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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长青对绛姑甚有好感,竟然答应与她同行。壮慕少艾,人之常情,吉绛姑确是美貌如花,谈吐不俗,对她有好感不足为奇。 四人四骑去远,茅屋侧方闪出三位丽人,为首的赫然是一身火红衣裙,佩了剑的红绡魔女。另两位美少女是她的侍女小秋和小绿。 红绡魔女盯着远去的人马背影发怔,信口问:“你两人知道乌骓马上的人是谁么?” “是崔爷长青。”小秋答。 “真是他?” “是的,徒儿只消看一眼他的背影便知是他。师父,要不要追上去看看,再向他问好?” “不急。想想看,那个穿一身红的女人是谁?” 小秋笑道:“天下间穿红的人,并不仅是师父……” “不许多说废话,猜那女人是谁。” “可能是红娘子百里春。”小绿说。 “崔长青不会与那种女人走在一起。”红绡魔女断然地说。 “红娘子从不以真姓名结交男人,崔爷……” “哎呀!” “师父,怎么啦?” “如果真是红娘子百里春……” “师父,崔爷就毁定了。”小秋急急地说。 红绡魔女急急披上披风,叫:“小绿,到桑园备马。” “遵命,师父要……” “咱们去追崔长青,查那红衣女人的底,要真是红娘子,宰了她,哼!谁也不许危害崔长青,这贱婆娘休想如意。当然,咱们在未摸清底细之前,得隐起行藏。” 不久,师徒三人飞骑急追。 离开官道,沿小径南行,在丛山中徐徐赶路,人烟渐少。绛姑姑娘,好象错了方向呢,要往何处去?”绛姑扭头笑答。 “咦!为何要到永宁?” “并不是到永宁城,你知道,熊耳山在永宁。” “老天,要到熊耳山?” “不,先去办点小事,请不要多问,好不好?” “好吧,听你的。”绛姑缓下坐骑,说:“我们的时间充裕得很,并不急于赶路,只须早些离开官道,便不会引人注意了。” “是避开摘星换斗的耳目吗?” “是的。” “他们得手之后,也走这条路?” “不,如果他们走这一条路,我们便不能先走了。” “你完全掌握了摘星换斗的行踪?” “是的,不但知道他进退的踪迹,也知道他一贯作案的手法。” “哦!你的消息倒还灵通呢。” “嘻嘻!我该灵通的。走吧,两个时辰之后,我得请你替我办一件小事。” “何不说来听听?” “不,届时自知。”绛姑在一座小山下勒住坐骑,扳鞍下马说:“崔兄,随我来。” 她向山上走,分枝拔草而行,山势虽不太峻陡,但碎石浮土不易行走。将近山颠,在一块碎石上,脚下失闪,惊叫一声,失足向下倒。 崔长青手急眼快,抢上一步,伸手将她扶住,她重重地跌入崔长青怀中,拍拍心口说:“好险,真不好走。”说完,扭头向崔长青嫣然一笑,羞红着脸恩了一声。 软玉温香抱满怀,她那一笑若喜若羞极为动人。崔长青只感到脸上一阵热,只感她的笑容和情意绵绵的眼波,有一种神奇的吸力和神秘的魅力,令他心中怦然而动,似乎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荡。 不止此也:她那柔若无骨的胴体,她那由体温而蒸发出来的神秘肌香,和耳鬓厮磨的动人气息,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他赶忙松手,小心地将吉绛姑扶正,讪讪地说:“姑娘,站稳了。这样吧,我在前面领路;” “谢谢,也好。”吉绛姑羞笑着道谢,极自然地娇媚地瞟了他一眼。 他也回报以一笑,领先向上走。 吉绛姑突又娇唤:“崔兄!” “怎么啦?”他扭头问。 绛姑含笑不答,秀颊配红,向他伸出柔若无骨温润晶莹的纤手。 他略一迟疑,拉住了那只秀美的纤手,说:“小心脚下,跟我来。” 一个闯荡江湖的年青人,表面上轰轰烈烈有声有色,出生入死夕旦,与死神打交道生死等闲豪情万丈,但内心却是寂寞的。加以曾经与异性接触过,对男女间事不陌生,碰上了有意勾引的美貌少女,便很难把持自己,难免落入红粉陷阱。此时此地,此景此情,他总不能扳起道学面孔,向一个本姑娘,训一顿男女授受不亲的圣贤大道理,而掉首不顾。 不着痕迹的诱惑,渐渐地引他着魔。 山顶生长着浓密的矮林,吉绛姑转而牵领着他;找到一处可以远眺的树下,与他并肩席地而坐,笑道:“崔兄,你看,风景多美?” 山下是一条小溪,由于相距甚远,因此可以看到溪谷中的全景。青山起伏,绿水盘绕,一两座和平安详的小村,白云片片,上空苍鹰悠闲地盘旋,下面隐隐传来格子的歌声。 他俗念尽消,说:“是的,好美,山深幽邃,水绕家村,远离尘器,与世无争,确是隐居遁世的好所在。” “崔兄,你想隐世避尘吗?” “不,每个人都想隐世避尘,这世间何足留恋?” “是啊!你我心意相通,遁世者表面上看是清高,骨干里却是苟活的懦夫。崔兄,我好高兴。” “高兴,为何?” “我有此同感。”绛姑收敛了明媚的笑容,向小溪下游一指,说:“崔兄,看到溪南山脚下那座小村吗?” “哦!你是说近溪的那座小村?” “是的,那儿,隐居着一位江湖上神愁鬼厌的魔老元魁。” “是谁?” “缥缈仙子褚翠华。” “哦!是她,三十年前威震天下的妖孽。” “你知道她为何称为缥缈仙子吗?” “听说她所用的缥缈浮香,是天下一绝。” 吉绛姑沉静地点头,阴森森地说:“确是天下一绝,无色,无味,不怕风,不怕雨。最绝的是吸入的人,本身一无所觉毫无异状,必须听到她左腕上那串九音金铃的声音,方淬然昏迷。如果不闻铃音,十二个时辰内药力自消。在这十二个时辰内,任何时刻听到她的金铃声,便得应声倒地。天下间善用迷音的人不算少,但只有她才算是其中至尊,神乎其神,天下独步,所以她一生中横行天下半甲子,从未失败过。” “听说她杀的人……” “太多了,她不该仍然活在世间,老天爷也不该让她终老天年的。”本姑娘,你打算找她算帐?你与她……” “我与她并无过节,也不打算为世除害。” “那你……” “我想要她的缥缈浮香,和她左腕上那串九音金铃。”绛姑微笑着说。 “咦!这种害人的恶毒玩意,你……” “崔兄,没有这种恶毒玩意,岂能对付摘星换斗一大群高手悍贼。”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绛姑亲眼地挽住了他的臂膀,娇笑着问:“崔兄,你能替我弄来吗?” 他一惊,讶然道:“老天!我?