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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想助王场主一臂之力?”杨彩鸾颇感意外地问。 “助王场主?别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 “咱们必须快走,以免波及。” “冤家,你不等绿凤妹?你……” “再不走便嫌晚了,不管哪一方得胜,咱们都会被波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冤家,你不能……” “亲亲,你真傻,绿凤妹不会赶来么?难道怕她找不到天马集?” “冤家,我总认为不妥……” “走吧!咱们目下没有坐骑代步,而我又手脚不便,再不走,万事全休。好吧!你既然不以我的安全为念,我们就等吧。” 费心兰突然冷笑道:“杨姑娘,你难道不知道这畜生是多么怕死的英雄么?你就不想想他的喜新厌旧可恶性情?扔掉王姑娘,他正求之不得,扔掉你也是早晚的事,你……” “不许你多嘴。”杨彩鸾执迷不悟地叫。 “你也是个聪明美丽的姑娘,为何……” 杨彩鸾拍了她一掌,向纪少堡主说:“好吧!我们先走。” 心兰不死心,继续煽火,叹口气说:“杨姑娘,趁早悬崖勒马。痴心女子负心汉,将来你会痛苦终生,至今你仍不知这畜生是个风流成性,心狠手辣的淫贼,未免太愚蠢了。” 庄中仍在厮杀,天凶地煞与括苍神君天台木客四个人,已到了生死关头。 周三摸至囚禁心兰的秘室,心兰不在内,他只看到两具死尸,不由大惊失色。 连找个活口也无能为力,他一咬牙,向庄中心奔去,脸上杀机怒涌。 从东西两面接近的人马,正人含枚马摘铃疾走,已接近至三里内了。 从内院侧方的巷道通过,突见绿影一闪,院墙内飞出一头绿鹰,翩然飞降。 不是绿鹰,而是绿凤,背了一个小包裹,两人在巷道中碰头,无法回避,前面火把通明,看得真切。 王绿凤一怔,咦了一声问道:“你不是周三么?为何不在后庄?” 周三虎目放光,大踏步接近道:“在下前来看看情势,也许帮得上忙。” 王绿凤已获得一包金珠,不愿逗留,也未留意周三自称“在下”而不称“小的”,主从的名份是不允许牧工自称在下的。 她不耐地挥手说:“好吧,你到前面去好了,也许用得着你。” “大小姐不去?” “少管闲事。”她不悦地叫。 “也好,在下正要找你。” 王绿凤终于听出口气不对了,粉面一沉,厉声道:“你这奴才,你说什么?” 周三一步步欺近,冷冷一笑道:“我说,我要找你这天生媚骨的王大小姐。” 王绿凤已看出事态不寻常,对方来意不善,但由于平日极为自负,从不让人,被话一激,登时怒火上冲,大发雌威,本能地一掌掴出,捷逾电闪。 周三哼了一声,上盘手轻轻一拨,“啪”一声掌心与掌背接触。 王绿凤只感到掌心一麻,火辣辣的,奇大的反震力,直撼臂肩。 周三浑如未觉,冷笑道:“好大的小姐脾气,天涯双娇果然名不符实,你应该娇滴滴才对的呀。” 王绿凤身材娇小,高度仅及他的腋下,出手打他的耳光,徒劳无功乃是意料中事,一掌被拨开,居然不死心,一声娇叱,改攻中盘,拳掌指齐施,势如狂风暴雨,“啪噗噗”连声怪响,整整在他胸腹要害攻了十招之多,总计是三拳四掌五指,上起璇玑下至丹田,记记着肉指指中穴道要害。 可是,他叉腰而立不住冷笑,屹立如山,双脚分毫不移,甚至连身形也不曾晃动。 “你还得苦练二十年。”他冷冷地说。 王绿凤冷静下来了,脸色苍白骇然后退,伸手去旋开袖底的香风喷管,要用她藉以横行天下的迷魂香风,来对付这位铁铸的金刚。 周三早有准备,人化狂风疾冲而上,快得令人目眩,“啪啪”两声脆响,他给了王绿凤两耳光,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一扭,迅速地夺下藏在袖底的喷筒,再将那绣了一头飞凤的百宝囊搁下,往地下一丢,脚向下一踏喷筒破裂陷入地中。百宝囊中的百宝,他全部没收了。 “救命……”王绿凤狂叫,完全被制住了,浑身发僵,只能狂叫救命。 周三将她向墙上一堆,抵在墙上沉声问:“说!费心兰藏在何处?” 王绿凤怎受得了?恐惧地狂叫:“救……我……我不知道……” 她的叫声引来附近的庄丁,巷头巷尾都有人,纷纷挺兵刃向里抢。 周三挟住了王绿凤,一鹤冲天扶摇直上,轻灵地登上了两丈高的瓦面。 这一带的地势,他已完全摸清,往一座仓房中一钻,将王绿凤捆好,塞在仓角冷笑道:“在下去找你哥哥问下落,回来再问你。按秘室中的情形看来,很可能是纪少堡主的爪牙抢先了一步,回头再与你算帐,在下要用你向纪少堡主交换人质。” 说完,飞掠出仓。 玉绿凤昏沉沉,想挣扎也力不从心,只能等他去远后,狂叫救命! 楼前的广场中,恶斗行将结束。 天凶与地煞已是强弩之末,在括苍神君与天台木客的迫攻下,不但攻不出招式,而且封架亦感困难,这两个杀星今晚要想脱身,势比登天还难。四周高手形成合围,即使能逃出神君与木客手下,也难逃其他高手的围攻。 阶上,王场主父子、副场主谈三爷、大总管宣威等牧场首脑,皆兴奋地袖手旁观。 周三从东北角接近,鬼魅似的到了一名高举火把的庄丁身后,看了广场的形势,他脚下迟疑忖道:“人太多,我双拳不敌四手,如何是好?” 他不能再等,救人如救火。 纪少堡主已是王场主的地底之囚,而心兰很可能已被纪少堡主的爪牙所掳走。除非他能迫王场主将纪少堡主交给他,以便向纪家堡的爪牙交换人质,不然,夜长梦多,心兰的安全堪虞。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目下他已别无抉择,上刀山下油锅他也义无返顾,岂怕人多? 他悄然掩上,一劈掌击中持火把大汉的脑勺,接过了火把,顺手将人放倒,大踏步的走向斗场。 附近的人一怔,有人叫:“那是周三,他怎么了?” 阶上的王飞虎一惊,大叫道:“周三,你好大的胆了,退回去。” 他充耳不闻,举着火把向前走。 一名青衣中年人急步跟进,大喝道:“周三,你找死?回去。” 他不加理睬,大踏步向前走。 中年人大怒,急进两步一掌劈向他的耳门要害。 他突然下蹲,身形扭转,火光一闪,火星飞溅,火把半分不差,烙在中年人的脑门上。 “啪!”中年人一掌击中了火把,同时狂叫一声,以手掩面向后退。 