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他的剑挂在床头的柱栏上,身上穿了一袭紫蓝色的长袍,没系腰帕,屠蛟匕已隐藏在衣内。如果动手,是不易拔出的。
  昭华始终不接腔,只用充满怨毒的眼睛死盯着他,一步步缓缓退向妆台。颊肉轻轻地抽搐,身躯虽向后退,但明显地可以看出,她象是发威作势攻击的猫,随时皆有突起发难扑上伸爪的可能。
  秋雷神色变得柔和极了,象一头温顺可人的雌猫,在另座靠近妆台的锦墩上坐了,微笑道:“好亲亲,请平心静气听我解释。”
  他伸出双手,做出希望昭华投入他怀中的姿势。但昭华不为所动,仍用怨毒的眼神死盯着他看。
  他尴尬地收回双手,叹口气道:“昭华,你该知道,驱使这些该死的黑道强盗是如何的困难,我相信你也了解的,对付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你得用大批的金钱,塞满他的漏得可怕的钱囊;你得用他们需要的东西,填满他们贪得无厌的欲望;你得不忘记在适当的时机,让他们发泄杀人放火奸浮掳掠的冲动,而又得设法加以适当的禁制。
  总之,这是一群疯了的狼,和不易驯伏的猎狗,喂饱他们,但又别忘了在他们身上加上套,更不可忘抽他们的鞭子,不然他们便会将你撕得血肉横飞。因此,邢罚严律是必要的,不然你就无法驱使他们,便会被他们反噬。
  在决定行事的重要关头,不管决策是否合理可行,必须执行到底;任何反对的举措,皆足以动摇人心,那是不可宽恕的……”
  “你说完了么?”昭华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他耸耸肩,装出无可奈何的姿态,稍顿又道:“我只想让你了解,今天在大厅的举动是如何的不得已,假使我不断然处理,尔后我的手下们岂会听我驱使?令兄也是一方之霸,青泉山庄人手有数百之多,我相信令兄也必定订了庄规罚律,不然便成了一群乌合之众,岂不可伯?我宁可私下向你陪罪,决不让我的手下对我不敬不惧,昭华,你难道不肯见谅么?”
  他整衣站起,含笑向昭华走去。
  “别走近我。”昭华尖叫,伸手摘下佩剑,又道:“你这人翻脸无情,奸险如狼。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对我的用意么?”
  “皇天后土同鉴,我今天对你没有任何用意;即使有,也是善意的。你难道希望我被手下这群疯狼轻视?希望我拿掉管制他们的鞭子?”
  “我不会再听你的鬼话了……”
  “好亲亲……”
  “甜言蜜语我也不要听了。你说吧,你把我哥哥怎样了?”
  “令兄已和独角天魔走了,今晚连夜起程返回青泉山庄。独角天魔已和我约定,下月中秋日午正在德星亭一决生死。你如果不信,请立即离庄上道,咱们到南关福星客寓为令兄送行,大概他们还没走。”
  “我会去的,但不要你同行。”阳华恨恨地说,自顾自将剑佩上。
  她袖底装了一具紫铜打造的精巧九龙筒,那是她师父飞针仙子海云道姑赐给她的防身至宝,危急时用手或以剑靶一拍小臀,便可触发机捩,一发九枝三寸长的怪针。
  筒长九寸九,而针仅三寸,可知机簧的力道是如何强大,内家气功亦难禁一击。飞针射出时,五尺内可散布三尺圆径,可远及五丈外,力道仍可贯穿一寸木板,十分霸道。
  但九龙筒的缺点是只能发一次,发后必须重装,因此她不敢乱用,平时昼夜不离身,用皮套扣在左小臂上,珍视至宝。这就是秋雷不敢妄动的缘故,他必须用笑脸攻势接近,方能猝然下手一击。
  秋雷无法近身,心中暗暗咒骂昭华该死。酒筵上不能久缺他这个主人,又怕独角天魔和青云客大举前来救人,他必须迅速制死昭华主仆永除后患。可是,以目下的情势看来,想成功十分困难。难在他必须秘密处决,不能惊动旁人。
  昭华要走,那怎么可以?他心中虽焦急,但脸上丝毫不变,从容地哀伤地说道:“亲亲,你独自前往,我想,你不会回来了,我将失去你了,近两月的恩爱,转眼将化为轻烟消失,我……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好吧,你走吧。令兄一口咬定我诱拐你,不容解释,致有今天的交恶,我几乎在剑下肝脑涂地。你回到令兄身边,请在令兄前多加解说,希能化解双方的仇恶。谢谢你这月余来所给我的难以或忘的情意和欢乐。请记住,我会永远怀念你的。请忘掉今天的不快,我向你道歉。”
  说完,他膝然转身,沉重地叹息一声,举步向房门走去。
  他那一声沉重的叹息,令昭华心弦狂震。
  “雷哥……”她心酸地低唤。
  他站住了,并不转身,颤声道:“亲亲,恕我仍是这样唤你。忘了我,但别忘了我会为你祝福,永远的祝福……”
  “雷哥。”昭华颤声叫。
  他听到急骤的脚步声,感到温暖的服体己抱住了他,看到两条粉臂从背后伸来,蛇一般缠住了他,耳听昭华伏在他宽阔的背部低唤:“雷哥,我会回来的,我只须看到哥哥安全无恙。便会立刻转回。今天的事,我不怪你,原谅我,原谅我。”
  粉臂从后面抱住了他,装有九龙简的手就在他的腰前,他告诉自己,是时候了。
  但他反而不着急了,老鼠已抓在猫的爪子上,用不着一口吞下腹中的。
  他温柔地将她拉到身前来,转身紧紧地拥住她,以脸颊轻轻摩着她的秀发,感情地说:“亲亲,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多么不愿失去你啊!你请放心,我不会和未来的大舅子作对的。等他气消了之后,便不会象今天这么冲动激愤了,我便会找到适当的机会,让他消气安心。”
  女人,真是不可思议。昭华明知秋雷七柳湾家中有八个女人,一度是绿凤的情夫,但她却依然爱他,区区几句带有感情的话,她便软化了,把白天所受的委屈和羞辱,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埋首在秋雷壮实的胸膛中,喃喃地、痴迷地叫:“雷哥,我怎舍得离开你呢?只是,你……你竟派人看管我,我的心碎了,你……”
  奄奄一息的侍女,从秋雷的眼中看出了危机,突然挣扎而起,惊叫道:“小姐,小心他的手啊……”
  可是,叫晚了,秋雷的手掌已按在昭华的脊心上,金针掌力己发,凶猛的掌力直迫心腔,一个小孔直透前胸。
  她仅轻嗯了一声,身体一震,随即双手变软,安详地爬伏在秋雷的怀中。
  侍女踉跄奔向花园,尖声叫:“救命!救……”
  花窗是开着的,她尽可从窗口跳出外面的花园。秋雷为了要秘密处死昭华主婢,并末派人在房四周警戒。能跳出窗外,也许会有逃脱的机会哩!
  她刚伸手按住窗台,秋雷已拔出屠蛟匕,手一扬电芒乍闪.不偏不倚插入侍女的后心。
  “啊……”侍女上身一挺,重重地撞在窗台上,然后向下挫倒,纤手仍发狂地乱抓着窗台的台缘。
  秋雷淡淡一笑,左手一松,昭华的尸体滑倒在地。他缓缓举步,向在窗下挣命的侍女走去。
  侍女仍在挣扎,他毫不动容地一脚踏在侍女的颈背上.伸手拔出屠蛟匕。
  “你们在洞庭救我,与及新滩口沉舟灭口的事,只有天知地知我知,没有人知了。”他得意地低语。
  蓦地,黑暗的窗外,突传来清晰的苍老语声:“还有我知呢!须知隔墙有耳,窗外有人。”
  大吃一惊,抬头一看。窗外,站着一个幽灵似的灰衣老如。如银月色依稀,他认得,那是在三峡中,舟船上站在李玉衡身畔的老家伙。
  他象一头凶猛的金钱大豹,发出一声咆哮,飞跃出窗,向灰衣老人扑去。
  灰衣老人象个幽灵,身外突然涌起一阵黑雾,就在黑雾中突然消失不见。
  他心中一凛,知道遇上极高明的江湖人,这就是所谓五行遁形术,是夜行人脱身的绝活。这种遁形术不是白莲教的法术。而是最精巧的技艺。
  衣上特制了不少小囊,设有灵活的喷烟锁口,可在瞬息间喷出大量障身的黑烟,隐去自己的身影。由于制造精巧,极难制得运用自如。
  只消一看黑烟播散的情景,他知道遇上老于此道的夜行高手了,深怕黑烟有毒,他不敢大意,只好向旁绕出,同时手中的屠蛟匕已先一步飞出。
  窗外两丈便是一个小荷池,池旁栽了不少花木。他清楚地听到屠蛟匕击中人体的声音。绕至一侧的刹那间,也看到一个灰影正向荷池中倒去。
  中了,这一记遥击得手应心。
  他一闪即至,到了池旁。
  “噗!”灰影直挺挺地倒落池中。
  他不想让灰影入池,俯身一把急扣灰影的足径。
  糟!手一触灰影的足径,他便知上当了。那是一个吹胀了的薄羊膜特制的假人,正在缩小哩。屠蛟匕落水的声音,也恰在这时传出。原来屠蛟匕锋利无比,他的力道又太猛,芽过了皮人。皮人怎能不泄气缩小?
  他一蹦而起,想追灰衣老人,但四下里空荡荡,花木遮掩,人早已不知去向了,往何处追?