这……” “你与她无冤无仇,而且相貌出众,笑容常挂,她不会向你下毒手的。” “那你……你一个大姑娘,不是更易接近她吗?” 吉绛姑摇头苦笑道:“不,那老妖魔十分机警,我已经来过一次了,劳而无功,几乎断送在她手中。崔兄,请……” “要我去?”绛姑偎近他爱娇地恳求。 他无法拒绝,说:“好吧,我去试试。” “崔兄,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如引起她的疑心,那就糟了。我与两个丫头在这附近等你,明早在此会合,不管成与不成,我一定等你回来。” “好,我尽力就是。” “崔兄,小心啊!如果风声不对,早些罢手撤走。” “我会小心的。”绛姑突然在他的颊上亲了一吻,恩了一声羞笑着站起,向下飞奔,象头在曼舞飞翔的火凤凰。 他轻抚着被吻处发怔,气血一阵浮动。 回到坐骑,吉绛姑将缥缈仙子的现况一一说了。他将乌骓马留下,独自走了。 小村真是小,只有七八家村民。在这山区中的溪谷地带,与其他地区的村镇不同,水方便,不需聚井而居;可耕的田野不多,不可能聚居众多的人丁,可说毫无形成大村落的条件。 村背山面水,东西小径连贯溪上下的村落,也是东下县城的唯一交通要道。而从北面山区婉蜒而来的小路,则是通向陕州大道的通道,平时往来的旅客甚少,经过村东口的小木桥,与东西小径在村口衔接。在岔口建了一座小茅亭,面对小桥下端湾流冲刷而成的百十亩大水潭,村中的老少经常在潭旁的大石上垂钓,在亭中睡懒觉。 崔长青在黑劲装外,加了一件黑直裰,一根木棍挑着一个小包裹。但脚上,仍然穿着快靴,显得有点岔眼,腰带前,斜插着沙棠木剑。 施施然过了小桥,他向正在桥头戏水的一位小童招手,笑吟吟地问:“嗨!小弟弟,这里是不是伏流岭?” “是啊。”小童不假思索地答。 “这里住了一个姓褚的仙子吗?” 小童大笑,说:“我们这里没有仙子,只有凡人。” 另一名小童向天上一指说:“要找仙子,到天上去找。” 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站起一个年青力壮的小伙子,冷冷地说:“老兄,伏流岭小小穷山,小地方……” 他向小伙子走,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伏流岭虽是小地方,住了一位缥缈仙子,地因人传,不算是小地方了。” “就算是吧。” “老兄贵姓?在下姓崔,名长青。” “在下姓法,名邦直。” “哦!姓法,这姓少见。在下想起来了,缥缈仙子嫁夫法兴元,你是他的儿子呢,抑或是孙儿?” “不必多问。” “不问就不问,在—下反正找对人了。” 小伙子哼了一声,向前迎来说:“最近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直呼家母的绰号而来的人,来意不善。” “不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下找遍了三山五岳,总算找到了。”他丢下包裹恨恨地说。 小伙子掳起衣袖,冷笑道:“其实,伏流岭并不难找。家母隐修二十余年,其实对外并未完全守秘,并未完全与世隔绝。” 他哼了一声,欺上说:“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令堂虽未完全与世隔绝,但如不是此道中人,怎摸得清去路?在下初出江湖,盲人瞎马总算不虚此行。去,叫你那老母鸡出来理论。” “混蛋!你为何口出不逊?” “口出不逊还便宜你了呢?” “你为何而来?” “为报仇而来。” “你年仅一二十岁,家母隐修时,你还未出世呢,报什么仇?” “你少废话,叫她出来便知底细了。” 法邦直仰天狂笑,笑完说:“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人,也配指名叫阵?少做清秋大梦,在下便打发你滚蛋。” “哼!你……” 法邦直突然直冲而上,大喝一声,一掌抽出,好一记奇快绝伦的“鬼王拨扇”,掌风及体。 崔长青向下挫,退了一步怪叫:“好啊!你小子要动手?” 一面叫,一面拉开门户,摆出凶猛狠恶的姿态,象一头暴虎。 法邦直一掌落空,颇感意外,先是一怔,接着笑道:“看不出你这浑小子,反应居然不慢呢,再接我一招试试。” 声落招到,“金豹露爪”疾抓而至,走中宫排空直入,急如星火。 崔长青刚起手上盘接招,法邦直招式已变,爪收腿出,鸳鸯连环腿发似奔雷。 崔长青身退疾闪,但仍慢了一步,避开了第一脚,却被接踵而至的第二脚端中左胯。 “哎……”他怪叫,连退了三步几乎摔倒。 法邦直如影附形追到,伸手急扣他的右肘曲池。 他向后倒,百忙中伸腿奇袭斜拌。 “砰嘭!”两人全倒了。 法邦直一蹦而起,凶猛地扑出。 他奋身左滚,对方一扑落空。 两人重新爬起,在怒吼声中,拳来脚往缠成一团,拳掌带着肉声劈啦响,两人都是皮粗肉厚禁得起打击的人,好一场硬碰硬的凶猛肉搏,动魄惊心。 四周围上了不少小童,此喝着助威。远远地,有些男女神态自若地向他们眺望,似乎无意前来干涉。 “砰啦!”暴响声震耳,两人一拳换一掌,人影乍分向外飘退。 法邦直左腿一软,几乎陪倒,真火上冒,怒叫道:“好小子,你真不含糊,非给你三分颜色涂脸不可,打!” 喝声中,一闪即至,用上了真才真学,一掌劈出,“吴刚伐桂”招式平常,但用上了内家真力,传出了隐隐风雷声。 “噗!”掌劈在崔长青的左臂上,力道千钧。 “哎……”崔长青叫,掩臂疾退,似乎左臂提不起来了。 法邦直跟进叫:“愣小子,再接一掌!” 崔长青扭身避招,大喝一声,出其不意一脚扫在法邦直的左胯上。 “砰!”法邦直跌出丈外。 崔长青飞扑而上,象一头怒豹,左手勾住了法邦直的咽喉,右手锁住了对方的右手。 法邦直竟然毫无反抗之力,突然浑身发僵。 崔长青挟着人一跃而起,奔进入村右的树林,大叫道:“叫缥缈仙子来打交道,不许追来。” 事出意外,先前抽手遥观的人来不及应变。双方交手时,法邦直一直就占上风,因此没有人上前,一个楞小子何用劳师动众?等到崔长青认为时机已至,出其不意擒人,局势已无法控制了。 在一处山沟的草丛中,崔长青用牛筋索将法邦直捆好,笑道:“老兄,委屈些,你就在此地过一夜,希望野狼不要拿你当点心。” “你想怎样?”法邦直泄气地问。 “想怎样?