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追魂老翁


  古浪万料不到,哈门陀竟把石明松带了回来,由石明松昏迷的情形看来,分明是被哈门陀点了穴道。
  哈门陀进房之后,把石明松放在了小床上,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古浪惊诧不定,说道:“师父,这是做什么?你把石明松……”
  话未说完,哈门陀已道:“我焉会与这小辈动手?他自己不知厉害,妄自逞能,受了反击!”
  古浪又道:“那么师父你把他带回来做什么呢?”
  哈门陀冷笑一声,说道:“哼!我要问他几句话!”
  古浪心中暗暗惊疑,不知道哈门陀意欲何为。
  这时哈门陀又道:“你替他解开穴道吧!”
  由于哈门陀内力伤人,是一种不可思义的奇异功夫,如果不是经他传授过,任何人均解救不开。
  古浪为石明松拍开了穴道,石明松“啊呀”一声,悠悠醒了过来。
  他在小床上翻动了一下,睁开了一双疲惫的俊目,怔怔地看着古浪。
  古浪知道哈门陀的内力反击过于厉害,这时石明松虽然双目睁开,但是一时之间,还看不见东西。
  他立时搓了搓双掌,轻轻地按着石明松的两个太阳穴,一股内力,隐隐地传了进去。
  不大会的工夫,石明松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的目光中露出恐惧不安的神情。
  古浪问道:“你现在看得见了么?”
  石明松点点头道:“我……我很好!古浪……”
  才说到这里,目光接触到哈门陀,不禁吓了一跳,把要说的话又吞了下去。
  哈门陀目光闪闪地说道:“古浪!你到这边来坐好!”
  古浪走了过来,坐在哈门陀身旁,心中打着鼓,忖道:“不知道这个老儿要做些什么?”
  石明松见古浪与哈门陀如此稔熟,非常奇怪,一双俊目怔怔地望着他们。
  哈门陀冷笑一声,说道:“小子!我问你几句话,你要老实地回答我,要是言出不实,可是自讨苦吃!”
  石明松用牙齿咬着嘴唇,说道:“你问吧!”
  哈门陀舔了一下嘴唇,说道:“关于你的来历,我不必问你,那些事情与我无关!”
  听哈门陀这么说,石明松似乎放了心,他望着哈门陀,静听下文。
  哈门陀望了古浪一眼,说道:“你与古浪怎么认识的?”
  石明松答道:“难道古浪没有告诉你么?”
  话未说完,哈门陀已厉声叱道:“我要你说!”
  对哈门陀这种态度,石明松很不以为然,但是他深知哈门陀的厉害,只得忍住。
  他停了一下,说道:“我与他是在‘达木寺’认识的。”
  哈门陀点点头,说道:“离开‘达木寺’之后,你可是一直跟他在一起?”
  听哈门陀这么问,古浪亦不禁暗暗吃惊,弄不清哈门陀的心意为何,忖道:“哈门陀的意思,似在借石明松打探我!”
  但是他表面镇静如恒,因为他知道哈门陀对自己有了疑心,若是自己不镇定应付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石明松答道:“是的,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在一起。”
  哈门陀面上带着几丝冷笑,说道:“什么时候分开的?”
  石明松面上微微一红,他扶着床栏坐了起来,半晌才道:“我们……我们中途失散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望了古浪一眼,似要古浪为他圆谎,莫把他陷害之事说出。
  哈门陀冷冷地说道:“怎么失散的?”
  石明松面上又是一阵红,嚅嚅半晌才道:“有一天夜晚……他和那个病老人共骑一马,在青甘边境,草深过人……不知怎么回事,他们突然消失了,我一直找不着他们……”
  哈门陀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石明松知道瞒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一带有一个山涧,或许他们是掉下去了,但是黑夜无光,我找不着他们。”
  哈门陀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小子,居然当面说谎,现在告诉我实话,你为何把他推下山涧?”
  石明松不禁垂下了头,说道:“我……我……我讨厌那个丁老头!”
  哈门陀闻言大笑,说道:“孩子!你越说越不成理了!我知道你是为的‘春秋笔’,可是?”
  石明松抬起了头,说道:“不错!我是为‘春秋笔’,难道你不是为‘春秋笔’么?”
  古浪见他已然恼羞成怒,想起被他陷害之事,不禁也怒气满胸,叱道:“为了这个,你对我下手犹可,那重病的老人,不是平白的牺牲么?”
  石明松又垂下了头,哈门陀道:“古浪!等我问完了他,你再说!”
  哈门陀说着,又道:“你既是为了‘春秋笔’,那么你认定了‘春秋笔’的下落古浪是知道了?”