  还未等他有所举动,三颗银星已乘他蹦起转身的瞬间,从黑烟下射出,一闪即去。
  想闪避已来不及了,他一声冷此,三阳神功倏发,双手上下一分,凶猛的浑雄掌力将三颗银星全部震飞,带着震耳的破空飞行厉啸飞散而坠。
  他人化狂风,卷向黑烟的右侧。原来灰衣老人并末遁走,仅俯身蹲下而已。
  他愤怒如狂,屏住呼吸疾冲而上。
  灰衣老人知道躲不住了,暗器落空便知道妙计已成画饼,只好硬闯了,象一头猛虎般奋身扑上,一掌劈出。
  “拍!”双掌接触,其声震耳。
  秋雷脚下不稳,马步浮动,连退三步。
  灰衣老人一声惊叫,被震退丈外,撞倒了不少花木,右手举不起来了。
  “拿命来!”秋雷虎吼,再次扑上。
  这时,已惊动了在四周戒备的高手们,胡哨声此起彼落,有不少人向这儿赶。
  灰衣老人身上再次喷出黑雾,向北如飞而遁,身法之快,骇人听闻。等秋雷冲过黑雾,他已远出三丈外,钻入花木丛中,一闪不见。
  灰衣老人到了另一栋独院的屋角,低喝道:“走!”
  屋角中伏有三个黑影,其中两个飞腾而起,追随着灰衣老人向北急掠,飞越外围墙,隐没在黑色茫茫中。
  未走的黑影,是秋雷派在北面驻守的警哨,喉咙已被割断,显然是被来人宰掉的。
  北面半里地便是洛河,三人全速急逃,在四野中奔跑,月华刚升,大地洒满银光,是不易逃出眼下的。后面十余丈,恨天无把和江东八豪的老大鬼影幽魂追得最快,愈追愈近了。
  灰衣老人轻功超尘拔俗,但另两名黑影却差点儿,眼看快接近了垂柳如林的洛河旁,恨天无把已经到了身后。
  断后的黑影低声向前面的黑影叫:“尚兄,带戎老弟先走,我挡他一挡。”
  中间的黑影正是鬼眼瘦猿戎政,他受了伤,在搏杀外围警哨时挂了彩,难怪轻功赶不上。
  发话的黑影是恨地无环张澜,他与李玉衡的父亲鹰爪李豪是好朋友。上次鬼眼瘦猿与铁手姜环带李玉衡至重庆投奔他,要向他请授大力金刚掌以便报不共戴天之执。可是,他失陷在飞云观等他被秋岚救出返回重庆,知道一切经过,立刻与李玉衡一群人入陕赴河南,要和飞龙秋雷算血债。
  灰衣老人是李玉衡的师父,是鬼眼瘦猿介绍的武林名宿,叫离魂掌关尚,在山西一带大名鼎鼎,是五台文殊下院寂光大师的得意门人,掌上功夫超尘拔俗。
  那时,佛门弟子中有所谓僧兵,是朝廷的得力异军,不时应沼剿除恶寇或外患,但甚少动用的僧兵中,最享盛名的有三支,少林,伏牟,五台。五台的僧兵,曾令边外的蒙人闻风丧胆,名震边外。
  后来嘉靖年间倭寇为害海疆,那些入侵的倭寇结合早年方国珍留下的海盗利害无比,为祸海疆,出没如风,刹掠数千里,官军无奈他们何。朝廷不得已,动用了少林的僧兵,四十余名少林高僧南下,威镇沿海海寇,倭寇们闻风远逃,名之为三强敌之一。
  所谓三强敌,一是戚继光的戚家军;一是江淮的私盐贩子;一是少林僧。倭寇见了戚家军,亡命而走。见了村庄有私盐贩子的盐囊,立即绕道远避。见了少林僧,便拼命逃入海中远遁。四十余名少林僧一直末返回高山,后来在蒲团和龙溪两地,各建了一座少林寺,少林的绝学正式南传。
  五台的寂光大师,是五台僧兵的领队,他死后,由师弟寂明主持,极少与外界往来,也许是寂明大师年事已高,对一切事务已毫不热心。
  离魂掌自从师父圆寂之后,便投身在江湖创业,甚有成就,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老江湖。鬼眼瘦猿和铁手姜环千里迢迢前来山西投奔,他激于义愤,慨然收下了李玉衡,传授离魂掌绝学。他的成名绝学是离魂掌,但这种掌力诡异有余,浑雄不足,所以先打好基础之后,要李玉衡再学一种刚猛的掌力以补不足,方可和飞龙秋雷抗衡。因此,鬼眼瘦猿想起了四川重庆府的恨地无环,恨地无环的大力金刚掌正合乎要求。
  在入川之前,一行人先到许州走了一趟看看风色,但飞龙已在江湖遨游,他们只好雇船入川找恨地无环,在三峡恰好遇上秋雷,两船一上一下相错而过。
  恨地无环赶回重庆府,他是个义薄云天的好汉,一口答应将大力金刚掌倾囊相授。同时,他认为目下飞龙秋雷正在全力图谋江湖霜主的宝座,羽翼将成,如不及早下手,日后飞龙锄诛异己网罗爪牙的大功告成,想报仇便不容易了。
  众人经过分析研究利害,全部同意事不宜迟及早图谋,便启程东下许州。岂知在半途听到飞龙已至河南的消息,他们自不量力赶来想浑水摸鱼。
  离魂掌总算老谋深算,冷眼旁观这几天的风风雨雨,便知李玉衡报仇的事,渺茫极了;想以五人之力。和能与独角天魔功力悉敌的飞龙动手,不啻以卵击石,飞娥扑火。
  几经计议,他决定暗中行刺碰碰运气,不到二更便前来闹事,竟被他们三人摸近了秋雷的卧室。假使秋雷不是想秘密处死昭华主婢,撤走了警卫,他们想接近,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离魂掌与恨地无环、鬼眼瘦猿大胆深入,由鬼眼瘦猿开路,因为他天生夜眼,可以在黑暗中明查秋毫。不到二更,他们便潜入安乐酒店的后园。鬼眼瘦猿击杀了外围的警哨,他自己也被警哨一肘击中肋骨,伤得不轻。
  离魂掌好不容易接近了窗下,看到了秋雷。他知道秋雷了得,室中有三个人,他不无顾忌,便在外从容布置,要引秋雷出来用暗器突袭。因为秋雷的脸始终向着窗口,房中灯光明亮,暗器在灯光下必定反射光亮,他不敢贸然下手。
  真不巧,秋雷杀侍女时,人便到了窗边,脸向着窗,窗外景物暴露在眼下。月华如水,满地银光,离魂掌做贼心虚,不得已只好现身,想利用黑烟发射暗器,烟起人伏地,幸而躲过了秋雷的屠蛟匕,稍慢些儿老命难保,令他心胆俱寒。
  等到三枝夺命三棱镖落空,他除了逃命已别无他计。危急中他还不忘用离魂掌行雷霆一击,希望用可化铁溶金的霸道掌力图侥幸。可是,他的离魂掌不是金针掌的放手,整条膀子脱力,掌心如被火烙,麻木不仁,掌心的肌肉被震得裂了几条缝,鲜血迸流。幸而他修为精纯,不然掌骨将被震碎。
  三个人两个负伤,只有恨地无环还可以一挤了。
  前面洛河岸在望,后面追兵亦至。
  追得最快的人恨天无把苗勇,是以神力威震江湖的高手。背上的八十二斤虎尾鞭并未撤下,奔掠如飞,逐渐迫近了恨地无环的身后。
  恨地无环断后,掩护两个已失去战斗力的人逃命。他也是个以神力扬名的名宿,与恨天无把正好棋逢敌手。
  假使不阻住追来的人,或者不能在一击之后撤走;那么,不但两个受伤的人无法脱身,他恨地无环也将葬身于此,是拼命的时候了。
  他在全速奔驰中,脚底下留了心,在掠上河岸的刹那间,申手钩住柳树的树干,借力绕树急转。一声大吼,大力金刚掌发如奔雷。猛旋而回猛地一掌劈出:
  恨天无把也一声怒啸,左掌急架,右掌也出。身躯猛撞而进。
  “噗!”双掌凶猛地相接,两人各向侧飘,脚下大乱。
  “咦!”恨天无把讶然叫,踉跄站稳,伸手拔鞭。
  恨地无环也吃了一惊,感到象是击在一面坚韧的钢墙上,掌心火辣辣地,大力金刚掌居然失效,不仅未将对方的掌击碎,而且反震力出奇地凶猛哩!他知道遇上高手了,再不走使得留下啦。他象一阵狂风,卷上了河岸。
  第二个追来的是秋雷,他为了避黑烟慢了些儿,反而比恨天无把慢,但仍然赶到了,且超越了鬼影幽魂。
  “主人小心!那家伙怀有大力金刚掌绝学。”恨天无把怪叫。
  秋雷被叫声所影响,脚下一慢,恨地无环已逃上了河岸顶端。
  他扭头叫:“四海孤魂来了么?准备在水中擒人。”
  江东八豪的四海孤魂水良知,水上能耐超尘拔俗。但江东八豪只有四人追来,其中没有四海孤魂。
  他追上了河岸,下面的三人已逃下河滩,接着水声震耳,人影消失在滚滚江流中不见。
  四更左右,近周公庙的一栋木屋中一灯如豆,包扎了手掌的离魂掌,神色肃穆地扫了四周的人一眼,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四周坐着鬼眼瘦猿戎政、铁手姜环、恨地无环,和咬牙切齿的李玉衡,还有两个铁手姜环的好友。
  恨地无环摇摇头,泄气地说:“那畜生的一个爪牙,也能从容接下我的大力金刚掌,我们的实力相去太远,今后恐怕没有下手的机会……”
  “是的,机会永远不会再来了。”离魂掌沉重地接口。
  “那么,我们难道便罢了不成?”鬼眼瘦猿恨声道。
  离魂掌沉吟许久,方沉重地说:“当然我们不会轻易放手.但近期中必须忍耐。愚意认为,这事必须分三方面进行,假使我们仍然走在一块儿,可能要落入那家伙的监视下,甚至大祸就不远。”
  “老大哥的意思……”恨地无环问。
  “我认为有及早通知青云客的必要,那女娃娃是青云客的妹妹,将今晚的事通知青云客,不怕他不全力替妹妹报仇。再就是玉衡的事……”
  “师父……”玉衡惨然地叫,以手蒙脸,双肩不住颤抖。
  离魂掌黯然摇头,哀伤地说:“孩子,不是为师说丧气话,事实昭然若揭,为师确是无能为力。即使你将离魂掌与大力金刚掌练至炉火纯青之境,也无法与那畜生抗衡。你下什年苦功,他当然也不会闲着,他比你大不了几岁,要等他老朽势不可能。”
  “老大哥,所说的三方面进行的事,能说来听听么?”恨地无环岔开话题问。
  “其一,张老弟可至青泉山庄通知青云客,务必激起他的怒火,然后追踪毒王,向他讨些最毒的奇毒使用。”离魂掌沉重地说,眉宇间流露着英雄末路的神情。
  “找毒王?”