想缥缈仙子前来救你,在下好向她讨债,你不反对吧?” “你别想,她不会来的,我不是……” “你不是法兴元的儿子。” “你……你知道?” “当然知道。缥缈仙子已是年届古稀的老太婆,而你还不足二十岁。如果你说是她的孙子,在下或许会相信,可惜你一开始就错了。” “在下被你擒来,便可证实你是法婆婆的仇家,她不可能离村前来救我,你必须进村去送死。” “呵呵!她会来的,虽则你不是她的亲人,在下自有妙计,让她远离巢穴出来打交道。” “你少做梦。” 崔长青大笑,笑完说:“你放心,在下从不做梦。你已经透露口风,在下已经知道虚实了,谢谢。” 声落,点了法邦直的睡穴,用草将人掩上,然后从容不迫地着手准备,在附近半里内,安设了一些小巧玩意,方悄然离开现场。 村四周并没建有防兽栅,却有不少巧妙的兽阱。这一带山区,猛兽是熊和豹,再就是狼,并不足威胁村人的安全。每一户人家,最少也养有两头凶猛的猎夫,不论人兽,接近至两百步外便可被猎犬发现,接近谈何容易?江湖人以虎骨虎血虎粪所制的辟犬药物,对真正的猎犬并不发生多少作用,反而会引起更猛烈的狂吠,一头猎犬发现猛兽,会向主人示警;两头猎犬则会向猛兽进攻。 搜山的人出发了,崔长青留下的包裹,正好作为猎犬的嗅物。共有三组人人山穷搜,声势颇为浩大。 猎犬带了搜山的人,在山上穷兜圈子,一无所获,直到黄昏将临,仍然劳而无功。 法邦直被救回来了,猎犬到底比人要强得多。 二更天,两头黑色巨犬接近了村东三里的山沟峡谷,后面跟着一个黑影,人与犬一阵急走,进入峡谷。 在一处二岔山口,猎犬乱窜片刻,然后向左面的山峡走。 黑影发出一声暗第,猎犬急急回头。 黑影在右面的山峡口伏地搜查片刻,冷笑道:“果然不错,这附近洒了不少椒末,难怪猎犬无法追踪,这人是有备而来,但你逃不掉的。” 黑影手点拐杖,腰带上佩着剑,身材中等,黑劲装黑包头,正是隐修二十余年,不再在江湖走动的魔道巨魁缥缈仙子褚翠华,目下她已是年届古稀的老太婆了。 她徐徐深入,两头猎犬在她前面十余步奔窜、嗅动、巡走。蓦地里,一声狂吠,一头猎犬被一根坠木所压住,腰脊已被压断。 老太婆一怔,不再走山脚,向右急跃改走山坡, 只走了百十步,唯一的猎犬突然摔倒向下滚,哀嗥声惊心动魄。 老太婆火起,咬牙道:“这恶贼安装了强弩,我要活剥了你。” 两头猎犬都死了,黑夜中在荒山野岭搜一个人,不啻是在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 直搜至三更尽,老太婆不得不自承失败,盛怒地往回走,恨恨地自语:“老身回村里等你,你会来送死的。” 回程该是安全的,但老太婆仍然小心翼翼以杖探路而行,直至距村里余走东西小径,她方除去戒心,大踏步向村口赶。 路两侧怪石嶙峋,杂树散布。正走问,突觉有脚一紧,还来不及转念,路左枝叶摇摇,她被倒吊而起,向路左猛拉。 身在半空。正想躬身弄断套住脚跟的套索,另一株大树上,已凌空扑来一个快速人影,一把抱住了她,脑门挨了一击,蓦尔昏厥,两人同被吊在空中。 醒来时,她发觉自己倚坐在一座大石下,气门穴被制,双肩并也被制,身上剑已失踪,百宝囊也不见丁,手腕上以布裹住的九音金铃也易了主。对面,席地坐着高大的崔长青。 她大吃一惊.阴沟里翻船,栽得好惨。 “你是谁?”她恨声问。 “我叫崔长青,绰号叫黑衫客。” “咱们有何仇怨?” “没有。” “没有?你是想击败老身,以扬名立高?” “这……” “你成功了。” “老前辈……” “住口!说,你怎知道老身要出来找你?” “很简单,你一代魔头,受不了撩拨,不会躲在村中自损名号。” “对付登门寻仇的人,都是些成名人物,不会……” “他们愚蠢,不会用计,只知逞匹夫之勇入村叫阵挑战,失败乃是意料中事。” “你经过着意的安排……” “不错,公然登门寻仇,一进村,便会受到缥缈浮香的控制,只要你手上的九音金铃一响,便得乖乖纳命,在下不得不仔细安排,引你出来中计。法邦直是诱饵,可以激怒你人顾一切出来搜寻。法邦直说你不会出来,但在下却猜出你不能不出。你认为在下潜伏山中,在下却在村口等你。老前辈,在下计算之精,你服不服?” “很好,老身有生之年,第一次失败。你如不将我杀了,老身必报今晚的奇耻大辱。” “那是你的事,在下却不能杀你,虽则委托在下的人,坚持要你的命。” “谁委托你的?” “不必问,不可问。” “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是否后悔,那是我的事。” “你到底为何而来?” “来借你的缥缈浮香,和慑魂九音金铃。” “你……” “老前辈,今晚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但如果你想追赶报复,在下便向外宣扬今晚的事。” “你的意思……” “如果有人问起,请说这两种玩意是被窃或者借出,便可保住你的声誉。” “没有人能至老身家中行窃……” “那就说被人借走好了。” “哼!老身……” “不必多说了,你自己想想吧。不过,我告诉你,在下的绰号叫黑衫客,也是江湖大名鼎鼎的神偷。时光不早,我可要走了。” “你……” “请不必追索,你就认了吧。在下点你的睡穴,解你的穴道,将你放在路上,明早贵村的人便可救你了。告辞。”说完,正待点老太婆的睡穴。 “慢!”老太婆叫。 “你有话说?” “你不是点老身的死穴吧?” “唉!你我无怨无仇,我为何要点你的死穴?” “你真是受人之托而来的?” “是啊,有何不妥?” “你不说出委托的人……” “抱歉,无可奉告。”他歉然地说。 “替他人挡灾,你未免太愚蠢了,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但在下顾不了许多。” “取走老身这两种宝物,有何用途你总该知道吧?” “是的,如果不知,在下也不会来了。” “要来何用?” “用来对付一群凶悍恶盗。” “是些什么人?” “抱歉,无可奉告,反正是一群悍盗,不必多问。” 老太婆摇摇头,笑道:“你这人真憨得可笑。” “有何可笑?” “你知道缥缈浮香的用法吗?” 他拍伯夺来的百宝囊,说:“你这百宝囊中,共有十只储藏浮香的紫金喷管,取掉管塞,浮香便自行喷泄而出了。” “这般容易吗?” “哦!