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五十名鼓手将鼓槌举起了,六名女号手忽将画角背在背上,举起二尺四寸烟斗一般的胡笳,吹出三短一长,令人心弦震颤的笳音。
  笳音刚落,五十面皮鼓忽然响起轻雷似的低沉鼓声,逐渐加重高亢,像从天边响起一阵密鼓,越传越远,逐渐震耳,连绵不断,终于,停止了。
  前面,立刻传来三短一长的笳音,三群铁骑先后移动,草原中泳起轻尘,逐渐去远。
  由红盐池到盐海子,约有三百余里,他们予定夜半赶到,明日破晓即向毛里孩的千乘铁骑进兵,来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袭击。
  当她挥军北进时,中原与海惠一对爱侣,正在已向废了的东胜城东北一带沙地上梁探索,逐渐地向西南而行。
  东胜城已经拆掉,但因为附近有两条小河流,鞑子的另一支族人,却在这一带支起了牛皮帐,不走了,毛里孩东行这一支部族已想趁火打劫。大部分青年弟子,皆挟刀携弓向东入窥关内,留下的人不多。
  中原海惠度过草原的第一夜,次日拾夺行囊,先往西走,再折向西南而行,在莽莽草原中奔驰。
  前面展开一条梁沟,梁高约有百尺,由东北向西南连绵迤逦伸展,中间形成一道梁沟,怪。在此有这条小河流,在草原中间向南流下,两岸的水草,青绿色仍未消退,与沙漠地带的草大为不同。
  水,是生命的泉源,也是财富这说明了为何人类的发展是靠河流,而不是在山地或缺水地区高原上,远远地,更看到河流两旁马群和牛羊,在草丛中奔驰跳跃,间或可以看到三两个牧马蒙人的身影出没其中。
  河流下游更远处,模糊地可以看到一些蒙古包。疏落地散处在小河两岸,土梁中,也可以看到两个蒙人,站在上面向四方了望,在二十里内可以看到人马的奔驰。
  中原与姑娘正向土梁下奔来,在二十里外便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一声胡笳鸣咽,警讯传出来。
  相距还有二十里,远着哩。在这一带草原中惟有这一段最为平坦。是一处天然的最好牧野,所以看得也远。
  胡笳声远远传来,中原向姑娘说:“蕙,前面有鞑子小心些。”
  “原弟。要动手么?”她不在意地问。
  “不一定,先看他们的态度而定.当然,希望他们对我们友好些。”
  “友好?”她摇头苦笑,又道:“目下与蒙人双方势不两立,彼此之间除去兵器相见之外再无他途,见面后必将生死相拼,千万不可寄望他们能善意接待我们。”
  “也不一定,也许我们遇上一族和善的人呢。”中原似乎有点不愿动刀弄剑,所以希望能遇到些和善的人.问清草原黑龙的下落便算了。
  姑娘不以为然,说:“几十年来沿边关这四十余里的广大地域中,先后死于鞑子血刀之下的无辜边民,数量何止百万?他们以为我们好欺,定会抢先朝我们动手,不信等着看就是。”
  中原冷哼一声,说。“如果他们动手,我们要以牙还牙。”
  一双健马并蹄而奔,朝胡笳声扬起处狂奔而去,走过一半,还有十里地。已可看清百尺高粱上的人影,和小河旁帐幕里的人影飘摇状。
  蓦地,姑娘一声惊叫,策马倒退,变色道:“原弟,那是什么?”
  “天。白骨,怎么这样多?”中原也惊得将马勒住。
  不远处枯黄的野草中,无数的人兽骨骼,散布在方圆三四里的广阔土地内,碎骨残骼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除去人骨,也有不少马骨,和巨大的骆驼残骨,且有被烧毁的村寨破墙遗迹,显然,此是一处废墟,按地势断定然儿这定是小河上源,是早年拓荒人建立的村寨,经过一场惨烈的兵劫后,就剩下这些儿乎被夷平的村寨残迹,和无数人马的枯骨,以往的光辉已在世间消失了,谁能告诉人们,他们那时所遭遇的又是什么?
  两人缓下坐骑,慢慢窜越废墟,密密麻麻的枯骨,令人看了毛骨悚然冷气从背梁直往上爬升。
  “天,怎么死了这许多人畜?”海蕙惊惶地发话。
  中原看过许久,说:“这儿是一二十年前的村寨,被鞑子们毁了遗痕。”
  “怎没看到兵器?恐怕是瘟役哩。”姑娘不以为然地说.
  “不是的,瘟役不会让骨骼撒落,也不会有整齐的断痕,漠外不产铁,铁器大多来自关内,即使留了刀枪,也早被人拾走的。”
  “鞍子们真会那么残忍?”
  “当然可能,有关一带死的人确是太多了,朝廷无力北进,不能守土,忘能安民?”
  姑娘恨恨地哼了一声说。“物腐而后虫生,朝廷……”
  “惠,不说那些,他们来了,是迎上去呢,仰或在此等他们?”
  “等他们好,如无恶意,咱们也不愿动武,如果……哼,以牙还牙,这儿多增些白骨。”姑娘挪动着背上的承影剑说。
  两人在废墟中勒马站住,专等来者接近。
  二十余四枣红健马,从对面狂风似地朝这儿卷来,相距约五里地。逐渐近了。
  “先准备弓箭。”中原叫,在弓囊上拔出大弓,扣上了弦,将箭壶摘下挂在腰际。
  海惠对弓箭是外行,但仍能管用,在百步之内,她仍可发挥威力,只是不易命中,如果中了,可以将人射穿,她内力惊人哩,便也开始准备。
  二十余匹壮马上,是青一色的彪悍蒙族大汉,接近至一里左右,使两面一分,从两翼展开包围。
  .中原心中一懔,因为他看清蒙人全张起大弓蒙人以骑射为第一绝技,近身肉搏则汹悍绝伦,二十余个箭矢齐发,锐不可挡,他立即将最重要的小包囊挂上,说:“惠,准备弃马,如果他们用箭远射,注意下马伏地趋避我打发他们。”
  “惠,谅他们……”姑娘坚决地拒绝。
  中原急忙打断她的话,说:“惠,马是等无法保全了,四面八方拈射,防不胜防,但马力不从心,会再夺马。”
  二三十四健马已快合围,形成一个黑圆形的包围圈,呐唤之声雷动,正欲往内冲入,中原安坐雕鞍,左手大弓徐举,右手三支狼牙箭缓缓搭上弓,箭尾扣上弓弦。
  他等他发话,迎面冲来两匹骏马,朝两人狂奔而至,在五十步内止蹄,两弓虚引欲射,中原冷笑一声,徐徐引弓。箭在弦上待发。
  两蒙人用中原不懂的蒙语,吱哩咕噜叫了一阵,中原没听懂,他叫:“我是汉人,会说汉语的出来答话。”
  凡是在边关出没的蒙人,大多是曾在中土久待的蒙人后代,或多或少能会两句汉话,但这两位一听中原的汉语,便没有再多说,忽然同时发箭,两棵银星脱弦而飞。
  中原没等对方再取箭,弓弦轰鸣,待对方银星射到,对面马儿两声狂嘶,两大汉跌落马下去了。箭到,他大弓一拨一挑,两支箭先后向上一扬,落人他掌中。
  四面八方二十一个人同声巨吼,驱马向内狂冲,冲至百余步内,箭啸刺耳,弓弦狂鸣,齐向他两人拈射。
  中原一声长啸,忽然升立上,震人心魄的弦声狂震,箭出似连珠,并大喝道:“惠,下马舞弓自卫,最好是先伏地一避。”
  箭由四面八方射来,人即能自保,马儿可无法护住,想人马两全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姑娘本想撤剑,听中原一叫,便运弓击箭,她如果用剑危矣!剑毁得了箭棍,箭簇仍会向前疾射,岂不完蛋?