  “是的,找毒王讨药,交与玉衡。其二,是玉衡先与姜老弟潜返许州,徐图与李姑娘通信息,只有从李姑娘身上设法,方能找机会用奇毒制那畜生的死命。”
  “不!”铁手姜环断然地拒绝。
  “那也是不得已的事。”离魂掌低下头说,语气无比沉痛。
  铁手姜环双目射出阵阵寒芒,咬牙道:“我要毁容易姓,混身黑道。那畜生目下广罗羽翼,我相信会有投入七柳湾的机会。我和戎兄换一换,由戎兄伴玉衡潜返许州。我意已决,就此为定,愿豪兄地下有灵,佑我能毒杀那畜生慰灵于九泉。”
  离魂掌点点头,说:“也好。其三,我和褚、费两位者弟。”他指指姜环的两个朋友,继续往下说:“沿途跟踪那畜生,待机下手,那畜生不会提防我们的。不管事成与否,咱们在许州会合。也许咱们今生已无缘相见,但咱们义无反顾,为朋友两肋插刀,抛头颅洒热血理所当然。天色不早,咱们喝两杯便准备分手启程。”
  同一期间,安乐酒店中秋雷也在大会爪牙。离魂掌遗留下来的三枚三棱镜和泄了气的皮人,全摆在桌上。
  爪牙们全是江湖中的高手名宿,怎会对这些玩意陌生?离魂掌的身份一查便知。
  同时,江湖上会大力金刚掌的人不算多,恨地无环也成了追索的对象。
  既然认出离魂掌是三峡客船上李玉衡身畔的人,秋雷便知道是死鬼鹰爪李豪留下的麻烦了,他不但要搜杀逃得性命的李玉衡母子斩草除根,更动了除去李姑娘李美贞永绝后患的念头。
  天色大明,立即侦骑四出。
  同时,安乐酒店气象万千,准备午间迎接许庄的许少庄主许钦。消息早经有计划的安排,沸沸扬扬不胫而走,而且经过渲染,令不知内情的天下群豪,油然生出七柳湾已和许庄联盟,甚至已结了亲家的念头。
  秋雷这次到洛阳的目的是完满达到了,而且收获比预期的希望更大更丰。
  鬼眼瘦猿带着李玉衡在五更初离开了洛阳,绕道走邓州,两人踏着晓风残月,凄凄惶惶的上道。
  李玉衡自从与离魂掌等人分手之后,一直没说话,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波澜,绝望的感觉震撼着他。离魂掌的话,令他灰心己极。即使他愿意忍辱负重苦练廿年再报仇并末为晚,但廿年后是否能胜得了秋雷?大成疑问。
  至少他已看出形势己不可能,不但找不到比四大凶人更高明的师父学艺,而且也无法纠集能和七柳湾的高手一拼的大批人手。
  诚如离魂掌所说,即使能将离魂掌和大力金刚掌练至化境,也无法和秋雷一评,眼看报仇之事完全绝了望,他怎能不灰心丧志万念俱灰?
  在灰心绝望的打击下,他油然兴起疯狂的念头,他要和秋雷生死一决。将生命作孤注一掷。活着是一大痛苦,与其忍辱偷生,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这是至偃师的大官道,两人离城不足五里,五更已尽,东天已现鱼肚白,曙光从地平线升起,各处村落中鸡鸣犬吠之声此起彼落。
  “我得走!”他对自己说。
  前面半里地,道左出现一座村庄,灯光从村外的林影中泄出,犬吠声零落,勤俭的村民已经在准备活计了。
  要想摆脱鬼眼瘦猿是不容易的,但他已下定决心。看官道恰好从村旁经过,最近的村屋就在官道旁,不由心中暗喜,利用村庄脱身,不怕鬼眼瘦猿追赶啦!
  只消闪入一处屋角,脱身当无困难,何况鬼眼瘦猿根本不知他要逃走呢!是时候了,假使天色大明,便不能脱身了。
  鬼眼瘦猿在前面走,心中紊乱已极,未料到玉衡会存心返回洛阳拼命。过了村口,他感到身后已听不到玉衡的脚步声,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小家伙果然不见啦:
  起初,他以为玉衡或许在路侧方便哩!便脱口叫:“玉衡!玉衡贤侄,你在那儿?”
  没有人回答,只引来一阵骤急的犬吠。
  “糟!这小家伙搞鬼。”他吃惊地叫。
  他总不能到村中击逐屋搜人,心中一动,便扭头扑奔村西出口处,焦急地把守着等候。他已猜出小家伙的心思,令他毛骨悚然,无论如何,他得阻止玉衡前往安乐酒店冒险。
  可是,玉衡已从村后走了,直等到东方发白,一无所获。他心中大乱,倒抽一口冷气,急急向洛阳赶,希望赶在玉衡的前面,及时阻止玉衡的愚蠢举动。
  远远地,东关在望。朝霞满天,天色大明。进城的贩夫,走卒络绎于途,四乡菜贩牲口一群群往城里赶。
  城门大开,三匹健马轻驰出城。领先的是一匹枣红健马,马上的骑士是个年约半百的矮个儿鞍旁兵器插袋插了一枝鸭舌枪,泰然赶路。
  鬼眼瘦猿急于赶路,但仍然留意道上往来的可疑人物,首先便发觉矮个儿的身份,赶忙闪在道旁伸手招呼。
  矮个儿也看清了对方,脸色一变,不等鬼眼瘦猿出声招呼,火速伸手指横竖在口前,示意不可发话,然后松了疆,翻下鞍桥折至路旁小解,让后面的两骑先走。
  鬼眼瘦猿知道有事,不再招呼,低头自顾自走路,直待两骑去远,方回头向矮个儿走去。
  矮个儿回到马旁,朝着鬼眼瘦猿,讶然叫;“戎老哥,你还不远走高飞?昨晚你是不是与离魂掌关尚到过安乐酒店?”
  鬼眼瘦猿脸色大变,抽口凉气问:“叶兄弟,你怎么知道?”
  叶兄弟向路两头瞥了一眼,牵马向道旁矮林一钻,说:“路上不便,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入林中,叶兄弟沉重地说:“你好大胆子,还敢入城?五更天,安乐酒店的飞龙已将消息传入城中,要找你们格杀勿论哪?”
  “谁知道兄弟到过安乐酒店的?”
  “老哥你以为飞龙是草包?你错了,目下他羽翼已成,手下罗致了不少黑白道亡命,关老兄留在安乐酒店的夜行物件,岂瞒得了那群走狗狐犬?他已命大群爪牙四出追搜你们,并传信各地江湖黑白道人士,任何人不许收容你们。而且得全力擒你们解送七柳湾,违者必受到惨烈可怕的报复。刚才那两个家伙是彰德双英何氏兄弟,他们身上怀有七柳湾的飞龙信旗,受命东行知会沿途的江湖朋友;如让他们发现你我的身份,危矣:”
  鬼眼瘦猿吓出一身冷汗,大惊道:“糟了!糟了!”
  “怎么了?糟什么?”
  “李贤侄恐怕要到安乐酒店寻仇,岂不糟了?”
  “李贤侄?是鹰爪李豪的少公子么?”
  “正是。”
  “那……那真糟,他岂不是飞蛾扑火么?”
  鬼眼瘦猿跌脚道:“完了!我得赶先一步……”
  “慢着!你这样去是不济事,太危险了。我看,你还是远走高飞……”
  “什么话?叶兄弟,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叶兄弟摇摇头,苦笑道:“戎老哥,恕小弟直言,小弟知道老哥是义薄云天的豪杰,但岂能不顾大局?目下安乐酒店高手如云,而且你们行藏已露,他们正加紧授寻你们,戒备森严,你去了又能怎样?友仇不可不报,轻身涉险乃是匹夫所为,万一饶上性命,不但友仇难报,自身亦难保。请教,老哥何以见鹰爪李豪于地下?
  不是小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飞龙雄才大略,艺盖天下群雄,广罗羽翼,声势如日中天,目下如想报仇雪恨,实非其时。别说他身旁高手林立近身不得,即使能近身又能怎样?他身具绝学勇悍绝伦,剑下无敌,连金神和独角天魔也无奈他何,老哥又何必不自量力?