周三丢掉已熄的火把,仍大踏步向恶斗中的四个人走去。 他奇快绝伦妙到颠毫的制敌身法,把旁观的人镇住了,王飞虎大惊失色,便待向阶下抢。 王场主一把拉住他,低喝道:“不可妄动,且拭目以待,看看他有何所图。” “爹,他会坏事……” “不一定。儿子,希望不是你引狼入室。” “孩儿去擒他过来……” “你?算了吧。” “他的艺业有限得很……” “你走了眼了,儿子。如果不是艺臻化境,胆气超人的高手,此时此地,他敢盲目出头,铁打的金刚也不敢在此地撒野,可知他……” 话未完,周三已到了斗场中心,舌绽春雷大喝道:“住手!” 四个一流高手已到了生死关头,谁敢大意听命? 周三哼了一声,撤剑一声低啸,突然锲入最近的一对高手中,剑上风雷骤发,像电火流光般从中间穿过,远去丈外方倏然转身,从容收剑归鞘,冷然注视着不远处的另一对冤家死敌狠拼。 被拆开的一对,是天凶与括苍神君,这两位仁兄在他猝然的袭击下,不得不分开。 天凶连退六七步,突然力尽挫倒,浑身大汗透衣,脸色死灰,右小臂血汩汩流出袖口,显然挨了不轻的一剑,幸而小臂未废。 括苍神君的左肩裂了一条缝,血如泉涌,也退出四五步,呼吸一阵紧,脸色也苍白得像是死人面孔,以那双无神的眼,死瞪着周三发呆,以乎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伤得很不情愿。 周三不理会其他的人,向另一对大喝道:“你们再不住手,在下要废了你们的爪子。” 天台木客是占尽优势的一方,还不知括苍神君已受到惩戒,豪气飞扬地叫:“小子,你也上吧。” 周三大踏步欺进,沉声道:“好,在下要废了你。” “铮!”暴响震耳,火星飞溅,天台木客击飞了地煞的剑,乘势追袭,鸭舌杖招发“毒龙出侗”,点向地煞的胸口。 地煞剑已脱手,空门大开,只能眼睁睁挨揍,对急点而来的鸭舌杖,连闪避的力道也完全消失,只好张开眼睛等死,恐惧绝望地叫:“我完……了……” 蓦地,救星自天而降,周三已到了天台木客身后,怒叱道:“该死的东西!” 天台木客大骇,叱声直薄耳膜,像是焦雷击顶,不由一阵心悸。但高手应敌,反击与避招,皆出自本能,心虽惊,但却本能地放弃地煞,一声沉喝,撤招反击,招出“虎尾翦征”,火杂杂地旋身反击周三的虎腰。 周三抱肘而立,不闪不避。 “完了!”有人脱口叫。 “周三快躲!”有人同时大叫。 “噗!”鸭舌杖扫在他的右腰上。 他屹立如山,不言不动。 鸭舌杖是水磨精钢打就,这一棍谁也受不了,不被打成两段才怪。 但异事发生了,鸭舌杖被震得回头反扫,带动了天台木客的身躯,天台木客几乎旋了一圈,方吃力地定下杖的震势,骇然叫:“咦!金刚不坏身法。” 周三淡淡一笑,阴森森地说:“在下说过要废了你的。” 天台木客不信邪,再次大吼一声,一杖兜心便点,一面吼道:“我不信你是铁打铜浇的人。” 一连点了三杖,全点在周三的胸口要害上。 周三仅身形略晃而已,杖力道如山,他却浑如未觉,不闪不避,硬以血肉之躯,承受铁杖的猛击。 他哼了一声,沉声道:“阁下自断一臂,饶你不死。” 天台木客大骇,拖杖惊怖而退。 “咦!”四周的人脱口叫。 “动手!”周三厉叱。 天台木客脸色死灰,语不成声地问:“你……你是人是鬼?” “废话!你见过鬼么?”他冷叱。 “但你……” “你要在下亲自动手断你的臂?” “你……你是谁?” “柏青山,山东柏青山。”他大声答,声如雷震。 四周上百名高手,骇然变色。 天台木客脸色灰败,打一冷战,扭头狂奔! 柏青山急步跟进,喝道:“你敢逃走?留下一臂。” 天台木客知道走不掉,大喝一声,“回风拂柳”一杖回头猛扫。 “噗!”又扫在柏青山的右腰胁上,杖立即反弹。 柏青山手一动,便挟住了鸭舌杖,冷笑道:“你恶贯满盈。” 天台木客忘了夺杖,丢掉杖撒腿狂奔。 “噗!”杖及时扫出,击中天台木客的右肘。 天台木客惨叫一声,摔倒在两丈外。 柏青山丢掉鸭舌杖,拍拍手冷然四顾,向四周脸无人的色的人大声问:“谁不服气?出来表示意见给柏某听听,不要命不怕死的人,出来让柏某看看。” 他身上穿了灵犀甲,大胆地承受天台木客的重兵刃重击,出面通名叫阵,冒了极大的风险。 敢冒险的人有福了,把集益牧场的群寇们镇住,皆认为他练成了金刚不坏法体,一个个心中发冷,谁也不敢出头,面面相觑心胆俱寒。 “怎么?没有人出来?”他大声问。 鸦雀无声,只有火把的毕剥声入耳。 他冷然四顾,突向王场主招手叫:“王场主,你父子两人下来谈谈。” 王场主一打冷战,用发僵的嗓音问:“你……你要谈……谈什么?” “下来!” 王场主如遭电殛,双脚发软,浑身发僵,叫:“你……你……你……” “你不下来?” 王场主向大门内退,浑身在发抖。 “你敢走?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在下一把火把你这鬼地方烧光,看你敢不敢走?” 王场主脚下像生了根,不敢再退。 副场主谈三爷突然向下走,硬着头皮说:“周三,本副场主……” “你叫谁周三?”他大喝厉声问。 副场主谈三爷打一冷战,悚然地说:“柏……柏老弟……” “你谈玉峰是集益牧场的智多星,想鼓如簧之舌替王场主脱罪?” 谈三爷到了阶下,抱拳行礼道:“柏老弟,咱们无冤无仇,凡事该可以商量。你老弟化名来投,王场主待你不薄……” “你知道在下为何而来么?” “是……是为了费心兰姑娘。” “你知道就好,把人交给柏某,万事全休,在下拍腿便走,不然……” “柏老弟……” “不然,此地必将血流成河,集益牧场将化为瓦砾场,柏某说得到做得到。” 谈三爷大喜,鼓掌三下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 “柏某一言九鼎。” 谈三爷扭头向王飞虎叫道:“少场主,还不去将费姑娘带来?” 王飞虎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人交给他好了。” 蓦地,屋角转出脸色苍白的王绿凤,叫道:“哥哥,你不用去放人了。” “咦!你……”王场主惊叫。 “费姑娘已经不在牧场了。” “什么?” “我把她救走的。”王绿凤大声说。 “天哪!”王场主叫,摇摇欲倒。 王飞虎如同在万丈高楼失足,抽口凉气叫:“你……你说什……什么?” 