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原心中一凉,暗叫完了,如今竟然寄居在淫贼家中作客,日后跳在黄河里也洗不清这一身臭,但他不敢立即反脸,陪笑抱拳行礼说:“在下与安钧兄乃是新交的朋友,刚才在席上一时急忿昏倒,醒来时在内院,失礼之至,望兄台海涵。”
  一枝花当然知道宅中有客,但他为人高傲,不屑与人交结,所以不闻不问,可是看了中原的英俊神采,他愤火中烧,这楼中是他禁地,竟然跑出一个比他更俊美的小伙子,他怎受得了,妒火一冲便任性胡为起来,突向安天龙举手一挥喝道:“拿下这小子,这还了得?”
  安天龙应喏一声,大踏步向前,傲然地伸手便抓,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下。
  中原幌身急闪,叫“兄台有话好说……”
  “咦!你这厮身法倒快,”安天龙脱口叫出。
  “擒下再说!”一枝花冷冰冰地接口。
  安天龙这次不再大意,大喝一声,双手箕张向前疾冲,势如猛虎扑羊。
  中原已无抉择余地,突向右侧偏屋中疾闪。
  安天龙怎能让他再溜走?如影附形迫到,喝声“躺下!”伸脚一勾。
  中原也不笨,人向下一扑,左掌向后猛拍,右掌在触地的刹那间,向下一拨,人贴地前窜。
  “叭”一声清响,掌拍在安天龙小腿颈骨上,如中铁壁,手掌反而热辣辣地。
  同一瞬间,庭口现出了两位姑娘,秀春急叫:“天龙,不可无礼。”
  安天龙铁掌正要击下中原的背心,中原已乘机窜抵偏屋下。一枝花脸上一寒,问:“春妹,这人是谁?”
  两位姑娘走下院中,秀春说:“我哥哥的朋友,你怎么如此鲁莽?”
  “哼!不是你的朋友?”“呸!胡说八道。”
  蘅姑娘一对凤目,正含情默默注视住中原,只觉妒火中烧,一枝春大吼说:“天龙,劈了那小子,钧弟那里,我自有话说。”
  安天龙一声叱喝,揉身直上。秀春与蘅姑娘不约而同,一声娇叱,双双截出!
  天龙无暇伤人,一声虎吼,右掌向左疾挥,劈空掌力急吐,迎向四只纤掌,迎住四股的猛的先天真气所发的内掌潜劲。
  “彭拍拍……”掌劲接实,罡风迸射,风雷俱起,安天龙身形一顿,两位姑娘却疾退五步。
  一枝花大袖一抖,一道电芒疾射檐下的祝中原,他用上了飞虹匕,存心端的歹毒无比。
  中原已瞧清退路,对方手一扬,电芒刚现,他已倏然转身,“砰”一声冲倒了一扇园窗人已倒入窗内去了。
  飞虹匕在两丈内可以用先天真气任意使之,在两丈外不但能先向予期鹄的折向,更能随入所带动的气流吸引,跟踪追袭,但一枝花功力尚差,中原又是破窗滚入,鹄的已失,一匕落空。
  院内起了一阵激斗,整座临江园一阵大乱,伴着海文套口风的王安钧,失惊而起,向外便窜.
  中原出了厢房,闯出二进院,劈而撞上五名劲装大汉,他先发制人,向内院一指,说:“有两个人已和小姐动了手,快!”
  五大汉向内抢进,中原闪入廊下,径奔西庭,又碰上安钧。“祝贤弟,怎么了?”安钧叫。
  “糟!有两个人杀了内院,正与两个姑娘交手,来人身手高明……”
  安钧大惊。不等中原说完,急掠而去.
  中原抢入庭中,向海文叫。“小弟,快走!”
  “怎么了?”海文惊叫.
  “这里是一枝花淫贼的家,我差点挨上一记飞虹匕,快闯!”海文大惊,回屋抄起包囊,急道:“园门不得走,入江。”两人从今早莽筋骨的花园溜走。藉草木护身,贴地奔向临江一面。
  码头前有一幢小屋,这时正有三名大汉敞开上衣,站在屋前向楼中了望,神色讶然,如果有人侵入,该有警号发出为何没有警号,里面却大乱。
  两人窜出园林竹丛,距江面还有十余丈空草地,想飞越必被人发现,如今事急!不得不冒险。
  “准备硬闯。”海文轻说.
  中原掌心扣了两段树枝,海文则有三枚金钱镖握在左掌心,中原轻声说:“小弟,你行。右面两个交给你。”
  “走!”’海文突然暴起冲出。
  人冲出三丈余,三大汉已发现了立即拔刀一分,大喝道:“客人留步,此路不通。”
  两人一声不吭,向江面冲去。相距丈余,三大汉同声大吼,挺刀急迎。
  中原两掌分扬,先后将树枝打出,人如疯虎,临危拼命,抢人刀影之中。
  首头大汉已发觉树枝射到,但闪开第一枝,第二枝已贯入他的左胁下,临死反噬,“拦江截斗”,拼命削出。
  中原向后仰身,飞起一脚,“噗”一声踢中人汉右小臂,臂折刀飞,人再挺身站起,一掌劈出,正中大汉右胸,胸骨尽裂,人向后跌倒。死了。
  海文更凶,三枚金钱镖击倒最后一名大汉,人仍疾进,右手探入衣下,紫影闪,八音齐鸣。钢刀被拨向右面,紫影幻化无数虚影,从刀旁切入。
  “嗯……”大汉尚未叫出声来,扔刀便倒,他右半身胸肩背各处,有十余个钱大伤口,怎能再活呢?
  “丢下江国灭尸。”海文叫。
  两人飞起两脚,将人,刀踢入江中,中原便待抢上码头,那里泊有三艘棱形快艇。
  “不可夺船,由水下走向上游,下游危险。”
  两人滑下河岸,潜入水中,向上游潜游,再潜进岸旁水草丛生之处,隐入泥沼中。
  临江园中警号突起,不久,一群男女赶到江岸,纷纷上了三艘棱形快艇。
  第一艘艇上有王大荣,他叫:“向下搜,他们定然顺流下武昌,绝不能让他们逃了,咱们已泻了底。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两人在水草中躲过一个时辰,海文说:“大哥,咱们必须走,也许他们会搜到这,泡在泥沼里滋味也不太好受。”
  “由岸上走吗?”
  “不行,这时他们定然暗桩密布,步步危机。”
  “那么……”“我们游向江心。”
  “何不到鹦鹉州?云栖师太在那等我们哩。”
  “天!那老尼姑可怕,我不见她,咱们可在江心截住一条船,在武昌登岸,入了城,大事皆矣!于春这王八,谅他也不敢在府城里生事,不怕楚王爷抄他的家?”
  “好,咱们走!”两人没入水中,向江心游去,这一段正面中间虽有一座鹦鹉州,但江面仍比下游辽阔,相距虽有四余里,在他们来说,不算一回事。
  到了江心,小船没等到,却等到一艘大船,船上人也看到了水中的人,有人在叫:“咦!有人落水,快救人。”
  海文悄然对中原说:“大船更好,大哥,装虚弱些,别暴露身份。”说完,向船上大叫:“救命……救命……”
  由于云梦五蛟已被一枝花于激怒,对江面的来往人物均置之不理,暗中还大开方便之门,让江湖朋友大量涌入武昌府,武昌是容纳水上客商的大城,江湖朋友大多是乘船而来,一枝花的傲慢无礼只落得肝脑涂地。
  当夜,两人在临江街客店投宿,晚膳在房内设席,闭门商议行正,海文诚恳的说。
  “大哥,你不该拒绝我的,让我陪着你走一次边塞,方显得你我的交情,你毫无江湖经验,我不放心。”
  中原却坚决的拒绝,沉着脸说:“小弟我感谢你对我的情义可是我有责任拒绝你陪我走边塞,小弟,你有双亲在堂在外游荡本就于孝道有亏,你该遵亲不远游的古训,你可知道和体念到伯父母倚门而望的心情吗?
  小弟,我万里迢迢寻找父亲,所为何来?而你,却不想回家,我怎能安心?不管怎样,明天我启程过江,你必须回家,今后情义俱在,我如果得尝凤愿,必至桐城你找相聚,不然不许你叫我大哥,我也永不会再理你,”
  海文只觉心潮一阵激动,大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水,伸手握住中原的手臂,半晌不能出声。
  “小弟,答应我,免我心中悬念。”中原拍着他的小手,殷切的恳求。
  “大哥,我答应依,明天送你启程,我即赶回家向爹请罪,”海文幽幽的说。
  “请罪?小弟弟……”
  “我是偷跑出来的。”
  “小弟,这就是我的不是了,更不应该的。”
  “我知道错了,听你的话,我回家去。”
  “小弟,府上的居处?……”
  “大哥,你到桐城之后,往西北走,找人问龙眠山,那里距城约有卅余里,我父表字宗棠人尊称宗棠公,你到那一问便知,但不可问姓,我在家等你。”
  “我这一去,不知归期,但何时返回,必先到龙眠山找你,愿我们相互珍重,遥相祝福。”
  “今夜我到府衙替你盗取路引,你再房中候着,外面群雄毕集,千万要小心。”
  我要跑一趟望江门,白天我们不是看到凤凰夫人的画舫吗?”
  “那怎成?凤凰夫人怎肯放过你?”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要留我。我拼了”
  海文突然一咬牙,说:“走!我陪你。”
  “这……这……”
  “凤凰夫人对我有顾忌,她不敢留你,走。”
  两人结束妥当,三更初便从窗口窜出,越城墙直奔江畔,向泊船处掠去。
  他们来的正好,一枝花于春与十余名悍贼,刚在江岸布下埋伏,正准备由水下登上画舫。
  两人不知江畔埋伏有人,并肩飞掠而来。
  这些人中,安天龙功力超尘拔俗,相距五丈外便已看出了是中原和海文,忽然站起身形喝道:“祝小狗,你来的正好,这叫作天堂有路你不去,土地狱无门自来投。”
  两人吃了一惊,两旁一分.将手中竹杖立下门户,中原对安天龙不陌生,向海文轻叫:“小弟,退!这家伙厉害”
  来不及了,四面八方已现出十余条人影,已落在重围中海文说:“大哥,发声招呼凤凰夫人。”
  中原心中为难,他怎能叫?日后误会怎不更深?人人都要说他是凤凰夫人的手下,跳到长江里也洗不清,但事已紧急,非出声不可,便向船中发出一声震天长啸,警告船上的人。
  十余人中有王安钧在内,他叫:“那小家伙有大用,要活的”他直向海文射去,手中长剑一招仙人指路劈面点到。
  海文玲哼一声,身形右闪,竹杖一伸,“拨草寻蛇”攻向下盘,风雷俱发。
  安天龙赤手空拳,他懒得拔刀,冲前大喝道:“小子,这次看你再往那跑,乖乖的就擒。”
  中原知道他了得,先屹立不动,直待对方手伸到,方用鬼影功让开,但见数个虚影四面幌动,虚实不辨,竹枝一招“横扫平军”闪电似击出.
