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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不讲理的人,老弟。”郝四爷额上冒汗:“三凤珠钗的条龙去脉我已经交代清楚,我的确不知道翻江倒海的底细下落……” “那是你个人的看法,也是你的道理。而在我这方面来说,看法自然不同。捉贼捉赃,赃有了,而你却否认你是贼,栽在一个队翻江倒海的浪人身上。你想,这道理说得通吗?我不找你找谁呢?假使我有幸找到了翻江例海,而他又栽在另一个人身上;我该怎办?又去追找?” “这……” “就算作是冤枉受栽的,那也是你命该如此,收受来历不明的赃物,就必须冒被认为贼的风险。所以,你必须为洗刷自己而用全力去找翻江倒海。” “卓老弟……” “不要多说了。”他虎目怒睁:“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不要不知自爱,你走吧。” “老弟,我……”郝四爷直流冷汗:“你说你丢失了珍宝,三风珠权是其中之一,你说吧,我负责赔偿,该值多少?你说?” “你赔?” “就算是我作的案好了,我一定赔。” “哼!阁下……” “老弟,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丢了珍宝,我赔,还不够吗?就算是我盗了你的珍宝,我承认我把珍宝实了,我赔偿你的损失,总不会要我把命赔上吧?” “这……”他心一软,口气也软了。 “我求求你高抬贵手。”郝四爷痛苦地说:“三万、五万银子,你……你说个数目……我卖掉身家也一两不少赔给你……” 他推椅而起,绕至郝四爷身侧,双手突然按住郝四爷的双肩,将郝四爷压伏在桌上,前面左右共八个指头,在郝四爷的肩井穴滑过,下探至胸乳,食中二指压上了乳侧的天池。 “你走吧!”他放手回座:“我相信你不知道翻江倒海的底细,我毕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经脉禁制已解,在下对这件事十分抱歉。” “你……你你……”郝四爷反而惊愕莫名。 “不要再和杭霸主勾结,毕竟那些人是外地的黑道凶枭,当你一旦落在他们的控制下,你就什么都没有了。黑道凶枭之所以称黑道凶枭,那就是心狠手辣,生死等闲,任何事都必须用三刀六眼解决,你受得了吗?” “我……我我……” “不要你你我我了,还来得及,四爷。”他诚恳地说:“你年岁也不小了,你已经没有称雄道霸的本钱,你已经失去了闯荡的冲劲和精力,听任别人的摆布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啊。” “谢谢你的忠告。”郝四爷喃喃地说。 右首那位中年人一直冷眼旁观,天生的大马脸,令人一见就无法生出好感,山羊眼不带表情令人生厌。 “在下天外流云祝平川。”马脸人冷冷地说:“郝四爷的朋友,不太熟悉,但却是道义的朋友。” “久仰久仰。”卓天威客套地说,当然他根本不知道对方何许人物。 “翻江倒海已经死了,早几天死在杭州。”天外流云说。 “死的人是西湖的一个泼皮,翻江倒海已经知道我找他的消息,玩了一招金蝉脱壳老把戏,砸碎了死者的脑袋,留下自己的遗物溜之大吉,大概最近又在玩借尸还魂的把戏愚弄人了。” “老弟听谁说的?”天外流云问。 “在下的消息来源很可靠。” “目的人可靠吗?” “目击?你是说……” “目击的人就是我。” 卓天威一怔,目不转瞬地注视着天外流云。 “那天晚间,在下投宿西湖客栈。”天外流云的山羊眼真像死鱼眼:“而且,在下认识这位专门讹诈撞骗的混混翻江倒海,同住在一进客房,但客房一头一尾相距五间上房之远。