王绿凤以手掩面,痛心地叫:“我……我该死,我救了费心兰,将她交与纪少堡主和彩鸾姐要他们在庄西等我,可是……” “他们在庄西?” “他们走了。” “真的?” “我已经去看过了,走了,他们不等我,我……”王绿凤哭泣着叫。 王飞虎发出一声凶狠的咒骂,拔剑向乃妹走去,咬牙切齿地叫:“你这贱女人,你该死……” 柏青山强按心头恐惧,拦住喝道:“不许动手,王绿凤,说,他们到何处去了?” “他们说要到纪家堡。” 柏青山突然一跃三丈,向西如飞而去。 王绿凤长叹一声,毫无留恋地向南走了。 王场主一咬牙,吼道:“先把天凶地煞两个老狗埋了。” 西面夹传来呐喊声,有人大叫:“纪家堡群雄到了,杀!” 东面也传来了警锣声,有人叫道:“四五十匹健马从东面接近,像是中州双奇的人,快挡住他们。” 从归德到汝宁府的光州,迢迢千里,这一带四通八达,一步追错,便可能永远失去踪迹。 纪少堡主说动了杨彩鸾,带了费心兰走上千里归途。他以为把爪牙们留在集益牧场捣乱,自己独自溜走,便可神不知鬼不觉逍遥自在了。 当然,他并不想回光州,只要找个机会吞下心兰这块天鹅肉,再摆脱杨彩鸾的痴缠,他便可一切遂心了,在附近快活几天,再派人召回爪牙,岂不妙哉?为了获得费心兰,其他的事他一概置之脑后,懒得问闻了。 他们越野而走,认准方向,摸索而行,少不了多走不少冤枉路,直至破晓时分,方接近了虞城。 青天白日,杨彩鸾当然不能背了费心兰赶路,而他们必须远离虞城县境,以避免泄露行藏。 他们找到一座小村庄,雇了一部大车,开始南下陈州,由纪少堡主掌鞭,草草登程。 这种村民用来拉货的大车,只用一匹骡拖动,笨重缓慢,一天走百十里而已,好在纪少堡主并不急于赶路,一路他都在打主意如何方能摆脱杨彩鸾。 自从上了马车,费心兰便有计划地绝食拒饮,半天后,她开始感到不支好像是病倒了。 杨彩鸾并不傻,她知道,只要她能控制心兰一天,纪少堡主便一天不会离开她,她必须设法保全心兰,也得巧妙地不让纪少堡主太早得偿。 半天的奔波,进入了州城东面的十八里屯河。 杨彩鸾在车内叫:“纪郎,费姑娘在发烧,病势不轻,得找地方安顿,找郎中替她诊治,不能再拖了。” 纪少堡主并不介意,笑道:“练武人谁不是风邪不侵的金刚?放心啦!她不会有事的。” “纪郎,她不像是被风邪所侵,额上烧得烫手,车里面又热,再不设法,恐怕她拖不了多久呢。” 纪少堡主一惊,刹住了车,钻入车厢伸手一摸心兰的额部,惊道:“咦!真是病了呢。” “怎办?”杨彩鸾问。 “先找地方安顿再说。” 心兰秀颊赤红如火,嘴唇有干裂的迹象,星眸无神,呼出的气热呼呼肌整个人像是瘫痪了。 纪少堡主重新登上车辕,鞭声急响,车通过十八里屯河庄。出庄西有一条十字路,车向南一折。 杨彩鸾已感到变是换了方向,问道:“纪郎,是不是找地头安顿?” “是的,必须找偏僻的地方安顿,路旁恐生意外。” 车行两里,仍不见村落。 纪少堡主心中不安,安顿处如果距村庄太远,一切皆感不便,太近了又怕泄露行藏,在三里左右最为理想。 这是一条小路,路宽仅容车行,路面一无蹄迹,二无车辙,已表示出这条路上从无车马行走,不知通向何处。 三里一过,路愈来愈窄小,路面有野草蔓生,往前看,像是进入荒野了。 “糟!要转回头。”纪少堡主烦恼地说。 刚找到一处草坪,正好可以回车,却在东南角荒野的林影深处,看到了一角红墙。 “妙极了,里面有庙宇。”纪少堡主兴奋地说。 车距树林尚有半里地,便无法再进了,小径两侧有雨水冲刷而成的深沟,阻住了去路。 纪少堡主跳下车,解一健骡说:“彩鸾妹,你把人带出来,先走一步。” 杨彩鸾应声将心兰抱出,举步向林中的庙宇走去,到了庙前,她站在庙门外高叫道:“里面有人么?请开门。” 没有人回答,用肩轻推,庙门应肩而开。院子里收拾得倒还清净,花木都经过剪修,殿门大开,但神案上没有香火。 四周静悄悄,不见人踪。 她泰然向内走,刚踏入殿门,便看以神龛下神案前,有一个和尚跪伏在神龛下,看背影,这和尚穿着整齐,披了袈裟。 她将软弱虚脱的心兰安置在殿角,门外纪少堡主恰好举步跨入,问道:“有人接待么?像是绝了香火的弃庙呢。” 她向隐在神案下的和尚一指,说:“不是弃庙,弃庙怎会如此整洁?瞧,神龛下不是有一位和尚么?” 纪少堡主挥掉身上的尘土,叫道:“大和尚,打扰了。” 和尚毫无动静,跪伏如故。 纪少堡主剑眉一挑,不悦地绕过神案,走近跪伏着的和尚,冷冷一笑道:“和尚,这是你对付施主的态度?” 和尚声息毫无,脸朝下跪伏着像在入定。 纪少堡主怒火上冲,一脚挑出。 和尚身躯上翻,向下滑倒。 纪少堡主一怔,和尚脸色青紫,而且有点浮肿,眼珠外突,口鼻有干结了的淤血,一股血腥味与恶臭突然散发在空间里。 “和尚已死多时。”他退后叫。 “晦气。”杨彩鸾掩鼻说。 “我到里面看看还有没有人。” “先把尸体弄出去再说。” 纪少堡主直摇头,断然拒绝道:“我不干,我从没替人掩埋过尸体。” “好吧,我来。” “何不到后面禅房去安顿?” “禅房没有大殿清爽,而且……” “噤声,有人来了。”纪少堡主轻叫。 “有人来岂不甚好?” “先躲一躲,免得让人误认咱们是凶手。” 两人带了心兰,闪入偏殿,门外已传出脚步声,有两个人先后进入大殿。走在前面是一位年届古稀的扶杖白发老太婆,后跟的是一个文弱中年书生,手摇折扇身材瘦削,脸上无肉,生了一双精光四射奕奕有神的大眼。 “咦!真的没有人。”老太婆说。 脚步声又起,进来了一名中年虬须大汉,穿青直裰,佩了一把腰刀,踏入殿门,便用破锣般的大嗓门叫:“法华寺的和尚死了么?为何不见一个秃驴?” 文弱书生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叫什么?好没规矩。” 虬须大汉脸貌狰狞,但却不曾发作,瞪了书生一眼,和颜悦色地说:“喝!你老兄火气倒是旺得很呢。哦!咱们好像面熟得很。” “你难道就记不起……” “呵呵!记起来了,原来是魔扇书生辛啸天辛兄,难怪面熟得很。” “哼!” “辛兄一向讨厌和尚尼姑,今天怎么居然光临法华寺随喜来了?呵呵!是不是想放下屠扇立地成佛?” “你少废话。你江汉屠夫罗坤,也不是什么喜欢佛门弟子的人。” “呵呵!据说杀孽太重的人,过了中年便会心中不平静,转而向佛门求解脱,罗某已过中年了,求礼佛平常得很。” 老太婆出现在神龛前,叫道:“善哉,这里有一个死和尚,哪一位施主行行好,给一两银子埋了他。” 