  安天龙太过大意,人影一幌,他吃了一惊,双掌左右乍分,扣了两个虚影。
  “噗!”一声响,竹杖击中安天龙的后腰,安天龙毫无感觉,但中原却被震得模飘丈余,大惊失色。
  安天龙羞惯交加,忽然转身厉叫道:“小狗,你的身材诡异绝伦,竟能打了老夫一棍,我要活剥你皮。”叫声中,闪电似的扑上。
  中原感到一棍似乎击在铁柱上,骇然失色,这家伙不怕打击,大事不妙,唯一可攻之处,只有一双眼睛,因为任何奇功也不可能将眼睛练成刀枪不入,但要想攻击眼睛,那是不可能之事。”
  他除了用鬼影功闪避之外,别无它法,四面已被包围,想突围也没有机会,真是苦也。
  葛海文一根竹仗,矢矫如龙,抢尽上风,把安钧迫得只有防身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的一枝花朝身侧一名黑衣大汉挥手,沉声道:“助安钧弟拿下那小子。”
  黑衣大汉一声怒叫,拔出砍山刀飞掠而出道:“公子爷,联手!”喝声中,“刀劈华山”,从后攻上,刀光疾闪,直劈而下。
  海义冷哼一声,朝左急闪,忽然挫腰旋身,单手抡杖立刻朝后旋扫,招出“风卷残云”。
  “噗”一声响,杖从刀上贴脊而入,击中大汉的面门,半个脑袭飞起,呜呼哀哉!
  海文凶猛如狮,仗尾一批,“砍山刀”“铮”一声清鸣,化为电茫射向扑来的安钧。
  着!小家伙一声大叫,身形贴地而进,用上了“地蛇枪”,仗贴地伸出,一绞一搭,攻向安钧的双脚。
  安钧刚一剑将砍山刀震飞,吃了一惊,招出“金虹入地”,要将竹杖挡出偏门。
  可是晚了,双方出招快愈电光石火,争取分秒时间,剑落下一半,竹杖已到了那人足前,眼看双脚完蛋。
  白光一闪,旁边飞来一把钢刀,“克擦”一声砍入地中,竹仗也被砍下一尺,原来有人眼明手快将刀飞出,救了安钧一命。
  刀后面一个人影已经快近身边,海文一声怒叫顺手将半竹截杖如黑影递出,同时拔起砍入地中近尺的单刀,朝安钧卷去。
  “哎……”黑影狂叫,剑到如穿鱼,从他小腹下贯入,直透十五节脊骨,人影一幌倒下了。
  这些变故,乃是片刻间事,谁也不易看清,一枝花大怒。拔剑大吼道:“上!毙了他!”
  喝声未落,江面灯光忽然亮起,有人娇滴滴叫:“好汉们,稍等片刻,让我凤凰夫人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半夜三更一再来打扰本夫人的静宁。”
  左右是两名俏侍女,高举着两盏宫灯,中间,是美如天仙的凤凰夫人。二姨,凤珠,五个人象五朵彩云,踏波而来,象是无形质之物,飘飘然不停不疾,宛若仙子凌波,冉冉飘至。
  登萍渡水,必须有物借力,御气踏波,必须迅疾而波浪出必须激涌,可是这五个女人竟在微波荡漾中,缓缓的飘来,显然这是登峰造极的御气飞行术。
  “凤凰夫人”四字,似有无穷威力,一枝花于春心胆俱裂,改口低喝道:“快退!这妖妇可怕。”
  灯光下,众贼闻奇变色疾走,退入林中,安天龙久擒中原难以到手,气得七巧生烟,退慢了一步。
  闪闪发光五女身似闪电上岸,风珠已看到了中原一声娇叱,人如飞凤翱翔,身剑合一飞扑安天龙,并娇叫道:“祝公子,清退!”
  那知她这一叫,替中原日后带来了不少强敌,后患无穷,这是后话。
  安天龙自恃了得,一看剑上光芒有异,不敢大意,撤下紫金刀,大吼道:“丫头慢来,咱们正要找你。”喝声中,紫金刀狂卷而上。
  凤珠已看清中原狼狈之象,心中火起,不再久拖,绝招出手,剑气化作五道光华,锲入紫芒之中了。
  “铮铮……”响起一连串龙吟之声,电芒紫光纠缠片刻,人影倏分,双方各退五步。
  凤珠面泛寒霜,剑尖徐扬,缓缓迫进,冷然道:“你功深厚,但也没用,我剑法可以败功力比我高上一倍的高手,你功力谅也不会比我高出一倍,你是谁!江湖中,你定非泛泛之辈。”
  这时,二姨也到了,说:“昨晚就是他,我一时大意让他溜了,他的水性了不起,陆上能耐也不含糊,足以侪身高手之林。”
  安天龙屹立如山,他左面衣袂下摆,出现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剑缝,脸上神色凛然,沉声道:“好剑法!丫头,你值得骄傲,接招!”
  吆喝声中,身形直冲而进,金剑半拍,左掌虚托刀背,猛冲而至。
  凤珠长剑朝前虚引,右足前滑,剑尖倏,刺耳剑啸宛若龙吟。紫金刀朝上一抬,剑尖忽又到了下面。似要点向对方心坎,好快!
  紫金刀朝下一撇,一声虎吼,人错刀而上,招出“力劈天门,”由剑下直削姑娘右肋,再朝上挥。
  岂知姑娘剑锋疾转,人已向左前方飘掠,“嗤”一声响剑尖擦过安天龙志外肩,衣开了条三寸裂缝,皮肉亦划了一条曲线。
  安天龙大骇,心说:“这丫头走险,好精灵,胆气高人一等,难斗,她这把剑可以断金切玉,我恐怕今晚势必得栽在这儿。”
  凤凰夫人已率领两名侍女追人林中,但林深草密,众贼以拼老命逃之夭夭,她这时正向林外退回呢。
  安天龙顿萌退意,他老奸巨猾不走岂不傻瓜?左侧有二姨虎视眈眈,正如借她脱身。
  他一声厉吼,人如疯虎,猛地挥刀朝二姨扑去。
  二姨一声冷笑,细手一抄,奇快绝伦的撤下了剑,说:“来得好……”
  岂知声未落,安天龙却反而折向右方掠出,直射江岸。
  中原在旁喘息,盘坐在草中,安天龙没发现草中有人,从中原身旁掠过。
  中原知道安天龙找上了他,一声不吭,一杖扫出,“噗”一声闷响,正中天龙臂下,这一下反而助了恶贼一臂之力,反而更快。
  “噗通,一声水响,安天龙飞跃入水,远远冒出头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回头见。”
  声落,人向下一沉,潜水走了。
  “这恶贼练有金钟罩,好厉害!”中原摇头道,
  “是的,要想宰他,必须有可铁溶金专破内家气功的掌力,或者是可以洞壁穿铜的宝刃,不然,难以制他。”他身边有人发话,是凤珠。
  他扭身着去,凤珠却垂下了粉首,柔声道:“祝公子,可曾受伤吗!”
  他退后一步,挟杖抱拳行礼道:“谢谢姑娘关注,在下仅有些少许脱力。”
  海文恶狠狠地将贼人的尸首投下江中,大踏步地走近,一手指刀一手叉腰,冷然地注视着凤珠。
  二嫂到了,新月明亮,她已看清海文脸上的神色,他的大眼睛中饱含敌意,她忍不住要笑,说:“嘻嘻!小娃娃,你气呼呼地在生准的气!别恶狠狠地好不?在洞滨楼你俏皮,惹是生非捣蛋,要我们替你赔偿银子,这次我们又替你赶走恶徒,你好意思还扳脸!”
  海文一撇嘴,哼了一声说。“小太爷不屑和你说话,要不是我大哥有事找你们,我才不瞧你们一眼。”
  “唷!说得倒好听,再过几年你想看得紧。”二姨俏皮地在逗他。
  “呸!好不要脸!”他怒叫.
  灯光明亮,凤凰夫人到了,接口道:“难得,这两个少年人可算得上人间麟凤,二妹,别逗他们了,祝公子,深夜光临,不知有何见教!请至舟上待茶。”
  中原向她抱拳行礼,说:“小可先谢夫人与诸位姑娘援手之德,我兄弟此来,正欲有事向夫人情商,不须打扰宾舟……”
  “祝公子,请相信老身的一番至诚,如果真要对公子不利,老身岂敢以痛惩江湖淫贼的英雄自命呢!”
  蓦地,林中灰影一闪,传来一声哈哈朗笑,灰影带着笑声向这儿走来,笑亮说:“好婆娘,你要早些说这些话,也免得咱们那两场狠拼!哈哈!怕你言不由衷。”
  来人竟然是百丈老人程彬,大摇大摆地吊着酒葫芦,毫无敌意。
  凤凰夫人哼了一声,骂道:“老不死,你说本夫人怎样言不由衷!”
  “哈哈!你放走了江湖恶名远播的淫贼,还有说乎!”
  “谁是江湖恶名的淫贼!”
  “喝!你倒装迷糊啦!刚才逃掉的兔崽子中,就有一枝花于春在内,那厮号称一枝花,你会不知吗!”
  “啐!见你的鬼,他们老早便溜了,谁知他们是谁!”
  “好!算我老不死说错了,老不死仍是一句老话:向你讨个人情。”
  “用不着找我,你去问祝哥儿肯是不肯。”
  葛海文一头露水,他焦燥地说:“你们别打岔好不!我大哥心事重重,尤急如焚,你们却在胡扯大哥,说吧!我们得赶着办事。”
  凤珠却向他幽幽地说:“少公子,急不争在一时,可否屈尊玉舟……”
  “不!”海文顽强地摇头,又道:“我大哥明日必须启程西行,我今晚至府衙盗取路引,快四更了,再迟来不及了!
  二姨接口道:“路引有现成的.用不着跑府衙。”
  中原只好亮声儿说:“小可确是无暇逗留,特来访府夫人俯允一事。”
  凤凰夫人知不可留,叹口气说:“哥儿,说吧!但愿老身能办得到。”
  中原先道了谢然后说:“小可在嘉鱼途中,被云栖师太追及……”
  “哦!那老尼姑,她为何找你!”凤凰夫人讶然问。
  “云栖师太,乃是一代奇侠云栖逸萧诸葛老前辈的堂妹……”
  “什么!你此话当真!”轮到凤凰夫人骇然了。
  “千真万确,半点不假。”海文接口。
  “你怎知道!”二姨诘问。“我当然知道。”海文答,但没说明理由。
  中原怕他们闹僵,忙道:“云栖师太托小可致意夫人,请将她的爱徒易香君慨予赐还,以免相依为命的易家父女痛断肝肠,师太知道夫人并非坏人,所以着小可面致下情。”
  他说的十分委婉,无非是想化干戈为玉帛,果然打动了凤凰夫人,她说:“好吧!但目前我无法抽身返回岳州,日后定当送她回家。”
  “云栖师太与易老前辈在鹦鹉州相候,又将易姑娘送上鹦鹉州便可。”
  “哦,他们大概也是来夺剑的,武昌府有风雨了。”百丈老人鼓掌叫。
  “老不死,你也是来夺剑的?”凤凰夫人们:“我要剑何用!老罗!快进棺材了,用不着和人拼命管闲事了。但如果真有宝剑,却不许落入魔崽子之手。”
  “哼!冠冕堂皇,你可算得上伪君子地行径。”“信不信由你,连云栖逸箫也来了,何况我老不死!”