你的意思是……” 老太婆叹口气,无限感慨地说;“老身退隐山野垂三十年,近年来方悟昨日之非,昔日为逞一时之快,任性而为一意弧行,陷溺日深终至不克自拔,终至成为江湖魔道元凶,首恶,天人共愤凶名昭著,委实愧对天下人。” 他也黯然一叹,苦笑道:“老前辈总算能及时急流勇退,得保天年寿臻耄耄,已经是大幸了。” “因此,即使死在你手中,老身并无怨尤。”老太婆平静地说。 他摇摇头,毫无机心地说:“事不关己不劳心,在下不想多管闲事,老前辈虽是一代魔魁,在下也无意以侠客自命向老前辈施罚,在下也不配代天行诛。你可以放心,在下……” “你如不杀我,何必制老身的穴道?要知道这一带山区猛兽甚多……” “这……老前辈肯答应不追赶在下,在下立即解你的穴道。” “当然,老身答应你。” 他不假思索地拍活老太婆的双肩井,最后解除气门的禁制,说:“好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告辞。” 老太婆急蹿而出,抓起地上的长剑,冷笑道:“小辈,你真该死。” 他一惊,说:“你……你要食言?” “老身并未食言。” “那你……” “老身答应不追赶你,但目前你并未离开此地。你说吧,老身追赶了你吗?” “你强词夺理……” 老太婆以行动作为答复,一声冷此,剑发狠招“长虹贯日”,狂野地走中宫抢攻,但见剑光一闪,剑尖已光临咽喉要害。 崔长青反应奇快,闪避、拔剑、反击,一气呵成,剑点向老太婆的左胁,以牙还牙,抢制机先快攻。 “叮!”老太婆身随剑转,架住了攻胁的一剑,乘势冲刺,锋尖以闪电似的奇速到了他的右胁前。 双方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剑光流转,剑气飞腾,人影进退如电,以快订快互不相让,每一剑皆直攻要害,步步凶险,寸委死亡,罡风剑气将地下的草叶全都削平,风雷声隐隐,剑啸声刺耳。 老太婆连攻百十剑,劳而无功,似以打出真火,不再浪费精力在寻暇蹈隙上,开始全力迫攻,一声冷叱,剑势一变,以雷霆万钧之威,内力注于剑身,猛烈地走中宫切入,快速绝伦地攻出七剑。 “啦啦啦……”崔长青快速地封架,双剑相触声如连珠花炮爆炸,劲气进射,将攻来的七剑一一震偏,退了四步,终于稳住了。一声深叱,他立还颜色,最后一剑反而抢得中宫有利机会,豪勇地反击,也攻了七剑,把老太婆迫回原位,且能多进一步,攻势未尽,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剑尖吞吐宛若金蛇乱舞,排空直入势如山崩。 “啦啦!嗤……”双剑接触与错鸣声,令人闻之心向下沉。 老太婆在他潮水似的迫攻下,先前尚能封架来势似长江大河绵绵无尽的剑势,最后终于开始闪避移位了。 “啦!”响起最清脆最震耳的一声暴响。 人影乍分,老太婆侧飘丈外,喝道;“住手!” 崔长青已如附骨之蛆般跟到,闻声止住刺出的剑,剑尖距老太婆的胸口不足三寸。而老太婆的剑尖,却被压出偏门,位于他的有肩外测,无能为力了。 “你有话说?”他问。 老太婆呼吸不平静,问:“你的剑响声有异,怎么一回事?” “在下的剑是木剑。” “木剑?”老太婆骇然问。 “是的。” “见鬼?” “你可以伸手摸摸看。” 老太婆依言伸手摸触他的剑尖,绝望地说:“罢了,老身认栽。” 他收剑滑退,收剑入鞘说:“承让承让,得罪了。” “你是何人门下?” “辱没师门,不说也罢。” “自古英雄出少年,老身休矣!” “老前辈二十年不在江湖历练,生疏在所难免。” “怪事,以你的内力修为与剑术来说,天下大可去得,为何需要老身的缥缈浮香?” “在下的朋友,需要对付大群凶悍的大盗。” “你……好吧,老身成全你。” “谢谢。告辞。” “站住!你就想走?” “那……老前辈……” “只要你打开管筒塞,嗅入一丝浮香,便得听由九音金铃控制,届时你岂不同时昏迷?” “哦!这……” “老身成全你,送你一些解药。”他大喜欲狂,行礼笑道:“谢谢老前辈,感激不尽。” 老太婆解下左手腕的一只两寸宽皮护腕,递过冷冷地说:“不必谢我,你应该得到解药。本来你可以迫老身讨取的。” “老前辈……” “护腕套上有一个钱大的活门,在使用缥缈浮香之前,推开活门,用鼻迫紧尽量嗅吸三次,可嗅到隐隐清香,便是药已入鼻深入肺腑,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可不受浮香所惑。” “谢谢老前辈。”他接过护腕衷诚道谢。 老太婆沉声说:“护腕套内所藏的解药,尚可使用一年以上,不仅是浮香的唯一独门解药,解其他的歹毒迷魂药物更是灵光。这东西配制不易,也是老身的不传之秘,除非你毁掉,不可交由他人使用,以免被他人仿制。” “这……” “同时,你得保证不用浮香残害好人,不要替老身添增罪孽。” 他拍拍胸膛,正色道:“敝友使用之后,晚辈立即将喷筒毁去。” “也好。其实毁不毁无关宏旨,筒塞拔除后,只能连续使用十二个时辰,必须加添药物方可再行使用,无药便成废物了。至于那具九音金铃,你可以留作把玩,除了促使与诱发浮香药力之外,毫无用处。” 他审视九音金铃片刻,笑问:“晚辈冒昧请问,九音金铃为何诱发药力?似乎两者之间,并无任何关连呢。” 老太婆呵呵笑、说:“其实,说穿了并无妙处,浮香入体之后,药力已经潜伏于灵台之间,九音金铃发声吸引,促使被浮香所制的人注意力集中转移,灵台因此而受干扰,岂能不倒?你可以走了,少年人,好自为之。” 崔长青向与吉绛姑会合处赶,为了护腕的事,他感到心中为难,是否将此物交与吉绛姑?他委决不下。不交,吉绰绛姑使用浮香时岂不糟了?交,他怎能失信于缥缈仙子?言而无信,何以为人? 终于,他决定不交,只消告诉吉绛姑在拔除筒塞屏住呼吸,在十二个时辰内不可进入浮香散布区便可,反正以九音金铃克敌,根本用不着进入浮香区擒人。同时,绛姑只要求他讨取缥缈浮香和九音金铃,并未要求解药,他用不着失信于缥缈仙子。 可是,他想到日后的事,暗叫不妙。藏解药的护腕套如绛姑绛姑出了纰漏反被浮香所弄倒,后果岂不可怕? 左思右想,无法两全。他一咬牙,自语道:“看来,劫宝的事我不能置身事外了。好吧,我跟去暗中候机助她。” 一切决定,他心个稍宽,轻快地奔向昼间约定的会合处,已经是五更初正之间了。 正走间,前面传来侍女的低喝声:“什么人?停步。” “是我,崔长青。” “哦!崔爷回来了?早着呢。” 