魔扇书生哼了一声,掏出一锭银子,“啪”一声丢在神案上,阴沉沉地说:“这里有十两银子,你去埋十个吧。” “呵呵!辛兄,哪来的十个死和尚?”江汉屠夫怪腔调地问。 “和尚太多,世间的人岂不绝了种?因此多死几个,天下虽不至因此而太平,但也不会比目前更坏。”魔扇书生语气愤懑地说。 “是你下的毒手?”江汉屠夫问。 “见你的大头鬼,在下只比你早到一步。我魔扇书生确是厌恶佛门弟子,但并不滥杀无辜,法华寺的和尚与在下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 江汉屠夫的目光,凌厉地射向偏殿,叫道:“那么,必定另有其人了。偏殿里藏身的朋友,何不出来谈谈?” 纪少堡主知道藏身不住,现身踏入大殿,老远便抱拳行礼道:“前辈们幸勿误会,晚辈也仅早到一步而已。” 江汉屠夫的目光,落在抱着心兰入殿的杨彩鸾身上,突感意外地问:“咦!还有堂客呢。你们是何来路?” “晚辈纪志刚,光州天马集纪家堡的人氏。偕同伴返乡,同伴染病在身,暂且前来觅地安顿。” 魔扇书生哼了一声,冷冷地说:“纪家堡的人,最好避出在下的视线外。给你片刻工夫拾掇快滚!” 纪少堡主打一冷战,欠身道:“好,晚辈就动身……” “且慢!”老太婆叫。 “前辈有何见教?” “你知道老身是谁?” “晚辈见识谫陋,请示名号。” “千手婆婆。” 纪少堡主大惊,退了两步悚然地说:“晚辈有眼不识泰山……” “你那老鬼堡主应该告诉你的。” “家父确曾提过前辈的名号……” “哦!原来你是纪少堡主。” “前辈请多指教。” 千手婆婆举步走近,嘿嘿怪笑道:“令尊早年伙同三十余名黑道煞星,围攻我千手婆婆的故事,你应该知道。” “晚辈……” 江汉屠夫扬声道:“老太婆,冤有头债有主,你总不能在八方风雨的后人身上,发泄多年前的愤怨,对不对?” “老身并未打算向一个后生晚辈报复。” “那就叫他滚蛋吧,留在此地碍事得很。” 纪少堡主抓住机会向后退,行礼道:“晚辈遵命,告辞。” “且慢!”千手婆婆叱道。 纪少堡主脸色苍白,止步问:“前辈有何吩咐?” “听说你出道历练,为期不久,但却败坏了不少女流的名节,是真是假?” “前辈请勿相信流言。”纪少堡主急急分辩。 “至少,目下你带了两位女郎……” “她们都是晚辈的朋友。”纪少堡主硬着头皮说。 “老身不信任你。” “前辈……” “老身要问问这两个女人。” “这……” “叫她们站到一边去。” 纪少堡主心中叫苦,却又不敢反抗,向杨彩鸾送过一道求援的目光,说:“先把心兰放好,小心不要让她受到惊扰。” 杨彩鸾会意地踱在一旁,轻轻地放下心兰,顺手机巧地制了心兰的昏穴,站起苦笑道:“心兰妹高烧不退,必须快找郎中诊治,不能再拖了,还是赶快到镇上设法吧。” 千手婆婆哼了一声问:“女娃儿,你是他的什么人?” 杨彩鸾淡漠一笑道:“晚辈姓杨,家父与八方风雨纪堡主是世交。” “那一位女娃儿是谁?” “是晚辈的堂妹。” “她怎么了?” “从虞城来,途中染病昏迷不醒,纪大哥在此地找地方安顿,正准备到镇中找郎中诊治。” “为何不在镇中安顿?”千手婆婆一面问,一面探索心兰的脉息与察看眼中症状。 心兰已经被制了昏穴,一无所知。 杨彩鸾有恃无恐地答道:“镇中不安全,有人在追踪我们,我们是乘马车来的,此地恐怕不能久呆。” 千手婆婆疑团尽释,淡淡一笑道:“老身在此地等人前来应约,你们尽可安心,如果真有人追来,老身可以挡上一挡,虽则纪小辈这种人不值得保护,老身只负责病人的安全。去吧!你们到偏殿安顿,快去找郎中。” “我们到镇上安顿好了,照顾也方便些。”纪少堡主急急地说。 “不行,你们必须在此地安顿。”千手婆婆斩钉截铁地说,不容对方反对。 纪少堡主不敢不听,乖乖地到偏殿安顿,自己至镇上去找郎中捡药。 临行,他向杨彩鸾面授机宜镇定地走了。 殿中,三个人各占一方,江汉屠夫笑道:“老太婆,真巧,在下也是与人约会而来的,你约会的是什么人?”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你少管老身的事。”千手婆婆沉静地说。 魔扇书生在拜台上坐下,冷冷地说:“在下是来找秃驴法正和尚的,看样子,有人抢先了一步,全寺的和尚可能已经死光了。也好,省得在下大开杀戒。” “既然人死光了,你为何不走?”江汉屠夫问。 “在下走不走,与你有关系么?”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请教。” “在下约会的人,是八指头陀昙明,这头陀也许误以为你是为在下助拳而来的,池渔之灾何昔来哉?” “在下倒得看看谁敢在辛某头上动土。八指头陀虽则凶名昭着,但辛某并未将他放在眼下。” 千手婆婆举步向后殿走,一面说:“你们只管互相挖苦,互相憎恨吧,老身可没那么多闲工夫,且到里面找口水喝喝。” 江湖人在安全有顾虑的地方,有不随便吃现成饮食的禁忌,因此,她直趋后院的水井。 当她开始放下吊桶打水时,未留意右方不远处的一丛老梅树下,贴地伏着一个人。 她拉上吊桶,放在井栏上,先喝个够。本想离开,但又心中一动,提着水桶转回大殿,将水桶放下说:“喝水的就来,想不到这小小寺院中,居然有如此甘美的井泉哩!” 江汉屠夫性情直爽,不假思索地走近,端起水桶仰面狂饮,久久方放下说:“谢谢你,老太婆。” 魔扇书生站在和尚尸体前,仔细地打量尸体,剑眉一挑,扭头叫道:“和尚像是中毒,你们喝的水……” 魔扇书生久走江湖,见多识广胆大心细,在江湖道上声誉甚隆,死去甚久的尸体,死因仍难逃他的神目,他警觉地叫出水可能有问题。 话未完,“砰”一声响,千手婆婆突然摔倒在地。 江汉屠夫大骇,赶忙在殿角坐下,从百宝囊中取出一颗丹丸,急急吞下腹中,盘膝而坐静候变化。 魔扇书生脸色一变,奔近千手婆婆身旁,伸手拨开老太婆的眼皮,叫道:“好利害!瞳孔已经放大,没有救了。” 人影乍现,香风入鼻,杨彩鸾从偏殿掠出,急问道:“前辈怎么了?” 魔扇书生摇头苦笑道:“有人在井水中放了毒,千手婆婆死得太冤。” “哎呀!”杨彩鸾惊叫,蹲下急把老太婆的脉门。 魔扇书生冷笑道:“即使有脉,也无可救药了,眼已散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除非立即获得独门解药。” 