  “还有谁!”“两正两邪,却少了玄阴书生任嵩,长春派地清字辈门人天机一剑清虚,俗家元老白衣狂生方士杰,山西铁背驼龙尉迟极,关洛地白道英雄血手神魔贾和,阴山地赤面山赵钟如海。
  喝!多住哩!谁也记不起了那么多,汉阳府地飞虹剑客门人子弟,自然也不参予。”
  “风雨武昌,着剑落到谁手,本夫人也算一份。”
  “大家有份,小哥儿,你两位作何打算?”老儿向中原问。
  中原躬身道:“家父下落不明,边塞烽烟时起,小可必须克期启程,明晨即前身过江。”
  “看来,老不死是枉费心机了。”百丈老人长叹地说。
  “老身也是希望落空,唉!我不忍阻你。”凤凰夫人叹息地说。
  凤珠突然以袖掩面,冲向江岸,掠波而过,扑向船中。
  中原一怔,也幽然一叹,向众人一行礼说。“小可多感诸位盛情,日后有机会当图后报,告辞了。”
  舟中有一名俏传女,捧着一个小包裹,掠过江面到了凤凰夫人身畔,默默的送上。
  凤凰夫人将包裹递给中原,黯然地说。“祝哥儿,你孝心可嘉,愿上天庇佑你早日父子重聚天伦,万里迢迢,塞外凶险。希望多加小心珍摄,请多保重,包裹中有几种奇药,也许用得上,路引十张,金珠一份,区区数物,这是小女的些心意,幸勿推卸。”
  中原迟迟不愿伸手,海文推他说。“大哥,收下吧!凤凰夫人所赠好药,定不等闲,你会用得着的。”
  中原双手接过,谢道:“谢谢夫人厚赐,晚辈铭不胜依衷,并请代向今媛致意,小可感谢她两昼夜衣不解带的隆情,如果晚辈此次西行不死于沟渠,但愿能亲诣面谢大人爱护的盛情恩德,晚辈告辞了。”
  两人分别向众人行礼道别,转身如飞而逝。
  百丈老人也呵呵一笑,向凤凰夫人告辞,临行说:“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肥,奏大人,别在江汉扬威了,老不死的是一番好意,幸勿见怪。”
  说完,闪入林中不见,远远地,传来他逐渐远去的洪亮狂歌声:“莽莽红尘悲过客,英雄豪杰不久长,茫茫世事不堪问,白发红颜瓦上霜。”
  凤凰夫人幽幽一叹,黯然转身低喟道:“世上必定还有弥足珍贵的人,我们该走了。”
  一行人回到船上,灯光一暗,隐隐传出凤凰夫人的声音;启程,鹦鹉州。
  船上一阵忙碌。缓缓向江心驶去。舱中传出凤珠的隐隐哭泣声。
  “孩子,那也是无法勉强之事啊!”是凤凰夫人的声音。“妈,百里迢迢,他孤身一人。”“唉!但愿吉人天相。”“妈,我们该保护他的,再说,父亲失踪十年,……
  “丫头,住口!”凤凰夫人暴燥地叫。
  “不!我要说,我一定要说,父亲不是那种人,我要去找他,我记得,父亲失踪的前一夜,从茫茫黄昏直抱我到天明,低声地不断地念叨****名字,妈,父亲定然伤心地循隐边荒,不然这十年来江湖上怎会没有他的丝毫讯息!”
  “姐姐,能听我说几句话吗!”是二姨的声音,久久没回音。二姨便往下说:“姐姐,泰山神女那泼贱货,已在十年前下嫁独山湖金蛟伍政,这消息你该早知道了。”
  “这并不等于他们……”“事实俱在,姐夫如果真与这贱人有暧昧,凭姐夫的人品才华,贱货怎肯放手!姐姐。目下就有一件令你省悟的事,你该再想想。”
  “什么事?你说。”
  “祝哥儿被我们挟在船上。如果那晚我们不是替他易筋练肌,百丈老人对他的看法,必将全行改观,岂不也认为他是个无可救药之人!想当年,姐夫虽出现在泰山神女香闺之中,怎知他不是被迫的呢!”
  许久许久,舱中突然起了哭泣声。
  “姐,诸多想想。”仍是二姨的声音。
  “妈……”凤珠在颤声轻唤。
  许久,突然响起凤凰夫人咽哽的声音:“明日命画舫转回洞庭,着姐妹们各自觅地隐居,找一个可靠的归宿,籍落安身立命,我们改装暗中呵护祝哥儿北上,一面寻……寻……他的下落。”
  “妈,谢谢你,谢谢……”
  “丫头,未来的事多着哩,记住我的话:爱深恨亦深愿你不再步****后尘,好好自处。”
  在客店中,中原与海文秉烛夜话,作昼夜之谈。不胜依依,室中一灯如豆,两人促膝恳谈海文说:“大哥,我这次回家,如果爷爷真的已经出山,我将随爷爷行走江湖历练历练,也许有机会到西北一行,或者可以遇到你也不一定。”
  “小弟,千万记住我的话,不可再瞒住慈亲在外乱闯。你我一见如故,日来相处,情同手足,遽尔分手,不胜依依,但愿我能平安返回中原,聚首重叙兄弟之情。”
  “大哥,我有些事瞒着你,那是不得已,明日我送你上船,在船上我再告诉你其中详情。”
  次日一早,两人收拾行囊,中原仍穿了青色直裰,灯笼裤,踏爬山虎快靴,手中提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完全是远行的装束,他衣下有一个百宝囊,那是海文送给他的,里面盛了药瓶金珠等重要物件。
  海文却丢弃了他那件掩去身份的破衲衣,改穿了青绸子中截紧身。腰系鸾带,足踏快靴,一身洗净,露出了俊美绝伦的本来面目,他手中提了一个长包裹,大概把从前带在衣下的奇怪短家伙包在里面了。
  两人在庭中同进早膳,喝了两杯,少不了万千叮咛,至诚祝福,结算了店钱,海文接过中原的包囊,将两个包裹一起负在肩上,向店门外走去。
  这时已是已牌初,天色不早,街上行人如鲫,市况极为繁华,由这儿出望江门,正是长江上游下来的商船停泊之所,由汉江及下游来的船,则停靠在黄鹤矶以上一段江岸,从城上往下看,端的是万樯蚁集,客货如潮,万舫此中来,运帆过扬州,形容的绝不过火。
  出店门不远,街道向西一折,人更多。街道却不宽阔,海文个儿不高,十三岁的人嘛,再高也不会超出五尺余,比中原低了一个头,所以他的视野没有中原广阔。
  中原挽着他的右手,两人扯手而行,老远地,中原已未现前面有一个身材修伟的老人,白发如银,挽成一结,并发戴巾,颌下银须拂胸,飘飘然有神仙之概,险如松风古月,一双大眼黑白分明,似乎未经过风霜的腐蚀,挺直的鼻梁,宽额角。看去和善可亲,定然是个随和的人。一袭宽边玉色一长袍,大袖飘飘;举步从容地缓缓而来。
  相跟十余丈,海文正和中原低声说话,还没发觉。早过
  “咦!这老翁的银须好美。”中原突然脱口赞美。
  海文一惊,扭头一看,眼睛瞪大了。
  银须老翁也看到了海文,惊喜地叫:“咦!小捣蛋,你好。”大踏步排开人群抢来。
  海文将只包裹住中原胁下一塞,急道:“大哥,你先走一步。”声落,人已从人丛中溜走了.
  “小捣蛋,那儿走,该绑起你来。”老人叫,急步便追。
  海文个儿小,钻得快。老鼠似的窜到街边,突然钻入一家绸缎庄一闪不见。
  中原知道海文来了硬对头,不然不会望影而逃,眼看看已经钻入店中安全脱身,也就不再出手,在人群哗叫声中,他也急急窜走。
  他在望江门苦等,直等到申牌时分,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仍等不到人影,只好回转先前的客店,问店家海文可曾转来,答案是令他失望,小家伙根本没来。
  他还希望海交会来店找他,小家伙的包裹还在嘛,他落了店,仍住昨晚的房问。
  等了两天,无踪无影,焦急自不再在活下,他怎能久等,决定明日动身过江,他修书说明海文在武昌失踪的经过。并说明自己不能在武昌逗留的苦衷,用廿两白银,雇人卖书呈送葵城龙眠山面呈宗棠公。
  入海时分,他刚山码头回来,这两天他在各处走动,想碰运气找到海文或者是那位银须老人,可是他失望了,两个人都踪迹不见。
  还未踏进店门,便见到一名黑衣大汉从店中走出,大汉停步注视他片刻,似乎冷冷一笑,便径自走了。
  中原心中暗凛,暗叫糟糕!他认得,大汉正是临江园的人,他目力奇佳,记意力特强,过目的事物!永不会忘记,所以一看即知。
  他想迁地为良,但又怕海文恰在今晚找来,最后决定仍在店中等待,在城市闹区中怕什么晚间警惕些就是。
  客店共有两处餐庭,一在前进,一在二进,他住在二进东面客房,必须经过庭中。
  跨进庭门,受光明亮下,他心中一惊,庭中食客不多,到晚膳的时间,空荡荡的大庭中,只有三五个食客,东首一桌之上,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的相貌,令他心中一惊,暗说:“这两个人定然是参予蛇山夺剑的江湖豪强,不是正路。”
  左首一人是个古稀老人,一头银发挽成一结,粗眉苍灰,大眼光闪闪,鼻子却小而挺直,口小没有髭须,下颔光秃秃地脸色唬人,灰中带紫,颊上生了十来颗豆大肉痣,每颗痣上有三五根痣毛,身穿青布直裰,中等身材,腰带上插
  出店门不远,街道向西一折,人更多。街道却不宽阔,海文个儿不高,十三岁的人嘛,再高也不会超出五尺余,比中原低了一个头,所以他的视野没有中原广阔。
  中原挽着他的右手,两人扯手而行,老远地,中原已未现前面有一个身材修伟的老人,白发如银,挽成一结,并发戴巾,颌下银须拂胸,飘飘然有神仙之概,险如松风古月,一双大眼黑白分明,似乎未经过风霜的腐蚀,挺直的鼻梁,宽额角。看去和善可亲,定然是个随和的人。一袭宽边玉色一长袍,大袖飘飘;举步从容地缓缓而来。
  相跟十余丈,海文正和中原低声说话,还没发觉。早过
  “咦!这老翁的银须好美。”中原突然脱口赞美。
  海文一惊,扭头一看,眼睛瞪大了。
  银须老翁也看到了海文,惊喜地叫:“咦!小捣蛋,你好。”大踏步排开人群抢来。
  海文将只包裹住中原胁下一塞,急道:“大哥,你先走一步。”声落,人已从人丛中溜走了.
