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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二国公初下绛州城 四兄弟再请薛仁贵


  罗通、秦怀玉带领随从,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非止一日。这天到了绛州,一打听便找到薛仁贵府邸。
  薛仁贵虽然被罢免了官职,但府邸的威风还在。府门外有守门的家人。家人看见有十来匹战马来到门前,来者从马上跳下来,把马拴在拴马桩上。家人没有主动询问来者,而是等待来者的询问。
  罗通和秦怀玉走上台阶,罗通问道:“请问,这儿是薛元帅府吗?”
  家人说:“是。不过如今我们老爷不做官了。请问二位贵姓高名?”
  “我是罗通。”
  “我是秦怀玉。”
  “哦,原来是二位国公爷。不知二位国公爷有何事?”罗通说:“你快进去报信儿,就说我二人奉旨来请薛元帅,请他出府接旨。”
  “是。”家人急忙往里跑去。
  罗通取出圣旨,做好了宣读的准备。可是,薛仁贵没有出来,出来的是薛家的外总管王茂生。王茂生与三年前大不相同啦!如今已出落成一位呱呱叫的场面人物了。他抱拳施礼说道:“二位国公,我兄弟仁贵说他已经不做官了,所以也就不出来接旨了,请海涵。二位国公,请进府。”
  罗通和秦怀玉互相瞅了一眼,那意思是说:怎么样?看这架势,十有八九是白来呀!
  王茂生领着二人进府奔向待客厅。另有家人把二人带来的随从让进配厅。
  罗通和秦怀玉一进待客厅,薛仁贵忙迎上前来笑着拱手说道:“二位贤弟,恕愚兄未能出门远迎。”
  罗通亮出圣旨,双手一举,说:“圣旨到,大哥接旨吧。”
  薛仁贵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不但没有接旨,反倒坐下了。他坐得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并且一言不发。罗通无奈,只好把圣旨放在桌上。二人给薛仁贵施礼。薛仁贵连忙起身扶起二人,赔笑说道:“二位贤弟,京都一别,十分想念。愚兄蒙冤,多蒙你们相救,此恩愚兄没齿不忘。”他吩咐家人看座,献茶。
  秦怀玉说:“大哥,我二人先去拜望嫂嫂,回来再喝茶吧。”
  “也好。”薛仁贵带领二人到后宅,见了柳迎春。引见之后,柳迎春忙叫丫环看座,寒暄一番之后,问道:“二位贤弟,你们不在京城陪王伴驾,来到绛州为了何事?”
  二人把西凉下战表,奉旨请薛仁贵入朝挂帅带兵西征之事简要说了一下。柳迎春听完,哼了一声,柳眉立了起来,杏眼瞪得滴溜圆,问道:“二位贤弟,你大哥去吗?”
  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没和大哥说呢。”罗通答道。
  “你们既然对嫂嫂讲了,我看就不必和你大哥再说了。嫂嫂对二位贤弟直言相告,你大哥不想再做官了,就是他想去,嫂嫂我也不答应。你大哥没死在京城就算万幸……”说到这里,泪水涌出眼眶,吧嗒吧嗒地滴落下来。
  薛仁贵的眼圈儿也红了。罗通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叹了一口气,说:“嫂嫂,你别再往下说了。”
  “大哥,我们到前厅去吧。”秦怀玉一见势头不妙,忙说。
  罗通和秦怀玉告辞了柳迎春,同薛仁贵回到待客厅落座。薛仁贵吩咐准备酒宴,然后问道:“二位贤弟,不知我义父贵体如何?”
  秦怀玉叹了一口气:“命总算保住了,可是,显得有点儿痴呆。他老人家已命宝林代他上书,提出告老还乡,天子准本了。”
  薛仁贵心如刀绞,泪水簌簌而下,“嗐,义父若不是为了我,哪能落到这般地步?”
  罗通与秦怀玉忙又劝解一番。不多时,酒宴摆好,薛仁贵叫人请来两位总管王茂生和梁好友一同吃酒,把二人引见给罗通、秦怀玉。吃酒中间,薛仁贵谈起自己从军之前的贫苦生活,又说:“投军之后,妻子柳迎春和顾妈妈缺吃少穿,多亏了大哥王茂生和兄弟梁好友周济,不然,妻子儿女和顾妈妈早就冻死饿死了。”
  王茂生、梁好友不好意思了,说:“嗐,还说这些干什么!”
