才解两道数学题。
  学习把她的全部注意力从我身边拉扯过去了,她又无视我存在地做起数学题来,很投入。我坐在她铺上抽烟,与她同房的那个女知青去年招工走时我还暗暗高兴,心想这间房子成为我和她的天地了。过完春节回来后的一天,一个七五年下乡的女知青企图搬到这间房子来往,被冯焱焱当着一些人的面(当时大家坐在食堂里吃饭)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还以为这种拒绝是为了拥有一块我和她谈爱不受干扰的天地,从而放开胆子干一些双方愿意深入下去的事情,谁知她竟是为了这个与我不着边际的什么大学梦!一个人住一间房子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搞学习。早几天她说。
  我不想考大学。我说。
  我要考大学。她严肃得跟我姐姐样说。
  当工人可以不想事。宝哎。
  你当工人罗,我要考大学。
  我就很气愤地走过去,从背后捧住她的圆脸蛋,出去走走,月光几好。我说看什么鬼书?走罗。我把她手中的圆规掰下来往床上一丢。外面月光几好,出去走走。
  你好讨厌呆。她盯我一眼。
  我就是叫何讨厌呆。我不在乎破坏了她的心境,涎皮赖脸地笑笑。你跟我出去走走,外面月光几好。
  我要做数学题呢。
  我的数学成绩读高中的时候呷通,等下我告诉你做,保证十分钟还不要就帮你做完。
  我不要你告诉。她一字一句地说。
  走罗,我就是要你走走。我说。你不走,你今天晚上就莫指望搞学习。
  她随我走了出来。她当然是因为拗我不过而一脸烦躁地走出门的,自然就没有心情欣赏月光和倾听讨厌鬼的声音。你好讨厌呆。走了一段路时,她突然这么扔一句给我。
  我就叫何讨厌。我又这么说,心里却感到今天晚上是别指望培植感情了。月光再好,她心里牵挂的是她没有解答出来的一道数学题。两人走到大队小学前的塘边,站在一株倾斜得很厉害的柳树前,一个望着水里的月亮,一个瞧着天上的月亮,很沉默地瞧了几分钟。算了,我把目光收回到她的圆脸上。站在这里没意思,我晓得你心里想着数学题。
  是的。她说。
  我们就转回知青点,各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搞学习。
  第二天晚上,月光继续很好,我对着马灯看了一气书又忍不住想找她说说话和亲她一顿,她的房门闩着,我敲了敲,里面却没有声音。我正想叫她,见一个女知青拎着马灯和一桶水从食堂里走来忙心虚地走开了。我心虚是怕喊不开门而使自己没脸见人。
  我走到坪的当头,假装欣赏月光,其实心慌意乱得不行。知青点和我的爱情好像有点默契地一同演变了,晚上打牌的现象已经绝迹,即使有人吆喝打双百分也没人去响应了,大家脑壳里都萦绕着大学梦!自从过年的时候听H局的干部或父母说今年会恢复高考,回来时人人手里都拎着一捆一捆的书,知青点一到晚上便成了自修大学,个个对着马灯啃书本做习题,好像都很珍惜自己的青春,以致找别人说话都怕耽误别人用功的时间,似乎只要一发狠就能考取大学远走高飞似的。
  几天后,我却无法忍受看书的苦闷了,扔下他妈的鬼书就急着去敲冯焱焱的房门。
  谁?她问。
  老子。我说。
  我在洗脚,你等一下。她说。
  我就站在门前等,雨不急不慢地下着并如此这般地下了一天了。冯焱焱找开了房门,她因为刚刚洗完了脸脚,脸显得红润润的很迷人。今天你应该休息一下呗?我说,看了一天的书未必不烦躁?
  我还有五道物理题没做。她笑笑说。
  又没哪个人规定你做。我说。
  我今天规定自己做二十道化学题,二十道数学题和二十道物理题。
  我看你有神经病咧。我盯着她。这么规定,自己忘死忘命地做,有什么效果罗?
  冯焱焱一笑。你不懂。她说。又趴到桌前做习题。
  我则站在桌前看她做了两道物理题。做第三道题时她显得有点困惑,脸上就呈现思索且皱眉头的表情,我就帮助她解那道所谓难题,当然很快就解出来了。剩下的两道物理题,她执意要独立思考。我不要你指点。她很好强地说。我就坐到她床上等她做,点燃一支烟抽着。我又抽了一支烟,她终于做完了。
  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她说,松了口气似地伸了个舒畅的懒腰,又打了个很过瘾的哈欠。我想睡觉了,屁股都坐疼了。
  是呗?我说,于是就很情爱地一笑。你睡在床上,我帮你揉揉屁股保证就不疼了。
  冯焱焱立即瞥我一眼,你还想搞我呗?不行,我和你迟早要散伙的,还和你搞呗!你想得好。你走开,我真的想睡觉。
  我不走开,也不会跟你散伙。
  你屋里和我屋里都反对我们谈爱……
  关他们什么事?!我打断她的话说。只要我们两人坚持好下去,他们就会不反对了。
  真的不行,宿舍里的人都笑我找弟弟。
  冯焱焱,那些话都是严小平的谬论,不要理睬!我说,自己就有点控制不住感情,走上去抱住了她。我爱你,真的爱你。
  我把嘴唇凑上去吻她的红唇,但她把脸扭开了,我就求其次地吻她的脸。莫搞,她说,你讨嫌呆。并想把我推开地伸出手挡住我的嘴与她的脸接触。
  我很冲动地搂起她,她想挣脱我,用手抵着我的肩膀,边说莫搞莫搞,本姐姐要生气了。她这些话更进一步刺激了我,我索性把她抱到床上按住,将自己的胸脯压在她丰满的胸脯上,于是又去亲她的嘴。她却紧闭着嘴唇不让我吮她的舌头,于是我的舌尖怎么用力也舔不开她那丰腴的嘴唇。把舌头给我,我火道。
  只准亲我啊,再不能搞别的事,听见吗?