  “小捣蛋,那儿走,该绑起你来。”老人叫,急步便追。
  海文个儿小,钻得快。老鼠似的窜到街边,突然钻入一家绸缎庄一闪不见。
  中原知道海文来了硬对头,不然不会望影而逃,眼看看已经钻入店中安全脱身,也就不再出手,在人群哗叫声中,他也急急窜走。
  他在望江门苦等,直等到申牌时分,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仍等不到人影,只好回转先前的客店,问店家海文可曾转来,答案是令他失望,小家伙根本没来。
  他还希望海交会来店找他,小家伙的包裹还在嘛,他落了店,仍住昨晚的房问。
  等了两天,无踪无影,焦急自不再在活下,他怎能久等,决定明日动身过江,他修书说明海文在武昌失踪的经过。并说明自己不能在武昌逗留的苦衷,用廿两白银,雇人卖书呈送葵城龙眠山面呈宗棠公。
  入海时分,他刚山码头回来,这两天他在各处走动,想碰运气找到海文或者是那位银须老人,可是他失望了,两个人都踪迹不见。
  还未踏进店门,便见到一名黑衣大汉从店中走出,大汉停步注视他片刻,似乎冷冷一笑,便径自走了。
  中原心中暗凛,暗叫糟糕!他认得,大汉正是临江园的人,他目力奇佳,记意力特强,过目的事物!永不会忘记,所以一看即知。
  他想迁地为良,但又怕海文恰在今晚找来,最后决定仍在店中等待,在城市闹区中怕什么晚间警惕些就是。
  客店共有两处餐庭,一在前进,一在二进,他住在二进东面客房,必须经过庭中。
  跨进庭门,受光明亮下,他心中一惊,庭中食客不多,到晚膳的时间,空荡荡的大庭中,只有三五个食客,东首一桌之上,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的相貌,令他心中一惊,暗说:“这两个人定然是参予蛇山夺剑的江湖豪强,不是正路。”
  左首一人是个古稀老人,一头银发挽成一结,粗眉苍灰,大眼光闪闪,鼻子却小而挺直,口小没有髭须,下颔光秃秃地脸色唬人,灰中带紫,颊上生了十来颗豆大肉痣,每颗痣上有三五根痣毛,身穿青布直裰,中等身材,腰带上插了根白玉龙头短杖,全长一尺八,白光闪亮。他的眼中神光炯炯欲透人肺腹,十分锐利。
  右首是个中年人,也是中等身材,将近六尺高,一头大黑的长发挽成一结,用丝巾系住,耳贴丰鬓,眉成弧形,黑眼亮晶晶地,如同午夜郎星,脸色灰中带青,小巧而挺直鼻梁,嘴唇如两把小弓,颊旁生了十来颗青黑色蚕豆大小瘤痣,将美好的五官破坏无遗,看去极为怕人,身穿青绸子祆,下摆垂膝,阔袖,袖管上挽,露出一双青灰色小手,下穿灯笼裤,软底绣云纹半统靴。腰带松稀地半搭着,衣内鼓鼓地,准是带着短家伙,但外腰带却悬着一把剑,所以显得松稀,剑鞘尖顶在地上。
  中原不敢招惹他们,在西首桌上落座。对店伙计说。
  “随便给来几样菜,晚间给我暖一壶好茶,灯油添满,没听招呼,勿打扰我。”
  “客官放心,小的理会的。”店伙计笑嘻嘻地应喏,走了。
  饭菜送到,中原缓缓地进食,他耳中极灵,本能地感到两个怪人正用凌历的眼光盯着他,而且嘴皮微动,不时露出一线洁白的齿影,却无声音发出,他心中警惕,暗中心惊忖道:他们在用传音入密绝说话,说的定然是我,他们注意我了,可能来意不善。
  行将膳毕,庭口香风扑鼻,他坐在西首,侧向庭口,眼角瞥见庭口的人影,大吃一惊,赶忙将身子扭转,低下了头,躲避来人。
  庭口有两名跨刀大汉,两名康壮仆妇,拥簇着王姑娘秀春,正由两名店伙陪同,领入大庭,只听店伙说:“小店的客人,确是没有一双年轻的兄弟,小的绝不敢欺瞒,不然怎可向王员外交待?小姐不信,那也是无法之事,小的请两位爷到客房先看看,里面狼藉不便小姐可否请至花庭暂驻?”
  “别啰嗦!小姐自有主见。”一名大汉叫着。
  店伙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大概汉阳王员外的名头在武昌兜得转。
  “庭中食客都是住店的吗?”小姐娇滴滴的问。
  店伙躬身曲背,急忙回答:“是的是的,小店设酒楼不招来外客,全是住店的客官爷,随到随吃的。
  “那位也是吗?”秀春的手指向西首角落里的中原的后影。”
  “那是一位单身小客官,在小店已住了三天。"
  秀春嫣然一笑,迈步徐移.裙袂飘飘,整个大庭幽香扑鼻。徐徐向中原走去。
  中原心中暗暗叫苦,这一下可倒了霉啦!他经验不够,反而露了行藏,整个大庭幽香弥慢,来了这么一位天仙也似的美人,谁不想多看他两眼?所有的人全转身用贪焚的目光,死盯住小妞,恨不得不要水也把她干吞下去,可是就他一个人不转侧,怎不岔眼。
  五个人在丈外站住了,中原默默地运功戒备,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奋起自卫。
  两个丑陋的江湖人,用奇异的眼神冷眼旁观。
  秀春向右首仆妇举袖一挥,向中原背影一插。
  仆妇向前走去,突然伸出一手,不顾男女接受不亲的礼教,若无其事的要拍他的肩膊,但她食中姆三指曲屈如钩,明眼人一看便知,她要用点穴术制人肩井穴。
  手伸出一半,突然转疾,向下急搭。
  两个丑陋的江湖人,突然站起身来。
  中原知道躲不掉了,是福不见祸,是祸躲不过,他必须面对现实,手将及肩,他即向左疾飘。
  仆妇也了得.变点为掌,向左一闪,掌削向中原的肩外侧,若是击实,这条膀子便不能移动了。掌缘正攻向肩井穴,怎会受得了!
  中原也不示弱,立即反击,最佳的自卫术是向敌人反击,方能令敌人收手,光挨打准倒霉,躲是躲不掉的,他旋身转臂,立掌向外疾翻,快似闪电。
  “噗”一声巨响,切中仆妇的右小臂外侧,将来掌格开,双方各退两步,“哗啦”一声,桌上的碗盆翻倒了几个一差点儿案桌震倒。
  “咦!真是你。”仆娘叫着。便待冲上。
  “住手!退回来。”秀音娇唤。
  中原急退到桌后,说:“于姑娘,真放不过在下吗?
  “咦!谁姓于?你给我改姓了?”她大胆地微笑。
  “姑娘不是于春的……”“哦!你误会了,我姓王,你知道于春?谁告诉你的?”她讶然问。
  “世间事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于春在江湖上臭名远扬,大名鼎鼎,瞒不了人的。”“你知道的太多了。”
  在下不是江湖人,只知道于春,临江园的内情,在下一无所知,信不信由你。”
  “妾身专程请公子至舍下暂住驻。”“在下身有急事,不敢应姑娘宠召。”
  “急不在一时,你要出塞万里迢迢,不争在此旦夕,是吗?而且,你不想念蘅丫头?”
  “住口,你别胡说什么?谁是蘅丫头?”他怒声叫。
  “唷!别假撇清,你乘乱一走了之,蘅丫头要和于春拼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蘅丫头是于春的人,你不必胡思乱想,走吧,住这客店,多肮脏。”
  “哼,这里比尊府高洁得多,在下告退。”他说着向后庭口急退。
  “祝分子,难道要妾身出手促驾吗?妾以真诚保证公子的安全,不必管于春的事,前日多有得罪妾身接公子至寒舍赔罪……”
  “谢谢了,在下不会与于春计较。”
  他退到庭口,一个人影一闪已被堵住了.
  “走吧!祝公子。”大汉淡淡一笑发话。
  人影再闪。一名仆妇已欺近中原身侧丈余。
  中原心中大急,脚一勾,飞起一张四脚凳,伸手抄断扭住了一条腿,绰在手中,怒叫道:“你们想怎样?通都大邑之中,你们要强硬架人吗?”
  “好说好说,咱们是诚意相请。”大汉仍笑着答。
  “祝公子。妾身确是一番好意,绝不使你为难。”秀春沉住脸说。中原退到壁角,俊目喷火道:“祝某也曾冒死救过安钧兄,在贵府作客安份守己,拿你们作朋友看待,第一天清早,在下便被一位姑娘无端凌辱,午间又几乎送命在于春歹毒暗器之下,哼!你们的待客之道,在下不敢领教。如此请客方式,在下也怎敢苟同。请诸位勿再相强,多留一分情义在。”
  这时食客纷纷走避一空,只有两个丑陋江湖人,仍安坐不动。所有的店伙,全吓得在一旁发呆了。
  丑陋的中年人,突然推椅而起,用口腔的声音呵呵一笑,笑完说:“在下诸英,与于春乃是好友,呵呵!他叫一枝花,我没忘记。王姑娘,这小子不识拾举,不受请,何不请我?我去。”
  王秀春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要找死那还不简单。”
  “呵呵!世上谁又不死?早些晚些,无关宏旨。姑娘,在下也是一番诚意,让姑娘请我走。”
  王秀春眉柳倒坚,杏眼睁圆,突朝另一大汉举袖一挥。大汉立时扑上,“猛虎扑捉”,双爪齐出。
  丑陋老人突然闪出,一伸手一格说:“怎么?也想请我吗?”
  怪!大汉突然目瞪口呆,举着双手成了泥塑木雕的金刚,额上大汗直冒。
  “不行。爬下叩头来请,方是请客之道。”老丑怪摇头说。大汉真听话!“噗”一声爬下,但不会叩头直挺挺地。
  秀春吃了一惊,她无法看出老怪是怎出手的,由景况估计,大汉定然是被指风打穴绝学所制的。
  她面色一变。纤手突然探入鸾带中。
  中年怪物呵呵一笑,背着手说:“小姑娘,你那些破铜烂铁小玩意,最好少见世,假使我要对付你,胜之不武,我先让你开开眼界。”
  他伸出那青灰色小手,拿起一只饭碗五指一收,碗立刻化成百十片。他朝上一扬,碎片突在上空飞舞,呼呼发啸,起落腾挪如同活物。他又说:“如果这些碎片袭向你的全身,你能全部躲开吗?不!你只能用最好的身法避开一半,身上便会变成蜂窝。你走罢!武昌城乃是龙蟠虎踞之地,你一个女流之辈,胆大妄为实非所宜,谁也担当不起。”
  秀春的手放下了,但手上没有暗器。沉声问:“二位是何来路?敢否相告?”
  碎碗片全飞落中年怪人手上,他也沉下脸说:“江湖禁忌甚多,用不着盘道,你知道我姓诸名英就成。这位嘛!是诸某的堂兄叫诸雄。你好好记住了。”
  秀春冷然一笑说:“本姑娘记住了。你们会后悔今晚的鲁莽!”
  说完转身出庭,二仆妇左右卫护,大汉背起被制住穴道的同伴急急撤走。
  中原喘过一大口气,放下凳脚走到两怪人身前。长揖为礼道:“小可祝中原,谢谢二位前辈临危援手大德。”
  中年怪人一撇嘴,爱理不理地说。“用不着谢,免了。告知你,咱们并非于春的朋友,对于他的朋友也不屑与交。你请便吧!”
  祝中原满腹委屈,正想分辨。但一触对方那神光锐利的眼神和面上奇冷的表情,只觉心中一寒,将委屈又塞回腹中。再揖而退说:“小可仍是心感,他日有缘自当回报。”说完转身入了东厢。耳中隐约地听到老怪物说:“可惜!端的是人不可貌相。”
  他进入房间,立即招来店伙,将一锭银子交柜并整理行囊。
  他打开海文的包裹想将两个包里打在一块儿包裹一解,不由一怔。武林中人禁忌甚多,因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帘。像不盘根究底,不问来踪去迹,不轻易谈论对方的兵刃,不须动对方的物件等等。都算是江湖人所必须遵守的不成文规矩。所以这两天来他就没动过海文的包裹。
  除了衣物金银之外,有一只小紫襄,他便知是海文带在衣内不须臾离身兵刃。小海文曾经使用过两次,但他都没有看到。只听到一阵奇异啸声乍隐而已。
  他一时好奇,忍不住朝上一推,向外一拨,咦?竟然是支紫褐色地尺八箫。
  箫似竹非竹,似木非木,亦非铁非金,不知是何物所造,但觉入手沉重。扣指一弹竟然八音齐全。
  “好宝贝。”他轻轻叫彩,就灯光下细看。
  箫上光滑流转,刻了一条纹路不显,似乎天生在内层地五爪皤龙,张爪飞鬣,奋腾若飞乍看去似在飞舞,但定神细观却又毫无异状。
  天,这是龙萧。难道说这是云牺逸萧老前辈的武林至宝!唔。不会的,怎会落到海文弟之手?如果真是玉屏箫,该是竹造才是”
  他父亲一介儒生,对音律之学非门外汉,他师父玄明书生啸傲儒林,雅好吟咏音律之学自不等闲,他幼受熏陶,修为造诣不让师父。
  他不觉技痒,就口中略试音调,运气一吹,他吓得赶忙放下了.