四更本五更初,在下被瓦面夜行人的声息所惊醒,出房察看,由于穿衣着靴浪费了不少工夫,出房时惨案已经终结,三个黑影从翻江倒海的房中窜出,跃登瓦面走了。我入室察看,灯火仍在,翻江倒海死在床上,喉被割断,额正中挨了一击,面目未曾模糊,那是歹毒的指力点中的,深人颅骨成了一个血洞,这才是致命的一击。喉间一刀是故意补上去的,以掩饰致命的一指。” “你是说,面目仍可分辨,并未砸烂?”卓天威急问,心中疑云大起。 秦吉的消息从何而来的? 为何要说死尸的头面已被砸烂难辨? 曹三爷派秦吉来通知他,要他快到杭州去查。第一次消息说翻江倒海死了,有遗物为证物,第二次却正相反,要他赶快去查。 真得赶快去查,曹三爷的消息不可靠。 “尸体刚断气,在下绝不会看错,的确是翻江倒海,虽然血流满脸状极狰狞,在下绝不会走眼。” “奇怪,怎会有人说他藉假死……” “老弟,他一个只会兴风作浪敲诈勒索的小混混,不成气候,犯得着如此费事吗?他只要改名换姓往天涯海角一躲,你找得到似吗?你要花多少工夫去找?十年?二十年?天下大得很呢!譬如说,到海边外人不知的小岛渔村打渔,你怎么找?到太行山去做小强盗,你能找得到吗?在下感到奇怪,这种小混混,值得一个练了指功绝技的人出头谋杀?” “那时,祝老兄在杭州有何贵子?” “从金华府途经杭州,我天外流云是一个替人追寻失踪亲友的生意人。三天前才经过此地,顺便探望郝四爷,这才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 “这……那我就不用跑一趟杭州了。” “话不是这样说,那毕竟是惨案发生的现场,多少会找到一些线索。那三个人中,至少有一个指功惊人的武林高手,可惜我出来晚了一步,只看到三个黑影,以相当高明的轻功纵上屋面逃走了,连个身形也看不清楚了。如果牵涉到你,到了杭州,你还得特别小心,以防暗算。” “谢谢你,祝兄。”他由衷地道谢。 送走了郝四爷,他立即带了刀离店。 □□□□□□ 曹三爷的大宅戒备森严,闭门谢客。 卓天威站在院门外,伸手摘下谢客牌,用牌敲门。 “谁在敲门呀?”门内有人大声问。 “是我。”他不将姓名说出。 “你又是谁?有何责干?不认识字吗?谢客牌上写得清清楚……” “不开门,在下给你踢破。” “你……” “你开不开?我,姓卓,卓天威。” “哎呀…… “快开……” 霸主上门,门子不敢不开。 “我家老爷受……受了伤……”门子拉开门惊煌地说:“不……不……不能见……见……客……” “我知道,但他会见我。”卓夫威揪住门子往里推,逼门子带路。 神手天君的针伤其实已大有起色,只是不愿再在外面走动引人注目而已。卓天威来了,这位恶客不能不接见,匆匆随仆人出前厅会客,气色尚佳。 “三爷遇上刺客受伤,未能造府致候,恕罪恕罪。”卓天威保持礼貌,站起行礼致意。 “好说好说,老弟事忙,不敢当老弟错爱。请坐!”神手天君客气地说。 “听说刺客是个女的?伤势控制住了?” “一女两男,用针偷袭,幸好不是淬毒的针,伤势还不算严重。” “刺客的身份可有线索?”卓天威只是作礼貌上的询问,其实他知道那是宋雅贞下的毒手。 宋家遭了劫,一门老少下落不明,他也就不便将内情说出。 “毫无线索,猜想可能是杭霸主的人。” “哦!以后三爷真得小心才是。” “谢谢关照。哦!老弟此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为了要问清一件事。” “老弟请说。” “上午三爷派了一位眼线在溪口村,向在下传口信,这人说是奉命……” “且慢,什么口信?”神手天君截断他的话。 “有关翻江倒海身死杭州西湖客栈的消息。”他毫无机心地说:“说是那家伙假死潜身,上次的死讯不确。在下已经得到了确证,翻江倒海确是死了。