  听说独角天魔已派人前往终南找终南狂客,限期答复纵徒极行的用意;说是假使不立即制止飞龙的胆大妄为,将要先一步摧毁终南狂客隐修的狂庐。这说明了独角天魔心中有虚,对下月十五德星亭的生死决斗怀有惧念,明眼人已可看出今日的时势,咱们……”
  “叶老弟,你似乎对飞龙的事知之甚详哩!”鬼眼瘦猿插口,打断对方的话,神气相当的不快。
  叶老弟淡淡一笑,说:“兄弟已在十天前投效七柳湾的飞龙令下。”
  鬼眼瘦猿急退两步,伸手拔剑,左手也急拔腰带上的飞刀。
  叶老弟却举手轻摇,苦笑道:“老哥千万别误会,咱们总算是朋友一场,所以愿坦诚相告,小弟并无恶意。叶某不才,不愿葬身飞龙的剑下。上了贼船,唯一可做的事便是跟着贼走,休怪小弟苟且偷生,小弟家有妻儿,不得不出此下策,小弟的话,字字出自肺腑,言尽于此,告辞。祝老哥顺利。”说完,行礼举步,牵着坐骑向外走去。
  矮林视度不良,人行走其中,必须拨开枝叶方能行走。鬼眼瘦猿呆立在当地,目送叶老弟离开。
  叶老弟泰然向外走,并末回头戒备。刚走了四五步,左侧银芒一闪,一枚零风镖穿枝而出,一闪即至,贯入叶老弟的胁背下。
  “啊……”他狂叫着,踉跄前冲,丢了坐骑的缰绳,艰难地转身,狰扎着去抓鞍旁的鸭舌枪呢。
  可是晚了,两个青影暴起,钢刀一闪,伸出的右手被齐肘砍断。
  鬼眼瘦猿一见大惊,他认得,来人是不久前的两名骑士,也就是叶老弟所说的彰德双英。
  事危矣!他不假思索。人向下一伏;左手的三把飞刀已先一步出手,从袭来的镖下抢先回敬了。彰德双英的老大对付叶老弟,老二对付鬼眼瘦猿,镖先发人后至,飞扑而上。
  双方相距不足一丈,鬼眼瘦猿目力超人,反应奇快,占了天大便宜,刀发人扑,透风镖以毫厘之差掠过顶门,危极险极。
  “啊……”老二却躲不了飞刀,狂叫着排枝撞叶冲出,枝叶簌簌暴响,飞刀插在腹中,尽偃而没。
  鬼眼瘦猿在伏下的瞬间,人向侧滚,长剑急挥。
  老二身躯冲出,恰好冲到鬼眼瘦猿仆倒之处,剑到双腿齐膝而斩,沉重地仆倒,压倒了一大堆树枝。
  老大到了,一声怒啸,单刀来一记“金锁坠地”,向滚动着的鬼眼瘦猿猛砍。
  矮树浓密,滚不了多远,老大来得太快,没有让鬼眼瘦猿爬起接招的机会。
  “嚓!”刀过红光现,鬼眼瘦猿的腰部断了一半。
  “呔!”他厉吼,长剑急伸。
  老大只顾伤人,下盘无法照顾,剑从挡下刺入,贯入腹中,“哎”一声狂叫,摇摇欲倒。接着手一松,钢刀脱手,仆倒在鬼眼瘦猿的身上挣命。
  鬼眼瘦猿喘息着,吃力地想挺起上身,但已不可能了,双目向外突,张口叫道:“李……贤弟,我……我……好……好恨,我无颜……见……见你于……于九……九……泉……”
  叫完,吁出最后一口气。
  午后不久,安乐酒店出来了一群人,领先的是许钦,右下首是秋雷。正午,许钦前来造访,客套一番,坚辞盛筵,匆匆告别。
  秋雷无法强留,只好送客。其实,秋雷不在乎许钦是否留下把酒论英雄,只要许钦能来一趟安乐酒店,便达到他的目的了,留不留不关紧要,尔后的毒计早些完成,岂不更好?
  许钦带了两名家仆,三匹快马己由店伙领至台阶下。右侧,另有一匹浑身黑四蹄白的名驹乌云盖雪,那是秋雷的坐骑。
  店伙送上缰绳,许钦接过缰,扭头道:“老弟请留步,不敢劳驾远送了。”
  秋雷接过缰,笑道:“前辈不必客气,请上马。晚辈明晨便需启程,无暇回拜,只好改日再趋府向令尊大人冷剑老前辈请安,今日理该恭送一程。请上马。”
  许钦不再客套,向送出店门的一群人颔首致意,方扳鞍上马。秋雷也上了乌云盖雪,四匹马穿镇出官道外,向龙门方向小驰。许钦太大意,还不知大祸将至。
  许钦一马当先,秋雷在右首落后半乘,一面放马小驰,一面向许钦道:“晚辈出道太晚,对武林逸事江湖传闻所知有限。听说前辈令尊就是少林门人,不知是真是假?”
  许钦摇摇头,笑通:“家父不是少林门人,只不过与少林交情不薄而已。当年龙门乔家笑孟尝文忠兄,在家父的镖局任副局主;文忠兄是少林弟子,因此交情更深……”
  这时,已离开镇口约有半里地,官道宽阔,两侧是排水深沟,田野中麦子已经收获完毕,放眼望去,烈日下看不见人影。
  许钦的语音未落,官道右面的深沟中,突然飞出三道银虹,闪电似的射向坐雕鞍的秋雷,上射人下射马。
  接着,青影腾升,咬牙切齿的小家伙李玉衡挺剑冲出,狂风似的掠到。
  许钦吃了一惊,叫道:“有话好说。”
  秋雷单骑送客,用意是向安乐窝的人表示自己的诚意,其实他早安排了窝弓擒猛虎,准备了金钩钓蛟龙,沿途他留了神,留意许钦是否派有暗中监视的朋友,深沟中银虹出现,他已知有人潜伏行刺,算不了一回事,手抄脚挑,抓住了一把飞刀,踢飞了另一把。马鞭鬼一抖,最后一把飞刀炸裂成碎片而飞。
  他将接来的飞刀扬了扬,向冲来的李玉衡冷笑道:“你果然送死来了,怪!你怎么只有一个人?”
  话末完,人已下了雕鞍。
  “老弟,且慢!”许钦大叫,飞跃下马。
  叫迟了些,银虹一闪,飞刀已发快逾电射,向急冲而至的李玉衡射去。
  许钦手中的马鞭破空而飞,飞旋着跟着飞刀飞行。
  在飞刀之后发鞭,十分危险,一不小心,不但无法将刀击落,反而连刀带鞭同时将前面的人击倒。慢了追不上刀,快了失去准头且有刀鞭同到的顾虑。许钦果然了得,马鞭翻腾着破空而飞,刹那间便追上了飞刀,鞭梢一翻一搭,“得”一声恰好击中飞刀,刀鞭齐落,刚好坠落在李玉衡脚下。
  秋雷怎肯放过李玉衡?一闪即至,马鞭疾挥,“呆”一声震开递来的长剑,探身抢入,劈面就是一掌。
  许钦也不慢,也恰好纵到,铁拳急抄,勾住了秋雷的小臂,奇快绝伦。
  仍然晚了些,“嚓”一声轻响,秋雷的指尖掠过李玉衡的右胸肩,胸肌应指而裂,皮开肉绽的。
  “住手!”许钦沉喝一声,伸指轻敲李玉衡的手臂,长剑落地,他已插身在两人的中间。
  许钦的两名亲随也到了,在左右分立,将秋雷和李玉衡隔开在两端。
  李玉衡一手按在左胸的创口上,踉跄站稳失声厉叫:“许前辈,想不到你与这恶毒畜生是同路人。”
  “你是谁?”许钦讶然问。
  “我,李玉衡……”
  “哦!鹰爪李豪的公子。我不和你计较。秋老弟冲在下薄面,让他走吧。”
  秋雷冷酷地摇头,狞笑道:“不!三飞刀如果换了旁人,岂有命在?如果秋某学艺不精,死的将不是他而是我了。”
  许钦神色肃穆,从容地说:“老弟,为人不可做得太绝。去年老弟与鹰爪李豪之间的事,字内喧腾,多所指责,显然老弟做得太过份了些。”
  秋雷正待发作,随又脸泛笑容,说:“当年鹰爪李豪的事,江湖朋友对我道初入江湖创业的人,打击责难在所难免,不会有人编排朋友众多成名享誉多年的鹰爪李豪有何不是,我不愿多作解说辩白。但有一事前辈必须了解,在事发前月余,鹰爪李豪已经大举召集朋友聚会许州了,而我仅有一个孟姑娘能分派用场、谁是谁非,不辩自明。
  假使我学艺不精,修为下乘、那么,那次遭殃的不是鹰爪李豪,而是我飞龙秋雷了。好吧!让他走,免得被天下英雄豪杰说飞龙量狭赶尽杀绝,不会有人知道鹰爪李豪的后人昨夜到安乐酒店行刺,也不知这小家伙今天躲在路旁用飞刀暗算。前辈请叫他走,下不为例。”
  许钦脸上有点挂不住,讪然道:“公道自在人心,道理不辩自明;也许在下言重了,但相信传闻的人为数不少,有关鹰爪李豪的一段公案,老弟何不找机会公诸天下?”
  脸色苍白的李玉衡,正由许钦的两名随从替他裹伤、听到这儿,切齿大叫道:“这畜生无耻血口喷人,他怎敢将事公诸天下?”