  萧雨到了。中原向上疾升三丈。半空中又连发五箭,并大喝道:“再不住手,谁也别想活。”声如殷雷,直振耳膜,二十一匹马,只有十三匹冲了进,远处倒了八匹,八个人在地上狼狈地挣扎,原来中原不射人,每一支箭皆贯入马脑之下,应侧便倒。
  姑娘的大弓潜劲山涌,左面有坐骑,挡住了右方的箭,一声长嘶,马儿倒了。
  箭无法近身,全被她振落,有两支擦过她的膝旁,但毛发无伤。
  中原的坐骑也倒了,人一落地,三箭又出,吼道:“撤剑,收拾他们。”
  对面马嘶振耳,又倒了三匹,剩下的八人八骑,惊得胆落魂飞,向侧一冲,火速逃跑。
  “着!着!着!”中原发出了连珠大吼,弓弦的狂振声,令人闻之血为之凝,又一匹马倒了,三个蒙人,在狂叫声中,滚倒在地。
  人吼,马嘶,蹄声如雷,弓弦狂鸣,草原中烟尘滚滚,乱得一塌糊涂。
  姑娘被两支箭擦过膝旁,无名火起,一声娇叱展开轻功狂追.
  在短距离中,轻功到家的人可以追及奔马,三里外便不行了,因为持久力不如马,在她来说,会追上的。
  但中原的箭比马快得多,箭远出二十步外。弦声方发,可见快得可以,但听劲矢破空飞行之声,令人闻之血往下沉,没一匹马能逃出百步之外,全倒了。
  二十三匹马已没有一匹活着,二十三个人的骑术够高明,但也有五个人被掼得爬不起来了。
  十八个人一面狂叫,一面向西狂奔,要会合在一块儿,姑娘向右折.截住了五个人她收了承影剑,松掉弓弦,闪电似地迎面挡住。叱道:“往那儿走?你们该死。”
  五个蒙人弓早丢了,拨出腰中长刀,同声怒吼,将姑娘围住,疯狂前扑。
  中原心悬姑娘安危,不管其余的人,向这儿狂掠。
  姑娘是男装,五个蒙人中其中一个用汉语叫:“你是关内派来的奸细,快投降。”
  姑娘也狂野地冲到,大弓劈面便点,大汉掴出“猛虎拒门”,刀向上一推,岂知姑娘蓦地收弓,让过刀,从下面再次突入,一吐一吞之间,快得令了肉眼难辨,弓路一点即收,再向左一抡,贴地向左面两名大汉扫去。
  “哎……”大汉只叫了半声,丢下刀以掌掩胸,屈膝跌倒,慢慢倒地。
  另两人身手不等闲,向上一跃,身躯仍向前扑,刀风虎虎,一攻下腹,一劈顶门。
  姑娘冷哼一声,弓鞘疾升,“拍”一声击中一名大汉左腿,再疾退三步,弓从刀上吐出,恰中另一人的右肩井穴,只一照面间,两人都倒了。
  同一瞬间,中原已到,他截住右首两个人喝道:“杀,纳命。”
  两大汉同声怒吼,双刀一左一右攻出,来势汹汹。“铮铮”两声,两把钢刀立被弓臂击飞,两大汉虎口迸裂,齐向后退。
  “那儿走?”中原叫,“拍”一声击中右前大汉右臂,臂骨立折,喝声中人向内抢入,左掌疾伸,左首大汉也伸掌一拨,想抓住中原的左手,将中原摔倒,临危拼命。
  中原掌问下勾,扣住大汉的小臂,用了三成劲,并向下一带。
  “哎……哟……”大汉狂叫,屈右膝跪下,用左手急劈中原的臂弯,想劈断中原的手臂解困,可是掌还未落,力道已经全部消失了。
  中原地大弓已收,抓住弓弦,弓鞘直点在大汉胸骨上。向下一按,“卡查”一声胸骨尽裂。
  他扔下人,搭上一支箭,“嗡”一声弦响,将二十步外一名扑来地大汉射倒了,箭透腹而出,人向后掷倒。
  中原连毙了三人,他蓦地转身,箭比疑着从后面扑来地一名蒙人,脸上泛起了冷冷地微笑。
  后面先来了五个人,一看两人在片刻间干掉了他们八个同伙,惊得脸色死灰,全站住了。相距不足十步。尤以中原脸上冷若笑容,令他们更是心胆俱裂。
  还未听见弦响,五人中传来一声惨号,一名大汉以掌掩腹,连退五步,扔刀便倒。
  中原第二支狼牙箭又扣上了弓弦,徐徐后引。
  蒙人一声狂叫,向后转身逃命,他们终于看到危机,不走定会完蛋。
  逃,怎能快过劲矢?中原的箭,三百步内可贯重甲,想来定当够糟,但中原不想多杀,他叫:“跪下投降,要不然都得死。”
  这一族蒙人,他们地上一代曾随先进犯京师,在怀来西北二十里土木堡,屠杀明军三十余万之多,那时,他们长驱铁骑冲阵,用斩马长刀奋击,一面狂叫解甲弃刀者不杀,事实上,虽解甲投刀的人也被屠净尽,那一仗,几乎打垮了大明皇朝,活捉了英宗皇帝。这些故事和他的祖先的英雄事迹,长留在他们这一代人地脑中,所以要他们投降,那是不可能之事.
  二十三人前来,除了五名被摔下马跌得半死不活外还算不错,还剩下三个活的被掳。
  远处胡笳声起,河旁地大小蒙人开始聚集,弓上弦,斩马刀映阳生辉,共有百五六十骑之多,在胡茄长鸣声中,纷纷向这儿急弛。
  没有坐骑,不易在草原中脱身,但相距倘远,一双爱侣却不在乎,中原向姑娘叫:“蕙,请替我收集箭壶,我先问他的口供。”
  他拖翻一名蒙族大汉,拾起马鞭,沉声道:“你会说汉语么?”大汉没理他,咬牙切齿怒视。
  “拍拍拍拍”,中原连抽四鞭,把蒙人打得衣裂肉绽:“说不说?”他厉声问,蒙人狂叫,忽然切齿骂:“你们死期不远。别凶。”
  中原拾起一支刀,说:“好,看你死还是我死。”
  刀光一闪,身首分家,再飞起一脚踢开,他将另一名又拉过,冷笑道:“你要死要活?说!”
  这个蒙人不要死“要活,”颤抖着说:“你要我说……说什么?”
  “为何不问情由,便向我放箭!”
  “汉人进人附近,该死。”蒙人掳实答。
  没有再问废话的必要了,中原心中暗惊,这是民族的仇恨,没有任何理由,今后,他两在这茫茫草原中,必将是蒙人都是死敌,除了拼个你死我活,并无别路走了。
  “沙漠十猛兽在那儿?”他转变话题问。
  “不知道,大概在西北和西南一带草原中,他们是本族的对头,并未随满都鲁西行.
  “有一个草原黑龙成天威,是个女人的,目下何在?”
  “我确是不知。”
  “中原用力指向大汉的咽喉,沉声道:“你说不说?”蒙人面色死灰,拼命想闪开喉间的刀尖,大叫道:“我确是不知,那鬼女人是十猛兽之一,行踪飘忽,时而率兵横行,时而单身乱闯,谁也不知她在何处。你杀了我也没有用,确是没有人能告知你她的下落,不仅是草原黑龙,十猛兽中谁都不易让人知道落脚何方。
  中原不死心,仍往下问:“十猛兽的老巢在何处,你该知道。”“他们是满都鲁地人,就在红盐池。”
  “红盐池在何处?”“由此往西南行,在草原与沙漠交界地,约有一千里。
  这时姑娘已提起了五个箭壶前来,接口道:“人马快到了,毙了他们算了,该走了。”
  中原将刀举起,蒙人大叫道:“你们杀了我们这许多族人,将要你们千万个汉人抵偿。”
  中原本想用神功化碎钢刀。吓一吓死剩地两个蒙人,放走了事,听蒙人一说,立时火起,手起刀落,将两个蒙人全宰了,丢下刀,道:“蕙,走,先在南。”
  两人以不徐不疾地身法,朝南追赶。中原解下自己的马包背上了,这些东西可不能完全丢了,南行十余里,追来的人马已经不见了,只看到被大风刮起地烟尘,往东南方飘散而升没。
  一面走,中原一面自怨自叹地道:“我真傻。不将马儿全行射杀掉,这不苦了你,蕙。”
  “原弟,我想,我们下次可不能像这次一般死拼,该用你的神箭四面游走—一射杀才是。”海蕙若有所得地答。
  中原点头,恍然地说:“是的,我们该八方游走,或者引他们来追,然后逐个解决。”
  原弟,其实你先前射杀马匹,也是一番好意,想吓跑他们了事,哎,确也想不到双方仇恨如此之深。”
  “其实论仇恨,我们该诛绝他们才是,想想看,边关年年有警,无辜死伤的,大多是我们汉人,我们一退在退,可想见已经到了容忍的极限了,他们唯一恨我们的理由与籍口,是被我们推翻了他们建立的大元皇朝,哼,恼得我火起,见一个杀一个。”
  姑娘淡淡一笑,接口道:“原,终须要剑尖沥血地,我们虽无意杀他们,但他们怎放过我们?”