绛姑,闻声而起欣然叫:“崔兄,快来,成功了吗?” 绛姑和衣而眠,挺身坐起相迎。他走近笑道:“幸不辱命,把老魔婆的百宝囊全偷来了。” 他说偷,技巧地掩去与缥缈仙子订交道的经过情形。吉绛姑大喜欲狂,迫不及待地将他拖在身旁坐下,点起一根松枝,检查百宝囊中物。他编了一颇合情理的说辞,如何白天探道,夜间入村行窃一一说了,并将缥缈浮香的用法等等交代清楚。 吉绛姑兴奋地将百宝囊收好,熄去松枝,亲热地挽住他,媚笑道:“崔兄,黑衫客果然名不虚传,登堂入室,神不知,鬼不觉,寻室取珍如同探囊取物。” “别挖苦人了。”他苦笑。 “崔兄,相信我,我怎敢挖苦你?有了缥缈浮香,大事绛姑亲眼地在他耳旁,轻唤着他的名字。 “日后再说吧,你还未成功呢。”他信口答,抓过马包又道:“累了一夜,天快亮了,我得好好睡一觉养养神。”绛姑却噗嗤一笑,将他拖倒在身旁,低笑道:“就用我的寝具吧,要不要划鸿沟为界?” 他心中一荡,幽香阵阵令他心醉,正想一把抱住这位可人的撩人美娇娃,突又想起了因爱成仇的胡绮绿。他心中一凛,浑身发僵,深深吸入一口气,沉静地说:“不要划鸿沟,我不是好色的浪子。” 豹皮精制的裘被掩盖了他。幽香扑鼻,温暖也裹住了他。绛姑的低柔语音响至耳畔:“长青,你曾经眷爱过什么人吗?” 他默然良久,僵硬地说:“我喜欢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哪一位姑娘?” 久久,他转身外向,说:“我该睡了,天快亮啦。”绛姑深深地吸,幽幽地问:“长青,你在回避,是吗?” “我们不谈这些。” “我想,你并没有知心的红颜知己。” “吉姑娘,我说过不谈这些。”绛姑绛姑不加置理,淡淡一笑道:“你如果有了心上人,便不会与我共枕。” 他挺身而起,却被吉绛姑按住了。 “一个江湖人,对情爱二字淡漠得很。”他有点不耐地说。 吉绛姑却不放松,问:“真的?那么,你对我好,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闪烁地说,仰望星辰,叹息一声又道:“不错,我对你有好感。也许,你有与我相同的气质,相同的志趣。也许,你我都有戏弄强豪、取不义之财的雄心壮志。也许……我对你一见投缘,产生了些少温情。”绛姑笑问。 “如果我真有心爱的人,怎会与你同衾共枕露宿荒山?”他突然有点心动地说。 “真的?” “但愿你相信。” “哦!我……”本姑娘,你知道你自己很美吗?” “谢谢你的夸奖。” “真的,你有一种不凡的豪放不羁气质……” “我又不是男人……” “这就是你的可贵处。也许,我看多了那些弱不禁风,娇贵矜持的姑娘,因此……” “因此,你认为我放荡……” “不,你不是这种人。” “你不认为我有意媚惑你?” 他突然大笑,翻身一把扣住了吉绛姑的左腕,说:“如果我真有意挑逗你,对你非礼,你这把小匕首早就刺入我的胸膛了。” 吉绛姑左手戴了皮肤套,中藏一把八寸长的锋利小匕首。绛姑颇感意外地叫。 他松手笑道:“我发觉你确是有意逗引我,而又不时准本姑娘,以情相试,你是在玩火。告诉你,你不能奢望在这种情势下,找到一个不为情所动的真正男人。幸而我不是为情所迷的浪子,总算未在匕首下断魂。好了,咱们适可而止,虽则风流不下流,不必尔虞我诈,好好安睡吧。” 吉绛姑噗嗤一笑,说:“原来你以为我在向你色身相试?” “你不是吗?” 吉绛姑解下臂套,塞入他的枕下,一声媚笑,忘情地扑入他的怀中。 他浑忘一切,戒意全消,激情地抱住了投怀送抱的火热胴体,不知人间何世。 他猜得不错,吉绛姑曾经多次想用匕首置他于死地,最后反而被他挑逗得动了真情,弄假成真,将杀他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名侍女轮流担任守夜,马包行囊铺设在二十步外另一株大树下。天快亮了,不需守夜放哨,两人和衣相并就寝,喁喁细谈:“虹姐,小畜生得手了吗?” “得手了,他自称是神偷,缥缈浮香如不到手,会主岂会如此开心?” “怪,会主为何不擒他?虹姐,我有点担心。” “你担的什么心?” “会主象是对他有情,你没看出来?” “这……是啊,我看会主的神色确是不太对。” “虹姐,你我跟随会主多年,何曾见过她对男人如此亲呢,如此放浪形骸?这不是对待死仇大敌的态度。” “是啊!这……万一会主真的爱上了他,那……” “不会的,会主雄心万丈,大好基业被小畜生毁于一旦,仇深似海……” “可是,眼前的事实……” “会主自会有用意,不需咱们担心。依我看,会主定然认为需要他协助劫宝,事成之后,再擒住他解往龙门处死示众。睡吧,好好养养神,不必胡思乱想。” “万一会主弄假成真……” “不会的,放心啦!” 崔长青始终对胡绮绿的事耿耿于心,虽在意乱情迷中,仍不敢放纵地进入不设防之城,手眼温存适可而止,居然能悬崖勒马颇为不易。他紧拥着吉绛姑,含糊地问:“绛姑,你的家世可否让我知道?” 吉绛姑发乱钗横,腻声道:“长青,你爱我的人呢,抑或是爱我的家世?” “请勿误会……” “长青,不是误会,博陵崔氏……” “好好,不说这些。” “你要说些什么?” “说你,你对日后有何打算?” “我是个女人,所求并不多。长青,你愿不愿与我并肩绛姑满怀希望地问。 “哦!我们不是已并肩携手行道江湖吗?” 吉绛姑的火热的樱唇迷乱地亲吻着他的胸膛,痴情地说:“我是说,今后,永远。” 他迟疑了,激情在消退。 “你不愿?”吉绛姑偎近他的颊旁问。 “绛姑,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你我志同道合,如此亲密、相爱……” “可是你我仍然相知不深。两情相悦,如果相知不深,势难久长,我不要彼此来日有所后悔。绛姑,一错不能再错,我曾经有过女人,如今,留下的只有自疚、悔恨,很苦呢!绛姑。” “哦!曾经眷爱过一位女人?她是谁?她美吗?” 他深深叹息,苦涩地说:“她美不美无关宏旨,问题是其中没有情爱,只有仇恨,一时激忿而铸下的孽缘。因此,我必须加以慎重考虑,我不要你日后后悔。”绛姑喃喃地说,缠绵地吻着他有点发僵的嘴唇。 “你的意思……” “这表示我珍惜你我的情谊,我在你心目中……” “绛姑,你是第一个令我如此动心的女人。”他动情地说。 热火重升,发狂般吻着怀中的吉绛姑。 