  他吹出一声微音,这是最高的音阶,乖乖。神音破空而飞,似若裂石穿云,直震心弦。幸而室中密闭,不然定能远传数里外。
  “天呀小弟好大意。怎能将这无价之宝打在包裹内?”
  他将龙箫连襄插在衣内腰带上,包裹打好直在枕畔,衣往床上一躺,息了灯静侯生变。
  三更正,客店瓦面起了衣袂飘风之声五个夜行人到了,从西厢上房逐间搜觅,渐渐移向东厢而来。
  三个人在下面搜,两个瓦面警备,伏在瓦栊间。其中一人轻声说:“五弟,今晚真不巧,少爷自己不能来,全赶往蛇山去了,为何不等到明晚下手?也让咱们见识见识天下群豪,并开眼界,胜似在这儿捉拿一个毛孩子,真倒霉。”
  “三哥,别怨了,塞前失马,焉知非福。咱们在这儿轻松,如果到蛇山,说不定老命难保。”
  “咱们也同样危险啊。”
  “笑话,捉一个毛头小孩子有何危险?”
  “绝不开玩笑,我在陈嫂那儿听到的消息,说这店中住有两名绝顶高手。要是他们出来架梁,咱们。咦,那儿有人溜了。”
  “追。”五弟沉喝,腾身急射。
  从东厢客房出来的黑影正是中原。他已听出不妙,来人太多,功力都不等闲,再不走势将被困室中。瓮中捉鳖,怎能跑了。于是急急背起包里拖了竹杖,轻轻踅到内间,开了窗户飘身到了后廊下,闪电般奔进院墙,飞身上屋,向东如飞而去。
  五名贼人在西面,一声喝叱,暴起猛赶。中原的轻功身法,高明贼人也不弱,追了个首尾相连,相距六七丈,朝城东急走。
  瓦面上朝下看,景物奇异,白天中原虽在街上闯荡,但在瓦面却迷失了方向不知街道何名,通往何处。
  前走的如金虹划空,后赶的如流星赶月,不久便到了城脚下,中原被迫得心中冒烟,看五贼的轻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愈想愈恨,决定引他们到郊外出口恶气。
  月色朦胧,云层不厚。中原的神目是从黑影中苦练出来的。三二十丈仍可看清景物,这种淡淡月色下,遁形不易。
  高冠山,俗称蛇山,也称黄鹤山。
  那时的武昌府城不太大,并未将蛇山包括在内。蜿蜒在城东北甚至黄鹤矶上的黄鹤楼,也是在城西外二百余步当年陈友谅与太祖大战鄱阳,被郭英一箭射死。友谅的儿子子奔武昌称皇,派张定边率兵二万守蛇山,拱为武昌城。
  后来傅友德浴血抢山,血染征袍,终于夺得了蛇山。太祖也率兵还攻保安门。可是蛇山难得武昌城仍无法攻破。如果不是陈理投降,武昌仍可守住。前后围攻六个月。水陆二路全被封锁,仍能坚守六个月,可见武昌城池之坚。
  中原越城而出,刚好到了城东蛇山之下到了山麓林密草深处,他胆气一壮,蓦地旋身站住。怒吼道:“狗东西,你们欺人太甚。”
  五大汉左右一分,中间那人哈哈大笑道:“祝公于,别来无恙。”口气友善,但却撤下了长剑。
  “祝某没死,没病没痛。你们是于春贼派来的人?”
  “正是。少爷要我提你的头往见领赏。你是自尽呢?还是要我们亲自下手?”
  “你一人上吗?祝某的大好头颅在颈上。只问你能否有这份能耐拿下,你上。”
  大汉举手一挥,命手下将中原围住,大踏步进迫道:“太爷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真是割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哈哈!看你能接下几招?太爷还要赶热闹。早宰你早完事。接招!”
  喝声中,探身扑上,剑啸乍起,吐出数朵白莲。一招“花雨缤纷”迎头罩去,欺中宫而进。
  中原一挫钢牙,但并未出手,且先看看对方剑路,找空隙进招,展开轻功向右一闪让过一招。
  他身法诡异,向右闪而不向左大出大汉意外,剑向中原左侧挥去,一招走空。
  大汉反应奇快,火速左旋,“金虹经天”向右划出一道虹影,突向中原心坎攻到,剑尖微抬,其实要取对方的头部与颈部,诱敌护胸。
  中原不上当,这次突向左急闪,脚尖一沾地,闪电似后退八步。
  大汉一招又落空,怒火中烧,大吼道:“你躲得了?除非你第二次投胎做人。”喝声中,势如疯虎一招“银龙现爪”吐出五道寒芒,飞射而至。
  中原闪了两招,心中大定。大汉势虽凶猛,但剑术火候不够。意先动剑方出,未能六合归一。也就是说,心有余而力不足。身手跟不上意念,并不可怕。
  大汉猛扑过来,剑啸刺耳,显然内力不弱,五道银芒来势奇疾。
  中原直待剑气近身,方向后先退三步,再向右一闪。一杖点出,攻向大汉左胁。一闪即收。
  大汉百忙中临危自救,左旋推剑,“噗”一声剑锋错杖向前一滑,可是只觉胁下一震,感到一阵麻木。他右脚踏出一步,左足刚想提起,但已提不起了,左半身已不听指挥。
  脚一挪动,腰中发软同时痛澈心脾.
  “哎……我……我完了……”他叫,向前一栽,扔掉剑,身躯一阵抽搐,蜷曲如脾。
  中原已退飞丈余,忽觉身后剑气压体,有人攻到,他想也没想,身躯右旋,挫腰贴地一杖挡出。
  从背后突袭的大汉知道中原反应奇快,一剑出手先留退
  步,留了三分余劲。杖到,他剑向下立沉了,“力划鸿沟”
  沉尖猛挥,疾愈闪电。
  “争”一声剑杖相交,竹权断了半尺,断杖头仍向侧飞
  “噗”一声击中大汉左脚,带去了一块皮肉。
  “哎呀,这小狗可恶,暗青子招呼。”大汉急退丈余,
  狂叫着探手向百空囊里掏。
  另三人已看到主脑倒地,大吼着向前急冲,三支长剑飞
  旋而进,猛扑中原。
  中原心中一凛,以一敌四,绝无侥幸可言,便向山上急
  退,可是已慢了,三支扔手箭四枚亮银镖已经无声无息射
  到.他正将身形半转,已发现暗器行将及身,由前左右三方
  急射而来,想躲已来不及了。
  他向地下一伏,左掌向上一拂,“叭”一声打掉一枚亮
  银镖,人已平躺在地,只感到左肩一凉,如中电触。其余的
  暗器从他脚上三四寸高度,呼啸而过,好险。
  “糟,我受伤了。”他心中狂叫,人贴地射出,疾向身
  后密林跃去.
  大汉在三面发射暗器,怕被自己人所误伤,所以分立三
  方,不敢迫近。料定中原必死无疑,大意了些,被中原贴地
  溜走了。草深及膝,他们只听到一阵草响。暗器纷落,他们
  向中原倒地处掠去了。
  一看人不见了,只有衰草两分的痕迹。
  “追,他逃不了,小狗已经受伤,放胆追。”一名大汉
  大吼,随草迹大胆掠入五丈外的密林中。
  中原已运起玄明真气护体,可是火候不够,禁得起掌力
  打击,却挡不住利器,虽化去镖的大部分力道,但仍被射入
  肉中寸余,直抵肩骨方行止住,未伤及骨。
  人道入林中。他咬牙起镖,扔掉竹杖用右手按住伤口,
  向山上逃命。
  后面同个贼人,毫无顾忌的紧蹑穷追,顺草木响声猛
  掠,未受伤的三个人,更是迅疾,逐渐迫近,天上有朦胧月
  色,林中不太黑暗,遁形不易,真是苦也。
  他左肩血染胸襟,身形愈来愈慢,谢老天,前面已展开
  了林泉怪石丛生之处,有救了。
  他窜入山石林木掩英处,贴地急窜,向东南一折,滚入
  一处石坑之中。
  三名最快的大汉,向东急射,三人并肩前搜,最后一人
  腿肚碰去一块皮肉,落后了半里路,正随后提剑搜进,一面
  走一面破口大骂。
  中原躺在草中,石坑不大,枯草深长。他悄悄地将坑口
  的草向坑内拨掩。将人盖住了。倾听足音已远,便探囊取药
  敷伤。
  凤凰夫人所赠的药物中,有金创药,归元散,防瘴丹,
  辟毒丸,丹药上原留有药性单方,他已记得烂熟,便取创金
  药敷上,撕衣袖扎好。
  药是圣品,血止痛消,精神一震,屏住呼吸等待机缘.
  三大汉直追至东面近顶处,方发现人已追丢了,便怒叫着往回搜。
  最后一名受伤大汉正往这儿走,骂声不绝,快接近中原藏匿之地了。
  蛇山东面山脊,这时已能听到凄厉惨号声,隐隐传来,令人闻之血往下沉。在密林衰草间,黑影暴起,乍隐现,每一个黑影,似乎都有超凡入圣的身手。大概那儿已开始夺剑了。
  中原悄然站起,在草隙中向外瞧去,正好看到受伤大汉一拐一拐的,向石坑旁奔来,口中还骂呢。
  “小******,大爷今天抓住你,不活剥了你的皮才是怪事,你跑得了?除非你能飞天遁地。”
  中原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肩上那一嫖,正是这怪家所赐。想起那一镖,仍感到肩上隐隐作痛,不毙了这家伙,怎能消去这口恶气?