  “二位好友,你们的恩德犹如天高地厚,我永远忘不了呀!我还要说在长安遭到诬陷时,如不是英国公、卢国公、义父和怀玉、罗通等众位贤弟千方百计为我求情,慢说我一个薛仁贵,就是十个薛仁贵也早死啦!这些事,我终生不忘啊!”
  秦怀玉、罗通齐说:“大哥,你醉了吧!”
  薛仁贵笑了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凄苦:“二位贤弟,我喝酒从来没醉过,就在老贼李道宗家里醉了一次,定是他用蒙汗药把我给迷昏的。”
  “大哥,过去的事咱不提了吧。”
  “好,大哥不提了。方才,二位贤弟在后宅和你嫂嫂说了几句,你们的来意我也明白了八九。西凉兴兵,天子让你二人请我入朝挂帅西征,是这么回事吧?”
  “正是。”
  “二位贤弟,你嫂嫂不是讲了吗?就是为兄想去,她也不答应。再说,愚兄也不会去。你们回去后对天子讲,我已身败名裂,无颜再进京城,更无颜挂帅统兵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二人听着这些话,还未气馁。用完酒饭之后,又耐心劝薛仁贵入朝。薛仁贵说:“实在对不起二位贤弟,愚兄实在不能入朝。”
  王茂生说得更不客气:“你二人愿意住几天,我们就陪着在绛州玩几天;不住,你们就请回吧。别再劝仁贵入朝做官了。”
  梁好友接着说:“你们和我大哥既是好友,就别害他了,饶了他吧!”
  秦怀玉眼望薛仁贵:“大哥,你听我再细说说。其实,我二人本不愿意来,英国公动本让万岁传旨命我二人前来。他说:‘如若没有这个机会,薛仁贵何日才能出头?’我二人觉得言之有理,才领旨前来。西凉下战表,要我大唐献出罗家。你大概知道,苏、罗两家仇深似海。当年,苏林将我罗成叔父引至周西坡,一声令下,用乱箭射死我罗叔。后来,罗通贤弟扫北时杀了苏林,可是,苏凤却逃跑了。苏凤逃到西凉,立志报仇。如今苏家之后苏海苏宝童当上了西凉兵马大元帅,下来战表指名道姓要我大唐献出罗通贤弟一家,不然,就以刀兵相见。实际上,西凉以此为借口,意欲夺取大唐江山。罗通贤弟在金殿上讨旨,要挂帅西征,英国公动本说,别人挂帅都敌不住苏宝童,惟有薛仁贵才能与之匹敌。我二人奉旨来请大哥,一是为了保江山,让大哥以后和我们同殿为臣;二来求大哥拿苏宝童,为罗家报仇。大哥千不看万不看,看在罗通贤弟的面上,跟我们入京,挂印为帅,带兵西征吧!我也知道大哥一肚子冤屈,待得胜回朝,我们大家一定帮助大哥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洗冤雪耻。”
  秦怀玉说完,罗通又接着劝,可无论怎么说,怎么劝,薛仁贵就是不答应。他说:“我已无脸进京入朝了。记得我负屈含冤被罢掉官职去拜见义父时,义父让我火速离京。为什么呢?就是怕我再遭横祸。我若入朝,义父也不会答应。二位贤弟,莫怪大哥不讲人情。你二人骂大哥吧,怎么骂都行,如果非叫大哥去不可,大哥只好拔剑自刎,死在二位贤弟的面前了。”
  话已经说死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罗通和秦怀玉当然知趣,也就不再劝薛仁贵了。
  秦怀玉尴尬地微微一笑:“大哥实在不想还朝,也就算了。千万要保重身体。我二人多有冒犯,大哥莫怪。我二人告辞,就不见嫂嫂了。”说完,罗通带好圣旨,二人告辞出府。
  薛仁贵和二位管家将罗通、秦怀玉送出府门。随从们已吃得酒足饭饱,并喂好了马。罗通、秦怀玉在马上抱拳作别:
  “大哥请回吧!”
  “二位贤弟一路平安!”
  闲言少叙。罗通、秦怀玉带领随从返回京城长安,各自回府。
  第二天早朝,李治升殿,文武群臣参驾已毕,文东武西,归班站立。黄门官来说:“越国公罗通、胡国公秦怀玉还朝,求见万岁。”
  李治急欲知道是否请来薛仁贵,连忙说道:“宣二位爱卿上殿。”
  罗通、秦怀玉上殿参驾,李治问道:“二位爱卿,请来薛爱卿了吗?”