久久,吉绛姑似乎对他未能专心,时冷时热的表现颇感不满,对他未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感到失望,突然幽怨地问:“长青,她是谁?她真令你困扰吗?” “过去的事,不说也罢。” “我坚持。” “绛姑,不要迫我。”他泄气地说。 “长青,我要求你把这件事放开,让我替你分忧,替你解决。” “不,绛姑,不要,这……” “是胡绮绿吗?”吉绛姑突然问。 “咦!你……”他吃惊地叫。 吉绛姑冷笑一声,凶狠地说:“这件事交给我办,她永远不会再困扰你了。” 他大感诧异,他与胡绮绿之间的事,如不是胡绮绿口风绛姑怎会知道? “咦!你知道我的事?” 吉绛姑悻悻地说:“镇八方胡威早些天到了潼关,胡二小姐从山西南下与乃父会台。胡威传信各地朋友要你的命,这是尽人皆知的事。长青,你黑衫客的名号,在江湖可说声誉鹊起,你不再是默默无闻的人。” “哦!原来如此。” “你替黑龙帮出头,到处找血花会的晦气。这件事江湖朋友对你的批评并不佳,同道相残,易招物议。” 他苦笑,说:“我并不是替黑龙帮撑腰出头,而是为友复仇,我并不介意江湖朋友的批评,我会向江湖朋友交代清楚的。” “长青,我有几位朋友,他们可能与血花会的重要人物有交情。” “哦!你肯助我一臂之力?” “不,血花会潜势力甚大,高手刺客艺业超人,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与该会作对并无好处。” “那你……” “我希望我朋友穿针引线任鲁仲连,化解你与血花会的过节。”’ “这是不可能的。”他断然地说,握紧拳头恨声又道:“血花会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那位神秘莫测的会主更是罪恶滔天,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罢手。” “如果他们肯与你化解呢?” “不可能的。” “如果可能,如何?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 “绛姑,你不知道我与血花会……” “我并非全然无知。长青,你开出条件,我去找人居间调解,“怎样?” “仇恨深结,不可能化解……” “长青,信任我,为了你的安全,我会全力以赴。长青,为了你的未来,请接受我的请求。”吉绛姑激动地说,声调中充满祈求的感情。 他沉吟不语,久久方说:“绛姑,把你牵入……” “长青,不要顾虑我,为了你,我愿上刀山……” “不要说了,绛姑,你这份情意,我感激不尽。” “你说吧,长青。” “好吧,其一,我要血花会赔偿三眼韦陀与虬须客的损失,每家遣孤白银千两。其二,解散血花会。其三,破了会主的气门,永远不许再在江湖行走。” “长青,条件不是过苛了些?” “这已是最低的条件了,其实会主是应该一死以谢天下的。几年来,该会不知杀了多少无辜,赚了不知多少造孽钱,废了她已是天大的便宜了。由于不愿令你为难,所以我只要求废了她。” 他的语气极为坚决,吉绛姑不再多说,叹口气说:“我试试看,给我一些时日准备。” “需要多久?” “夺宝事了,你我立即到河南府,我传出信息,大概十天半月,便可获得回音了。” “也好,我依你。”他首肯,重新抱住了吉绛姑。 可是,他发觉吉绛姑的热情已经消失,可惜天色太黑,无法看到吉绛姑脸上的神情变化。 黎明前的黑暗降临,他终于沉沉睡去。 近午时分,到达一条小河旁,河北岸有一座三家村,冷清清的,河水不深,可徒步而过。 吉绛姑在村里余的小土岗住坐骑,向他说:“这条河叫做刀辕川,下面河旁的三家村,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称为昌河金剑茅家。” 崔长青一怔,问:“你是说,这是夺魂金剑茅纶的家?” “不错。” “哦!一代江湖之豪,住处怎么这般寒酸?” “这才不会引人觊觎。” “我们前往歇脚?” 吉绛姑淡淡一笑,摇头道:“茅老儿在此隐居,只接待有交情的朋友。” “他会对咱们不客气?” “至少,他会对咱们饷以闭门羹。” “那就不必自讨没趣,走吧” 吉绛姑扭头回望,说“如果我所料不差,明日近午时分,摘星换斗一群人,将押了宝物按时到达。” “哦!原来……” “茅老儿与摘星换斗交情不薄,摘星换斗进出山区,必定在此与茅老儿叙旧。因此,我决定借茅老儿的地盘,请摘星换斗一群高手献宝。” “晤!这附近的地势,倒是伏击的好地方。” “我要先制伏茅老儿一家老少,不然大事难成。” 他摇头苦笑,说:“绛姑,不可冒险,茅老儿的金剑可怕,你恐怕制服不了他。如果走脱了一个人摘星换斗便不会来了。” “我可用缥缈浮香。” “只须逃走了一个人……” “茅老儿也许会合作,只要我能胜得了他。” 他呼出一口长气,说:“看地势,咱们只要把住河岸,这一面把住山口,他们一个也逃不了。用浮香固然大佳,但如果村中设有地窟,有人先躲入待机警告摘星换斗一群人。” 他点点头道:“这样吧,我去劝说茅老儿,你们三人占住两端,以便擒捉外逃的人。” “你……你不是不介入吗?” “但我已经介入了。” “你胜得了茅老儿?” “也许,等见面后再说。” “长青,你不必冒此不必要之险……” “我总不能袖子旁观,来,你们听我安排……” 首先是吉绛姑的马冲出,一身红裳极为夺目,冲过村前停在河岸旁下马。 乌骓马随后冲出,蹄声惊动了村民,三三两两出外驻足注视,好奇地打量两位不速之客。 乌骓在第一座屋前勒住,他从容下马,拢上缰拍拍乌骓的胸脖,乌骓向河旁驰去。他向站在门中的中年村夫抱拳一礼,笑问:老兄,茅前辈在家吗?” 中年村夫眼中有戒意反问:“有事吗?你老兄是……” “在下姓崔,名长青,匪号称黑衫客,特地前来拜会茅前辈,有事商量。” “有何要事,可否先行见告?” “必须面陈。兄台姓大名?” “在下于吉。” “家师隐修,不见外客。” “崔某是为了伏牛三霸而来,与令师有关,务请于兄禀报。” “抱歉,在下不许任何人打扰家师的清修。这里由于某作主,崔兄可对在下说明。” “在下非见令师不可。”他坚决地说。 于吉冷笑一声,两面看看,说:“你们有四人四骑,曾在前面的山顶上向下指指点点。目下那位红衣姑娘堵住东首,另两位朋友定然守在西端,来意不善。