三爷,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请说个清楚。” “老弟的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而且是当晚目击谋杀案发生的人,凶手共有三个。” “我已经亲自将翻江倒海的死讯奉告了,而且带回他的遗物。”神手天君淡淡一笑:“我大哥亲自派人前往杭州调查,获得的消息绝对可靠。” “那……今早的消息……” “今早的消息?我已经闭门谢客,连我大哥那边我也没去过。” “咦……三爷没派人找我?” “绝对没有。” “那人自称姓秦名吉。” “抱歉,我不记得曾经认识一个叫秦吉的人。老弟,你是不是弄错了?” “怪事,绝对错不了。晤!谁派人愚弄我……” “老弟,有人希望你赶快离开苏州,到杭州追查线索,作无望的追查,这里便可天下太平了。”神手天君郑重地说:“想想看,谁迫切希望你离开?你离开苏州之后,是谁获好处最多?老弟,我可以向你郑重保证,我最不希望你离开苏州,也绝对不认识一个叫什么秦吉的人。” “这些天杀的混帐东西!”他光火地拍案咒骂:“我几乎上了他们的当。” “杭州方面,我还认识几个人。”神手天君慨然地说:“等我的伤势差不多了,我带一些人陪你到杭州查根底,就可水落石出了。” “这……” “请不要拒绝在下的诚意。”神手天君诚恳地说:“要在下与人拼命,在下有自知之明,几手三脚猫功夫,派不上用场。要带一些人查线索嘛,至少天时地利人和我略占优势。老弟就这么说定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他迟疑地不好肯定表示是或否,而在如此扑朔迷离的情势中,他的确希望能获得助力,他人孤势单,迫切地需要人手。 “老弟尽管放心,在下的伤势已可控制……” “届时再说吧,三爷。”他喝干了杯中茶离座:“打扰了,告辞。” 刚析出大街,街口站着长春谷生父女俩。傅凤鸣仍是书生打扮,显得英俊而秀逸,有如临风工树。 “大哥从曹三的宅中出来?”傅姑娘笑吟吟地问。 “是的。”他谈淡一笑,向长春谷生施礼:“傅前辈所侦查的事,可有些头绪了?” 不但称呼客气,神色上也客气。 以往,他对长春谷主是相当脱略随和的。 “你最好少往曹家走动,那家伙诡计多端,小伙子。”长春谷主忽略了他神色上的改变了:“借一步说话,我有事想找你参详参详。” “很抱歉,傅前辈。”他一口拒绝:“在下事情忙得很,急需出城赶办,有事改天再说吧!” “大哥。”傅姑娘的笑容消失了:“你……” “傅姑娘也有事?以后再说好不好?”他的脸上也没有笑意。 “小伙子……”长春谷主终于看出异样了。 “失陪。”他抱拳一礼,还自大踏步走了。 父女俩讶然相顾,然后目送他的背影隐没在人潮中。 “怎么一回事?”长春谷主讶然自语。 “他……他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姑娘幽幽地说,眼眶一红。 “是呀!晤!不对。”长春谷主似有所悟。 “爹,是不是曹三在挑拨离间?” “这……虽有可能,但似无关连。” “可是……” “昨晚他的态度便有了改变,只怪当时我们没留意。”长春谷主正色说。 “爹的意思……晤!昨晚是有一点不对,现在回想起来……” “今早我们去找他,你和他不是曾经约定见面的地方吗?他没去,却独自跑到溪口,把三星盟的武明星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架。丫头,他在避开我们。” “是呀!爹……” “丫头,你和他在地道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意见相左的事故?” “没有呀!经过情形,女儿不是已经详细说了吗?” “真糟!他变了,为父只好独自跑一趟荐福山白云坞船厂进行调查了。” “我要去找他!,”姑娘叫,凤目中泪水在打转。 “没有用,他不会理你。走,回去商量商量,找出问题所在来。” □□□□□□ 卓天威在短短的三两天中,以雷霆手段连续向打击他的人猛烈反击,声威远播,吓坏了不少人。 杭霸主的主力人物紫府散仙一群人,几乎溃不成群,三星盟的老三武曲星被打得成了一条虫,盟友们望风溃走,静园十名蒙面高手在瞬息间全部毙命,再加上宋家一门老小神秘失踪…… 这些耸人听闻的消息不断向外界哄传,卓天威成了江湖道上最轰动的江湖新秀,武林中声威显赫的武林奇葩。 火拼中的敌对双方,都受到沉重的打击,不得不暂行停止报复的行动,远离府城觅地集结暂避风头,另行筹划对策。 西郊的木渎镇,是本城的名胜区,来这里的游客主要是游灵岩山,游吴宫遗址和西施所留的胜迹。 当然也有些有心人,到山西南麓参拜韩王夫妇的灵墓。到邓尉山香雪诲游览的人,也经过此地前往光福镇,在这里雇女轿夫抬着走。的确令那些大爷们,平空生出踌躇满志的优越感,天下各地,女人抬轿的地方的确罕见。 镇不大,约有三四百户人家。 镇上两条大街,十余条小巷,倒是家家有庭有院,有花有草,连街上的店铺,门前插柳植花,可算是林荫大道,花园小径,有着诗一般的情调,难怪沿途二十几里路,处处都是风景绩丽的迷人景色。 镇西口大道一分为二,左走光福镇,右走天平山。 街口广阔,右前是巡检司衙门,这座衙门规模不小,管辖三处地方:木读、横塘、新郭等三处。 衙门对面是本镇有名的酒店香雪楼,楼前的广场裁了数十株老梅,是停轿驻马的地方,该楼招待的游客,几乎都是有相当身份的人,一桌酒筵得花二三十两银子,足够贫苦人家半年粮了。 未牌初正之间,游客正陆续返城,香雪楼食客渐稀。 卓天威是食客之一,他已经喝了四壶酒了,满脸红得似火般地,但是举动沉静稳重,并无醉意。 据说,酒容易上脸的人酒量有限,可是,他喝了四壶酒毫无醉容,而酒上脸红似丹来,脸红并不表示醉了。 但一般人的看法是:脸红代表酒喝多了,醉了。 酒醉的人是很烦人的,甚至具有危险性。最好不要去招惹醉鬼,以免惹火烧身。 那些见多识广的店伙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心中暗地叫苦连天,却又不敢上前劝他少喝几杯,看到他佩着刀,还有腰带上的飞刀闪光,便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武林豪客,劝得不好说不定会挨上一刀,那才冤枉呢! 他已将第五壶酒喝掉一半,伸手拈壶再往杯里斟,拈壶的手十分稳定,泰然自若,神色从容不迫。 桌边出现一位中年大汉,抱肘而立,相当威风。 “老兄,还要喝?”大汉斜睨着他冷笑着问。 “不错,在下是有名的酒仙。”他微笑放下酒壶:“好像闯道的武林朋友,都有代表他为人的绰号,在下也自取绰号叫酒仙好了。对了,就是这么办。” “哦!你也想名列五妖仙?” “你说呢?不坏吧?” “你没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不配称仙。” “这……对!称仙是有点不符实,对仙也似乎大不敬,不能称酒仙。” “不要再喝了,喝了会误事的,老兄。” “误不了事,阁下。”他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酒可以壮胆,酒多一分,胆气多壮一分,杀起人来才不会皱眉头,才能挥刀狂舞,砍瓜切菜。镇尾半里外那座农舍里,躲了一大群歹徒,他们欠了我一笔债。等我喝够了,就会胆大包天,提着刀找上门去,向他们讨债,一刀一个,保证让他们快活,” “自从你进来喝第一杯酒之后,他们就在等候你了,已经等得不耐烦啦!” “不急不急。”