  罗通奏道:“万岁,薛仁贵满腹委屈,言说他没脸面再见到义父与亲友,更没脸面挂帅统兵,不愿入朝。臣二人再三相劝,仍无济于事。他说,如若定让他进京,他就拔剑自刎。
  臣二人无奈才返回京城,请万岁宽恕微臣无能。”
  李治听罢,愁容满面,唉声叹气,文武群臣默默无语。李治瞅了一眼徐懋功,说道:“徐爱卿!”
  “臣在。”
  “你看,何人挂帅呀?”
  “万岁,依臣之见,还得请薛仁贵挂帅。”
  “可他不肯入朝呀,这如何是好?”
  “万岁不必为难,薛仁贵不来,那是因为罗通与秦怀玉二人并未真心去请。万岁可传旨,再派二人去请薛仁贵。如果请来,论功行赏;请不来,严惩不贷。”
  罗通、秦怀玉大吃一惊,暗想:你怎么给皇上出这个馊主意呀?这不是跟我们过不去吗!
  罗通忙奏:“万岁,臣二人确实出于真心去请薛仁贵,可是,他说什么也不来。如果再叫臣二人去请,定然是徒劳往返。”
  徐懋功笑容可掬,慢声慢语地说道:“万岁,此次去请薛仁贵,可再派二人前去。薛仁贵提出无脸再见义父,那就派他义父的两个儿子尉迟宝林、尉迟宝庆同罗通、秦怀玉一同去请。他们多说好话,会把薛仁贵请出来的。”
  李治十分相信徐懋功,叫道:“尉迟宝林、尉迟宝庆。”
  尉迟宝林、尉迟宝庆出班答道:“微臣在。”
  “朕命你二人与罗通、秦怀玉一同去请薛仁贵。”
  “遵旨。”
  罗通、秦怀玉无可奈何,只好同尉迟宝林、尉迟宝庆前往。第二天,四人带着随从,骑马离开长安直奔绛州,二请薛仁贵。
  他们带领随从日夜兼程,风风火火地进了绛州城,来到薛仁贵府邸门前一看,啊!顿时目瞪口呆。只见府门外扎着白彩,贴着白对儿,出出进进的家人全都头戴白,身穿孝。四人呆怔片刻,急忙跳下马,随从接过缰绳,前去拴马。秦怀玉看着罗通、尉迟宝林、尉迟宝庆,说:“这么大的丧事,是谁死啦?”
  尉迟宝林说:“不管是谁死了,反正绝不会是薛大哥!”
  “但愿如此。”
  四个人说着奔府门而去,猛然间,只见从里边走出一人,细一瞅,正是周青。周青头上戴孝帽,身穿孝袍,腰系白麻绳。他一看见罗通和秦怀玉,两眼一瞪,劈头就问:“你们怎么又来啦?”
  罗通没曾想周青会说出这种噎人的话来,愣怔片刻,说道:“周青贤弟,我们也不愿意来,可不来不行呀!你看,宝林、宝庆也跟我们二人来了。”
  周青看见尉迟宝林、尉迟宝庆,也没因此而改变态度:
  “好,你们来得好哇!”
  秦怀玉嗅出话语中不甚友好的气味儿,直截了当地说:“周青贤弟,你这话中有话呀!看来,你对我们大为不满。我们来请仁贵大哥并无丝毫恶意,完全是一片好心呀!”
  “好心,好心,太好啦!你们去请吧,上阴曹地府去请吧!恐怕阎王爷不能放他回来啦!”周青喊叫着,一咧大嘴,放声痛哭。
  秦怀玉等四人并不相信这是事实,而以为这是周青说的气话。
  尉迟宝林急忙问道:“周青贤弟,听你这话,薛大哥莫非死了?”
  大概周青觉察到自己刚才过于激动,言语粗鲁了一些,悔不该那样对待这四位兄长,于是改变了态度,他点了点头,用低沉的语气说:“死了。”
  罗通、秦怀玉、尉迟宝林、尉迟宝庆听了这一噩耗,犹如重棒击头,几乎要晕倒。幸亏身边的随从及时地扶住了他们。
  稍过片刻,四个人缓醒过来,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秦怀玉边哭边问:“周青贤弟,大哥得的什么病呀?死得怎么这么突然呢?”