杨彩鸾颓然放手,站起惨笑道:“她……她果真要……要死了。” 魔扇书生解下老太婆的包头,掩盖住她的脸说:“人死如灯灭,一死百了,死了也好。” 杨彩鸾突然问:“前辈,你死不死?” “谁也逃不过这一关。”魔扇书生伸直腰说。 “你就死吧。”杨彩鸾说,彩袖一挥。 一团彩雾向魔扇书生涌去,相距不足三尺,再高明的人,在骤不及防之下,也难逃大劫。 魔扇书生刚说完一句话,本能地、不自觉地吸气,恰好吸入一些彩雾。他总算机警立即屏住呼吸,飞退八尺脸色大变道:“你是淫妖大乔痴鸾。” 杨彩鸾远飘两丈外,娇媚地笑道:“你知道也好。” “你……” “怎样?你也想与本姑娘亲近么?” 魔扇书生身形一晃,蹒跚举步向殿外退。 杨彩鸾远远地跟进,笑道:“我知道你在用内功迫毒,可是,任何深厚的内功,也迫不出本姑娘的奇毒彩雾,你还能支持片刻。你是我所遇见的人中,支持得最久的人,其他的人入鼻即倒,你可说是高手中的高手。” “砰”一声响,魔扇书生突然仰面便倒。 杨彩鸾一声轻笑,止笑说:“姓辛的,你少在本姑娘面前用诡计,诈死毫无处用,本姑娘不会上当的,我认为你仍可支持片刻。” 殿门人影倏现,纪少堡主兴奋地抢向魔扇书生,叫道:“我宰了他……” “不可!”杨彩鸾急叫。 纪少堡主想退,已来不及了。魔扇书生一蹦而起,折扇倏张,银光刺目,向纪少堡主拍去。 生死关头,救星乍现,殿门跟踪抢入一个老和尚,大红袈裟耀目,一把抓住纪少堡主的衣领信手一抛。 罡风乍起,声如殷雷。 “砰!”纪少堡主跌出丈外,跌了个晕头转向,仍感到扇上所发的潜劲,把右半身迫得发麻气血一阵翻腾,不由高叫“救命。” 杨彩鸾大吃一惊,脱口叫:“八指头陀!” 八指头陀双手的食指皆被砍掉了,所以叫八指头陀,贼头陀怪眼一翻,桀桀怪笑道:“丫头,你也认识和尚我,很好,很好。” “大师与江汉人屠约会么?” “不错,死约会。” “他已被晚辈制住了。” “知道,我亲眼看到你在厨下的水缸与后院的水井下毒。” “大师……” “佛爷我早就来了,怕法华寺的同道走漏消息,因此把全寺的同道全毒死了。” “大师真是大英雄大丈夫。”杨彩鸾由衷地赞道。 八指头陀桀桀狂笑,笑完说:“丫头的嘴好甜,但佛爷喜欢听。这里的事已了,佛爷乐得置身事外,你们是杀他们的凶手,日后得小心他们的朋友报复。” “咦!大师……” “佛爷善用毒,你用毒也不差,冲同道份上,佛爷将今天的事秘而不宣。日后,咱们得好好亲近亲近。”八指头陀怪笑着说,一双怪眼不住在杨彩鸾的身上转,笑得暧昧,目光在她的脸蛋、高耸的酥胸、下身等各部份停留得最久。 她阅人多矣!八指头陀的目光中,看到了欲火与得意的淫念。如在以往,她求之不得哩!但今天,她的心已完全被纪少堡主牢牢绾住,已容不下这狰狞、阴险、老得快进棺材的肮脏头陀。 “希望大师言而有信。”她平静地说,厌恶之感不敢现于词色。 八指头陀桀桀笑,向殿外走,一面说:“佛爷还有件小事待办,等会儿再来。” 声落,已跨出殿去了。 纪少堡主一面活动筋骨,一面悚然地说:“彩鸾,我们快离开此地。” “就走?”她问。 “就走,马上走,等贼头陀回来后,想走也不走不成了,我不能把你往贼头陀怀里送。” 杨彩鸾乐不可支,媚笑道:“看来,冤家你倒还有良心,舍不得我,我在你心中仍然占有一席地呢?” “少废话了,快走。” “这些人……” “我把他们全丢下井去。” “带走吧!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两人刚将中毒的人拖起,突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震天狂笑声。 纪少堡主脸色一变,丢下拖起的人惶然道:“不好,是贼和尚,他快回来了,咱们必须抢先一步离开。” 两人带了心兰,从庙后溜之大吉,落荒而逃。 八指头陀离开了法华寺,沿小径向五里外的小镇赶。 经过纪少堡主遗留下来的大车,粗眉一扬,说:“车留在路上,碍眼得很,回头得叫那纪小辈把车弄走。” 重新举步,却看到里外大踏步迎面来了一个佩剑的青衣高大汉子,他粗眉一挑,哼了一声道:“大概是助拳人赶来了,收拾一个算一个。好小子,宰了你再说。” 双方对进,渐来渐近。 贼头陀披了大红袈裟,如不是树木挡住视线,七八里外也可看到,红色最为明显,极易吸引视线,所以来人早就发现了他。 双方在茅草坡前碰头,相距丈外,双方不约而同止步,你看我看你,虎视眈眈,对方年轻气盛,忍不住首先发话:“大和尚,你好。” “小子无礼。”头陀阴森森地说。 “对你这种带了鬼头刀,满脸横肉不像善类的和尚问好,已经够客气了。” “哼!你是江汉屠夫请来助拳的人么?” “江汉屠夫?在下只闻其名,素昧平生。” “你想否认?有何诡谋?” “在下不懂你的话。” “那么,佛爷先慈悲你。”头陀跃然欲动地说。 “且慢!” “你等什么?” “想问清楚再说。” “佛爷不跟你啰嗦。” “并不啰嗦,三言两语交代清楚。” “这……好,你说。” “在下有事请教。” “你最好问问该怎样死,江汉屠夫已经死了。” “在下要问的是前面那部弃车,车上的人躲到何处去了?” “你问弃车的人有何用意?” “车上原有一男两女,车是从虞城的小村购下的,不久前在后面的小镇分道,岔入这条路上来,可能就是前面那部车,这条路不通车辆。” “你问……” “男的是纪家的堡的少堡主,两个女的千娇百媚……” “你认识他们也没有用,佛爷同样不饶你。” “这是说,你见过他们?” “不错……” “他们目下在何处?” “你不必问了,反正你活不成……” “在下为何活不成?” “因为佛爷要宰你。” “如果你宰不了我,是否将纪少堡主的下落说出?” “哈哈哈哈……”头陀仰天狂笑,声如殷雷震耳欲聋。 青年人不在乎,不受笑声震撼,沉静地问:“你笑什么?” “哈哈!笑人不知死活。你年纪轻轻,修为有限得很。佛爷横行江湖四十年,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多,你小子居然说佛爷宰不了你,还要佛爷向你说出纪少堡主的下落,岂不可笑?” “在下认为并不可笑。