  石明松有所警惕,默不作答。
  哈门陀又道:“百丈悬崖,古浪如果坠崖而死,你又如何过问‘春秋笔’的下落?”
  石明松涨红了脸道:“崖下有大片葛藤,我算计他一定落在葛藤上,再说他又有一身功夫……”
  古浪打断了他的话,叱道:“谢谢你,你为我想得真周到!”
  哈门陀摇摇手,示意古浪不要说下去。
  但是古浪想起以前那件事,气得胸口起伏,怒目相视。
  哈门陀继续说道:“我现在问你最后一句话,你凭什么推断古浪可能知道‘春秋笔’的下落?”
  古浪闻言大惊,因为江湖中,知道自己和阿难子关系的只有石明松一人。
  因为他曾亲眼看见,阿难子传艺给古浪。
  古浪心中忖道:“若是他说出看见阿难子教我武功,那可就糟了……”
  但是石明松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有更深一层心思。
  在追逐古浪的诸人中,只有他确实断定古浪知道“春秋笔”的下落。
  所以这个秘密他绝不肯泄出,为的是日后他好独自找古浪盘问。
  他断然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况红居他们都追着古浪,所以我才追下来!”
  哈门陀冷笑道:“对那一群老儿,我是毫不在意,惟独你!你知道得最多,我一定要知道!”
  古浪在旁好不吃惊,忖道:“如此看来,哈门陀早已怀疑到我了!”
  石明松仍然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你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还来问我?”
  哈门陀大怒,他缓缓站了起来,说道:“我是不愿意用暴力的,若是你执意不说,莫怪我不留情了!”
  说着向石明松走了过去,石明松不禁脸色大变,古浪也有些紧张了。
  当哈门陀走向小床之际,古浪突然叫道:“师父!”
  哈门陀回过了身,说道:“什么事?”
  古浪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我不赞成用刑逼供!”
  哈门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好徒弟!你这句话不要紧,可救了他半条命!”
  说着转过了身,对惊吓得发怔的石明松说道:“暂且宽容你几天!”
  古浪才松下一口气,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然非常危险,心中暗思对策。
  果然,哈门陀含笑走了过来,说道:“古浪,你刚才叫我什么?”
  古浪一惊,说道:“我……我叫你师父。”
  哈门陀嘴角挂起一丝笑容,点头道:“好!你还没有忘记!”
  古浪惊道:“师父此言何意?”
  哈门陀含笑依然,说道:“好得很,你把袖子卷起来让我看看!”
  古浪闻言大惊,忖道:“糟!他早就发觉了!”
  但是哈门陀如此吩咐,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只好卷起了袖子。
  哈门陀抓着他的手臂看了看,面色突然一沉,说道:“你还自认是我的徒弟么?”
  古浪急切之间,只有把过错推在丁讶的身上,他急急说道:“师父所留下的那朵花,是我睡眠之中,被丁老以药点褪的……”
  哈门陀叱道:“一个练武的人,睡得这么死吗?”
  古浪不禁无言以对,哈门陀松开了他的手,说道:“也好,我一生未收徒,我们这段缘就此终了!”
  古浪仍是一言不发,哈门陀又道:“从今以后,不准再叫我师父,知道么?”
  他连问了两句,古浪干脆装傻到底。
  哈门陀冷笑了一阵,又道:“我现在还没有确实访到你背叛我的证据,暂且不作处置。”
  他说到这里,转身拉开了门,高声叫道:“伙计!再送一张床来!”
  古浪及石明松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哈门陀要一张床做什么。
  哈门陀转过了脸,对古浪及石明松道:“从今天起,你们两个便与我在一起,直到‘春秋笔’找到为止!”
  古浪及石明松不禁愕然相对,哈门陀又道:“你们不要妄想逃走,不然的话,后果你们当可想而知!”
  这时小二又送了一张小床来,费了半天事搭好,哈门陀脸色恢复了正常,说道:“早些休息,明天要早起!”
  说罢出房而去,留下了这两个愕然不安的年轻人。
  冬夜虽然很短,但是对古浪和石明松来讲,却觉得无尽的漫长。
  他们二人各有心事,一夜不得好睡,古浪由于痛恨石明松的为人,所以无论他对自己讲什么,一概都不回答。
  石明松连碰了好几次壁,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这时天近五更,寒凉更重,古浪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望了望石明松,他也在昏睡之中。
  古浪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望着发白的窗纸,忖道:“未来的事,也不知怎么解决,真是烦人啊!”
  他不知自己如何才能摆脱掉哈门陀,不禁深悔当日拜他为师,实在过于孟浪了。
  他忖道:“不知道桑九娘如何接应我?丁讶知道我的处境,他一定会为我设法的……”
  现在,他如同是一个阶下囚,要等着别人的解救了。
  寒风吹着惨白的窗纸,发出了“扑扑”的颤响,听来很是凄凉。
  古浪睡意已消,起来穿衣,石明松也惊醒了。
  他立时坐了起来,说道:“怎么,要走了么?”