  周青哭丧着脸,说了起来:“嗐,倒霉就倒在你们俩身上了。你们俩来请大哥,大哥没去。你们走后,大哥坐立不安,茶不思,饭不想。嫂嫂派人把我们这些兄弟找来,让我们劝劝大哥。大哥跟我们边哭边说,他在朝中被李道宗陷害,虽然保住了性命,可身上背了口大黑锅;干爹为了救他,已成废人,他没脸再见亲朋。他还说,没想到西凉兴兵谋反,你们来请他,他本应随你们进京,可一想到昏君与李道宗,又怕再遭陷害,还是不去为妙,所以就没去。我们怎么劝也不顶用,他总说对不起你们俩,整天唉声叹气。前天,一股急火攻心,没容调治就去世了。嗐,说起来,大哥一家太惨了。儿子丁山被大哥一箭误伤,还叫老虎叼走。大哥一死,撇下嫂嫂和侄女,谁来支撑门户呀?嫂嫂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想寻短见,被人发现救下。她哪还有心操办丧事呀?就得我们这些兄弟来张罗。我们哥儿几个唠起大哥去世这事儿,都说:你们俩若不来请大哥,大哥也不会死。所以,我才说,大哥倒霉就倒霉在你们俩身上了……”
  罗通与秦怀玉越哭越痛心,真是肝胆欲裂呀!秦怀玉大哭大叫:“哎呀,仁贵大哥,我们俩把你害啦!”他哭得伤心,不由自主地甩头往墙上撞去。
  周青一把抓住他,怒冲冲喝道:“喂,我说秦怀玉,你这是跟谁过不去呀?大哥死了,我们操办丧事就够费心的了,你干什么也要凑这个热闹?京城长安地面也大,人也多,你要撞头,回那儿去撞不行吗?干什么非在这儿撞呀?”
  这几句话说得秦怀玉羞愧难当,转身要马上返回长安。罗通拉住他说:“咱们和大哥相好一场,怎么也得进府参灵吊孝哇!咱们吊完孝商议一下再走不迟。”
  这话提醒了秦怀玉,四个人跟随周青进府,要为薛仁贵参灵吊孝。
  府内天井院中,吹的吹,敲的敲,和尚、道士正在念经。常言道:一人说唱众人听,众人说唱乱哄哄。这话一点儿不假。和尚、道士嗓门儿都提得很高,可究竟念的是什么、唱的是什么,一个字也听不出来。
  罗通、秦怀玉、尉迟宝林、尉迟宝庆一看见灵棚,不由紧跑几步,跪倒在灵前,号啕大哭。
  他们四人正在大哭之时,突然,李庆洪、李庆先、姜兴本、姜兴霸、王新溪、薛显图、周文、周武、王新贺等几位总兵闯了进来,上前揪住秦怀玉和罗通,有的抽刀,有的亮剑,一阵叫喊:“正想找你们俩算帐,你们俩却送上门来啦!”
  “杀了他俩,给大哥祭灵!”
  “对,杀了祭灵!”
  罗通和秦怀玉大为惊愕,没想到这些昔日的好友,今日竟然反目,欲以刀剑相见,感到十分伤心。二人也不还手,秦怀玉叫道:“杀吧,我们愿意去阴曹地府找薛大哥做伴!”
  守在灵旁的柳迎春急忙上前分开众人喝道:“不得无礼!
  哪一个敢碰一碰二位贤弟,嫂嫂和你们以死相拼!”
  几位总兵立时松开手,刀剑入鞘,悻悻离开了灵棚。柳迎春转过脸来,向四人赔礼:“他们太鲁莽了,四位贤弟受惊了。恕他们无知,要怪就怪嫂子我吧!”
  罗通抢先说道:“此事不怨众位兄弟,只怪我二人不该来请大哥。我二人若是不来,大哥也不会忧虑过度,暴病身亡。
  众兄弟就是杀了我二人,我二人也死而无怨!”