  “至少十猛兽定然和我拼命,那几个家伙……哼。”
  姑娘忽然贴着他,挽住他的胳膊,脸蛋红红的,眼中泛起了一种异样的神光,轻声笑问:“原,如果遇上了白妖狐,你……你下得了手吗?”
  “咦,我为何下不了手?”他讶然问。
  “你不念……念……”她忽然将脸藏在他身后,说不下去了。
  中原只觉浑身一振,早年的模糊形影在脑中出现了,似真似假;如真似幻。同时,他想起多当搁了将近四年的岁月,切齿道:“这妖妇,哼,耽搁了我父子相逢的漫长岁月,也几呼要了我的命。她,不遇上便罢,如果……”
  “原,将她交给我,”她压下心神说。
  “好的,真该好好治她。”
  看看黄昏已临,在落日余辉中,远远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平顶的小山丘,像一个奇大的土怪物,拔地数十丈高,还有数道三二十丈高的山梁,从山丘往四面伸展。
  “先赶到那儿住上一宵再说,这一千里路真不容易赶哩。”中原指着山丘说。
  姑娘朝山丘打量许久,指着那一丛丛枯黄的小树暗影,讶然说:“怪,那山丘上似乎在动呢。”
  “不是,那是像树一样的怪,雪化时抽芽。秋间风起便枯,来年还抽芽,生长甚速,枯了也快,看去确是像树,其实不是的。”
  姑娘指着西天的斜阳,道:“看那古怪的日晕,风恐快来了。”“是的,不超过三天,大风便起,我们便苦了,哎,我不打紧,你……”
  姑娘突用手掩住他的嘴,假嗔道:“原弟,你在说我要恼了。”
  他在她掌心中亲了一下,歉然说道:“蕙,我真不想说,可是,心中委实难安。”
  “你说了我心中也不好过,你……。”
  中原突然扔掉马包,将她疯狂的抱住,一阵深吻,千言万语,尽在这一亲之中。
  两人久久方重新踩猎枯草起程,向草远方丘下携手奔去,看去约有十里地,其实将有二十里,两人皆展开轻功绝学,像怒马绝坐而弛,后面却不见点尘。
  相距还在十里外,突然山下草原中有一个细小的人影出现,这人影出现,在一群野马中时隐时没,似是一个牧马人山角下,有六座牛皮帐,那是千遍一律的蒙古包,有蒙人在那儿居住。
  “有蒙人,又该动手了”,姑娘说,梢顿又道:“今夜我们有牛皮帐睡了。”
  中原一面走,一面留心观望,道:“七座牛皮帐地山脊背后。有一座庙哩,帐只六座,人不多,马和羊倒不少,唔,还有十二头骆驼,等会儿他们如果行凶,我们方可动手。”
  姑娘看了许久,道:“你的眼力真好,岂知那是庙,距帐仅远着呢,恐有五里?”
  “顶上有金色物体,定然是喇嘛庙,他们将庙也迁来了,定然是想永久占住河套这一块二千里原野,看光景,相距恐怕不下五里地,约在七八里之间。”
  “我们慢慢走,天黑时赶到方便得多,免得惊动大批的人,还怕引来庙中的喇嘛僧。原弟,听说喇嘛可以吞刀吐火躯神役鬼,不知真否。”
  中原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即使有,也只能是一些迷人神智的障眼法,何惧哉?如果是黄教,不会乱找麻烦,假使是红教,确是有一场狠拼,蕙,如果是红衣喇嘛。切不可和他们拼拳掌,该用宝剑应敌。”
  “为什么?”她惑然问。
  “不光是妖法,他们的大印掌确是武林绝学,不可轻悔可以隔物溶金呢,承影剑可以克邪,妖法无法奈何,所以你必须用剑。”
  “大印掌真有那么厉害么?”她意似不信。
  “我曾听师父说过,早些年喇嘛僧曾经至东昆仑闹事,昆仑绝学的天罡掌乃是武林一绝,也几乎失风在大印掌之下,可见定是不等闲,我们且歇会儿,再走近可能要让他们发现了”
  两人席地坐下,取出食物包中的黄羊肉,先饱餐一顿,准备一拼,从蒙人口中去找寻红盐池的线索与路径。
  在夜色朦胧,夜路凝结的时光中,他两人接近了山丘下的帐幕,这是罡风将起前,罕有的一个良宵之后,可能进入风季,寒冬也将接着而来了。
  没有风,繁星满大,也没有云层的掩覆,所以寒露沾衣,人在草原中行走,自腰以下全湿了。
  沿山脚下距帐幕不远处,百余匹壮马小驹在星光下徘徊,另一处则是三两面只大小羊群,挤成了一团的静静睡了。
  两人在附近搜了一匝,不见有守夜人,便向第一座帐幕而去,帐幕中有灯光,且传出隐隐人声,天刚黑不久,人还未睡。
  两人悄悄的接近帐幕,事实上他们也不怕,用不着掩住行踪,不必偷偷摸摸,在帐门不远处放下马包,向帐门徐徐而去,里面有男女的嘻笑声,说的是蒙语,他两人听不懂,耳力一无用场。
  中原到了帐门,伸手一撩帘子,两人一闪而入,帐门重行合上了。
  帐不大不小,内分两室,地下铺了皮垫,两侧设有寝具,中间是过道,放了几双大小直逢靴,五名男女分坐左右,左面是一男一女两个四十岁左右的蒙人,右面是两个妙龄少女,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内间中地帐柱旁,挂了一盏白色灯笼,里面是铁盏而不是蜡烛。进了帐,寒气全消,暖洋洋的。
  两人在门口一站,五个大小蒙人都惊叫出声,火速站起.两个中年蒙人夫妇,伸手去褥下拔出两把长刀,两个美丽少女也在枕下拿出两支尺长的亮晶晶短刀,小娃娃却在怀中掏出一支匕首。
  中原与姑娘不为所动,让他们乱,所有的刀全出了鞘,中原方沉静的问:“有人会汉语么……”
  语声未落,小娃娃一声怪吼,奇快冲到,一刀向中原肚下扎到。
  中原伸两个指头儿一夹,夹住了刀身,信手一抖,小娃娃筋斗跌回原先所坐处,躺在地上张目结舌,中原左手一弹,匕首“得”一声轻响,插入帐柱上,齐偃而没,帐柱仅轻微地略为颤动。
  两个中年男女也扑到,中原大弓前指,淡淡一笑道:“退回去,我不想你们死。”
  “铮铮”两声脆响,两把长刀同时让弓鞘击中,凶猛潜力将钢刀击落褥上,两男女同时惊叫,踉跄后退,脸色泛灰,几乎坐倒。
  “有人会说汉语么?”海蕙说话了,她的话十分悦耳,清脆而声如银铃不象是个男人。
  而少女刚走出两步,想扑上去拼小命,中年蒙人一声轻喝,将他们喝住了。
  听了海蕙的话,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现出恐怖的神色,不敢回话。
  中原放下弓,双手支在弓鞘上,笑道:“你们的神色已告知我们,你们不但听汉语,也会说汉语。”
  “五双眼睛都向他瞧,他更为了然。又道:“我们不想杀你们,但你们必须消去敌意,兔得双方误会死了太冤。”
  “你们是什么人?”中年人用汉语问了,居然咬字极清,略带京师口音,只是咬腔太硬了些。
  中原善意的一笑,说。“我们是到这儿找人的,有两件事找你们商量请教。”
  有事请说,如未能办得到,愿效微劳。中年人果然敌意全消,客气的话。
  “第一件事,想借一席之地,住上一宵,我们的马死了,帐幕也丢了。”
  中年人笑了笑说:“草原中任何一个帐暮,皆可留宿客人,算不了一件事。”
  中原也笑道:“不错,任何帐幕皆可留客,这客却不是指汉人。”
  中年人摇头苦笑,说:“尊驾所说确是事实,但也不尽然,自从可汗脱脱不花升天后,各族都有野心勃勃的人,但其中不乏愿与汉人和平相处的明智之士,想当年也先谋举,可汗就曾经说过。“吾侪服食,多资大明,何忍为此?”以本帐来说,就从未兴兵进关与你们作对。”
  “阁下是那一族的人?贵姓大名能否见告?”