姓崔的,抱歉,家师不屑与无名小卒打交道,有何指教,你冲于某来吧。” “于兄警觉得很,既然已道出在下的来意,在下就敞开来说好了。崔某要与令师算帐。” “有事弟子服其劳,冲在下来好了。” 左邻踱来一位二十余岁的壮年人,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胆气也不差,你要见家父,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崔长青呵呵笑,问:“你是茅前辈的爱子?好雄壮,不错,尊驾的大名如何称呼?” “茅刚。” 于吉伸手虚拦,叫道:“刚弟,去取兵刃,愚兄打发他上路。” “你先别走。”崔长青叫,上前伸手相阻。 于吉冷哼一声,先下手为强,猛地伸手便抓,五指如钩奇快绝伦。 崔长青反应更快,招发“金丝缠腕”,反扣对方的脉门,毫不相让。 于吉一惊,双方皆用擒拿术,这就得看谁快,谁的火候精纯,很难取巧,未能主宰先机,使得赶快撤招变招,一声冷叱,收爪出掌,以雷霆万钧之威,一掌向对方的胸口拍去,掌劲山涌。 “噗!”掌拍在崔长青的左胸上,声音不对,如击韧革,似乎劲道突然消失了。 而崔长青的右掌,已在同一瞬间劈在于吉的左耳门上,快得象是电光一闪。 “砰!”于吉摔倒在地,昏厥了。 茅刚恰好抓了两把单刀,将另一把连鞘单刀向崔长青脚下一丢,叫道:“拾兵刃,咱们比划比划。” 崔长青大笑,说:“老兄,你并不是茅刚。” “废话!” “夺魂金剑以剑术威镇江湖,他的儿子决不会用刀与人比划。老兄,去叫茅老儿出来,以免浪费口舌反正他非出来不可,何必龟缩不出,自毁名头?” 茅刚步步迫进,说:“等你胜得了在下手中刀,再吹牛并未为晚,把刀拾起来!” 崔长青呵呵笑,说:“你的师兄一照面便倒了,在下不知道你凭什么敢如此夸口。好吧,咱们玩玩。” 说完,泰然俯身拾刀。手刚抓向刀鞘,茅刚突起发难,刀光一闪,来一记快速绝伦的“力劈华山”,啸风声刺耳,刀沉力猛势如山崩。 崔长青却不抓刀,原势一蹿,不退反进,从刀下一掠而过,在蹿过茅刚身侧的刹那间,一掌拂在茅刚的有胁下,蹿出丈外大笑道:“火候不够,经验欠短,算了吧!” 茅刚直冲出两丈外,方大叫一声,扔刀栽倒,呻吟着站不起来了。 这瞬间,右侧不远处观战的一名中年人,大喝道:“接我的连珠箭。” 白星接二连三飞出,共飞出五枝八寸长的钢杆白羽箭,厉啸着向崔长青飞去。 崔长青双手齐扬,眨眼间,手中接住了五枝箭,双脚纹丝不动,一礼全收。 “你还有多少零碎?一并发来吧。”他泰然自若地说,死盯着中年人,吸住对方的眼神。 中年人大骇,惊疑地拔剑叫:“高明!剑上见真章。” 他拔出大剑,颔首叫:“上吧,你可以用白羽箭辅剑术之不足。” 中年人一声冷叱,豪勇地冲进,剑吐出宛若电射星飞,浑雄的内力化为剑气,排空直入。 沙棠木剑涌起一朵白莲,“啦”一声便将刺来的凶猛剑影震出偏门,乘势探入,剑尖直指七次要害。 中年人骇然飞退,一咬牙,重新奋勇冲进,这次用的是“羿射九日”,攻势如潮。 “啦啦……”崔长青从容挥剑接招,不闪不避,只守不攻,将攻来的九剑一架开,化解了对方空前猛烈的一招九剑疯狂攻势。 九剑无功,中年人再次知难而退,在丈外重新调和呼吸,沉声道:“阁下真人不露像,为何不反击?” 崔长青徐徐迫进,冷然地说:“在下不愿强宾压主,等你使用夺魂剑术绝学。” “哼!” “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才是茅老儿的门人。” “接招!” 中年人沉叱,狂野地冲近,剑山压到,比先前两次的声势,增强三倍以上,但见剑影漫天澈地而至,剑气进发如同狂风乍起,快速绝伦地冲刺锐不可挡,进退如电压力奇大奇猛,掏出了真才实学行雷霆一击。 崔长青换了三次方位,在漫天剑影中游走自如,这次他不再硬接,而是寻暇蹈隙反击,在对方剑发一半的瞬间,他的剑便已疾探而入,反击对方的要害,迫对方撤招,攻其所必救,神乎其神。 表面上看,中年人气吞河岳,疯狂地进击势如狂风暴雨,主宰了全局。其实,中年人却心中叫苦,勇气在迅速消退,真力在可怕地减退,最后心虚地突然飞退丈外,脚下大乱,几乎站立不牢。 四周共有六名老少观战,茅刚与于吉已被抬走了。中年人的神情,令六名老少脸色大变,怎么主宰全局的人竟然败了? “咦!”一名老者讶然叫。 中年人脸色泛灰,喘息着叫:“这人可怕,并肩上。” 崔长青却不追袭,轻拂着木剑说:“不要逞强了,快叫茅老儿出来说话。” 老者举步而入,伸出龙杖沉声道:“少年人,老夫领教高明。” 崔长青脸一沉,饱含怒意地说:“老丈,在下耐性有限,难道真要在下出手伤人,茅老儿方肯出来吗?” “茅老哥目下不在此地。” “不在此地?他到何处去了?” “到下游三里地的普照寺去了。” “他何时可回来?” “平时他在寺中与慧方上人参禅,十天半月方返家一趟。” “快派人去叫他回来。” “胜得了老夫手中杖,老夫即派人前往促请。” 崔长青哼了一声说:“也好,你赐教吧。” 老人道声得罪,沉静地一杖点出,轻飘飘地似乎未用真力,但在眼神中,却可看出重重杀机。 不远处把守出路的吉绛姑及时高叫:“小心他的杖有鬼。” 崔长青侧飘八尺,剑指出了。 吉绛姑的叫声连续传到:“老鬼是七星瘟神桑浩,杖尾可发射七星淬毒暗器。” 杖尾如果可发暗器,交手时,必须避免被杖尾吸住,委实千难万难,双方照面,想避免杖尾指向,只有一件事可做:逃命。不然,在相对的有限空间内,决难避开杖尾暗器的袭击。 崔长青不敢大意,开始逃走,剑立身侧,随时准备切入拨开指向的杖尾。 七星瘟神的杖尾跟踪着他,阴阴一笑道:“普天之下,能逃过老夫七星袭击的人,屈指可数,我不信你能逃得性命。” 崔长青经过落在地上的一把单刀上方,问道:“你要杀我?” “是的,你必须死” “别无商量?” “你必须死。” 他左足疾飞,单刀突然向七星瘟神飞去。 七星瘟神一惊,百忙中举杖急拨。 沙棠木剑破空疾飞,快得令人目眩。 “当!”杖击中了飞射的刀。 “啊……”七星瘟神厉叫,沙棠木剑插入右肩井,剑尖直透背骨,贯入一尺以上。 龙首杖向上一举,一阵机簧暴响,七颗星形毒暗器射向天空,上升五六丈,劲道之强,令人心惊胆跳。 崔长青飞扑而上,铁拳疾飞,“砰砰”两声暴响,捣在七星瘟神的小腹上。 七星瘟神终于不支,鬼叫一声,俯身便倒。 