  恶贼也是凶星照命,合该命送蛇山,没留意草中有人,脚恰好从石坑进跨过,距中原的脑袋,只在咫尺之遥,几乎踏中了他的发结。
  中原左手疾伸,一把扣住大汉左小腿向下猛带,右手一拳捣出,正中大汉小腹。
  “哎……”大汉狂叫一声,连人带剑跌下坑中。
  不远处传来三个大汉的喝叱声,他们去而复返,闻声向这儿急射。
  中原将大汉向坑底一按,“噗”一声又给了一记劈空拳,正击在脑门中,他哼不出来了。
  三大汉狂风也似的向前驰到,看不到人。冲过了十余丈,其中一个说:“就在这一带,别作声,细心搜。”
  中原知道再也不能逗留了,蛇行鹭伏籍草木掩身,绕过几座小丘,向山脊上攀去。
  右侧东面,惨叫厉吼声隐隐传来,那儿去不得,后面又有三大汉在搜寻,不能退,他只能向上走或者顺山走向西奔出江边。
  西边山麓,忽然出现了不少火把,顺山麓向西走,不知是些什么人,他便只好向上闯。
  山并不峻陡,顶端平垣,脊顶中部有一间破败的道观,似多年已无人整修,显得凄凉破败。整座山林密密如织,野草蔓生。再往西,便是陈友谅的墓园,有官兵在那儿守驻。再往西,便可看到下面黄鹤矶的黄鹤楼,大江静静的在月光下奔流,左面可看到沉睡中的武昌府城。
  他攀上了山脊,正处身在蛇尾中段,这山像一条怪蟒,头在北门之右,尾在东门,半抱着城府,右面隐隐看到水光。前面大江也反映着水光,仅右前方北门外有一片平原,他该从北面下山,先到北门外躲上一躲。
  他毫不迟疑,越过山脊,从北面向山下如飞而去。
  北面山下树林中,各处潜伏着不少人,东一群,西伙,屏息以待。这些人中,互相之间皆没有关连,各自为营,似有所待。都知左近处有人,所以谁都不敢擅自妄动。
  中原却不知这儿有凶险,似向鬼门关里直闯。
  蛇尾山脊上,人群向北移,无数黑影皆沿山腹向西射急一个个身形似电,迅疾绝伦。最前面九个黑影中,有一个人胁下挟住一个石匣,在八名高手掩护下,向西急掠。
  中原向下急降,跟群雄埋伏之处还有两三里。
  正西,两人在客店吓走王秀春的怪人,正伏在一丛荆棘后,用传音入密之术在交谈,中年怪人说道:“姥姥,爷爷恐怕赶不上这这场热闹了。”
  老年怪人是姥姥,是女的,她说:“小捣蛋脚勤快,又精敏过人,你爷爷绝不易抓住他,恐怕这时已过九江啦。我们如非必要,千万不可出手,让他们自相残杀,死一个少一个祸害。”
  汉口官渡口,一艘快艇正向黄鹤楼下飞驰,快近岸了。
  船上是凤凰夫人,二姨,凤珠,和另两名侍女,他们全改了男装,脸上全成姜黄色。穿的青布直裰,佩剑挂囊,由六个大汉操浆,船行如箭,他们在渡口等了两天,没等到人,猜想中原可能已经前来参予夺剑,所以连夜赶来。
  已经三更未,四更快到了。
  这几方圆五里地,不知隐伏多少人,端的是危机四伏,步步生险。
  凤凰夫人五个人,船末靠岸即飞掠而上。沿蛇山北麓飞赶,像五缕轻烟。
  中原终于进了险境,从五个伏在树根下的人身侧掠过,他太大意,未料到这儿有人潜伏。降下山麓,便向西一折,以不徐不疾的身法急走。
  五人中,有一个向附近一个黑影低声说:“这家伙身背包裹。里面恐怕是红货,要否劫下来?”
  “不。红货这怎般小,别理他。”另一个说。
  这时,挟住石匣的九个人,从东如飞而至,由林中穿入,捷逾电闪。
  中原正走间,突听后面三五十丈处,响起数声巨吼。有人哈哈大笑说:“哈哈,果然让咱们等着了,老兄,留下啦。”
  “呵呵,好兔崽子,果然不出所料,走这一条黄泉路。”
  “嘻嘻,那边实力太强,你们不敢走,咱们这儿也不弱。来得好。”
  中原大吃一惊,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正想向前急射,拼命逃出再说。”
  岂知前面十余丈林影中,忽现出五六条黑影,洪钟似的狂笑飞扬,笑完有人说:“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这些自以为得计的蠢材们,忘了这儿还有接应的人,哈哈,兄弟们上,好朋友们来了。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咱们该出面啦。”
  左面有黑影现身,剑光闪闪。
  右面也有人出现,刀光霍霍。
  中原心胆俱裂,还以为是冲他而来的人,赶忙向地下一伏,打量四周形势,准备突围。
  中原向左看,再往右一扭头,惊得血液几乎要凝结了,倒抽一口凉气。
  距他伏下处不足一丈,大树根下正盘坐一个高大的黑影,目中冷电四射,正向他此牙咧嘴作着怪象。
  黑影坐在地上,身材亦很高,背后那个驼峰,特别抢眼,正是铁背驼龙尉迟极。
  “小淫贼,你也敢来参于盛会?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驼背怪不屑的说话了。
  中原向后退,转身欲走。
  “你给我爬下,等会儿再找你算帐。”驼怪冷冰冰的说。
  中原更慌,扭头就跑,背驼龙一声冷叱,飞射而至,一掌拍出。
  中原早怀戒心,人向前冲出五步,忽向左折急射,噗一声闷响,无俦掌风击中一颗碗大巨树,枝叶纷飞中,树倒下了可是被左右的树夹住,无法倾倒。
  树上一个人影,突如怒鹰下扑,一面叫:“好驼子,你敢找我赤面山魈的麻烦?吃我一骷髅杖,喝声中,白芒一闪,一根水磨精钢骷髅杖兜头便劈,凌空击向铁背驼龙。
  铁背驼龙一听来人的名号,心中一凛,手一抄一抖。“华啦”一声,九节软钢鞭招出“狂风拂柳”向斜上方便接骷髅杖,风雷乍起。
  当的一声暴响,鞭杖相交,暴出一串火花,两人各向右方飘退丈外,撞得枝叶纷飞。
  中原已乘机逃出三丈外,去似惊电。
  糟,他闯入重围中了,四面八方人影合围,挟着石匣的人正迎面急射而至。
  中原大吃一惊,猛地双足一点,跃上三丈高的树叉上,想先躲一躲再说。
  挟石匣的人,穿一身像猫头鹰的奇特衣帽,不是别人,正是夜游鹰李咏,飞虹剑客的得意门人。
  他到了中原先前立身之处,右侧已闪电似的扑来两个黑影,一个叫:“姓李的,留下剑匣。”白光飞旋而至,剑气动人心魄。
  夜游鹰冷哼一声,右手剑忽然幻化成三道电芒,乍现立隐,人向后疾退三步。
  “嗯……”两个黑影先后轻叫,人踉跄前冲,剑向前飞失丈外,身影一阵幌动,手按胸胁先后踣倒在树根下。
  左方灰影一闪,现出一个高大老人,手中剑电芒烁闪,人未到便叫:“我血手神魔贾和在此,老淫贼,我人剑俱要。”
  拱卫夜游鹰的八名高手,已被人缠住六名,最左一名。一声怒叱,一剑向血手神魔截去。
  “滚。”血手神魔大喝,剑一振一绞。铮铮铮……数声刺耳的双剑错鸣乍起,两人的剑奇快地纠缠片刻,血手神魔共攻五剑,迫近了五步,蓦地向右推剑,左足踏进,左手剑诀变掌,闪电似的抢人对方右胁下,疾推而出。
  掌出无声,大汉一声凄厉狂号,剑脱手下坠,人向后飞抛丈外,砰一声撞在一株树杆上,脑袋全碎了。
  “姓贾的,你好不要脸。”有人叫,一条三节根已兜头猛劈,来势奇猛。
  夜游鹰身入重围,夷然无惧,忽然挟着石匣急上疾升。像一头夜枭,无声无息地上了树。
  真巧,正掠向中原抱树伏卧之处。
  顶上,黑影急坠,有人叫:“将敝派至宝留下,贫道天机一剑不为己甚。”声人齐落,剑气飞腾。
  夜游鹰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足边就是中原,他伏着不动。“铮”一声龙吟,剑气四荡,树枝禁受不起重压,“卡擦”一声断了,三个人齐往下掉。
  中原足尖一勾,勾住另一段树枝,上身朝下急挂。
  夜游鹰接了天机一剑一记重击,只觉半身酸麻,几乎脱手丢剑,人已向下坠,气血一涌,人致命在须臾之际,身外物已不再值钱啦,命也保不住,要剑何用?他左手一松,石匣从胁下脱坠,说巧真巧,石匣正向中原后脑砸下,中原实感到脑后潜劲压到,无暇思索,伸手便推,一触石匣,他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五指一用劲,便扣住了石匣,人向上一翻,急向村梢纵去。
  所有的人,注意力皆在向坠而下的两个人影,却没有留意还有另一个人,被他窜上了浓密枝端。
  送上手的宝物,不要才是傻子,他一时起了贪心便成了众矢之的几乎送掉了小命。
  人上了树梢,老天保佑,刚好有一朵乌云,将快降下西天地平线的上弦月掩住了,大地漆黑。
  他向北急射,从树梢展开绝顶轻功,流星似的向下飞掠,速度奇快,他已用上了全力。
  林下血肉纷飞,惨叫厉号声动人心弦,兵刃交击的振鸣,直传十里开外。
  中原向北飞射,快抵平原了。杀声已远抛在身后,该已脱出险境啦。
  山下,正潜伏着一群人,其中就有一枝花于春和王安钧,还有王秀春和吴筱蘅表姐妹,他们埋伏在林缘,正凝望着山麓杀声混乱的斗场。
  浮云散开,月色重现,一枝花突然恨声道“梦云五蛟这个狗娘养的,竟没将水陆封锁,让这些混账王八全从水陆登岸,咱们绝不能饶他。”
  安钧沉吟片刻,接口道:“他们的水寨甚多,来去飘忽,到那儿去找他们?”
  “哼!他们除非已上天入地,不然绝逃不出咱们的手心。”
  安钧还未回答,秀春讶然叫:“咦!有人来了,身法好快!”
  月光下,中原正越梢飞掠而来。一枝花发出一声暗号。左右十余名黑衣大汉—一现身站起。
  中原目力奇佳,还未听到暗号声,已先发现有人,便向西急射。
  前面已是荒地,他刚落下窜出三五丈,草中又冒出五个人影,有人叫:“站住!”
  一枝花已急射而至,一眼便看到了白色的石匣,他叫:“估计他走了,家伙在他手中。”
  安钧也看到了,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震天长啸,跟踪追到,截住了退路。”
  这儿是草坪,中原暗叫完了,他想往左走,左面有人,右面,也有十余个人,前面的人—一现身,后面的人已将树林占住了。不用想,听口音他象是一枝花。
  他陷入重围,又得拼命了。后面衣袂飘风声隐传,他刚想回身,身影一扭。
  “叮”一声脆响,石匣随身形扭动,救了他一命,一把飞虹匕首击中石区,带起一溜火花,贴着胁衣滑过,飞向左侧去了,间不容发,危极险极。
  左侧一名大汉刚挺剑扑上,光华一闪,投入他的腰带内,几乎穿背而出,被自己人的暗器击中了呢!
  “哎哟!哎……”大汉抛剑倒地,伏地狂叫,渐渐声嘶力竭,一阵扭动滚转,终于寂然不动了!
  “哈哈!是你!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今天你可死定了!”一枝花得意狂笑,缓缓拔出背上长剑!
  中原赤手空拳,上天无路,双手紧握石匣的一端,权当兵刃用,严阵戒备,石匣长有三尺五六,宽高各五寸,十分沉重,单手不易使用,两手又碍事,但事急权从,只好用来应敌,他沉声说:“淫贼,祝某没死,你奇怪吗?倚多为胜,算啥玩意?来!你我一决生死!”
  “太爷自然让你死得明白。丢下石匣,换剑给你。”于春叫,向右招手。
  右面一名大汉踏出一步,亮户叫:“接剑!”剑划道弧形,悠然下落。
  中原心中一动,想道:“石匣中既然有剑,我何不取出应敌?有承影宝剑在手,又何惧哉?”
  他不接剑,忽然抽出右手,一掌向石匣劈去,在石窟中时,他一掌可以击碎尺大巨石,认为这石匣绝难禁他全力一击,必将应手空碎,可他却役想到,如果此时容易,夜游鹰又不是死人,他怎不破匣取剑?
  “叭!”一声响,他感到掌心如被火焰,石匣向地下一沉,没入泥中尺余,连一颗碎末也没掉落下来了。
  他必竟不是贪心之人,知道无望,赶忙伸手一抄,将插入地中的长剑抄住,挺身站起!