他又倒酒,第五壶终于点滴不剩:“他们的人还没有到齐,到齐了正好连本带利一起讨,还可以多加一分利息呢。” “喝多了,你恐怕连债主的面孔都分不清了,你岂不是要赔老本?这……” “说来说去,你仍然想要我停止喝以保持清醒,你烦不烦呀?”他下逐客令:“你给我走开。店伙计,再给我来一壶酒。” “你听我说……”大汉仍然不死心:“你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 “是又怎样?” “他们人多……” “你们的人也不少。”他举手不礼貌地指点着大汉的鼻尖:“你希望我把天宇星那群人宰掉一大半,然后蜂拥而出收拾残局,便可乘机把我宰了,是不是?” “你……” 啪一声响,他长身而起,手竟然伸过桌面,出其不意给了对方一耳光。 “哎……”大汉骇然急退,怪眼睁得大大地,似乎仍然不相信已挨了耳光,这是不可能的事,哪有人出手得这么快?手怎么可能掴中隔桌的人? “你回去告诉杭霸主。”他坐下来怪笑:“叫他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傻得替他打先锋。我要坐山观虎斗,看你们两方首脑人物拼死活。喝多了便对付不了三星盟的高手,所以你那些人叫你来劝我少喝。哈哈!你明白了吧?我根本就不打算介入,我要等你们双方了断之后,再办理我自己的事。” “你……” “再说,你怎么敢断定找一定来找三星盟算过节?焉知我不会到馆娃宫废墟找你们算账呢?你走吧!回去告诉杭霸主,不要在我身上打主意,专心准备与三星盟结算,时辰已经不多了,还有半个时辰,对不对?夕阳下决生死,这次火并决定你们的生死存亡,我已经保证不介入了,你应该满意了,还不走?” 大汉抚着红肿的脸,狼狈而逃。 馆娃宫废墟散布有三五人家,皆是承种灵岩寺菜园的佣户,那一带的菜园皆是寺产,隐藏百十个人绝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由馆娃宫旧址改建的秀峰寺,目前改称灵岩寺,(秀峰寺之后曾经改名为韩王功德寺)。百十座殿宇禅房,数百名僧侣,可不是江湖朋友能混迹的地方。 杭霸主与三星盟约定在灵岩山了断,选定的时间是申牌末,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山上游人绝迹,夕阳余辉代表时日终了。 江湖朋友本来就是悲剧性的人物,生死等闲,英雄时如旭日初升,得意时如日中天,失败便是日薄崦嵫,死时如黑夜降临。 夕阳下决斗,失败的人与死了的人,将步入茫茫黑夜,成功的人与胜利者,明晨方可看到旭日东升。 这就是失败者的归宿,胜利者扬名的时刻。 卓天威不想介入双方的决斗,他只想看结果。他知道,两方的人皆对他有所顾忌,他不想偏袒任何一方,让这些人拚个你死我活,反而有益世道人心,至少可以少几个无恶不作的歹徒。 他恨透了这些江湖枭霸,恨不得这些人全部拼死掉,大快人心。 他的珍宝被盗,就是这些人所做的好事。 看看天色,大概该动身找适当的地方坐山观虎斗了,便吩咐店伙结账。 刚将五两碎银放在桌上会帐,桌旁已来了三个人,两个人将店伙赶走,把住了梯口。 “老弟,你不能露面。”在他对面坐下的青衣大汉神色紧张地说。 “张头,为什么?”他火红的脸上毫无笑容。 “老弟听说过擎天一笔封志堂?”穿便装的量大一尺张捕头问。 “抱歉,我所知道的人有限得很,没听说过,”他实话实说。 “他是黑道风云人物,字内三雄的一雄,大河两岸群豪名义上的仁义大爷。”量大一尺加以解释:“杭霸主只是大江下游的几位黑道霸主之一,声誉地位比起字内三雄来,有如小巫见大巫,一个是天下闻名的风云人物,一个是一方的霸主。” “我不管什么宇内风云人物,也不理会一方的霸主。”