崔长青顺势将剑拔出,冷笑道:“你自食其果,快治伤去吧。” “砰!”七星瘟神冲倒在地,狂叫道:“快替我裹……裹伤……” 肩前后血如泉涌,再不裹伤大事休矣!抢出两位年青人,将七星瘟神拈走了。 崔长青拾起龙首杖,大喝一声,向一块巨石猛砸,碎石纷飞,火星直冒。 空心的杖身变了形,第二杖砸下,杖断成三段,他丢了断杖,向惊然旁观的四个人说:“汪老鬼的兵刃太过歹毒,毁了倒是一大功德。”接着伸手向脸无人色的中年人叫:“你可以上了,你的白羽箭在下不在乎。” 中年人打一冷战,惶然问:“阁下,你到底想怎么样?” “叫茅老儿出来说话。” “他确是到普照寺去了,在下这就派人前往……” 吉绛姑高叫道:“长青,咱们一同去找,先叫他们缴出兵刃。” “哦!让他回来不好吗?”他高声问。 “不,任何人也不许离开,以免走漏风声。” 三家茅屋共有十七名男女老少,被囚在一间茅屋内,由两侍女看守,奉命对妄想离开,不听命擅自移动的人格杀勿论。 吉绛姑问清普照寺的底细,与崔长青上马奔向三里外的普照寺。 普照寺建在一座小山巅,东面四五里有一座大村镇,向来香火并不冷落,寺的规模也不小,三进殿,由前至后依次是天王殿、弥勒殿、大雄宝殿,共三十六名僧人,是永宁县北境最大的佛寺。 两人在寺前下马,崔长青向迎出的知客僧说:“大师请了,请问茅老爷子在吗?” 知客僧笑道:“在,现在静室与主持大师证道。两位施主是……” “在下是茅老爷子的朋友,有急事请他赶快返家。” “哦!可是,茅老施主在证道期间,不许人前往打扰,两位施主请至客室稍候,或至各处随喜……” “不必了,在下至静室找他。” 知客僧伸手急拦,惶然道:“施主不可,茅老施主脾气不好……” “他家中出了事,十万火急,回去晚了便将家破人亡,还不领路?” 知客被唬住了,赶忙说:“既然十万火急,请随小僧前往促驾。” 知客僧在前领路,到了偏殿后面的藏经阁旁静室,向两人说:“两位施主请稍候,小僧入内禀报。” 不久,知客僧在内叫:“两位施主请进。” 短几左右,蒲团上分坐着相貌清癯的慧方上人,与面目阴沉的夺魂金剑茅纶,几上放着一卷八大人觉经。 慧方上人垂首安坐,闭目垂廉如同入定。 夺魂金剑也安坐不动,紧盯着两人,鹰目冷电四射,最后目光落在吉绛姑身上,冷冷地说:“原来是你。不死心,是吗?” 吉绛姑格格笑,说:“这次不是找你决斗的,要找你帮忙。” “你带了党羽,老夫不在乎。” “这次我可是善意而来的。” “蛇蝎女人的话,不可信。走吧,到外面去,不要将杀孽沾污佛门清净地。” “嘻嘻!你何时开始放下屠刀信佛的?” 夺魂金剑整衣而起,慧方上人突然抬头,平静地说:“茅施主,请息嗔念,老衲请两位施主小坐片刻。” 吉绛姑冷哼一声道:“老和尚,你少管闲事。” 慧方上人沉静地注视着她,念了一声佛号说:“善哉!女菩萨盛气而来……” “住口!” 慧方上人长叹一声,摇头道:“女菩萨灵台蒙垢,眼中除了情欲仇恨之外,茫茫然一无所见……” 吉绛姑纤足疾飞,将短几踢翻,怒叫道:“秃驴该死!你……” 崔长青赶忙伸手相拦,低声道:“绛姑,不可无礼。” 夺魂金剑冷笑道:“你又改名了?姓改了吗?” 吉绛姑沉声道:“闯荡江观的人,谁没有几个假名?老鬼,你走不走?说!” “好,走吧。”夺魂金剑冷冷地说,举步向外走。 吉绛姑随后跟出。崔长青刚欲举步,突觉轻风及体警觉地扭身,慧方上人已不知何时到了他身旁。 他吃了一惊,耳中突听到细如蚊鸣但清晰入耳的语声,到老和尚的声音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施主小心红粉陷阱;当局者迷,施主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老和尚和掌欠身,念了一声善哉,泰然出室而去。 他怔在当地,突然醒悟地低叫,“传声入密绝学,老和尚是非常人。” 两人在山门外上了坐骑,崔长青叫:“茅前辈,上马,我载你。” 夺魂金剑冷冷一笑,说:“老夫双腿尚健,免了。” 夺魂金剑领先而行,不徐不疾泰然赶路。崔长青乘马走在最后,不住回头眺望耸立在山顶上的普照寺,思潮起伏,百思莫解。老和尚是艺臻化境的高手,为何不出面留住夺魂金剑? 下山不久,吉绛姑突然叫:“茅老狗,你为何不带金剑防身?” 夺魂金剑冷冷地说:“老夫已经封剑三年了。” “你封剑,江湖朋友并不知道。” “老夫不是欺世盗名的人。” “既然你不愿让江湖朋友知道,本姑娘便不受江湖规矩的约束。” “你所行所事,哪一点遵守江湖规矩了?” “你准备纳命。” “你动手好了。”夺魂金剑仍然冷冷地说,举步从容并未回头,根本不理会身后的人。 吉绛姑徐徐拔剑,扳鞍下马。 蓦地,前面山脚下转出一个打樵的老和尚,担了一挑枯枝,用老公鸭似的沙哑嗓门穷叫:“满地黄金又白银,横财不富命穷人;当先吃尽谁来问,缺少铜钱断六亲。呵呵!你一剑来我一刀,名枷利锁命不铙;朝生暮死难逃避,黄泉结伴路迢迢。呵呵!施主们,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崔长青催马上前,叫道:“绛姑,不可!” 吉绛姑的剑,正指向夺魂金剑的背心,闻声反而手上一紧,剑倏然送出。 崔长青凌空飞落,一把抓住了她握剑的手。 夺魂金剑浑如末觉,仍向前走。 “非杀他不可。”吉绛姑恨恨地叫,喝道:“放手!” 崔长青不放手,沉声道:“他已封剑,你能从背后杀他?” “哼!这老鬼满手血腥,我为何不能杀他?” “杀了他,你能心安?” “为世除害,心安理得。” “你不是说要利用他吗?” “不必了,有他反而坏事。” “这样好了,叫他回普照寺,不许他出来。反正用不着我了,我在普照寺看住他就是。” 吉绛姑怎肯让他与夺魂金剑相处?不依道:“不,杀了他永除后患,反正事后他仍得死,我不能留活口。” “你怕我从他口中探你的底细吗?”他问。 吉绛姑一怔,笑道:“长青,我没有什么需要瞒你的。” “那么,你不要杀他,我不问,如何?” “好吧,但我利用他。走吧,上马。”吉绛姑目涌杀机地说。 ------------------ 小勤鼠书巢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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