  “我叫阿克巴,属于乌河图可汗的一支。”
  “哦!你们是真正达达可汗族人。”
  “是的,我们这一族人已经凋零,我这一支从克鲁迁来,想进关依附大明。可惜,眼下来的不是时候,便在这儿暂住,等风声不紧时,再为打算。”
  “你们共有多少族人?”中原往下问。
  “男丁三十六,孺妇四十。”
  “你们岂敢在这儿停留?这儿是满都鲁的地盘吧。”
  “满都鲁在西南,毛里孩在西北,这一带往东,则是零星各族的临时居所,我们曾向满都鲁纳了驼马,也向阿卡罪纳了金珠,已得哈伦活佛的恩准,可在这儿停留至明年寺间,这期间不会有人骚扰们我。”
  “七八里外那座庙,有多少喇嘛?”
  “有六十余名,三名活佛,哈伦活佛是这一带大各鼎鼎的圣僧,三五百里内的人都怕……都敬畏他。”
  “请问,这儿到缓盐池有多远?”
  “远着哩,往西南行,约有八百里左右,如果找人,从这儿往北,约百余里路就是原来的东胜城,那儿住有不少人,打听比较容易,两位请座,还未请教过两位贵姓大名呢。”
  姑娘转身出外拿了马包,两人便在左右寝褥上盘膝座了,中原说:“我姓祝,名中原,这位是敝义兄海蕙。”
  阿巴克也将妻小向两人引见了,他的妻子,与两个女儿,小儿子是唯一的后代,他说:“其余的五家,人丁也不多,壮年人大多已经战死草原,在另一处山角下,还有另五家,距这儿还有二十里。”
  中原一面打开马包,一面说。“我兄弟打扰你们一宵,明日一早起程西行,有一事向阿巴克情商,可否让两匹健马代步?”
  “马,小意思,两位明晨可以自行挑选。”
  中原在包裹内取出一大包茶叶。送给阿巴克说:“这是最好的陕茶,打扰贤夫妇,无以为报,区区微物略表寸心,请接受我兄弟的小心意。”
  五个老小全喜形于色,呆住了.茶叶,那时是最贵重的礼物,每年为了边区以茶马易的交易,不知发生了多少的纠纷,死了多少无辜.承平时,在边关互市之地,上马每匹易茶六十斤左右,这种茶是最糟的茶叶最高的可换一百二十斤,几乎难以入口,自从烽火连天之后,茶马市已经取消,全靠汉人冒生命之险将茶走私出境,不要马。要金银,价格之昂,一般小民不敢奢望,论马价,每匹马还换不到十斤苦茶叶。
  听说是最上品的陕茶,两个小姑娘丢下了刀,喜悦的膝行抢近,四只手同时伸出了,用汉语不住道谢。
  阿巴克摇头苦笑道:“两位幸勿见笑,我们日食乳酪,无茶则易病,自从这十余年来,马多却无法至边内出售,茶也难得,苦不堪言,两位慨送名茶,难怪小女失礼。”说是最好的陕茶。其实就是极普通的茶叶,只不过加以压紧成块,比一般的易马官茶品质要好得多,老枝儿不参在内而已,如果是国内的真正名茶,反而没人问津,中原已早有出塞准备,马包内裹有十块茶砖,每一块是十斤,他大方的送了一包.里面盛了一块,足足十斤。
  两个少女急不及待,撕开了纸包,看到了茶,捧住一阵猛嗅,小娃娃更是毛手毛脚用手去挖,挖不动他去拿匕首,要动刀啦!
  中原突然掩上马包,火速抓起大弓,低声问:“阿巴克兄外面有人,快到了。”
  阿巴克一跃而起,抢到帐门,撩帐伸头外出,贴的静听不久,忽然伸手向后一挥,低声用蒙语急促的说了几句.两少女脸色一变,抢入内室,内室中全是家具,发出一阵响声.
  “什么人?”中原低问。
  “阿卡寺的活佛,真糟!”阿巴克绝望地叫。
  “是为了我们么?”中原再问。
  阿巴克嗫嚅着说:“你不必为我们担心,你们可先避一避,免得使我们为难。”
  他将马包塞入里间,向姑娘说。“蕙,先进一避,走”
  说走就走,两人俯身贴地从帐门下掠出,只一闪,便没入草丛之中.
  “咦!”阿巴克变色惊叫。
  “怎么了?”他的妻子惊问。
  “这两个人不知是人是鬼,一闪便不见了。”
  “也许与活佛一样,可以神出鬼没的人。”大女儿伸出头来回答.
  “少废话,躲好些,不然,送你人寺。”阿巴克低喝。
  不久,外面响起沙沙的踏草声,不轻不重,不象是一个人,帐中灯火一熄,父子三人都各自摊被假睡帐门外的人听了许久,最后仍撩帐而入,伸入一盏暗黄色的风灯,帐中一亮。
  首先是惊起了阿巴克,他挺身坐起,奇快的掏出枕旁长刀,突又放下,起身跪下合掌下拜,用蒙语喃喃的说个不停,他浑身一丝不挂,状极可笑。
  灯光下,现出三个红衣大喇嘛,合掌回礼,吱里咕噜在互相问答,良久将用灯略一照射,急退出帐外。
  中原和海蕙就伏在十丈外的草丛中直等大喇嘛完巡六个帐篷灯光去远后,方始重行入帐,帐中无灯,只听阿巴克说:“两位请早些歇息,如果夜间有动静,千万不可再外出
  思量再三,中原决定冒险越山,希望利用山上的高大草原隐住形迹,图个侥幸。
  俩人食物包和水囊全是满的,无所惧的向山梁驰去,梁的那一边靠北三五里,金色的阿卡寺寺顶饰物,在朝阳下闪闪生光,豪光万丈,在西北边上,最富有的是各族首领可汗,台吉,部长一流,其次是喇嘛庙。
  据说,喇嘛的房中数天下第一,庙里的黄金也是第一,待佛家和其他器具,直至庙里的饰物,全是纯金所制,确否证,族人没有肉食,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没有金银奉献给庙里,才是最丢人的事,傻得无药可救。
  光大化日之下,莽莽草原之中,两人两马怎能逃得过人们的眼下?还未到达山下。山上早已响起了胡笳声,阿卡寺中,钟鼓之声也悠扬的传出了。
  两人依然无惧,策马向直脊上赶,丘脊的西面,二十余健马向上急冲,丘脊北面,二十名红衣大喇嘛,骑在光背马上狂风似的向下赶来。
  丘脊平坦,从北向南延申,直伸至草原尽头,顶阔约有两三里,人马登上,彼此已经无法再隐住身形了。
  中原已扣上了弓弦,沉喝道:“蕙,往南,沿梁脊下走,我对付他们。”
  对面二十余匹健马已经上了山梁,前两人是轻装,其余十八人则穿了有掩心甲的箭衣,高举起光闪闪的长刀,呐喊着冲来。前山一个轻装人影,发出了震天巨吼:“站住!下马,你们走不了。”
  是汉语。声音好熟,人耳清晰,两里外便听得十分真切刺耳,这人功力够纯厚.