  “嗐,事到如今,就别提怨谁了。”柳迎春长叹了一声说,“生死乃命中注定。人都是生有处,死有地。我看仁贵是没福气呀!他小时丧失父母,受尽饥寒之苦;投军后,血战疆场,出生入死,被张士贵害得多年不见天日。后来,当上了兵马大元帅,不想又被李道宗陷害。虽然没死,可也被扒了一层皮,真够惨的啦!他被罢官之后,回到绛州,说起来,我们全家都挺高兴。可是,刚吃上几天太平饭,不想就得病死去。临死之前,他总自言自语地念叨:‘我对不起秦怀玉和罗通二位贤弟呀!’我见他少气无力,命在垂危,才把众总兵请来。仁贵总是念叨那句话,别的什么也没讲,就含泪死去了。几位总兵哭得肝肠欲断,问我:‘大哥为什么总念叨那句话?’那时我把西凉造反,二位贤弟来请他的事说了出来。所以,他们见了你们二位,一气之下,差一点儿伤害了你们。这错都错在嫂嫂身上,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周青、王茂生、梁好友也赶来相劝一番,然后把四人让到前厅。柳迎春叫人准备酒宴,四人连忙推辞。秦怀玉说:
  “嫂嫂,我们不饿,您准备给大哥哪天出殡?”
  “嗐,按理说应多放些天,可是,我们母女与十位贤弟出来进去看着棺材特别伤心,因此商议了一下,打算再过几天就把灵柩运回大王庄安葬。”
  罗通、秦怀玉、尉迟宝林、尉迟宝庆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尉迟宝林说:“嫂嫂,能不能等我们几天,我们弟兄回朝面君,请求万岁传旨,给我大哥金顶玉葬,死后追封。”
  “多谢各位兄弟的好意,不必了。他是一个被罢官的,万岁是不会准本的。再说,人已经死了,金顶玉葬追封都没用了。”
  “不,嫂嫂,一定要等我们回来再出殡。我弟兄尽力而为,即使办不到,我们也要返回来,将大哥的棺椁送回大王庄。”
  柳迎春感到不好再推辞,只好点头答应。四个人马上要动身离去,柳迎春说:“你们吃完饭再走不迟。”
  四个人说:“嫂嫂,我们实在吃不下去,马上动身!”
  柳迎春、王茂生、梁好友、薛金莲、周青等将四人送到府门外。四个人马上带领随从,扬鞭而去。他们心急如火,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长安城。
  一天晚上,他们到了京城,各自回府。第二天早晨,上殿面君交旨。李治和文武群臣一看这四位个个愁眉苦脸,就知道没请来薛仁贵。李治问道:“四位爱卿,你们去绛州请没请来薛仁贵?”
  四位急忙奏道:“万岁,薛仁贵去世了。”
  这句话一出口可非同寻常,殿上君臣立时呆呆发愣,好象连喘气也停了似的,一点声息也没有。片刻过后,李治强抖精神问道:“他怎么死的呀?”
  罗通把二请薛仁贵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尉迟宝林接着奏本,请求天子赐恩,追封薛仁贵并金顶玉葬。
  李治听完,心里琢磨:徐懋功说,西征非得薛仁贵挂帅不可。可是,薛仁贵已死,这如何是好呢?
  文武群臣听完之后,除了徐懋功和程咬金之外,不是眼噙泪水,就是泪水落地,都哭了。
  徐懋功听到噩耗先是一愣,稍过片刻,便神态自若,若无其事。
  程咬金年岁已大,平时不上朝,昨晚听他孙子说,秦怀玉等人回来了,今天特意上朝来听听请没请来薛仁贵。他听到薛仁贵去世的消息,心里琢磨:仁贵是个血性硬汉子,蒙受一身冤屈,他若是带着冤屈而死,死都不能瞑目。再说,他疾恶如仇,忧虑的是能不能早一点儿洗冤雪耻;他并没有对不起罗通和秦怀玉的地方,怎么会因他俩而忧虑过度呢?即使他得了重病,临死前也只会大骂李道宗,绝不会说他对不起罗通、秦怀玉。我太了解薛仁贵了,这里面肯定有假,薛仁贵不可能死!
  程咬金做出了这样的推断,所以不但没哭,反而发出一阵笑声。
  文武百官听到这笑声都愣怔了,尉迟宝林气愤不过,问道:“卢国公,您与薛仁贵有仇?”
  “没有仇。”
  “有恨?”
  “没有恨。”
  “一无仇,二无恨,薛仁贵去世了,您为何发笑呢?”
  “薛仁贵真死了吗?我说他没死。若是真死了,我哭的比你们还会厉害,因为他曾救过我的命。我笑你们四个以假当真了,你们不是白伤心吗?”
  “您怎么知道薛仁贵没有死呢?”