  “呸!”一枝花大喝,长剑飞旋而进,百拾道电芒闪动,迎头罩到。
  中原这时反而出奇地沉着,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持剑的手稳定如山,心平气和,大合归一,惧念尽消,电芒飞射而来,他丝毫不动,直待剑气袭到,剑尖行将及身,方用鬼影功左右一幌,幻出三个虚影,人从锋尖下闪到对方左侧,长剑疾吐,展出凶狠地急招“玉女投梭”,三剑如一,悠然出手!
  一枝花剑中虚影,未触物体,不由骇然而怪,向后急退。
  “嗤”一声裂帛响,剑刺穿他的左手大袖,他向后退剑锋削去尺余袖管!
  他大吃一惊,万没料到中原的身法诡异地像幽灵,快得骇人听闻。差点挨了一剑,俗语说:“学拳千招,不如一快,这快字主宰了一切,除非已练成了不破金钢法体,或者是不畏刀枪打击的护体神功,不然,功力再高,慢腾腾像条老牛,毫无用处,一枝花的功力,比中原高得太多太多,但中原的鬼影功不仅是快,更可幻出虚影,所以一上来使遇险招,不由他不失惊!
  淫贼大骇之下,便不再敢贸然急进,他要以静制动,制中原于死命,停下了脚步,剑尖上扬,一步步缓缓迫近,剑尖不时吞吐晃动,尽出虚招,一面恶狠狠地说:“小狗,你了得,太爷要慢慢地宰你,着!”他一声叱喝,踏前一步,剑尖倏吐。
  中原向左一闪,正待反击,可是一枝花老奸巨猾,根本没出招,身形已略向右转,又紧盯中原,剑尖直指对方右肩,双方剑尖相距仅三寸,一剑花剑上所发的剑气,将中原的剑直往外迫,丝丝锐啸!
  石匣,这时已横在一枝花脚下!
  在山麓苦斗的群雄,已经快到了,他们追踪着夜游鹰,夜游鹰则是闻安钧的警啸声赶来的。
  一枝花突然一剑点出,脚尖一挑,石匣突然飞起,射向左侧人丛。
  中原这次却一剑先收再横振,“铮”一声双剑剑尖相触人向右反飞,银芒一闪,“铮”一声击中石匣,他本想将石匣打落,可是一枝花脚力了得,没将石匣击落.仍向前飞,但去势锐减,飞不到一丈,使沉重重地掼落地面.
  “你该死!”一枝花叫,左手一探一扔,三把飞虹匕首成品字形射到!同一瞬间,两名大汉已将石匣抢到.
  也在同一刹那,白影如经天长虹,从最近处冲入斗场,直奔石匣,白影出现之处,三名阻道大汉,一声未出,几乎在同一瞬间,飞仆丈外倒地。
  中原知道飞虹匕可怕,向右急射!来不及了,飞虹匕速度奇快,眼中一见虹影,使已接近了身旁,鬼影功仍决不过暗器,他侧射不到八尺,三道彩虹已经折回追到。
  “呸!”他大吼,回身一剑猛挥,同时一掌拍出!
  白影已到了石匣旁,突发朗喝,“噗”一声闷响,一名黑衣大汉便被抛出,向中原撞来。
  一枝花也一声暴喝,转身向正伸手急向石匣地白影射去这些变故,乃是同一瞬间的事,说来话长。
  “铮”一声,中原的长剑击中一枚飞虹匕。剑断,匕亦翻然落地!
  “嗯”一声惊叫,被白影抛来的大汉,撞中另一枚飞虹匕。
  最后一枚飞虹匕,从中原右胁了擦过,划了一道三分深三寸长的血槽,大山冰蝣毒诞入体。
  “哎……唷!”他一声惊叫,用左手掩住伤口,以断剑支地,踉跄向西奔去,身旁,无数人影闪过,直奔向石匣。
  祝中原被飞虹匕划伤右胁,只觉先是一阵剧痛,接着便一无所觉,仅有些麻木,剧痛他能忍受的,麻木却使他心中发慌,知道完了,有关飞虹匕的传说,他略有所闻,是用天山的特产绝毒冰蝣地口涎,用药煅入匕中,沾血即散行全身,先是麻痹.尔后发冷,约可支持两刻时辰,人便僵死,(一个时辰有八刻,两刻,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四分之一,约合今日的卅分钟。)
  天山冰蝣毒,须南荒勾漏山地石葵延可解葵,是龙地—种,只有一只脚,是洪荒异兽,比中原的青蛟还狠猛,更稀少。
  飞虹剑客王万年当年练制飞虹匕,自然有解药,不然他自己岂不完蛋?他曾费了三年时间,在勾漏山伺伏,终于发现了一条石葵,乘石葵离穴戏水时,冒险偷入穴中,盗取了不少涎遗,方敢至天山代冰蝣,冰蝣,却是一种形如蜈蚣的怪物,十分懒惰,将毒涎散处各地,专等人替中毒方据大嚼。
  中原心中狂叫“完了!”深知凤凰夫人所赠的解毒丹药,根本也无法解冰蝣毒,这次谅是死定了。
  他以断剑支地,昏昏沉沉踉踉跄跄,踏着春风残月,一步步向西走,脚步沉重,好半天才走上几步。
  群雄纷纷掠过他的身边,谁也不对这濒死之人投下同情的一瞥,全向石匣静躺处急掠,要将石匣据为己有。
  场中大乱,刀风厉啸,剑气飞腾,有人大叫:“大家住手。且听宝剑的原主安排!”
  “谁是宝剑原主?”有人大声问。
  “是我六盘人屠康天成。”一个鸭公一般的声音叫,直冲众人耳膜,令人气血下沉,头脑晕眩。
  众人大惊之下,纷纷先后住手,撤出重围,各占方位凝神戒备。
  石匣旁,倒毙了十一具尸体,横七竖八触目惊心,有两位仍在抽搐,还未断气。
  石匣踏上了一只大脚,脚的主人手横一根沉重的紫龙杖,傲然而立,旁若无人,星月微光下,这人的长像,令人看了毛骨悚然,胆小的会被吓死,九尺的魁武身材,灰色的蓬发,头如巴斗,眼似铃铜,脸色惨白,乍看去,象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一袭黑袍脚下一双巨大的直缝靴,手中的沉重紫龙合金杖,重量在百斤以上,一脚踏住石匣,冷然向四面扫现!
  左侧南首,是夜游鹰李咏,全身裹在奇特的麻衣上,只留一双怪眼在外闪闪生光,谁也看不见他的本来面目,手中剑冷电流动,傲然屹立。
  正西是一个身穿道袍的高大老道,是长春派长门老道铁冠道人的师弟,北方有数的无敌高手,他身旁是一个修长的白衣中年人,正是在千均一发中,抢石匣巧救中原的人,他的名号,在江湖鼎鼎大名,看了他的一身白袍,和腰带上那把奇特的阴阳铁扇,便知他是长春派俗家第一高手白衣狂生方士杰。
  右首北面,是个高大唬人,双掌特大而奇大殷红的关窑白道之雄,血手神魔贾和。
  东面,是瘦长劲装,脸皮白净的飞虹剑客之子,不成材的王大荣,外围,分立着三山五岳的飞神恶煞,五湖四海的英雄,各自结阵,遥遥合围,举兵刃戒备。
  中原举步维艰,向西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仍在向前走,似乎没看到前面仗剑屹立的阻路群雄,整了辽阔的斗场中,只有他一个人踉跄而动,其余的人全站住了,像无数化石,雅雀无声。
  天机一剑冷哼一声,发话道:“康天成,你自认是宝剑的原主,你置贫道于何地?”
  六盘人屠杰杰狞笑,用他那像枭啼般的独特喉者说:“老夫搬动巨石,方能使匣出土,当然是宝剑的原主,还用多说?”
  “承影剑乃是敝派镇派之宝,祖师爷长春真人的遗泽……”
  “呸!”六盘人屠出声打断老道的话,又道:“贵派祖师爷又从何处得来的?简直强词夺理!”
  血手神魔哈哈一笑,接口道:“剑只一把,康兄作何打算?”
  六盘人屠正想俯身拾石匣,忽然笑声如龙吟,所有的剑尖都向他斜指,似要进击!
  他杰杰狂笑,伸直腰杆说:“你们乱打乱杀,徒然枉送性命,康某有意见。”
  “你说,”众人齐声答。
  “按武林成规,咱们该有一场公平的竞争。”
  “如何争法?”
  “咱们先举功力最高的人为代表,每一人以三场为限,六盘人屠狂笑道:“这儿地方够宽敞,又是荒野,尽足施展,此举不下场便罢,下场即将付之于天,不!付之于修为造诣,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不会拖得太久的。”
  “我夜游鹰同意!”“同意!”东面有人大叫,那是王大荣的爪牙.
  “大爷也同意!”西面也有人叫.
  “人屠,你说将有多少人横尸于此?”西北角的铁背驼龙突然插口。
  六盘人屠扫了他一眼,说:“那要看有多少人参与,大概是不少,宝剑神物,如功力不配使用,不仅不能仗之成名,反而招致杀身之祸,今晚的得主,将是此中的第一高手,尔后在场的人,不许向得主明暗下手,不然,咱们将全力对付他。”“谁够资格主持其事?”有人大声问。
  “自然是康兄主持,还用问吗”夜游鹰也大声叫。
  中原已飞出七八丈外,到了一群黑衣身前,但黑衣人并无让路的意思.
  他突然回身,勉强站住身形,向人丛大声叫:“阴谋你们太可笑了,死去的冤魂有知,将在这几夜哭,这是一件最恶毒的锄诛异己,消灭武林人物的阴谋可耻。”
  说完,缓缓转身。所有的人,全用目先向这儿讶然注视东北两面,有人向这儿急掠!
  “站住!谁都不准移动!”西南有不少人抢出截住,不许他们抢近中原,厉声大喝,恶斗将一触即发。
  六盘人屠向这儿大喝道:“什么人?敢在这儿胡说八道?”中原又转过身,吃力地答:“我,祝中原,一个与武林无关的人。”
  铁背驼龙厉声道:“呸!你是淫贼一枝花的朋友,怎敢说不是武林人?”
  一枝花旁边的安天龙突然大声叫:“他是淫妇凤凰夫人的面首。”
  众人中突传出翁翁的议论声,有人叫:“这家伙前来参与夺剑,还说不是武林人,揍他!”
  中原强提真气,摇摇晃晃地说:“在下乃是途经武昌府寻亲之人不是任何人的朋友面首,三更天在下临江街客店之中,被一枝花派五名高手追杀,逃到此地,适逢其会而已,诸位如果不信,可至客店一问便知。”
  六盘人屠用狂笑打听他的话,厉叫道:“你这厮胡说八道,小心咱们将你乱剑分尸,你小小年纪,是嫌命长吗?”
  中原淡淡一笑,往下说:“在下反正已活不了,是否分尸已无关宏昔,我已中了一枝花一枚飞虹匕,目下已浑身发冷,离死去不远,不嫌命也活不成了,不过,在临死之前,我要揭破这是一场可怕的恶毒阴谋。”
  一枚细小灰影突从东首悄然射出,从人丛的缝隙中一闪而至,射向中原的小腹。
  “恶贼敢尔!”北面一个黑影大吼,一袖扔出,将细小灰影拦住,信手一扔。
  “哎……”发射灰影的一个黑影,突然翻身倒地。
  中原强提一口真气,大声说:“你们为剑相互屠杀,剑在何处?那石匣不是石,而是白金所铸,是实体,其中藏不了剑,你们再拚,全得横尸在蛇山,武林精英全失,惜哉!替武林留下一脉吧!”