  中原记意力超人,声音入耳便觉一振。突然喜悦的叫:“是十猛兽的旋风虎,找对了。”
  “原,要往回冲么?”姑娘想圈转马头。
  “不,我先解决他的手下,慢些儿等他们追上。”
  两匹马顺山脊向南奔,后边的二十余骑奔而下,更远半里地则还有二十多名红衣喇嘛。在草原中追逐,如果不是夜间,不易脱身,除非有一方死了。
  中原的马逐渐放慢,相距只有半里地了,他让姑娘先走,直待追兵接近两百步之内方行发箭,两百步,一进一退之间,双方都快,箭到之时,定可拉近三十步左右。如果追者发箭,则要多射五十步方能够上。
  追的人是旋风虎德苏泰,他的左手已断,不能发箭,即使能发,也可望不可及。
  正拼命狂追间,左方一匹马突然一声长嘶,向前急冲,马上的骑士便一声不吭便飞跌下来,被登挂着左足直拖出二十余步方抛下地来。
  接着,破空锐啸传到,接着,方是一阵令人心魄下沉的弦鸣,声如殷雷。
  骑士落马,旋风虎吃了一惊,一怔之下,第二个人又抛飞下马,接着,是第三个,“吆……”他发出一声震耳狂吼,着众人缓下坐骑。
  “哎……”一个人随着他狂叫,掩心甲竟现没有了寸长一节箭杆雕翎赫然入目,背后的两尺箭杆,也全是血,矢尖已呈墨黑状。人向下一翻,被面边的马踹得血肉横飞,好惨。
  第五支箭一闪而至,天空中传来阵阵令人头皮发炸的汗毛直啸的厉啸和弦声,由于箭是连继发来,所以劲矢破空的厉啸与轰雷似的弦声,似乎连绵不断的传来不由他们不心惊胆落。
  旋风虎毕竟不凡,他向右狂叫:“诺克,伏下!”
  可是晚了,右边一名骑士发出一声频死哀号,飞坠下马,滚了几滚便寂然不动。
  十五名骑士全停下了,另五匹没有主人的坐骑,仍向前奔,尘土飞扬,被风一吹,象是走石飞沙。中原见他们不追,两人也兜转马头,他按弓叫:“旋风虎,认得祝中原么?过来纳命。”
  旋风虎大吃一惊,怒叫道:“你还未死?过来一决。”中原向姑娘说:“向西山下,引他们到下面草原逐个收拾。你先走,小心他们的箭。”
  两人向左一抄,飞驰下山,中原发出一声狂笑,笑完方朗声说:“旋风虎,你名列十猛兽,今天竟然怕死不追,未免太辜负了你的名号,浪得虚名,来吧,山下草原中见。”旋风虎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早年中原根本不是他的敌手,被言语一激,那受得了?一声长啸,十五匹健马一分,狂风暴雨似的向下狂赶。
  后面的二十名红衣喇嘛已拉近至二三步内了,也呐喊着折向急赶,喇嘛们一到?旋风虎胆气更壮啦!
  双方折向之后,无形中已拉近至一百五十步之内,其他十四名骑士,开始取弓还手,可是人马向下冲。准头骤失,反之,中原向上射,奇准无比。
  还未赶至山下,短短的两里斜坡,有五名人士连人带马向下飞滚,发出了震人心魄的惨号,二十名喇嘛中,也倒了三名,马落荒而走,红色的身影似直向外飞挪两丈多,方向下滚跌。
  四十个人追赶,只剩下二十七个人了。
  到了平原,中原的狂笑声向四面八方轰传,上面半山中金碧辉煌的阿卡寺中,狂风似的奔下三十多匹健马,活佛们出动了,左寺近的蒙古包中,也冲出三十多匹健马.呐喊声雷动,六十多匹健马上的人,高举刀枪向下赶,声势骇人。
  旋风虎终于知道中原的箭厉害,大叫说:“慢,不可狂追。”
  他不追。中原可不饶他,便向折向返抄,绕着他们往来旋转,中原身上有五壶箭,挂满两旁,腰下挂了一壶半,足足有五百多支箭,尽够用,他大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旋风虎,你活不成了,看箭!”
  箭发如连珠.谁也无法看箭,太快,等到看箭的寒芒,想避已经来不及。
  喇嘛们没有弓箭,无法还手,旋风虎也没有弓箭,只另九名强悍的蒙人还击,不片刻,只剩下四名了。
  中原向姑娘叫道:“我冲!活擒这家伙带路,请替我在外押阵。”
  叫声中,他扣了三只箭,挟马前冲,长啸如同怒海龙吟,鹤唳于九天。
  第二支箭脱弦迎面射来的,一支箭已射向坐骑,他俯身用旋杆一拨,箭飞向一旁,上体一收,第三支狼牙箭脱手。
  旋风虎狂叫一声,挥舞着宽大的剑,和死剩的两名骑士迎面而来,第三支箭恰将左后方的骑士射倒了。
  中原勒着马,徐徐引弓,向左方骑士看准,等他们接近,脸上现出残忍的笑容.
  后面的十七名喇嘛。呐喊着急冲而上,五十步,四十步了。
  右首骑士对出最后一箭,挂上弓拔出鞍旁长刀,刀鞘刚出。“咻”一声,一支狼牙已贯入他的面门,立即丢掉身躯飞跌下马。
  旋风虎只剩下孤家寡人了,对面,中原正用残忍的微笑迎着他们,弓箭一支狼牙闪闪生光,弦箭已经拉满,他心胆俱裂,浑身发冷。
  他没有左手,缰绳咬在口中,控缰未免有些不灵活,当然,这比挂在判官头上要好些,他心中一寒牙一松,缰绳突然落下,马收蹄,头向下一搭,恰在这时,寒星一闪即至,射向他的右肩。
  马儿一顿,他吃了一惊,寒星恰至,也救了他一命,他向左便倒,“嗤”一声,箭从侧耳狂啸而过,接着“噗”一声闷响,他跌落马下了。
  身后,一名喇嘛狂叫一声,箭射中马眉心,“轰”,一声巨响,人马倒了。
  十六名喇嘛怒叫如雷,潮水般涌到,中原若是想捉旋风虎,定然陷进重围。胜负难料,至少,马儿确是无法保全,他一声长笑,再发一剑射倒了一个喇嘛,策马回头返奔,向姑娘奔去。
  他一面策马,一面折身挽弓,背射三矢。已到了海蕙身前,姑娘接住他,笑道:“飞将军神射,今天我才相信养由基真有其人。”
  后面,十三名喇嘛心惊胆落。飞身下马,一个个全伏在草丛中了。
  中原勒住马,向姑娘说:“六合如一,发无不中,其实他们都算不得一流高手,心中已怯,便宜了我,瞧,高手来了,我的箭可能不中用啦!不信试看。
  由阿卡寺奔下的六十余骑士,最前五匹健马快了近一里地,最前方是三名红衣喇嘛,长相十分凶猛,年约古稀,手挟九锡禅杖,看去十分沉重,已接近至半里地了。
  “走!诱他们远追。”中原说,立即驱马南奔。
  最前面的大喇嘛用殷雷也似的嗓子,以千里传音之术叫:“站住,活佛要活剥了你们。”
  中原心中一懔,说:“这贼和尚好浑厚的内力,修为已臻化境,倒是一大劲敌,试一试再说。”
  他策马狂奔,突然扭转虎躯,弓弦响处,狼牙破空电射,向不足百步的大喇嘛射去。大喇嘛果然不等闲,禅杖一拨“得”一声脆响,箭被拨飞丈外,化成五六段坠至草中,他的持杖右手,仅向侧略一幌动,仍策马向前狂奔。
  “果然了得,这贼和尚恐怕是草原第一高手哩!”中原一面夹马狂奔,一面凛然的在说。
  “还有草原黑龙,他与大喇嘛拼了半日,这家伙定然是哈伦活佛。”姑娘答。
  追出三里地,哈伦活佛似乎不耐,一声长啸,他飞身下马。挟着禅杖展开轻功狂追,居然比马快了一倍,将百步距离逐渐拉近了。
  “好家伙,你果然了得,我却不信邪。”中原冷笑,一声暴蝎,他三箭同时脱弦。
  大喇嘛不愿示弱,一声怒吼,禅杖突然振出一朵杖花,“铮铮铮”三声脆响,三箭同化三二十段纷纷向外激射,但他也向后退了二三十步,身形一窒。
  “好小辈,留下大名,本圣僧哈伦,要追你上天入地。”
  中原一声狂笑。说道:“你记住了,在下祝中原。”
  “我,诸葛海蕙。”姑娘也叫。
  大和尚仍在追,但不敢大过迫近大概也在箭上试出少年人定有不凡的超人造诣,不敢大意,他叫:“你是老贼秃惠宁的同伴么?”