  “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也。”程咬金得意地摇头晃脑地说。
  李治与文武群臣被程咬金的一席话搅得也弄不清真假了。李治把脸转向徐懋功:“徐爱卿,你看……”
  徐懋功微微一笑:“万岁,既然卢国公说薛仁贵没死,依微臣之见,就让卢国公带领罗通、秦怀玉等四人辛苦一趟,去请薛仁贵也就是了。”
  天子李治把脸转向程咬金:“老爱卿,有劳你带领四位国公辛苦一趟了。”
  程咬金心想:这徐懋功比猴儿还精!他不哭、不笑、不急、不躁,分明知道薛仁贵诈死瞒名,不想出山,但又不说破此事。我却沉不住气,心直口快,把这事先抖搂出来了,结果呢,我偌大的年纪还得带他们四人跑一趟绛州。常言道:出头的檩子先烂。嗐,事到如今,去就去吧!料想仁贵绝不肯轻易出山,必定要提出昭雪他那件冤枉事,所以,我还得给自己找条退身之路啊……想到这儿,出班奏道:“万岁,微臣为我主江山可以去请薛仁贵。微臣猜想薛仁贵十有八九没有死。可是,如若他确实死了,那时,请万岁莫要怪罪微臣。”
  “老爱卿,薛仁贵如若真的去世了,那是天意,朕绝不怪罪于你。”
  “万岁,薛仁贵如若没死,想把他请出来,只怕也是势比登天还难呀!微臣真若是将他请出来,不知万岁对微臣有何打算……”
  “这个……”李治猜不出程咬金这个“打算”二字的含义,口里自言自语地说着,眼睛却转向徐懋功。
  徐懋功看到天子那询问的目光,立即说道:“万岁,请薛仁贵乃是关系我主江山之大事,请了两趟均未请来,卢国公如若能够办成此事,实乃大功一件!卢国公之意,说得明白一点儿,就是这一趟不能白跑,万岁得对他加以封赏。依微臣之见,卢国公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万岁可问一问,他是想要功名呀,还是想要利禄,或是想要什么条件。”
  李治说道:“程爱卿不必客气,你是想要功名呀,还是想要利禄?”
  “万岁,微臣一不要功名,二不要利禄。”
  老爱卿,那你的意思是……”
  “万岁,微臣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可是,微臣不是圣贤,哪能不犯过错呢?所以,微臣只求待犯下罪过之时,万岁赦免微臣无罪。”
  徐懋功说:“万岁,微臣以为,卢国公真要请来薛仁贵,这一请求并不过分。”
  李治暗想:可也是。他若真把薛仁贵请出来,也是一大功劳。即使他以后有什么罪过,我赦他无罪,这不也就等于将功补过了吗?想到此处,说道:“老爱卿若真将薛仁贵请出来挂帅西征,以后你若犯下罪过,朕赦你无罪。”
  “谢主龙恩。”
  这时,徐懋功笑道:“万岁,依微臣之见,可传两道圣旨:一道圣旨,赐薛仁贵金顶玉葬;关于追封一事,待卢国公等还朝之后再定。另一道圣旨,如薛仁贵真没死,请他入朝,带兵西征。”
  李治准奏,写完圣旨,交与程咬金。
  散朝下了金殿,程咬金摆出一副长辈的派头,吩咐罗通等人:“喂,你们四个小子听着,明天巳时到我府上聚齐,起程去绛州。”
  程咬金吩咐完之后,紧走几步,把徐懋功拉到一旁,说道:“三哥,你能掐会算,你给我算一算,薛仁贵是死还是没死?如果真死了,我就不必再去折腾啦!”
  “哎呀,你已经领了圣旨,怎么又犹豫啦?路已经铺好了,你就去吧!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你有随机应变之能,你有装傻充愣之才,你能琢磨出别人都不敢琢磨的损招儿,别看薛仁贵领兵征战呱呱叫,可他斗不过你!”
  “那是自然了。只要他不死,钻进老鼠洞,我也要把他掏出来。”
  “祝四弟成功。”
  “借三哥吉言。”
  程咬金回到府中,想得开,吃饱喝足,一觉睡到大天亮。他用过早膳,儿子程铁牛为他准备好应用之物,有人鞴好战马——大肚子蝈蝈红。他带着八个从人出府。
  此时,罗通、秦怀玉、尉迟宝林、尉迟宝庆一同刚好来到程府门前,程咬金咧开大嘴一笑:“怎么样?我老程一算就知道你们几个这工夫到。咱们爷儿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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