他冷冷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谁都不怕。” “擎天一笔途经敝地,知道双方为争地盘而引起火拼的内情,可能有人请他出面作鲁仲连,以江湖道义替他们排解。” “哦!他能排解得了吗?” “以他的声威名头,任调人绰绰有余。” “与我有关?” “对,他必然知道是你引起这场江南争霸火拼的正主,所以必定对你特别注意,你如果露脸,必定引起他的反感,势将向你指责警告。除非你能尊敬他听从他,不然……” “我可不吃他那一套,哼!”他酒意上涌,冒火了。 “你……” “我去定了,而且马上就去。” “老弟……” “张头,谢谢你的关注,但我非去不可。” “这……好吧,我无法阻止你。”星天一尺天可奈何地摇头苦笑。 “是的,谢谢你不阻止我,我该走了。” “请稍候。”量天一尺愁容满面:“老弟可知道长春谷主傅大侠的消息?” “不知道,我不再过问他的事。”他坦然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想高攀侠义英雄。” “咦!老弟,这……这不像是你的口吻。”量天一只眉心紧锁注视着他:“你们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 “误会?没有。”他淡淡一笑:“我不愿妄自菲薄,但也没有胃日做侠义英雄。而傅大侠却是举世同钦的英雄豪侠,也是一个武林卫道者,对非我道中人均以异样眼光看待,防微杜渐的功夫到家,唯恐所见到的人见利忘义见财动心。我受不了别人把我当贼来防范,更受不了在旁时时提醒我不要转坏念头的忠告。所以,我宁可远远地避开他。” “老弟,毕竟傅大侠是侠义道的可敬名宿。” “我知道,我是敬重他的。” “恐怕他有了困难。” “他有了困难?”他一怔:“杭霸主与三星盟的人,谁敢在他面前撒野?你是说,擎天一笔找上了他?” “论声望辈份,擎天一笔固然与傅大侠相等,一白一黑水火不相容,但擎天一笔还不敢明目张胆向傅大侠挑衅,双方都有所顾忌,如果一方没有绝对把握在义理方面站住脚,主动挑衅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那……困难是……” “他一家潜赴荐福山白云坞船厂探查线索,迄今仍无返回迹象,船厂那些气大声粗的家伙不好惹,工人数百极端排外,很可能出了问题。傅大侠那种人,珍视自己的声望身份,对付一大群排外激动的粗暴工人,几乎可以断定倒霉倒定了。” “这叫做好汉怕懒汉,所以我不想做侠义英雄。不过,你放心,倒霉不要紧,至少不会丢掉老命,最多是灰头土脸而已。” “这可不一定哦!” “好了好了,我说过我不再过问他的事。”他不胜烦恼地拍拍自己的前额:“我的事已经够麻烦了。时光不早,我该走了。” 他走得匆忙,脚下沉重,显得心事重重。 恐怕他有了困难!恐怕他有了困难! 他,并不单指长春谷主,还包括了傅姑娘! 傅姑娘!傅凤鸣!曾与他患难相共的好姑娘。 □□□□□□ 小镇有三座小池:日月池、砚池、浣华池。 林木葱笼,景色如画。 向西望,吸视烟涛浩渺的太湖,夕阳投下万道彩霞,金红色的霞光下帆影片片,万千倦鸟翱翔向岸飞,一目千里,碧岩翠坞点缀于沦波之间,好绚丽的锦秀山河! 而现在,美丽的湖光山色,已被森森杀气所染污。 出现在山镇浣华池旁的人,没有一个是骚人墨客,没有一个肯用涤净的心灵欣赏美丽晚霞。 池北面的野花竟艳平坡上,东西两面各站了一群三山五岳英雄,晚霞在他们一张张沉默严肃的面庞上,投下一道道艳丽的霞光,不但不能替他仍增加颜色,反而令他们的脸庞更显得丑恶、狰狞。 二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跟在一位身材修伟,留了八字大灰胡的佩笔青袍人。在众目注视、杀气迫人下,缓缓到达北首止步。 三方位置形成三角等距,气氛一紧。 “诸位接到封某的口信,等候封某前来,不曾先行了断,封某深感荣幸。”佩笔青袍人来一记抱拳礼:“封某先谢谢诸位的抬爱。” 东面是杭霸主的五十名伙伴,中间那位佩了金背刀的魁梧中年人,就是江南黑道霸主断魂狂刀杭天豪,背手而立,极具威严。 “封前辈誉满江湖,举世同钦。”断魂狂刀杭天豪不亢不卑地抱拳大声说,所说的奉承话相当动听:“在下尊敬前辈的声誉地位,遵嘱恭候前辈莅临,以便请前辈了解双方的结怨经纬,敬候前辈公断卓裁。” “好说好说,杭兄客气了。”擎天一笔显然被奉承得十分好受:“忝在同道,恕封某托大,不揣冒昧出面与诸位商谈解决之道,希望能在公平地位,以义理解决这不幸的利害冲突啦!” 西面是三星盟的人,三星盟全到了。 中间是老大天孛星卞成龙,半百年纪,龙马精神。老二织女星印娟娟徐娘半老,丰韵犹存,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四十几已有了儿女的妇人,倒像一位,双十年华的闺女。老三武曲星大概内伤仍未痊愈,气色相当差。 “封前辈以江湖前辈同道身份,出面排解双方的争端,在下不胜感激。”天孛星的话就没有断魂狂刀说得婉转动听:“双方多年明争暗斗,死伤无藉,远因近果积怨甚深,其间也曾多次经人调解折冲,但皆徒劳无功。封前辈誉满江湖,临时愿任鲁仲连,想必已经了解双方的过节,但这种长年积怨,双方的道理决非三言两语所能了然;前辈如何决断,恐怕也难在仓促间作成定论。” “那是当然。”擎天一笔淡淡一笑:“因此,封某希望双方暂且停止了断,暂且收兵,由封某与诸位诚恳地商谈,封某也可以进一步深入了解。” 像这种双方皆拥有强大实力,而又双方自以为有必胜把握的约斗,出头排解的人声望与地位皆必须为双方的人所尊崇接受,同时也必须具有令双方的人所畏惧的能力和权势,擎天一笔就具有足够的条件出头排解。 有声望的人,毕竟有容人的雅量。 擎天一笔不介意天字星话中的一些不敬的意味,直接要求双方暂停火拼,坐下来商谈,以便进一步深入了解双方的是非要求。 如果这时不面对面即时解决,撤走之后再商谈,那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决得了的。涉及双方的利益,让步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其他外在的因素牵缠,不知要拖到哪年哪月才能获得结果。 而结果也不可能完满,谁肯放弃即将到口的肥肉?谁又敢保证擎天一笔能绝对公正解决纷争? 到头来必须有一方受到伤害,说不定鹅蚌相争,渔人得利,争执的双方谁也得不到好处的。 擎天一笔的威望,即将受到考验了。 “封前辈,暂时撤兵,坐下来商谈,不是了局。”杭霸主也反对停止了断:“拖下去,必定夜长梦多,何况还有不三不四的人从中兴风作浪,谈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那杭兄是不信任封某的诚意呢?抑或是怀疑封某无此能力?”擎天一笔的语气虽然温和,但语中的含义却明显地参有不悦的成份。 “在下毫无此意。”杭霸主急急分辨:“只是,就事论事表达自己的意见而已。” “杭兄有否想到其他解决之道?” “在下认为,三星盟必须退回江北。”杭霸主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扬州本来是在下的弟兄们,花了多年心血所经营的地盘,被三星盟用诡计攫夺,他们应该满足了。扬州号称江北的江南,三星盟不能再贪得无厌,他们不可以将手脚伸过江南来。” “这是什么歪理?”天孛星立即提出抗议:“南京方面的阴谋,杭天豪,你怎么不说?那是不是你的诡计……” “这样吵吵闹闹,解决得了问题吗?”