  中原大吃一惊,只觉心潮上涌,五脏如焚,昨夜,他听了阿巴克说阿卡寺捉了一个老和尚,却没有想到老和尚会是惠宁,惠宁,不是为了他的父亲,独自奔走江湖近十年的宫老公公么?在辞别老和尚惠安大师时,惠安告诉他宫老公公是中原双侠之一的武林浪子上官罡,也就是笑阎罗甘弘的师兄。
  上官罡不但救了他的母亲,更不惜戴月披星远出漠外找他父亲的下落。一别将近十年,今天才得到他老人家的消息,这一段可感天地而泣鬼神的恩情,他祝中原杀身难报,一听老人家落在喇嘛手中,能不心急似焚?
  他猛地挂上弓,拔剑飞跃下马,俊目中神光电射,烈血沸腾站在那儿,如同天神当天而立。
  海蕙眼角看见他下马,心中一惊,急忙收缰倒飞而回,在他身边一站,看了他杀气腾腾的神色,只觉心中一紧,她并不知详情,急问:“原,你……你怎么了?”他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惠宁大师是我的大恩人,恩比天高海深,我粉身难报,焉能不管?”
  “中原,先收拾后边的人不能心乱,乱必败事。”他急忙提醒他。
  他灵智一清,说:“上马,先解决其余的人。”
  两人重新跃上马背,后边的哈伦活佛已到了三十步内了“着着着!着”中原发出一连串暴响,箭似暴雨,以无穷罡劲连发七箭,箭出风雷响,弦声如怒涛汹涌,向哈伦活佛连经射到。
  相距太近,中原又用了全力,每一箭昏可射石没羽寸厚钢板也难遮挡,哈伦活佛虽则功力超人,但连砸五剑,他已经额头冒汗,第六箭刚与禅杖相触,巨大的潜劲将他震向右疾飘,第七箭已到。他只好向侧便倒,未敢硬接啦!等他站起后,中原已远去百步外去了。
  “小辈,你了不起,为何逃走?与本圣僧见过真章。”哈伦站在那儿,脸色铁青的大叫。
  中原设理他,从右方兜转马头,抄向后狂奔而至的六十余席,从另方迎上。
  哈伦活佛心中大惊,大叫到:“退,结阵自卫。”叫声中,他狂奔转向急截。
  后边的人马还未听着,已有人马倒地,海蕙姑娘的箭劲已够,唯一缺点是不准,射单人独马,她不行,但射入丛,她却能派上用场,两人箭出如穿鱼,绕着圈子猛射。
  人吼,马啸,惨叫声此起彼落,六十余人纷纷下马伏地结阵,三十余蒙人也取弓回敬,乱成一团,中原鬼灵精,他绕的圈子够大,在对方箭矢射程之外,二百五十步外发箭,
  以哈伦为首的五个人功力最高,十分了不得,只有干着急,五人五方一分,伏身向五方散去,想趁机会将两人截住。
  中原何等乖巧?在马上早将情形看清,一声狂笑,连发三箭,将正东一个老喇嘛钉死在地,六十多人中剩下不到三十五人了。
  中原两人的马,已绕到第三圈,蓦地正南草丛间飞起一条红影,在姑娘马旁三丈远处升起,象一朵红云。向姑娘凌空卷到,金色的禅杖化成无数虚影,蔸头罩下了。
  姑娘早得中原的警告,先不动声色,直待红云下扑,忽然一声娇笑,挂上弓也凌空纵起相迎,一声龙吟,承影剑出鞘,但见白虹乍闪,血肉横飞。
  喇嘛没想到姑娘手中竟是千古神刃,可削铁如泥,沉重的禅杖竟然不堪一击,白虹一过便成了数段废铁,骤不及防之下,胸前连中五剑之多,可怜!论功力,他比姑娘高上一分,一时大意,白送性命。若是他知道姑娘有神剑,至少姑娘难以一击得手。
  海蕙一剑突袭得手,禅杖传来的反震力也使她心惊,人落地火速冲前跃上马背,中原正回头对她微笑,她说:“原,喇嘛功力之高,出人意料,如果不是神剑,危矣!”
  他带马向相反方向蔸转,说:“如果他不强,我这三箭他早难逃一死,走!往阿卡寺赶。”
  两人反而向阿卡寺赶,所有喇嘛都大吃一惊,哈伦活佛便是心惊胆跳,疯地狂跳上马背,随后飞赶。
  “小辈。往那儿走?”他轰雷也似的大吼。
  中原转头狂笑,笑完说:“你的寺庙里珍宝似山,我要替你用火化掉。”
  “小辈,你为何要与本圣僧作对?上门欺人?”
  “A
  “怪哉!太爷路过这儿,你是截着乱杀一气,何又怪我?别慌,反正你这一带将成尸山血海,不久大军压境,你们将死得更惨。”
  “你是内地派来的奸细?呸!不和你废说,咱们等会儿便可一决你死我活。”
  “停下!咱们在这儿一决。”哈伦急啦,声音已变。
  “不!在贵庙见。着!”叫声传到,箭已前一步到达,后边一名喇嘛翻身落马。
  哈伦忽然仰天长啸,殷雷似的啸声向陆卡寺传去。山坡,上阿卡寺呈现在目前的那是占地约十亩的数十幢的造建筑物。远看去如同一列列平台从山下有条小径,通向中间两层高大殿。殿顶脊上的饰物,不象内地佛寺,很象日本神社顶,多了五个金碧辉煌的大肚子葫芦形佛塔,两边偏殿上层,都是阁楼式建筑物。美伦美奂,气象万千。
  寺地左右山坡下,建有上百座大小蒙古包,那是在这一带生活的蒙古族人,可建迁来这儿为期甚久了。
  啸声传到,蒙古包里的蒙族男女,在寺中悠扬钟声里,提刀挟枪奔向寺沟。寺内的十多名喇嘛在大声安排蒙人的戒备处所,不久,寺内沉寂,戒备森严。每个窗后都有箭尖伸出,刀枪寒光闪闪。
  相距还有五里地,姑娘说:“原弟,马儿脚力恐怕…”
  “寺里去不得,先焚毁那些帐幕,引他们出来。马儿不要紧,准备换马。”中原叫着回答。
  前面不远处就有三五匹无人乘坐的马匹,中原驱马冲近,顺手牵了两匹,一跃而上。将一匹交与姑娘,仍将自己的马带上。
  “向左冲!先到左面”中原沉声喝,两人向左前急冲。到了寺左三里地,后面喇嘛和骑士已经转向寺中奔去,不敢追赶。
  中原勒住坐骑,向姑娘说:“蕙!你等我,我要独骑踹入寺中。”
  “不!要去一起去。”姑娘懔然地说。
  “你无法防箭,我不放心,夜里我们一起去。目前先让我走一趟,你在这儿看守马匹。我前往只是吓吓他们,如果有人前来拦截,你可带坐骑往西南走,我定可脱身前去会合。”“不!你无法阻止我,我也没有理由阻止我和你并肩厮杀。”她板起脸,恼啦!