这么说来,你和尚定然是江湖上名头响亮的人物了,请教。” “江湖朋友,如不认识我八指头陀,那就不要在江湖鬼混了,安份些,回家抱老婆孩子种庄稼。” “在下就不认识你。” “这表示你嫩得很,你在江湖鬼混可有名号?” “有名,没有号。” “是不错,嫩得很。报上名来,佛爷好替你招魂,你可以在阎王面前告我佛爷一状。” “报名就报名,在下柏青山,山东柏青山。” 八指头陀一怔,意似不信地问:“你就是柏青山?是冒充的吧?” “如假包换,在下是货真价实的柏青山。” “佛爷不信。” “信不信由你,这样吧,在下让你在胸腹上拍三掌,听说你的掌力可以裂石开碑,敢不敢一试?”柏青山拍拍腹部问。 八指头陀勃然大怒,一声怒叱,愤怒地踏前两步,一掌向柏青山的胸口劈去,潜劲山涌,力道千钧。 “噗!”一掌击实。 八指头陀疾退四步,讶然叫:“你……你练了九阴真气?” “还有两掌。”柏青山淡淡笑着说。 八指头陀疑惑地打量着他,见他一不运气,二不行功,三不屏息,不由心头大感震骇。但不死心,双掌一提,气涌丹田,力贯双掌,大喝一声,抢近双掌连环发出,凶猛地击向他的胸口正下方骼骨与胁肋。 “噗噗!”两掌击实,但反震力极为猛烈,罡风四逸,劲气八方消散。 八指头陀飞退丈外,脸上一阵青,双臂无力地下垂,惊怖地叫:“你……你练是的……是什么功?不……不是九阴真气……” 柏青山拍拍胸口,平静地说:“该你说出纪少堡主的下落了,说!” 八指头陀哼了一声道:“小子,佛爷……” “你如果不说,还给在下三掌,欠债还钱,对不?” “你……” “你愿还债呢,抑或是说出纪少堡主的下落?” 八指头陀怎敢还债?女色固然值得一争,但要付出老命的事,不争也罢,忍痛道:“佛爷曾见到纪少堡主,与两个自称是他的堂妹,善用毒的美丽少女……” “他们目下……” “在前面那座法华寺中。” “谢谢。”柏青山匆匆地说,向法华寺飞掠,势如电射星飞,好快。 八指头陀脸色大变,抽口凉气自语道:“这小辈小小年纪,出道不到一年,便获得如许成就,真才实学确是惊人,假以时日,等他江湖阅历够了,咱们这些人就不用混啦!哼!好小子,你不死,江湖将永无宁日,咱们拼了。” 头陀一念之差,终于惹来杀身之祸,丢下要办的事,回头径奔法华寺,正应了一句话:生死有命。 假如头陀见机一走了之,岂不是太平无事了? 柏青山晚来一步,抢入大殿,只看到四周发僵的身躯,遍搜全寺,不见活的人,后面的禅房却有十余具僵了的僧侣尸体。 他心中大急,却又无可奈何。 柏青山回到大殿时,他想:“那恶贼在此地行凶,我必须找个活口来问问。” 他发觉盘坐在壁下的江汉人屠并未断气,仍在作生死挣扎。 中毒不太深的魔扇书生,仍有游丝似的一口气在。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两颗丹丸,强纳入两人口中,静观其变。 千手婆婆的尸体已僵,回天乏术了。 久久,第一个醒来的是江汉屠夫,上吐下泻排出大堆污积脏物,狼狈万分。 魔扇书生也醒来了,同样狼狈。 两人都委顿衰弱,好像是个久病不愈的人,看气色,他们像是突然衰老了十年,英风豪华消失殆尽。 江汉屠夫无力站起,有气无力地问:“是阁下救了我么?” “是的,你曾在鬼门关徘徊了许久。”柏青山沉静地说,坐在拜台上神态安祥。 “你有解药?” “有。” “那……你定是那泼妇的党羽了。”江汉屠夫不安地说。 “正相反,在下与那泼妇是死对头。” “但你……你有她的解药……” “那鬼女人有一位女伴……” “对,叫小乔孤凤。” “在下制住了小乔孤凤,夺了她的解毒药。大乔痴鸾的彩雾毒性剧烈,小乔孤凤的香风则是迷魂药物并无毒性,但小乔怀有大乔的彩雾解毒药,以防不测。两位命不该绝,在下恰好赶来此地。” 魔扇书生已经挺身坐好,脸色苍白,苦笑道:“惭愧,阴沟里翻船,咱们栽得好惨,罢了!老弟台,大德不言谢,容图后报,在下辛啸天……” 柏青山指着遗落在不远处的阴阳魔扇道:“尊驾定然是魔扇书生辛前辈了,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老弟台尊姓大名,能否见告?” “在下柏青山。” “咦!你这么年轻?江湖道上,将老弟说成金刚般的铁人,人言人殊,委实可笑。” 江汉屠夫叹口气,无限感慨地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言不虚,在下罗坤,匪号称江汉屠夫。” “久仰久仰。”柏青山客气地说。 “再生之德,恩比天高,罗某……” “在下不是施恩望报的人,只想请两位说出那三位男女的下落。” 江汉屠夫刚牙挫得格吱吱地响,咬牙切齿道:“他们本待将我们丢下井中,以为咱们已经死了,但突听到传来一阵怪笑声,认为八指头陀即将返回,因此匆匆逃掉了,从寺后逃走的。” “他们没说到何处去?” “没听他们说过。” “好,谢谢。哦!另一位女郎怎样了?” “纪小畜生说是他的另一名堂妹,病得不轻,高烧昏迷,相当危险。” 柏青山脸色大变,切齿道:“她如有三长两短,纪家堡将血流成河,尸堆成山。请两位传信江湖,纪少堡主如不将费姑娘毛发无伤地释放,纪家将被杀得鸡犬不留。” 魔扇书主恨声道:“信息不久便可传出,但在下必须去找那妖妇算帐,即使她逃上天,在下也要从灵霄殿里把她揪出来。” “一切谢谢,在下先走一步了。”柏青山抱拳告辞说,向后殿举步。 踏入后殿的院子,他突然闪入了廊下的甬道。 魔扇书生元气未复,强打精神说:“罗兄,你要不要去找那妖妇?” 江汉屠夫咬牙道:“除非在下死了,不然哪怕上刀山下油锅,在下也要肢解了这妖妇,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罗兄认为纪少堡主是否返回纪家堡?” “可能。” “跟踪追查,你去不去?” “只要罗某有一口气在,必定跟去。” “好,咱们埋了千手婆婆与和尚的尸体,结伴同行,如何?” “一言为定。” 蓦地,殿门外狂笑声震耳,八指头陀大踏步狂笑着追入,笑完说:“佛爷认为,你们谁也别想去了。” 两人大骇,目下元气未复,手上没有四两力,碰上八指头陀,大限临头。 江汉屠夫拔出腰刀,魔扇书生也拾起了自己的阴阳魔扇。 “咱们联手一搏。”江汉屠夫向魔扇书生叫。 八指头陀狂笑道:“福无双至,你们已侥天之幸,死而复活,福尽殃至,看这次你们是否仍能碰上福星?” 