  “小兄弟,不必多话。”许钦说。
  “哼!你,尊大人名满天下,行侠仗义威震江湖,天下间不论黑白道名宿高人,对尊大人尊崇不已,声誉之隆,世所罕见。而你,却不惜降尊纾贵,自贬身价,与这宇内凶人称兄道弟,岂不令人齿冷?”李玉衡悲愤地大叫。
  许钦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正色道:“小兄弟,你平心静气地听了。身为武林人,恩怨分明决不含糊。飞龙秋雷乃是许某的救女恩人,许某自不能置之脑后。这次金神因金四娘之事,指责秋老弟是凶手,当许某之面说是要搜集罪证结算,秋老弟请许某评论是非,许某岂能置之事外?”
  “那么,前辈便该公然袒护这宇内凶人?”
  “不!许某只问是非,只过问金四娘之事,只管秋老弟与金四娘之间的事。”
  “如果事实证明金四娘确是被这无耻恶贼所谋害呢?”
  许钦略一沉吟,断然地说:“二凶之间,许某宁可选择飞龙,略表酬恩之意,但下不为例。”
  李玉衡拾起剑,冷冷地问:“除了金神之外,前辈不过问其他的事么?”
  “正是此意。”许钦一字一吐地答。
  李玉衡扭头便走,一面说:“晚辈记住了。”说完,大踏步向洛阳方向走。
  秋雷走近坐骑,向许钦道:“前辈好走,晚辈不送了。”
  许钦呵呵笑,说:“老弟,别见怪,务必赏脸,送在下到三岔路口。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孩子功艺末入流,何必和他计较?走吧。”
  秋雷确是不想让李玉衡脱身,但为了早已安排好了的天罗地网,权衡得失,他只好放弃杀李玉衡的念头,坦然说:“前辈是不放心晚辈言而无信么?前辈多虑了,晚辈既然答应放他一次生路,决无反悔之理。”
  “老弟言重了,在下岂有不放心之理?”
  由于许钦的插手,纵走了李玉衡,间接地送掉秋雷的命,岂非天意?
  昨晚邙山翠云峰上清官午夜失火,上清官的道侣竟然一个也没逃出,全部葬身火窟。唯一逃出浩劫的人,是借栖宫中的九华羽士。
  这家伙早就留了神,名义上落脚在上清官,其实晚间他却跑到宫后的柏林中露宿,却坑死了上清宫数十名道侣。崆峒派主持香火的高手们,在秋雷所派采的高手突袭下,死得莫名其妙。
  老道是个江湖老狐狸,他不仅能逃过秋雷所派的无数高手追踪缉拿和暗杀,而且能经常在秋雷的身畔飘忽出没,秋雷确是无奈他何。
  一早,他扮成一个褴褛的老衬夫,放心大胆地在安乐窝附近逗留,找机会用钢松针谋杀刺秋雷夺天蝎玛瑙,可是没有任何近身的机会,他不敢进入安乐酒店送死。
  秋雷送客出镇,他来不及近身,同时,光天化日之下,脱身不易,他不愿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
  同时,他看到许钦和秋雷走在一块儿,心中大惑不解,搞不清是怎么回事,想不通许钦怎会和谋劫女儿的凶手秋雷走在一块儿?按理这两个人该是生死对头哩!
  原来银凤在石窟中的恩怨,只有许、乔两家老少知道内情,外人知者极少,他九华羽土自然毫无所知无从知悉,难怪他迷惑不解。
  他不死心,在后面紧盯不舍,但出了镇南,他无法与马匹较程,同时也不敢用轻功追赶,恐怕被秋雷的爪牙起疑找他的晦气,只好信步沿官道南行。
  出镇不远,劈面遇上了脸色苍白、下身有血迹,上身捆了衣带裹伤的李玉衡。他对李玉衡不陌生,吃了一惊,伸手虚拦,讶然问:“哥儿,你受了伤?”
  李玉衡一怔,听对方口气充满了关心的感情,显然是友非敌,但他不认识已化了装的九华羽士,惑然问:“咦!老伯是……”
  “我,九华羽士。”
  李玉衡心中一酸,含泪下拜道:“老前辈去年临危援手……”
  九华羽士一把将他拉起,急道:“哥儿免礼,小心泄露行藏。你好大的胆子,怎么还在安乐窝附近逗留?晨间鬼眼瘦猿在东关外搏杀彰德双英和神枪叶向高,他自己也命丧矮林……”
  “天哪!我……我害了他老人家。”玉衡狂叫。
  “不可激动!”九华羽士沉喝,又道:“飞龙已派出大批爪牙搜寻你们,你为何不远走高飞,真是愚不可及。刚才飞龙与许少庄主过去了,你……”
  玉衡咬牙切齿将刚才的事说了,九华羽士哈哈狂笑,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家伙无耻已极,原来如此。”
  “老前辈知道什么了?”玉衡讶然问。
  “许少庄主说飞龙与他有救女之恩,岂不见鬼?去年在天门峡窟之中,暗算银凤的人正是秋雷那狗东西,他所用的销魂香便是我给他的,说好了人宝两分,他王八蛋却两者俱吞,我却落了个人宝两空。许钦却把账算在我的头上,便宜了飞龙小狗。
  哼!我会揭开真相的,但愿绿凤那贱货能挺身出面作证。有了,我该前往青泉山庄找青云客,那次定计他在场,事后他不知有藏珍的事。我要说动青云客出面作证,轰走许少庄主,让秋小狗和金神拼老命。哥儿,再见。”
  说走便走,他向龙门方向如飞而去。
  玉衡略一迟疑,咬牙切齿地说:“好,我还是先回许州再说,先与姐姐通声气,然后等恨地无环老前辈取来毒药方能报此血海深仇?”
  他向道旁小径岔出,匆匆抄小道走了。可怜,他还寄望在恨地无环与毒王的身上,以为可以由乃姐下手报仇哩!
  许钦故意放慢坐骑,让李玉衡有机会脱身。一行四人四骑,踏着午后酷阳南行,路上车马往来不绝,两人谈谈笑笑走向三岔道。
  三岔道向东的小径,是至许庄的道路。距离路口不足百十丈,便是白夫人早先隐身的土瓦屋,这时已空闲无人,看守房屋的一个老年村夫也不见了。平时这条路行走的人不多,午后太阳正烈,前后人影俱无。
  四人四骑出现在远处,小屋内鬼鬼祟祟出现了三个人影,其中之一伏身在院墙内,在院门后点起三只臂儿粗的巨香,淡淡的灰烟从门缝中逸出,散布在小道附近。在君山,君山渔父曾经被这种毒烟所制,在毫无警兆下使用这种毒烟,令人防不胜防。门外一段小径,这时成了可怕的天罗地网,除非先在口鼻上抹了解药,不然难度此关。
  到了分路处。秋雷勒住了坐骑,在马上欠身行礼道:“前辈,晚辈告辞,希前辈早临寒舍,不胜企望。”
  许钦回了礼,笑道:“老弟请放心,待俗务稍事交排停当,在下即趋府请见。有劳远送,感甚,请留步,容后相见。”说完,率两随认行礼别过.躯坐骑驰入小径。
  秋雷兜转马头,放蹄小驰。
  不久,一匹枣红健马飞驰而至,赶上了小驰的乌云盖血,马上骑士低声蛟:“禀主人、得手了。”
  秋雷加上一鞭,乌云盖雪四蹄加快。沉声道:“我先走一步,李玉衡不除去,我寝食难安。你们用马车将人盛了,火速赶回许州。”
  “是,属下立即启程。”骑士欠身答,兜转坐骑走了。
  快接近安乐窝,劈面遇上了江东八豪飞骑迎到。不等八豪出声招呼,秋雷缓下坐骑叫:“快遍搜附近十里之内,并派人通知龙门和城里的人,擒杀左胸负伤的李玉衡,刚才他就在附近,被我所伤走掉了,去向是洛阳城。”
  八豪中有七人四散走了,只有老大魔影幽魂沙千里不走,骑马紧随在有后半乘之地,问道:“庄主,大事如何?”
  “得手了。”秋雷得意地答。
  魔影幽魂久久没做声,良久方问:“庄主此举,属下百思莫解。”
  “你认为此计不妙?”秋雷笑问。
  “属下认为,许钦既允相助,何必在这时将他掳走?岂不引起许家不满么?万一……”
  “哈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该知道,许家三代均以豪侠自命,对是非看得甚明,重视江湖道义,恩怨分明,自视极问。
  这次许钦为了报救女之恩,只答允阻止金神,其他不问。可以说,他并末存心助我,而且心含鄙视之念;你不见他不但不领咱们的筵席,甚至多坐片刻也不愿为么?老实说,我已试出金神的真才实学,他无奈我何,我用不着倚仗许钦之力。
  你想想看,我把他弄到七柳湾,灌他一杯迷魂药,让他坐镇七柳湾,吓走那些前来强出头的白道江湖小丑,不是乐得清闲么?