  中原知道无法勉强她,只好说:“好!留下我们的马,我们毁他们帐幕。再对付寺中的人。”
  两人将自己的马留下,缰绳挽在草中。跃上夺得的坐骑,向阿卡寺驰去。此期间,中原将拔来的长草挽成一条粗大的草棍儿,准备作为引火物。
  距寺右皮帐幕还有半里地,他掏出了火摺子,燃起了火把。一声长啸向帐幕丛中冲去。姑娘也拔出承影剑在他的左方并马狂冲。
  阿卡寺中传来哈伦活佛的千里传音术:“你们太过份了,住手!有活好说。”
  中原在帐幕外围百步勒马,高举火把大吼道:“把你们昨日擒的老和尚放出,不然没有商量。”
  “你与老和尚有何渊源?”哈伦问.
  “没有渊源,同是汉人。”中原答。
  “你不说,佛爷宰了他。”“你不敢,太爷先毁帐幕再在这儿大杀一月,寺庙成废墟,别想有一人活命。”
  “你妄想。”
  “就算妄想,我给你三声思考的时辰……”
  寺中一阵骚动。有人挟刀冲向帐幕。
  中原将火把递给姑娘,弦声狂鸣,寺前倒了三个人。其余吓得连滚带爬躲入寺中不见。他按下弓,接过火把。
  “二!”他大吼,火把更旺了。
  “等会儿!本圣憎答应了。”哈伦气结地叫。
  “太爷在等你的回音。”
  不久,两名喇嘛各骑一匹健马,牵了另一匹,那匹马上安坐着一名老和尚。一身青便袍已经成了灰色,破烂不堪。但精神仍然健旺,三匹马向中原奔来,中原说:“是上官公公么?”
  “你是谁?”老和尚大声问。
  “是原儿。”
  “是祝贤侄?”“正是原儿。”
  老和尚大叫一声,驱马前冲。同时,西北面草原远处,尘头大起,胡笳声隐隐传来,西南天边之下,也现出了无数人马的身影,东北山梁后面也是笳声雷动。
  两个红衣喇嘛回身策马便走,阿卡寺中,寺顶出现了十一二名手持胡笳的人,凄厉的声音破空而起。寺门口出现了哈伦活佛,他和五名同伴各骑一匹健马,各挟铁盾,旋风虎也在后面出现,也执了一具长盾,显然他们要拼命了。
  五名喇嘛中,有一名高举一帜火红大旗,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老和尚奔到,果然是武林浪子上官罡,十年来他老了许多,满身风尘,但面目仍依稀可辨。中原飞身下马,上官罡老泪纵横,下马颤声叫:“天!原儿,果然是你。我似乎看到了你幼时的容光,天可怜见,你……”
  中原抢前拜倒在地,泪洒胸襟。泣道:“公公!苦了你老人家了,你老人家对先父母恩重如山,十年来……”
  老人家一把将他扶起,抱在怀中,激动得浑身发抖,许久方颤声说:“皇天不负苦心人,你见到你妈了么?”
  “原儿是四年前出险的,立即找到了安大师,已知家中变故,便前来寻找爹爹。你老人家不知好么?”
  “你爹的消息我已探出,他目下尚算健朗。只是脱身不易,有惊无险。”
  “公公,爹爹他……”
  “他被草原黑龙视为禁物,始终未能逃出草原。我是一月前探到此确实的消息,可是无能为力。这一带的蒙人,见汉人即杀,就是掳来为奴,我虽是方外人,也不敢白昼现身。日前探出阿卡寺将在月中有庙会,可能十猛兽都会前来,我想趁机下手。可惜被哈伦活佛发现了我的匿伏处所,我被擒。目下想以几人之力行事,势不可能。唯一的机会,是向关内请兵。”
  这时,姑娘也下马前来拜见了,中原将她的身份说出,老人家大喜,说:“有蕙姑娘在,我可以放心独自进关,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二人彼此也有照顾,目下满都鲁的大军已向西行。红盐池一带兵力不足三千,其他各地蒙人,能真正冲锋陷阵的也不过二千人,他们将陆续赶到阿卡寺参加庙会,各地全空了。一方请朝廷趁机恢复河套,一方面可籍大军之力,消灭草原黑龙的二千铁骑。我们可从中取事。”
  “原儿四年前与总督军务王大人攀上了交情,或可致书王大人请进兵。”
  “那更好,草原上的虚实我全摸清了,我就此走一趟榆林,王大人目下在那儿驻节,该走了,四面八方全是人马,我们向前冲。”
  三人五匹马掀起一阵尘土向南狂奔,后面里余,哈伦活佛与五名喇嘛,还有旋风虎,一声不吭策马狂追不舍。
  整个草原中胡笳声雷动,西南天际的兵马,看到了红旗便向南徐移.
  中原心中大急说:“如不解决后面的七个人,我们无法脱身。目前军马相距还在十里外,正好动手迟恐不及。”
  “回头一拚。”姑娘也坚决的说。
  中原拔剑递给上官罡说.“公公!我们拚!”
  他蓦然将马带回,弯弓搭箭向前急迎,在百步外箭如雨发,上射人下射马,冲进五十步,共发一十五箭之多。
  一阵马厮过后,七匹马已倒了五匹,手执红旗的喇嘛狂叫一声,被箭穿透了右大腿,连人带马砰然倒地。
  箭射中铁盾,铿锵有声。盾护了人护不了马,唯一没倒的两匹马,一是哈伦活佛,一是走在最后面的旋风虎。
  人群一散,中原向哈伦活佛冲去,弓上搭了两支箭恶狠狠地狂冲而至。
  哈伦蒙举盾右挺九锡禅杖,咬牙切齿冲到。
  相距二十余步,“铮”一声铁盾冒出了火花,箭尖没入盾三分,向旁一滑划过了一道五寸长深糟,向外飞走了。
  同一瞬间马儿一声长嘶,前蹄失闪向地面猛栽。“砰”一声大震.尘土四扬。
  哈伦在百忙中离鞍纵起,怒啸一声飞扑前冲来的中原,中原不理他,反而向侧冲出,到了另一名喇嘛身前。
  大喇嘛举盾相迎,单手远长刀猛劈马足。
  中原飞身下马,半空里撤下了龙箫凌空下扑。
  大喇嘛只顾砍马足,身躯掩在盾后,没料到中原会自天而降,“蓬”一声暴响,中原一脚踹在盾上,龙箫疾落,八音齐鸣。人从喇嘛头上飞过.萧已敲破了喇嘛的脑袋,他向下疾落,旋身收刀,一进拾起地上的长刀,一声长啸向刚抢到的哈伦活佛迎去。
  哈伦丢掉盾,双手抡杖大吼一声,攻出一招“沉香劈山”,这家伙力可拉奔马,九锡禅杖沉重,这一记猛击风雷骤发,凶猛狂野无人能挡,象一座杖山往下压得。中原收箫抬长刀,就是想速战速决,双手抡刀向左略闪,人出如电闪,两义相成大真力注于刀身挥刀硬架。
  “铮”一声暴响火花四射,中原上身向后一晃,哈伦一声怪叫蹬蹬蹬蹬连退四步,脸上成了紫色,额上青筋暴跳动踉跄站稳。
  另一面,上官罡接住了两名喇嘛狠拚。
  姑娘飞跃下马,向旋凤虎叫:“旋风虎!认得我么?纳命!”