魔扇书生立下门户,冷笑道:“贼和尚,你想乘人之危,不见得能如意,咱们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江汉屠夫腰刀一领,厉声道:“辛兄,笨鸟儿先飞,我先出手。” “在下夹击,上。”魔扇书生说。 八指头陀阴森森地笑道:“瞧,你两人站都站不稳,还敢说大话?佛爷……” 话未完,偏殿门出现了柏青山高大的身影,阴森森的冷笑充满杀机,缓步上前道:“在下站得稳,和尚,冲我来。” 八指头陀大骇,拔出鬼头刀向殿门口退,脸都吓青了,握刀的手在发抖。 柏青山举步沉实稳健,哼了一声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硬要闯进来。” “你……你没……没走?”八指头陀恐惧地问,语不成声。 “在下如果走了,便无法发现你是纪少堡主的爪牙,对不对?” 八指头陀浑身一震,惊怖地叫:“冤枉!贫……贫僧不……不是纪……纪家堡的爪牙,贫僧是……” “你目下是百口莫辩,事实俱在……” 八指头陀指着江汉屠夫急急分辨道:“罗施主可……可以替贫僧作……作证,贫僧事先并不认……认识纪少堡主……” 江汉屠夫冷笑道:“在下为何要替你作证。你没有昏了头吧?” “你……你忘了咱……咱们的约……约会?你……你不能落井下……下石……”八指头陀急得大叫,额角青筋跳动。 魔扇书生在一旁发怔,困惑地说:“贼和尚,你的威风到何处去了,你八头指陀在江湖名号响亮,人见人怕确也艺业不凡,今天竟像个吓破了胆的老鼠,岂不可怪?你放心,咱们不会三个人一起上,你与柏老弟一比一,公平一决,为保全你的名号挺身而斗吧,你这种窝囊态度,委实令武林朋友失望,令江湖朋友蒙羞,至少你得保持一点武林人威武不屈的尊严哪!” 魔扇书生这番话,并未能激起八指头陀的豪气。 贼秃哼了一声,愤然叫:“你有种,来跟佛爷一比一公平一决好了。有你垫棺材背,佛爷就敢与柏施主一拼。” 魔扇书生挥扇直上说:“在下当然可以和你一拼。” 柏青山伸手拦住,说:“你身上余毒未尽,元气大伤,在下不许你动手,贼和尚的事,在下不许任何人干预。” 说完,向八指头陀走去,遥遥地劈出一掌。 八指头陀突然扭头狂奔,好快。他口中含着渗出的血水。 柏青山摇摇头,说:“可惜我没工夫去追他,暂且放过他一次,下次这凶僧休想脱身逃命。这一掌已要了他九分命,能否逃出生天,要看他的修为了。” 江汉屠夫也大感困惑,问道:“柏老弟,这和尚有名的凶暴恶毒,今天他如此怕死,委实令人费解。老弟的声威,确实是……” “他的逃命,与在下的声威无关。”柏青山泰然地说,并未因此而显得得意。 “那……他是……” “在下不久前碰上他,向他讨消息,他硬指在下是替罗兄助拳的人,因此起了冲突。” “他……” “在下让他在胸腹两处劈了三掌,换他的消息。” “老天!贼秃的掌力可以裂石开碑,老弟你……” “在下受得了,他招了供。” “难怪。”魔扇书生说,但口气仍然存疑。 “在下要走了,须防贼秃去而复来,两位小心,后会有期。” 纪少堡主在前觅路,杨彩鸾背了心兰后跟,像是丧家之犬落荒而逃,全力奔窜,希望摆脱八指头陀的追踪,却不知八指头陀在法华寺所发生的变故。 如果他知道柏青山循踪追来了,恐怕会吓得魂飞胆落逃得更快哩。 心兰昏迷不醒,真的生起病来了。 纪少堡主不敢白昼赶路,尽量避免在官道上亮相,昼伏夜行,向南又向南。 第三天破晓时分,到了项城北面三十里的诱城镇附近。 这三天来,他们昼伏夜行,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因此并不知外界消息。 再就是心兰的病势愈来愈沉重,既未得于适当的治疗,心兰自己又了无生趣不想活,人已到了奄奄一息的生死关头,纪少堡主自然极感烦恼,也就没有心情向人打听消息。 他在距诱城镇两里地的一条小河歇息,避开大路约有半里地,河边的树林浓密,野草繁茂人在内藏身,极为安全。 他将小包裹放下,不胜烦恼地说:“天亮了,就在此地歇息。” 杨彩鸾将不往呻吟的心兰放下,疲倦地坐下说:“志刚,到了什么地方了?” “南面是诱城镇。”他闷闷不乐地说。 “志刚,镇里有你的朋友么?” “屁那么大的小镇,哪来的朋友?” “那……这里距光州……” “还有两百六十七里。” “该是天马集天下第一堡的地盘了,我们就找部马车赶路吧,费姑娘病势沉重,唯一的生路是早带她回堡医治,不然……” “我不打算回堡。” “咦!那……你打算……” “到汝宁投奔舍亲安顿,明晚赶一晚便可赶到。” “为什么?” “你真糊涂还是装傻?” “你是说……” “我那烧锅的,是信阳青面兽江天龙的女儿,把你们带回去,你们有何好处?” 杨彩鸾吃了一惊,惊叫道:“你……你已有妻子?天哪!怎么从没听人说过?你……你也没说。你……” “哼!我那烧锅的丑似无盐,青面兽又是江湖朋友众手所指的不体面人物,你以为纪家会向外宣扬这件事?” “你……你骗得我好……好苦。”杨彩鸾委屈地叫,掩面饮泣。 心兰气若游丝,但灵智仍在,虚弱地说:“杨姐姐,被他所骗的人,不止你一个,你何必那么痴?明知他是个风流浪子,你却……” “闭嘴!”纪少堡主怒叱。 “你对我到底有何打算?”杨彩鸾泪流满脸,不胜幽怨地问。 纪少堡主长吁一口气,神色恢复正常,紧拥住杨彩鸾,柔声道:“好亲亲,我不是已对天发誓,永不负你么?” “但……你……你已是个有家室的人……” “好亲亲,你怎么这样傻了呢?我终年不在家,常年在外,与你双宿双飞,总对得起你了吧,不是吗?” “我……我不知你对我到底有多少真心……” “傻姑娘,咱们都是志趣相投的人,人生几何,咱们只要能真心相爱,能双宿双飞,又何必在乎名份?我将一颗心完全交给你……” “哼!说得好听,费姑娘你又如何安排?” 纪少堡主热情地吻她的粉颊,低笑道:“等我占有她之后,三天两天便打发她走。像她这种毫不解风情,自以为是圣女的黄毛丫头,你以为我会对她留恋么?你真傻,你我的交情,已不是一天,如果我真是喜新厌旧的人,怎会维持你我的多年情爱?放心啦!好亲亲,除了你之外,我与其他的女人绝没存长远的打算,我可以发誓,今后……” “你到底发了多少次誓?你这冤家。”杨彩鸾破涕为笑,点着他的额角半痴半嗔地说。 