擎天一笔的一位同伴沉声说:“设规矩不能成方圆,这种事天下各地那一天没有发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站着吵闹也解决不了问题。封爷不忍见诸位同道相残,双方不顾一切打打杀杀,日后牵连更广,仇怨深结没完没了绝非江湖之福。封爷既然出面排解了,当然会设法替你们双方,获得更圆满更合理的解决。你们双方都必须先平静下来,平心静气才能弄清是非黑白,静下来才能坐下来谈,谈时不妨据理力争,该让步的还得讲理让步,在这里先杀得血流成河了,以后还能手心静气商谈吗?封爷的话,虽然不敢说是金科玉律,至少还够份量。你们如果不听忠告,仍然一意孤行任性而为,不啻直接向封爷挑战,没将封爷放在眼下。现在,你们必须分别撤走,每方留下三位负责人,先决定在何时何地与诸位商谈解决事宜。断魂狂刀杭兄,你反对吗?” 杭霸主当然反对,但看到擎天一笔不悦的脸色,反对的勇气消失了一半。 “在下不是反对……”杭霸主极不情愿地。 “不反对就好。”那人极为武断霸道,转向天孛星:“天孛星卞老兄,你也不反对了?” “这……”’天宇星说得勉强而艰难:“在下得与盟友们从长计议……”“卞老兄,你这岂不是存心横生枝节吗?”那人的口吻像在教训人:“一个身为首脑的人物,必须在非常时期有断然处理重大事故的权力和决心,才能够发挥当机立断的超人才华,在这种急迫情势中,会有时间给你从长计议吗?人多嘴杂,情绪激动,最易失去理智,从长计议所获的结论是可想而知的。卞老兄,你不像是一个盟友上干的老大。倒像一个处处需仰人鼻息的听差。” 立即引起三星盟的人一阵喧哗,抗议之声此起彼落。 杭霸主可逮到机会了,正是煽风拨火的好时机。 “三星盟要的是流血,不是排解。”杭霸主沉声说:“封前辈,请您不要管这裆子闲事了。” “封某既然插手,就算无德无能,也不能就此放手不管。”擎天一笔声如沉雷,震得众人耳中轰鸣:“封某再次郑重表明,双方务请冲封某薄面,立即撤走手下的人,接受封某的调解。” 在两方的人议论纷纷中,南面池塘的假山石上,出现卓天威屹立的身影。 他已经来了片刻,但纷乱中的人皆末发现来了不速之客。晚霞在他身上洒下耀目的霞光,他的身影仿佛巨大了些,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流露在外,面对百余名江湖群豪,他反而英气勃发,胆气更浑雄。 终于,有人发现了他。 对面约五十步外,擎天一笔四个人首先看到了他。 擎天一笔的话,份量甚重,有如严厉的警告,话中虽然用词并不严厉,却充满着威胁。因此,两方的人皆感到有点不安,关心的人纷纷往首领们的身边围聚贡献意见,群情汹汹,所以两方面的人,都未能分心留意着身外的变化,不曾发现站在远处旁观的卓天威。 擎天一笔四个人面向南而立,因此首先看到了。 在一旁观看江湖人械斗或理论,都是犯忌的事。 不相干以及不想惹火烧身的人,最好一看不对就远远地避开,避得越快越好,以免惹下杀身之祸。 “那是什么人?”擎天一笔突然大声问,用手向远处的卓天威一指。 这位名震天下的黑道三雄之一,显然有点冒火。 如果双方的当事人乖乖接受调解,态度谦恭不敢抗议,当然风光万分,表示他擎天一笔的声望和权威,足以慑服这些桀骜不驯的江湖群豪,就算有外人在场目击也会受到欢迎,可以增加他的声威和光彩。 可是,事实上并不怎么顺利,眼前这种乱糟糟的局面,几乎表明他的声望威信并未受到极度的尊重和敬仰。这情景怎能让外人看到?难怪他冒火。 ------------------ 旧雨楼·至尊武侠独家推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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