  叫声中“白虹经天”飞射而至,旋风虎没有左手,忙去掉长盾,撤出宽剑飞跃下马,不接白虹由左一旋,贴地盘出三剑。二人拚上了。另一名喇嘛也挺长刀从旁急攻而至。另一名喇嘛正在中原身后,趁他的身形晃之下,一声不吭一刀削出,攻至小腿!中原猛地旋身。“尉迟拉鞭”贴身挥出,“铮”一声火花飞溅。喇嘛长刀向左上方飞掷三丈以外。
  “你得死!”中原大吼,抢进三步长刀疾挥,刀光一闪,红光崩现,喇嘛被拦腰挥成两段。
  身后红影一闪,九锡禅杖已快接近背心。压力潜劲着体,危极险极!
  中原向前仆倒,人着地立即左翻,长刀上挥,硬碰硬下手不容情,“铮”一声刀杖再次相交,哈伦右飘八尺,人未站稳,中原已飞跃而起,“刷刷刷”连攻三刀。
  哈伦二膀酸麻,不敢再接,一退,再退,第三刀他不能不接,来不及,太快了,“泰山压顶”在下一砸,想砸断长刀。
  中原不傻,蓦地向右前急射,长刀后撇,乘进势反削对方左肩。
  哈伦挫身急沉,旋身来一记“横扫千军”,在千钧一发中原不但避开一刀。反而闪电似还击,反应之快,委实惊人。
  中原大喝一声,沉左手右臂稍抬,“挥鞭断流”硬接禅杖,他用了十成真力。
  “当”一声暴响,长刀将禅杖震出圈外,趁势抢进,接着是一连串暴响,火花飞射,哈伦连退三丈余,脸色死灰,脸上大汗如雨,两手不住抖索,最后一声怪叫,连人带杖飞退二丈外,仰面便倒,不等中原追到,拚全力向旁一滚,落到了旋风虎留下的坐骑旁,飞身上马,如飞而去!
  上官罡力敌两名喇嘛,有点力不从心,被两把七尺长的马刀迫得八方游走,岌岌可危。
  中原风狂似地卷到,大喝说,“你们都得死。”
  一个老喇嘛沉喝一声,抢刀猛砍,想得到要糟,寺中第一高手哈伦活佛也逃了,他能成?
  旋风虎奸似鬼,早年在雪山荒原他吃过败仗,心中早虚,再被他认出了承影剑,他能不害怕?他的左手就是因此而丢的,再不走脑袋也得留下,哈伦活佛一走,而是骑了他的马跑了,他把活佛恨得牙痒痒的,抽空隙掠出圈外,放开了飞毛腿,跑啦!
  不久之后,三人五马向南急驰,中原手中多了一把七八尺长的斩马刀。
  西南角的人马看不到红旗,转向北面走了。
  当晚,他们抢入一座蒙古包,夺了笔墨和一卷羊皮,由中原修书呈上王大人,与上官罡,约定在红盐池见面,珍重辞别。
  中原与姑娘连夜西上,昼伏夜行往红盐池兼赶。
  北面靠黄河的盐海子,这天午间火光冲天杀声震动,数千铁骑杀声震天,尸横遍地,毛里孩的一千铁骑和留下来的族人,与草原黑龙的大军,展开了一场残忍的大屠杀,足足激战了二天二夜。
  火光中,草原黑龙带领着祝永春一群人,突入了帐幕形成的海滨营地,她的盘龙枪前端系了油布,但见枪尖后火光熊熊,缰绳挂在判官头上,左手不仗剑,却挟了一具黄光闪闪,上画一条黑龙的长盾,冲入了木栅,踏尸堆踹入营幕之中。
  她面前的百名铁卫亲军,向前急冲,奋长刀,砍入人丛中。
  两翼,人群如潮水汹涌,后面,鼓声如雷,最前面,先锋铁骑已横贯敌阵。在刀剑如林箭如骤雨中左右冲突,杀声震天,四面八方十里阔广草原中,全是人间地狱。
  祝永春也使用斩马长刀,这是蒙人最擅长的兵器,又长又重,硬砍硬拚,一照面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没有花招可用,就看谁的谁猛,他在草原黑龙的左侧,奋力死战!
  人在这种境遇中,已没有第二种念头思想,全部变了,没有理智可言,唯一的反应是杀人,杀人,凡是近身而装束不同的人,即使是父子,也没有时间思索,唯一举动是刀砍。
  草原黑龙这时已不是千娇百媚的女人,她成了一头凶猛母狮。
  事实上近身的人不多,因为四面八方全有她的亲军,她向帐幕里冲,盘龙枪一伸,帐幕立即着火,枪杆一拨,帐幕垮下了。
  帐幕中奔出一个老蒙人,刚叫一声,盘龙枪已划过颈旁,枪尖火焰一闪,尸体飞跌两丈外,她狂野的尖叫,往一名斜刺里冲出,刺倒一名亲军向里突入的蒙人冲去。
  那个家伙大盾掩身,用的也是枪,凡是用盾的人,大多数是用枪而不用刀,他以全速夹马冲到,来势极为凶猛,枪映着火光,寒芒闪闪。
  两人对进,凶猛狂勇,挟枪挺盾瞬即相接,“铮”一声暴响,对方的枪被推开,她的盘龙枪已在一冲之下,射入蒙面人的胸膛,“噗”一声坠下骏马马儿贴身冲到。她的大黑驹也够凶,前蹄一踹,竟将对方的马儿踢倒了,连马也不简单,枪尖的火熄掉了,她冲近烈火熊熊的帐幕,伸枪点燃,冲向另一处有光的帐幕。
  迎面冲来四匹健马,马匹向她冲到。
  但见火光连闪,惨叫悠扬,几个使刀人—一坠马。
  这刹那间,帐幕下忽然飞出两把匕首,从后面掷向她的背心,一闪即至,她全神贯注在前面的人,等发觉时已来不及了!
  眼看命在须臾,身左忽然伸过一把长刀,一发之拉,贴上了他的腰背“叮叮”,两声脆呜,匕首打中长刀,翩然坠地,险极!
  她扭头一看,笑道:“谢谢你,永春。”祝永春将刀收回,火光中,看清他脸上细胞全冻结了,双目布满了红丝,神情木然他说:“别谢我,这一刀我真想砍你!”
  “为什么?”他笑,回复女人的明媚,戾气全消!
  “没有理由,我不愿杀你。”他仍木然地答!.
  她忽然垂下枪,抖缰靠近,挂了盾,伸手握住他持刀右手,黯然地问:“永春,是舍不得我是么?”
  他木然良久,最后一无表情地说:“不!你别误会!”
  她忽然凄然一笑,低声说:“永春,别再令我难受了,你知道那晚上你的话,令我激动的程度有多少份量么?总有一天,你真令我疯狂的!”
  祝永春一刀挡住了两把匕首,救了草原黑龙,这鬼女人又恢复了人性,低声向永春请求他不必再刺激她!
  这时后面亲军铁骑已经赶上来了,四面的呐喊呼号声惊天动地,血肉横飞,永春淡淡一笑,说:“从昨日起,你已经疯狂了,用不着再等那一天!”
  “你是指这一场血战了”她问。
  “还有这许多老少妇孺。”他冷然地答!
  “你错了,那是满都鲁的意思。”
  “也是你的意思。”他叫口咬定!
  “我不过提前十日执行而已,不信可以问负责东面的大汉金雕蒲文安!”
  祝永春摇头叹息道:“你们这些人,真不可思议,似乎认为不杀人就活不下去一般,不进关杀人掳掠,便自相残杀,这又何苦来哉?”
  这时。北面胡笳声震天,一队数百铁骑潮水似的冲到,那是对方援军赶到了。
  草原黑龙不再分辨,盘龙枪一挥,后面军令队吹起了号角,鼓声雷动,大队兵马四面齐集,开始了惨烈的冲杀,向人潮直冲去。
  祝永春不由自主,也随着人潮前进,黑夜中视线不清,不知由何处射来一阵箭雨,附近的人发出了惨叫,纷纷落马。
  “哎……”他惊叫一声。只觉左肩一震,接着一阵麻木,左臂力道全失,一支狼牙射入他的左肩贴骨处,头脑一阵昏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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