  龙门乔家因许钦之故,也将被我所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你等会儿到许庄走一越,告诉他们说,许少庄主义比云天,千金一诺,已专程赴七柳湾去了。哈哈!我想,银凤必定不放心也许不予置信,要赶至七柳湾送上门来的。”
  他不敢将天门峡石窟的内情说出,其实他弄走许钦的隐衷不足为外人道。与九华羽士计算银风,青云客也是参予者之一,另一个是绿凤。他认为目下绿凤死了,但九华羽士和青云客仍然健壮,难以逆料这两个家伙在走投无路之余,是否会不顾一切后果将内情向许家说出?那他秋雷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许钦在知道内情之后,传出侠义柬大会白道群雄与他为难,不用多想也可知道后果可怕了。昨日在龙门山区,许钦面对金神毫无所惧,显然末将金神放在眼下,可知许钦的艺业自不等闲,他心中不无顾忌。
  所以决定布下天罗地网用毒烟擒走许钦,更准备用迷魂药迷失许钦的本性,不但减去了一大强敌,更可避免白道群雄找麻烦,一举数得。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入暮时分,许庄派来了十余名高手,由许钦的妻子柳秋涛和笑弥勒柳文华兄妹率领,前来询问经过。秋雷推得一干二净,他说许少庄主只交代说先赴七柳湾等候,其余一概不知。
  次日,飞龙秋雷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洛阳东行。但一出东关,便四散而隐。
  月梢,大洪山青泉山庄化为瓦砾场,死伤极惨,因为青云客和独角天魔恰好那天不在家,他两人至终南找终南狂客尚未返回。
  出事那晚.青泉八丑闻风在破晓时分率领上次赴洛阳的大队人马返庄。而独角天魔和青云客不在返庄的人马之中的事,外人不知其事。
  这是秋雷最失策的一事,事先他侦知独角天魔派人到终南,却没料到独角天魔师徒因终南有变,随后亲自前往。
  而八丑一群人返庄时,沿途昼伏夜行,不露形迹。他还以为独角天魔师徒仍在其中,当夜大举夜袭,上了大当。
  八月初,接着是君山烟波楼大火,不仅君山秀士的宅院付之一炬,连湘山和湘山村也被波及,夜袭君山的人分乘十二艘大船侵入,人数不下五百之众,每个人皆以巾蒙面,身份难辨。
  君山秀士的三艘怪舟,已被人于事发前在码头旁凿沉。他总算了得,与潜龙队的总领何腾蚊杀出重围,窜入湖中逃得性命。
  与独角天魔在德星亭约斗的日子愈来愈近,但在七月梢和八月上旬这二十来天中,飞龙秋雷以快速绝伦的行动奔东逐北,象一阵狂飘,从河南横扫至湖广,扫清了那些不驯伏的黑白群雄,迫令那些观望风色的人供其驱使,江湖大震,飞龙令所到处,群雄慑伏。
  大批快马向四面八方奔驰,带着绣有飞龙的飞龙令向各地江湖朋友示威,要求合作共尊飞龙令,抗命者大祸立至。
  许州南北骤车店在易于时改为中州骡车店,接着不久之后,在隔邻又建了一座四梅镖局。
  以前,四海镖局只走河南、南京、山西、湖广,镖旗上只绣了“四海”二字。从七月梢起,镖旗改了,改为三角形的绣飞龙旗,四海镖局四个字变小了,小得只配绣在近杆的内边上。所有的押镖车船,全都绘有飞龙图案,镖旗所至,路人侧目。
  而在各地一年来所建的行业店面,也纷纷在店面秘密绘上秋雷用来做标记的简笔飞龙图案。
  七柳湾大兴土木是去年的事,到七月底方陆续竣工,大庄门宏丽壮观,朱漆大匾额到了六个金字:七柳湾飞龙庄。
  庄主不在家,任何人皆不许入庄。
  七八两月,是七柳湾的全盛时代。飞龙秋雷的名号,江湖朋友闻之变色。
  河南的少林弟子销声匿迹,暗地里准备防变。
  期广的武当外表沉静,暗中调集各地名宿至武当聚会。
  七柳湾飞龙庄的人,远不至于愚蠢得向这两派急动脑筋,对两派的门人子弟,还存有一两分客气。少林的神拳陈校是如何被杀的?没听说有人目击其事。武当的霹雷火玄真下落不明,无人知道他的命运。
  总之,两派的门人子弟众多,管不胜管,假使死一个人也要劳动两派的元老耆宿出面管事,那么,两派的山门岂非永无宁日?因此,在飞龙未公然向两派叫阵之前,两派的元老耆宿没有理由出头自讨没趣。而飞龙在未有把握一举摧毁两派山门之前,也谨慎地避免表面化的冲突。双方皆有所顾忌,近期间还不至于公开来干,只在暗中多加紧准备,暗流激荡。
  七柳湾飞龙庄的各种江湖行业,在各地象雨后春笋般蓬勃而兴,财源滚滚,羽翼已成。
  那些不屈服的人,处境愈来愈困难险恶。各地爪牙皆接到一份黑名单,设有不论昼夜经常待命的驿传快马传递消息,仿照当时的驿站建成的传哨所,几乎遍布每一角落。
  传讯的人,只须持有飞龙令,报出各站所的暗号,便可动用该地的快骑,消息往返传递十分灵活,一昼夜飞传千里不算奇事。
  黑名单的人物中,处境最险恶的九华羽士、毒王、李玉衡、离魂学、恨地无环和铁手姜环、龙形剑、赤煞二凶、青云客师徒等等,其中赫然有秋岚和虚云上人,还有琬君姑娘。
  这些人中,除了指定活擒琬君之外,秋岚的消息务必传至七柳湾,由庄主亲自下手。当然,假使能活擒自然求之不得。黑名单上的名字,不写秋岚却是姓山的人。
  八月中旬,距中秋还有三天,秋雷率领着大群爪牙,浩浩荡荡回庄。
  他正式自称飞龙庄主了,只花了年余时光,他大踏步向成名的大道迈进,成名之速,空前绝后。
  侦骑遍江湖,要擒杀李玉衡斩草除根;但李玉衡却掩去本来面目,跟随着一批贩柿子和黄明胶的湖广行贩,到达了许州。
  欧阳慧姑娘已换了男装,变成一个黑小伙子,随着扮成走方郎中的毒王,仆仆风尘从湖广向上行。同行的有恨地无环张澜,他扮成一个满脸虬髯,左颊有一条青绿色胎记的哑巴,替毒王挑着药篮。
  九华羽士这个老狐狸神出鬼投,他先赴青泉山庄,去晚了,只看到一座瓦砾场。接着再走一趟夷陵赶回洛阳,他要在许乔两家打主意。
  他对秋雷派人搜杀他的事知之甚详,把秋雷恨入骨髓,他发誓要将秋雷送入坟墓,任何代价在所不惜。秋雷目下羽翼刚丰,如果再晚三两年,极有可能登上江湖盟主的宝座,那么,他的处境岂不更为险恶?
  他打听出独角天魔已和终南狂客离开了终南,想在洛阳将他们找到。
  许庄许家相当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笑弥勒与乃姐在秋雷处问不出所以然,所以便立刻派人前往许州劝阻许钦,由笑弥勒带了老太爷的手书前往七柳庄,痛责许钦轻举妄动,令其克期返回。
  可是,飞龙庄主尚未返庄,庄中拒绝接见,笑弥勒只好带书返回洛阳。在抵步的同时,许钦的手书同时到达。书信措词简单,禀明老太爷,须持与金神一决之后,方可回家,并嘱爱女可前来相助云云。
  老太爷中州一剑接书之后,疑云大起,知子莫若父,他不信许钦活了一大把年纪,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在与乔家一众友好商讨之后,老太爷说出一番惊人的大道理,最后决定集聚两家的亲朋和早年的友好,组成空前浩大的百名高手阵容,前往七柳湾看个究竟。老太爷虽已封剑归隐,但为了儿子的安全,他仍然出面,但仅不带兵刃而已。
  他们还未成行,人数还未到齐。预定在近期启程先赴登封.会合那儿的少林二十名长老。但消息已经传至七柳湾,风风雨雨,谣言满天飞。
  笑弥勒是唯一心中难受的人,他无法替秋雷掩瞒罪行,感到无法向秋岚交代,他准备到许州之后方将上次秋岚救乔家姐弟的事说出。
  近来,金神似乎在江湖消失了,没有人能发现他这个曾经横行天下近一甲子岁月的老江湖。由于君山烟波楼的毁灭,老凶魔算是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他转入地下秘密活动,将所有的爪牙召至洞庭和三峡活动,搜集孙女金四娘所经过的每一段水陆路程。他不愧称老江湖,不仅将金四娘和秋雷乘坐的客船找到,更在岳阳找到水陆两个为首的好汉,水怪桑九原和闪电手莫成,摸清了金四娘和秋雷早先在岳阳的一举一动。不止此也,躲在岳阳附近养伤的青龙煞,居然被他找出来了。
  老凶魔大怒之下,率领大批爪牙和所有的人证上航,根据线索在新滩口发现了沉船,于八月中旬启程北上许州。
  且表表秋岚。弟弟秋雷那一剑,伤透了他的心,令他痛苦得万念俱灰。在随白夫人祖孙躲到龙门东山白香山墓附近暂住,当夜便在气急交侵下一病缠绵。
  练武人要说百病不侵是不可靠的,只不过比常人不同,不易被病魔所因而已。他躺下了,病得不轻,浑身如火,高烧中呓语连连,呼号挣扎,可把琬君姑娘累惨了。白夫人不会岐黄之术,普通练武人必须知道的跌打损伤药方派不上用场,又不敢公然至龙门镇请郎中,眼睁睁的看着秋岚往下拖。
  一拖使拖至八月出头,总算在琬君的妥善照料下,病势方开始鸣金息鼓退去,姑娘已消减不少。这期间,龙门乔家的事,始终未传到他们耳中,他们似乎与世隔绝了。
  草屋中,只有祖孙俩和一名仆妇,其他的人己打发回东海普陀,没有人外出打听消息,他们也不敢外出,怕引来金神更糟了。
  这天一早,秋岚开始行功练气了。病,拖不垮他龙虎似的体格,拖垮他的是心病。病的后半期他逐渐消醒,琬君姑娘不仅用万丈柔情感动他,也委婉地疏导他。她说得好:人,总会有沉迷盲目的时候,但先天潜藏杯内心深处的天性和手足亲情,是不会永远泯灭的。
  她认为秋雷的疯狂,乃是一时的现象,他怎可因此而灰心?灰心又待如何?艰道毁了自己便罢了不成?他怎可不尽其在我,规劝乃弟回头?