  其实她已经被我火热的爱情融化了。她不但张开了紧闭的嘴唇,而且也反过来吮我的舌尖,她醉了……当然就有了进一步的事情。
  就这么回事。
  焱焱,我好舒服的,你舒服不?干完一切事情后我问她。
  冯焱焱的圆脸上没有舒服,有的只是平静和疲倦。我想睡觉了。她说。你回你房里去。
  我就睡在你这里。我说。
  那不行罗。她一脸正经地说。慢点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会在宿舍里到处乱宣传。
  她是指七五、七六这两年下乡的知青。那要什么紧?我无所畏惧说。宣传还好些。
  不行不行,走罗,我真的好烦躁的。她说。我现在真的还不想就谈爱,我想考大学。走罗。
  我当然就回到自己的房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觉,我梦见了方琳,次日早晨我被眼镜鬼叫起床时,四肢很有点乏力。
  要出工了,还不去吃早饭!眼镜鬼说。
  我干完洗脸漱口的事后就坐在食堂门口吃饭,吃了会饭还不见冯焱焱,我忙问帮厨的知青,冯焱焱吃饭没有?帮厨的知青说他搞不清,我就去敲冯焱焱的房门。
  谁?她说。
  老子。
  冯焱焱开了门,她原来并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前默写英语单词。你还不去吃饭?
  就去。她望我一眼,又伏到桌上默写单词。
  快去吃饭,我说。等下文叔又喊做事了。
  文叔果然就喊做事了。做事做事。
  我那时已是所谓的老知青了,一九七三年之前下乡的知青都走光了,除了冯焱焱等几个六三年下乡的知青外,我当然就是老知青了。文叔让我带两个知青去把坡上的几块菜地翻一遍,好种辣椒。我带着两个知青,一人一把锄头扛在肩头上了山。歇气时,扔下锄头回到房里喝茶却见冯焱焱的房门锁着。中午收工回来时见冯焱焱的房门仍锁着,心里陡地就不安起来。我忙冲进食堂问帮厨的知青,看见冯焱焱吗?我装做随便地问他,但马上我就变得不随便了,因为他说:冯焱焱回长沙去了呆,拎着一网袋书。
  我一脸煞白。几时走的?
  九点钟的样子。他说。
  她居然不辞而别,她是有意躲开我!她一点也不看重我的爱情,并无视我和她业已发生的肉体关系。我心里就很有点恨她地想,老子又没吃亏,她身上的东西我都得到了,任何一处角落弯都被老子摸过,有什么骄傲的?!我的自尊心当然就制止我去长沙。
  你“春插”总要回来的,我这样想。然而冯焱焱春插期间没有来。
  到了五月中旬了她仍没来知青点。一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下半夜好不容易迈入梦乡,却梦见她和汪宇在湘江河边的柳树下拥抱,早晨醒来,自尊心被梦中的情景蹂躏得四分五裂了。不行,我今天要回去。我对自己说。
  那天是个星期天,上午十一点钟我步入了自己的家门。我只是在厨房里洗了个脸就急忽朝冯焱焱家走去。刚刚走到冯焱焱家门口,我便听到冯焱焱的声音说,妈,洗什么菜?
  洗把蕹菜,还洗两条黄瓜就行了。冯焱焱的妈妈用半上海话(她是上海人)半长沙话说,天气热,吃不得什么东西。
  我有些迟疑,因为冯焱焱的妈妈不赞成我们来往。但考虑了一分钟后,我果断地敲起了门,咚咚咚。
  谁呀?冯焱焱的妈妈说。
  我,何平。
  门开了,冯焱焱的妈妈穿着那种男式弹力白背心和一条短裙拦在门口。何平,你有什么事?她不让我入室说。
  我找冯焱焱。
  焱焱不在家。
  我就望住她,想等冯焱焱从厨房或卧室里走出来。伯母,冯焱焱一回家您就告诉她我回来了。我故意慢声慢声地说,我找她有点事。
  我会转告她,你还有事吗?
  您要冯焱焱无论如何到我屋里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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