两人缠成一团,在纪少堡主的甜言蜜语与热切的爱抚下,杨彩鸾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情欲美梦中不克自拔。 久久,纪少堡主向她说:“好亲亲,你好好安歇,我到镇上去买食物,顺便找位郎中捡药,千万不可乱跑,我去了。” 他脸上抹上了褐色尘埃,穿的是青直裰,剑用布卷起挟在胁下,谁也看不出他是英俊傲岸的纪少堡主身份。 诱城镇,千年前原是一座古城,称诱城。但沧海桑田,城的遗迹早就湮没了,目下是一座小得只有五六十户人家的小村镇。 另有一条街,官道穿镇而过,两旁形成自然的街道,共有两家的小客栈,管食管住,住客皆是到四乡贩货的客商,也不时有赶不上宿头的客人落店,但为数甚少。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赶路的人必须早早启程,小客栈门前人声嘈杂,居然有几匹坐骑且有一辆轻车,昨晚客人不少。 天色尚未大明,灯火照耀。 纪少堡主一脚跨入店堂,抓住一名店伙说:“伙计,给我准备些吃食。” 店伙向对面的食堂一指说:“要吃到食厅去,那儿有人张罗,小的忙得很,请勿打扰好不好呢?” 他将一锭五两银子塞入店伙手中,陪笑道:“在下要带走,劳驾啦!热馒头,好烧卤,每样替我包一些,谢谢。” 店伙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立即换上一副面孔,笑道:“好,好,大爷请在堂屋里坐坐,小的这就去办。” “哦!别忘了一葫芦酒。办好了放在柜上,在下去去就来。” “客官请便。” “哦!附近可有郎中?” “郎中?镇上没有。” “那你们镇上的人治病……” “咱们有病,去村南的庙里求菩萨保佑……哦!往东两里地,双槐树霍三爷,是陈州的名医。前天刚返乡,真有病去找他准没错。” 他心中狂喜,问明去向,等食物弄妥,赶忙出镇返回河湾,兴奋地说:“往南里余是双槐树霍家,那儿有位名医,食罢咱们去找他。” “志刚,方便么?”杨彩鸾担心地问。 “那儿距镇两里地,从无外人前往,镇东一带田地,皆是霍家的产业,关上门,谁也不知里面的事。霍家的家小皆在陈州,这里只留了几名长工与奴仆而已。” 食罢,仍由杨彩鸾抱了心兰,直奔双槐树霍家。 老远地,便看到几座大门前的两株枝浓叶茂老槐树,迎接他们的是一群猛犬,然后是一名健仆,拉开栅门伸出脑袋问:“请问大爷有何贵干?” 纪少堡主堆下笑,抱拳施礼道:“在下的小妹有病,听说三爷回来了,特地前来请三爷救命的。” “哦!请进,请进。” 仆人将客人请至大厅,客气地说:“诸位请小坐,小的入内禀报……” 话未完,内间里踱出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接口问:“霍权,什么事?” “禀老爷,这位爷前来请老爷治病。” 纪少堡主赶忙趋前施礼道:“在下杨忠,光州人氏,途经贵地,舍妹不幸染疾在身,幸蒙客店的大哥指引,特前来请三爷诊治,感激不尽。” 霍三爷笑道:“杨爷枉顾,区区深感荣幸。请至书房,区区当尽心替令妹诊治。” “谢谢三爷。” 霍三爷转向霍权道:“霍权,你立即命徐六到镇上走一趟,把凌五爷、曹四爷、马公玉堂等几位长老请来。命老二伯准备坐骑,我替客人诊病后,亲至小沟口李家去请李伯。” “是,小的即吩咐下去。”霍权欠身答,便待外出。 看光景,不久后将有大批客人前来。 而纪少堡主却希望在此地让心兰养病,人多了,便可能泄漏消息,将对他大大的不利。他脸一沉,喝道:“霍三爷,从现在起,任何人不许离开贵庄。” 霍三爷一怔,讶然问:“杨爷,你这话是何用意?” “你已经听清了,听吩咐准没错。”杨彩鸾大声说。 霍权大怒,沉声道:“你们这些恶客太岂有此理,存心到此地撒野么?” “你少废话。”纪少堡主喝道。 霍权怒吼道:“你们出去,走!走!” 纪少堡主一脚疾飞,“噗”一声正中霍权的心窝。 霍权嗯了一声,身形飞抛,“砰”一声倒飞丈外,立即七窍流血,在地上猛烈地抽搐,气息渐绝。 霍三爷大骇,扭头便跑狂叫道:“来人哪……” 纪少堡主一跃而上,一掌拍在霍三爷的前心上,霍三爷应掌昏倒。 他将霍三爷拖至一旁,向杨彩鸾说:“看住他,你负责本宅,我到外面走一趟。” 五栋大宅中,上上下下只有十八名男女仆人,佃屋里有十五六名长工。 这里人皆不知大祸临头,天刚亮,人都在屋内,只片刻间,纪少堡主便以快刀斩乱麻的残忍手法,杀了个血流成河。 只留了两名吓破了胆的仆妇,闭上了庄前庄后的栅门。由杨彩鸾把守住栅门拒客,纪少堡主则弄醒了霍三爷,推倒在太师椅上,阴森森地说:“霍三爷,你听清了,我这位女眷的病,你必须好好小心诊治,她如果有了三长两短,在下便一刀一刀地把你剐了。” 霍三爷直打抖,但强硬地说:“你这恶贼,强盗,土匪……” “啪!”纪少堡主给了他一耳光。 霍三爷口中汩汩流血,仍顽强地叫道:“医家有割股之心:任何人我都会救活。你不该为了救你的人,而杀了我全庄老少。我宁可死,也不救活你的人,你剐了我好了。” 纪少堡主拔剑出鞘,脱手掷出。 “嚓”一声响,贴霍三爷的颈右插入椅背,冷笑道:“剐了你便罢了不成?太爷会到陈州杀绝你一门老少。快,治好人,你可以活命,不然,你将后悔莫及。” “我……我宁可死……” “啪啪!”纪少堡主又抽了他两耳光,然后将他的头徐徐向右压,压向锋利的剑锋,狞笑道:“你想死,也不会死得痛快,你等着。”说完,拖来剩下的两名仆妇,绑在太师椅上,撕掉仆妇的上衣,露出洁白饱满的酥胸,移近霍三爷的面前。 “救命!”两仆妇羞急地狂哭狂叫。 纪少堡主取回剑,剑尖抵在一名仆妇的右乳尖上,狞笑道:“霍三爷,你不答应,在下杀两个人给你看看。” 剑尖无情地割破仆妇的乳房,仆妇扭动着狂叫:“老爷,救……命……” 血不断汩汩流出,剑尖划开了肌肤,嚎叫声凄厉。 “放了她们,我答应你。”霍三爷惊怖地狂叫。 纪少堡主这种迫人就范的手段,确是够狠够毒辣,霍三爷一个平凡的郎中,怎受得了?受不了只好屈服,狂叫道:“放了她们,我答应你。” ------------------ 旧雨楼扫描,无涯 OC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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