  心病乃需心药医,在姑娘温婉诚恳的解说下,他承新激起生的意志,病魔便只好乖乖地退走了。
  二十余天的相处,他已对人生油然兴起另一种足以令他改变的爱情,往昔苦行僧似的漠视人世感觉,逐渐离开了他。琬君用温婉、关切、娇柔的女性特有兵刃,楔入他坚强、嶙峋的、苦行的纯男性天地中;他也确是需要这种温情。二十余天来,白夫人祖孙俩所给予他的关怀和温暖,比虚云上人十余年来所给予的还多,还充实。
  正如虚云上人所说,他与佛无缘,不是佛门中人。他感到他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象琬君一样的女人做终身的伴侣。
  一个自小跟随佛门六子长大的人,定力虽培养得超人地深厚,但也容易着魔。苦修不易,出家人斩情灭性,如非受到惨痛的打击,很难克制意马心猿修至四大皆空之境。
  他虽也幼遭不幸,但当时的惨象并末目睹;加以虚云上人已知他不是空门中人,不禁止他喝酒便是明证。十余年艰苦卓绝的生涯,一旦处身在白夫人祖孙的慈爱化育环境中,他恢复了与生俱来的人性。
  爱情在他心中发芽、长大、开花。
  琬君姑娘一颦一笑,在他心中都变成了震撼的泉源。
  同样地,琬君的心扉,早已为他悄然而开,爱情在他们之间发出了共鸣,与他们同在。
  练了半个时辰的寂灭术和璞玉归真奇学,他到了屋外亩大的院子。东方刚现鱼肚白,黎明前的阵黑已逝,晨风微凛,寒露沾衣。他仰天吸入一口气,试意正心拉开马步练崩云三式。大病初愈,他感到手脚有点生硬。
  连演五次,他感到幽香入鼻,姑娘一袭白衣,俏生生地出现在身旁,纤手中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参汤,盈盈浅笑,柔声道:“岚哥,该歇息了,别忘了你是我的病人啊!未得允许,你怎么跑出来走动了?”
  秋岚收了势,道:“憋了二十来天,髀肉发生,筋骨都生锈了,再不活动活动便朽啦!晨露伤人,琬妹,进去吧。”
  他接过碗,感激地说:“谢谢你,你比我还早哩!这些天来,琬妹,苦了你了。”
  “唷!岚哥,别急了,这些天我伺候你,是有代价的。”她笑,笑得很爽朗。
  “代价?什么代价?”他惑然问,一面挽着她往里走。
  “你好意思不将无定剑法教给我?可不能告诉奶奶啊。”
  他笑,一口喝掉参汤,说:“你作怪,不会磨着奶奶教么?”
  “不!奶奶说,你高明,已获剑法神髓……”
  “别听奶奶抬我。”他谦虚地答。
  “真的,奶奶说你击败了金神,心中末存伤人之念,不然金神准有好看。而奶奶却几乎伤在者凶魔的剑下。不管,你不教我,我给你没完。”她向他撤娇,透着万分的亲热。
  他点头,笑道:“你错了,不是奶奶剑术不行,而是内力差了一两分。我有寂灭术相助,璞玉归真奇功可练成至精至纯而已。放心,我想,返回东海之后,我将寂灭术也一并教给你,略谢贤妹辛劳,怎样?”
  “嘻!岚哥,一言为定,我高兴死啦!哦!你可别笑我太过功利哪:”
  “愚兄怎敢?”两人已在厅中坐了,他又说:“琉妹,等会儿我和奶奶说,我得走一趟许州,无论如何,我得尽其在我,再劝弟弟一次;他如果不听,我只好放手不管了。”
  琬君凝视着他,神色肃穆地说;“岚哥,奶奶早已安排好了。”
  “怎样?”
  “奶奶必须及早赶回东海迎接爷爷,要你我两人暂留洛阳,等奶奶和爷爷赶来对付金神和他的一群爪牙。”
  秋岚摇头,道:“要等,我们到许州去等。我想明日便启程。只是,琬妹和我同走,会不会不方便?”
  “你不要我做伴?”她幽怨地问。
  “不!贤妹别误会,有贤妹相伴,愚兄求之不得呢。”
  “只是,你可不可以多养息几天呢?”
  “不必了,我这人除了砍掉脑袋,死不了的,任何苦难也奈何不了我。”
  “嘻嘻!哦!我忘了你躺了二十来天的事了,把人家的胆子也几乎吓破了哩!”姑娘挖苦他,接着发觉失言,羞笑着小鹿般窜入内堂去了。
  次日一早,秋岚穿一袭干净的直裰,青帕包头,背了一个小包裹,拄着一根枣木棍。姑娘内穿白劲装,外罩青布素衫裙,背帕包着头上的三丫髻,象煞一个如花似玉的小村姑。两人站在一块儿,象熬一双郎才女貌的小夫妻。
  老太婆也是一身村妇装束,带着挽了包裹的仆妇,亲送一双小儿女南下,自己方踏上八节滩的渡船,取道南京所辖的徐州至淮安府下东海。她深信秋岚天下大可去得,所以十分放心地走了。
  秋岚和姑娘跑着晓风晨露走上征途,两人情投意合,谈谈笑笑颇不寂寞。
  从河南府到许州,全程二百三十里,从香山南行,只三百里多点儿。论脚程,真要赶一天便可到达。但他们是村夫打扮,怎可惊世骇俗赶路?乖乖地按三日行程从容钻行,第一天预定到达登封投宿。
  午间,到了轩辊岭下,刚好五十里。岭下有一座小村,叫做大屯。这是河南府至登封的中途站。管道蜿蜒上行,至半途便可看到远处的轩辕关。天下承平,轩辕关驻守的官军不多,也没设置巡检司,出入关隘极为方便。
  飞龙庄的传报站,不设在轩辕关,而设在大屯镇。主其事的人,归登封的大响鞭盛明管辖,居然派了一个老江湖花和尚鲍堤在这儿主持,开设了一座福祥面店作为掩护。花和尚鲍堤绝不是佛门弟子,而是登封城的游神,只因为他年方三十便秃了头,生得头大腹圆,毛胸上刺了几朵,象征富贵荣华的芙蓉花,不到下雪天不穿上衣,所以叫他做花和尚。
  这家伙祖籍是登封,但在外混了十来年,在登封只耽了三年左右,是当地的讨厌人物。登封是武林北斗的少林寺所在地,十来岁的娃娃也会三两手绝活,在这儿做游神土地,没有几手真才实学还行?俗话说: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他花和尚能赖敢挤命,照样可以在登封城做游神土地赖饭。
  福祥面店原有的店掌柜叫死蛇张三,月前由花和尚出资扩充门面,店面加大了。挂在门口的酒旗儿杆子上,刻了一条只有内行人才能分辨的飞龙。简简单单聊聊几笔,不伦不类,但确是飞龙信记。
  秋岚象个光眼瞎子,而且又聋,对江湖动静一无所悉,一无所知,带着一个不问其他事的琬君姑娘,盲人瞎马往龙潭虎穴闯。
  赶路的人,照例是吃三顿,午间太阳大,正是打尖的时光。打尖不仅住宿,吃顿饭休息个把时辰也可叫打尖。两人不偏不倚,一头钻进了福祥面铺。
  面店里客人不多。十二副座头只有八副有人。乡村小店,锅灶照例是设在柜台前面向街一面,三名大师傅没事忙,铲瓢搓得叮当响。小二哥看到客人上门,掀起帘子直着嗓子叫:“客官请往里面坐,辛苦辛苦。”
  柜台内的大木椅上,虎地站起一个赤看上身胸被刺花的大块头,他就是掌柜的花和尚。
  花和尚双目彪圆,吃惊地一蹦而起,刚想说话,一旁的二掌柜死蛇张三,懒洋洋地照他的屁股就是一腿。
  “你……”他莫名其妙地叫,要冒火啦!
  二掌柜直待秋岚被小二领走,方附耳说:“死人,你以为飞龙庄主会穿得这般褴褛?告诉你那话儿来了。”
  花和尚倒抽一口凉气,也低声问:“你是说。姓山的来了?”