  他摇头叹息,缓缓转身,身形一晃,断剑落地,人几乎栽倒。
  身旁一个黑影抢前扶他,扶了一手血。
  “谢谢你!朋友,”他虚弱的说,勉强举步。
  “我夜游鹰同意!”“同意!”东面有人大叫,那是王大荣的爪牙.
  “大爷也同意!”西面也有人叫.
  “人屠,你说将有多少人横尸于此?”西北角的铁背驼龙突然插口。
  六盘人屠扫了他一眼,说:“那要看有多少人参与,大概是不少,宝剑神物,如功力不配使用,不仅不能仗之成名,反而招致杀身之祸,今晚的得主,将是此中的第一高手,尔后在场的人,不许向得主明暗下手,不然,咱们将全力对付他。”“谁够资格主持其事?”有人大声问。
  “自然是康兄主持,还用问吗”夜游鹰也大声叫。
  中原已飞出七八丈外,到了一群黑衣身前,但黑衣人并无让路的意思.
  他突然回身,勉强站住身形,向人丛大声叫:“阴谋你们太可笑了,死去的冤魂有知,将在这几夜哭,这是一件最恶毒的锄诛异己,消灭武林人物的阴谋可耻。”
  说完,缓缓转身。所有的人,全用目先向这儿讶然注视东北两面,有人向这儿急掠!
  “站住!谁都不准移动!”西南有不少人抢出截住,不许他们抢近中原,厉声大喝,恶斗将一触即发。
  六盘人屠向这儿大喝道:“什么人?敢在这儿胡说八道?”中原又转过身,吃力地答:“我,祝中原,一个与武林无关的人。”
  铁背驼龙厉声道:“呸!你是淫贼一枝花的朋友,怎敢说不是武林人?”
  一枝花旁边的安天龙突然大声叫:“他是淫妇凤凰夫人的面首。”
  众人中突传出翁翁的议论声,有人叫:“这家伙前来参与夺剑,还说不是武林人,揍他!”
  中原强提真气,摇摇晃晃地说:“在下乃是途经武昌府寻亲之人不是任何人的朋友面首,三更天在下临江街客店之中,被一枝花派五名高手追杀,逃到此地,适逢其会而已,诸位如果不信,可至客店一问便知。”
  六盘人屠用狂笑打听他的话,厉叫道:“你这厮胡说八道,小心咱们将你乱剑分尸,你小小年纪,是嫌命长吗?”
  中原淡淡一笑,往下说:“在下反正已活不了,是否分尸已无关宏昔,我已中了一枝花一枚飞虹匕,目下已浑身发冷,离死去不远,不嫌命也活不成了,不过,在临死之前,我要揭破这是一场可怕的恶毒阴谋。”
  一枚细小灰影突从东首悄然射出,从人丛的缝隙中一闪而至,射向中原的小腹。
  “恶贼敢尔!”北面一个黑影大吼,一袖扔出,将细小灰影拦住,信手一扔。
  “哎……”发射灰影的一个黑影,突然翻身倒地。
  中原强提一口真气,大声说:“你们为剑相互屠杀,剑在何处?那石匣不是石,而是白金所铸,是实体,其中藏不了剑,你们再拚,全得横尸在蛇山,武林精英全失,惜哉!替武林留下一脉吧!”
  他摇头叹息,缓缓转身,身形一晃,断剑落地,人几乎栽倒。
  身旁一个黑影抢前扶他,扶了一手血。
  “谢谢你!朋友,”他虚弱的说,勉强举步。
  众人纷纷让路,他吃醉酒似的,跌跌撞撞向西面去,投入远处的树林,消失在内。
  树林相距草坪不足廿丈,一株高大的古松,正伏着丑怪老家伙姥姥和中年怪物,居高临下一览无遗,耳中将场中的对话全听得一清二楚。
  中原浑身颤抖,正从树下经过,他练的是玄阴真气,对奇冷有天然的抗力和中和之力。不然早已躺下不能动弹,逐渐冷僵啦!
  他向密林中扶树蹒跚而行,一面喃喃地说:“我要找一处偏僻之处静静地去死,不沾惹这些戾气,啊!爹爹,妈,原儿永远无法与你们团聚了,原儿多么不想死!但却非死不可了,爹,找不到你,我死不瞑目!归来吧!爹,妈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窟里盼望你平安回去,我……我……无法去……去寻找……寻你了,恕……恕孩儿不……不孝……”
  他泪下沾襟,眼前模糊,跌跌撞撞向林木深处走去。
  树上的中年人,突对姥姥说:“姥姥,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他……他是个奇男子,我们全错怪他了。”
  “孩子怎样救他?天!去那儿去找药龙诞?”
  “九还丹不成吗?”“不但不成,反而促其速死。”
  “姥姥……”“只有一法,但可能已是来不及了”
  “怎样?”“擒住夜游鹰.迫他要解药,但他手下人太多,功力也非泛泛,只怕人擒到,他早已死了!”
  “姥姥,我要冒险一试”中年人坚决地说,就要向地下跳。
  姥姥一把抓住他,低声说:“不成!太危险了,六盘人屠与赤面山魈,皆是他的朋友,这次的把戏,就是要籍机消灭中原群雄,以便将塞外群魔引入中原横行,咱们如果出面找他,无法挡住他们全力合击,而且,我有责任不许你冒险!”
  “唉!这人死了真太可惜……咦!有人赶来了。”
  “是女人留意些,看她有何意谋!”
  来人乘场中大乱之际,脱离人丛远远地绕来,从北面闪入林中,侧耳倾听林中的草木响动声,循声急追。
  西面,凤凰夫人五女,也正小心翼翼地搜来。
  姥姥两人像两只夜枭,从左侧模上飞掠,时飞时停,盯着入林的小黑影。
  中原攀拨娇草向西走,他要离开斗场。愈远愈好,树枝的响声清晰,极易追寻!
  斗场中,这时现势大乱,叫啸声大起,有人叫:“诸位,咱们枉死了许多朋友,真不值得,祝中原的话有道理,咱们先看剑。”
  “先看剑,对!”叫声暴起。
  “对,先看剑!”一起百和,群情汹汹!
  “咱们受骗了,看剑再说。”叫声愈来愈大!
  六盘人屠横杖大吼道:“乱!乱个鸟!你们听那小狗的废话莫名其妙。”
  “废话也好,真话也好,咱们要先看剑,打开石匣!”是血手神魔在叫。
  “你也起哄?”六盘人居沉声问。
  “不是起哄,理该如此。”
  “那就让老夫带走。”
  “你敢?咱们亦不是省油之灯,谁要擅动,咱们要全力毙了他。”
  “咱们动手!”有人大叫。
  “光宰这凶魔,动手!”附和的人更多起上!”有人大吼。
  天机一剑突然大声叫道:“诸位先静静,谁说不肯,咱们便全力对付他。”
  夜游鹰左手徐动,白衣狂生厉声道:“姓李的,你的飞虹匕没有多少把。也不是武林的无敌暗器,只是奇毒吓人而已,众怒难犯,你要妄功,将骨肉化泥,不信你试试?”
  “别和他废话,先宰了他,让我的霹雳毒火弹先对付他,教他化为飞灰。”北面一个矮小老人在叫。
  六盘人屠吃一惊,退出两步,大喝道:“谁启匣?让咱们看看。”
  白衣狂生道:“承影剑乃是千古神刃,不为任何外物所毁,谁的兵刃重?就请出来击碎此匣?”
  所人四面戒备,准备抢剑,一个黑衣大汉手提一把开山巨斧,趋前说:“让在下一试。”当的一声巨响,火花四匣,巨斧震起老高,匣地陷入地中尺余,他用斧将匣挑出,只看见有道斧痕,深约五分,摇头道:“不成,果然不是石匣,而是九合白金所铸。”说完,径自退下了。
  连试五人。皆未能将匣击破,先前发话的矮小老人徐徐上前,说:“让老夫一试,我不信匣儿会是万年钢母。”
  他在百宝囊中取出十枚鸡卵大的朱红色圆形物,摆在匣儿的一端,摆至第九颗,他突然冷哼一声抬起头。
  夜游鹰正缓缓朝后退,左手提至腰带上。
  矮老头儿掌心扣了两枚红色弹丸,比拟着夜游鹰.用冷冰的声音说:“姓李的,你少在我雷火神叟张岳面前捣鬼,我一颗霹雳火弹,足可教你死一万次,你快放下你的手。”
  夜游鹰子慢慢放回原位,寒着面说:“姓张的,你是向李某挑战?”
  “是你找我,否认也无用,老夫横行江湖近一甲,什么场面和诡计没见过?哼!你的飞虹匕确是算不了什么?要暗算老大你是做梦。”
  他将弹丸全摆上,退后丈余说:“诸位请退出这五丈外越远越好谁要不怕死,不退也无不可。”
  众人纷纷后撤,他掌心如了一枚弹丸,缓缓退到三丈外,突然大喝道:“快退!”喝声中,弹丸出手,他向后反飞,退出三丈外,仍向后撤。
  同一瞬间,六盘人屠,赤色山魈,王大荣夜游鹰等群恶贼,向后面林中飞撤,头也不回,去势奇急!
  “轰”一声巨响,天动地摇,青约色的流火八方飞射,整个斗场方圆三五里,全被约白色的光芒映罩,热流荡漾,附近大内,枯草被引燃。
  “追!恶贼们走了,不毙了他们,怎消心头之恨?!”血手神魔怒叫.
  “咱们受骗了,追!”白衣狂生厉吼!
  众人在怒叫如雷,纷纷绕过火场,朝东狂追,像一头疯虎!
  有些贪心的人不死心,找树枝扑灭烈火,走到匣边细看,那儿有一个大坑,坑中有半截断匣。是实的,那有宝剑的形影.
  中原聪明绝顶,在他准备用石匣迎击一枝花时,便知匣中有异,他双手有五六百斤神力,如果是空匣,怎会如此沉里?再加上那一掌,他已了然于胸。
  在群雄聆听六盘人屠的高论时,他虽向后走。但耳中听得真切,他想起那晚在临江国中,安钧所说有关承影剑的事已明白了七分,安钧人确是不太坏,还有良心,念在救他性命的情义,力阻两人参与此会,并请两人在外围戒备,显然他亦略知内情凶险,但他并不知是否真有宝剑,故想拉拢中原和海文作为外援,中原思前想后,使断定这是一件歹毒的阴谋,匣中不会有宝剑。
  另一件事实更令他确信不疑,支持着他的想法,那就是他刚逃抵蛇山南麓时,明明听到惨号声发自东面蛇尾,为何夜游鹰抢得剑匣,不向武昌城内逃,反而落荒而走?真正可以逃生之处,该是市区。可穿房入屋匿伏,落荒,定然是想引人一决,像他自己,就是忍无可忍,将五名大汉引出城外,就是想和他们一拚,不然在城内他不会由屋顶飞越,自暴形迹。
  他不忍见这一群蠢材再血溅蛇山,所以立予点破,因此一来,揭穿了暗中主持者的阴谋,救了不少高手,替武林留了一分元气!
  但他自己却要死了,虽然他不想死,不愿死,他还年轻,有大事待办,他还没有走完生命的旅程,世上还有他留恋的事物。
  群雄往东追,他向前走,双方距离越拉越远,谁也没有注意这个正走向死亡的少年,一个微不足道从未为人所知的陌生人,但他的名字“祝中原”,却在武林中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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