  飞龙秋雷虎狼成性,他不敢将哥哥的真名说出,只传信各地要他们留意一个与他相貌相同的姓山的人,只许活擒,见则必须飞骑急报。
  “要不信,咱们赌十两纹银,如何?”死蛇懒洋洋地问。
  “你小子诡计多端,不和你赌,十两纹银太爷我可以快活两天。你溜到后面放马,我招呼他们。”
  死蛇哼了一声,伸个懒腰说:“和尚,你这长相不雅观,少前往献宝,免得露马脚。沉着点儿,叫小二弄一壶藏龙卧虎酒便成。我去放马。小心了,别让熟鸭子飞了,他们是咱们的财神爷,赏金五百两哩。”
  不片刻,一匹健马从后门飞奔轩辕岭,骑士居然是死蛇,居然精神抖擞,居然不象条死蛇啦,五百两赏金很了不起。
  马匹耐力不够,五十里跑下来可能力竭倒毙。但死蛇不在乎马儿,他的马也相当骏,半个时辰便到了登封城,在小西门内一座客店门口飞跃下马,马儿浑身大汗不住发抖。他钻入偏院,向两名大汉低叫:“换马,姓山的和一个女人到了大屯,传话下去。”
  说快真快,一匹健马牵出院门,鞍辔齐全,象早就准备好了的。
  死蛇飞身上马,一面说:“我再传一程,传至三山镇便赶回。”
  “叭”一声鞭响,马儿已冲出三丈外去了。三山镇,在登封与均州之间。算脚程,还得换一次马方可到许州。
  福样面店中,秋岚叫了几盘小菜。来上两碗面加上一大盘馒馍,就是不要酒,把花和尚急得一头汗。
  不要酒,面同样可以放上蒙汗药,只不过药力行得缓,分量须加多而已。花和尚财迷心窍,他想活捉秋岚。
  第一个发现秋岚的人,可得赏银五百两;活捉,加了两倍。财帛动人心,他想吞下一千五百两纹银。心一慌,在面中混上了足以迷翻三条牛的药量。面是刚起锅的,蒙汗药挥发性虽不太大,但遇热则升,加以放得过量,蒸气中少不了有些少药味。少虽少,决瞒不了行家。
  掌柜的亲自为客人上吃食,少见。花和尚袒胸凸肚,强压着擂鼓似的心跳,端着盛盘出现在走道上。
  第一桌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穿青衫书生,五官倒是相当清秀,白脸无须,独个儿要了一壶酒,几盘下酒菜自斟自酌,不时微笑者打量远处壁角食座旁的秋岚,同时也冷眼旁那橱柜里的光景。
  花和尚端着食盘,肩脖上搭了一条已泛黄的汗巾,巨人似的往前走。要地,池站住了,感到肚皮上有硬物重重地抵住,吃了一惊,扭头向下看。原来是书生左手的酒壶嘴子,不偏不倚顶在他的肚脐眼上。
  他勃然大怒,怪眼一翻,正待发作。
  书生不在乎,咧嘴一笑,说:“掌柜的,替大爷添壶酒来。”
  花和尚心中有鬼,不得不按下怒火.说:“客官,请招呼小二。”
  书生鼻子猛嗅了两次;哈哈大笑道:“咦!这不是上好原汤羊羹面么?放下,放下。”
  一面说,一面动手,手法快极,一碗羊羹面已经到了他的桌上了。
  花和尚双手端着食盘,想抢也抽不出手来,怪叫道:“客官,别开玩笑,小的另替你准备,这是那边两位客人的。”一面说一面放下食盘,伸手去夺面碗。
  “叭”一声暴响,书生将酒壶掼在地上,倏然站起说:“什么话?大爷是白吃来的么?瞧你赤身露体替客人上吃食,你没长眼睛看清那儿有大闺女么?你这是成何体统?大爷替你留面子,在这儿拦下你的面你还不加感恩?放手!不然大爷砸了你的锅。”
  “岂有此理!叫吃食也该有个先后,你怎么……”
  书生不理他,猛嗅热气腾腾的面碗,哦了一声,说:“面的汤是昨晚的,不新鲜。你这鬼店昧良心,将这种不能吃的东西拿来骗人,岂有此理!”
  书生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拍”一声重重地拍在桌上,冷笑着继续大叫:“掌柜的,大爷说这两碗面不能吃,吃了会死;要不信,大爷赌黄金十两,你敢吃掉一碗,金子是你的。”
  整座店的人全都惊动了,店伙计火速围上来。
  花和尚急出一身冷汗,下不了台,知道糟了,被这畜生看透了春光啦!人急智生,狗急跳墙、他居然想到毁贼的绝念头,猛地一把抓向书生的衣领,大吼道:“你这厮吃了豹子心,敢在福祥馆讨野火,揍你!”
  书生一手格出,他乘机抢近,捣出一拳踢出一脚,立即桌倒凳飞,杯盘碗碟哗啦啦的跌了一地。
  书生没留意这一着,还以为花和尚夺饭碗哩,桌子一倒便知花和尚不等闲,不动手不行了,闪在一旁从侧方抢入,“双盘手”搬开花和尚的双手,扭身顺势一肘撞出“噗”一声闷响,撞中花和尚的肚腹。
  “啊……”花和尚狂叫,身躯倒飞,轰隆隆昨嗓咳一阵暴响,撞翻了另一张食桌,店伙和食客叫嚷着,鸡飞狗跳。
  “抄家伙!”店伙大叫。
  书生身形快极,已到了花和尚身畔,拔出佩剑指在花和尚的鼻尖上,冷笑道:“你这泼皮好大胆子,青大白日阳关大道客人众多之际,你竟然胆大包天在食物上弄鬼,你眼中还有江湖规矩吗?乖乖替太爷滚蛋,不然我瘟神凌峰如不剜出你的双眼来,可把太爷的凌字倒过来写。”
  花和尚躺在碗碟汤水上,肚子痛得他脸色发青浑身抖动,剑芒在鼻尖前冒出阵阵冷气,不由他不服贴,咬牙道:“姓鲍的认裁,咱们这段梁子结定了,日后算。”
  “叭叭”瘟神凌峰用剑在花和尚两颊抽了两记,喝道:“太爷记住了。滚!”
  花和尚狼狈地爬起,捧着肚腹溜入厅后走了。
  秋岚伯弄出人命,一直站在一旁戒备。他搞不清瘟神所说的事,不知花和尚弄什么鬼。
  瘟神凌峰收剑入鞘,突向秋岚含笑点头,说:“兄台,借一步说话。兄弟姓凌名蜂,江湖末流。”
  秋岚一头雾水,但不好拒绝,只好说:“好,小可愿闻兄台高见。”
  两人向外走,在府外一株槐树下站住了,瘟神换了另一副面孔,恭敬地说:“庄主易装前来敢情是为了洛阳乔、许两家而来么?”
  “乔许两家?”秋岚困惑地接口,不胜诧异,也并不清“庄主”所指为何。
  瘟神近乎谄媚地笑道:“兄弟久慕庄主雄风,诚心投奔庄主效力,幸勿起疑。这次兄弟从洛阳来,打听出冷剑许中州对许钦自宝庄发回的手书起疑,认为必定是受到庄主的胁迫,因此已柬召群雄。午后可到达嵩山少林寺聚会,近日将启程赴许州宝庄索人。兄弟准备到宝庄面陈,没料到在此幸遇庄主。兄弟不才,自信粗通举脚,愿为庄主驱驰,效命不敢人后。”说完,长揖到地神态可憎。
  秋岚恍然,冷笑道:“飞龙秋雷本性不坏,都是你们这些不肖之徒唆使他兴风作浪,巧言令色甘为虎作伥,从中取利陷他于不义。你替我滚!滚到天涯海角远离中原,对你大有好处。”
  瘟神脸色大变,听口气不对,沉声问:“你不是飞龙庄主?你是谁?”
  秋岚将他推出丈外,哼了一声说:“别问我是谁,不必多问。”
  这时,姑娘已经到了近旁。
  镇西北龙门方向,出现了卅余骑骏马。那是许庄第一批人马到了,蹄声如雷,烟尘滚滚,来势甚急。
  瘟神一声怒吼,急冲而上,左掌勾出,右掌疾飞。
  姑娘从侧方截出,纤手一勾,便搭住了攻向秋岚胸口的大拳头,猛地向后侧方带,左右踏进掌出如雷,“叭”一声脆响,一耳光打得干脆利落。
  瘟神连退五六步,口角沁血,跟跪稳住身形,仲手拔剑,要拼命了。
  “把剑丢了!”秋岚沉喝。
  瘟神不听,咬牙切齿冲上,剑出“寒梅吐蕊。”
  秋岚向左闪,探身切入,右手一抄,便抓住了瘟神持剑的右手脉门,左手闪电似的削向对方的右耳门,仲脚一勾,瘟神向下坐坠。
  “住手!”冲到的第一匹马上的骑士叫,声如沉雷。
  “咦!你……你不是……”第二匹马上美丽的银衣姑娘惊叫。
  马儿徐止,叫喊声救了瘟神。秋岚削出的掌停在瘟神的耳下,瘟神浑身软坐在秋岚的前脚。
  “他是飞龙秋雷。”第三匹马上的骑士叫。
  秋岚搁下瘟神的剑,替他归鞘,放手说:“老兄,你可以走了。记住要光明正大地做人,瓦罐不离并下破,你何苦要替人卖命为非作歹坑人害己?”
  瘟神象斗败了的公鸡,往人丛中一钻,溜之大吉。
  骑士们纷纷下马,街道两端成了人墙,前面是骑士,后面是看热闹的村民,把秋岚和琬君堵在中间。
  “是冷剑许中州老前辈来了。”琬君附耳低声说。
  秋岚冷静地屹立,心中不住盘算该怎么办才好。
  对面,骑士们雁翅分列,举步向前接近。中间的许中州白发如银,三绺银髯拂胸,虎目依然光亮,满脸红光皱纹甚少,看去老当益壮,依然龙马精神。着一袭淡青色葛,掂着马鞭,举步从容飘然有出尘之概。
  右侧稍后处,是惊喜交集的银凤小姑娘。其他近三十名高高矮矮老老少少的劲装好汉,大部份是武林中的高手名宿。其中有五名僧人,冷面如来就是其中之一。
  对街是一家小酒棚,门口挤满了观众。有一个矮老头挽着一个村姑,正缓缓向外挤,借光之声隐约可闻。
  秋岚心中暗暗叫苦。上次笑弥勒曾经说过,只须乃弟不招惹许、乔两家保证不和乃弟为难。老天爷!听瘟神的口气,显然弟弟已胁迫许少庄主到了七柳湾啦!如何是好?他脑海中乱得一塌糊涂,但紊乱中已有所决定了。
  许中州在两丈外站住了,举手示意令身后的人止步。
  “爷爷,他不是秋雷,是在天门峡……”银凤高声叫。
  “我,飞龙秋雷。”秋岚朗声叫,令琬君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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