  古浪理也不理他,拉开了门,招呼小二送水净面。
  石明松一言不发,默默地穿上衣服,在一旁发怔。
  古浪洗漱已毕,望了他一阵,实在有些气恼不得,说道:“若是没睡够就再去睡,发什么怔?”
  石明松却笑了起来,说道:“我当你一辈子不与我讲话呢!”
  古浪冷笑道:“哼!咱们的帐以后再慢慢算!”
  石明松笑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却要同舟共济呢!”
  古浪厌恶地望他一眼,不再说话。
  奇怪的是,五更已到,哈门陀还没有动静。
  古浪心中忖道:“这几天我与石明松讲话,可要特别小心,哈门陀一定在暗中偷听……”
  才想到这里,石明松已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古浪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自然有地方去!”
  石明松微微一笑,说道:“恐怕那个老和尚不会让你这么自如吧!”
  古浪不禁生了气,霍然站了起来,说道:“我要到哪里就到哪里去,谁也不能拦我!”
  话才说完,哈门陀的声音传来:“真的么?”
  他推门进来,换了一身深黑色的僧衣,看上去很是刺目。
  古浪正色道:“我这次入川祭扫师坟,你一定不拦阻我!”
  哈门陀笑道:“这种事我自然不会拦阻你,不过我却要与你同往。”
  古浪虽然满腹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忖道:“我一定要摆脱他!不论如何……”
  哈门陀又道:“你们若是好了,随我和尚吃些东西,咱们就要赶路了。”
  古浪一言不发,夹起了简单的包袱,出门而去。
  他们在前堂吃过了饭,店伙牵来了三匹马,古浪甚是诧异,忖道:“哈门陀也买了匹马?”
  这一老二少,各怀异心,分别上了马。
  雪已经完全停了,地上的浮雪,也被酷寒所冻结,马蹄踏上去,发出很大的声响,陷下去一个很深的蹄印。
  哈门陀在马上大声问道:“你师坟在哪里?”
  古浪半晌才道:“往重庆去!”
  说罢之后,缰绳一带,那匹纯黑色的骏马,长嘶一声,如飞而下。
  足足地跑了一个上午,这么长一段的时间内,他们彼此就没有讲一句话。
  这时哈门陀叫道:“慢些!慢些!”
  二个人同时放慢了速度,哈门陀道:“何必这么急,跟赶命一样!我们寻个地方打个尖再走。”
  这一带颇为荒凉,行人极少,除了这三骑之外,就没看见有人经过。
  哈门陀追上了古浪道:“前面不远有个村落,我们休息休息。”
  由于这一阵急驰,马蹄为坚雪所磨,都红肿起来,如果再赶上两个时辰,怕就要皮破血流。
  古浪低身看了看马蹄,说道:“好吧!我们打尖去!”
  好在出门的人,身上都带着消肿的药,防的就是马蹄肿破。
  三人往前走之时,突见两骑快马如飞而来。
  古浪眼快,一眼就看了出来,那迎面而来的双骑,正是桑氏兄妹!
  古浪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忖道:“他们兄妹来此作甚?”
  一念之间,那两骑快马,已然停在了面前。
  桑燕穿着一身素青色的劲装,丝绢包头,艳光照人,英勇之中,透出了娇媚。
  桑鲁歌则是一身紫酱色的劲装,背后插着宝剑,英俊挺武。
  这一对兄妹,看来真是金童玉女也似。
  石明松的目光,简直被桑燕吸住了,他深深地惊讶于桑燕的美艳。
  哈门陀望了古浪一眼,说道:“古浪,这是怎么回事?”
  古浪犹豫一下,说道:“这……这是我在四川的朋友。”
  哈门陀笑了笑,说道:“啊!那可是太幸会了!”
  这时桑鲁歌向哈门陀拱了一下手,说道:“老师父辛苦了!”
  哈门陀合十一礼,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两位小施主有何贵干?”
  古浪心中很是气愤,忖道:“他倒真自命为出家人了!”
  桑鲁歌说道:“我们是来迎接古兄弟的。”
  哈门陀故作诧然道:“我们是陪他祭扫师坟,并未听说他是来作客的。”
  他说着,目光扫向古浪,古浪干脆一言不发。
  桑鲁歌又道:“我们已有安排,古浪兄从小与我在一起,此次回川,不胜欢娱,大师父及这位仁兄,若是有意,请到舍下作客几日……”
  话未说完,哈门陀已道:“不必了,沿途我们还有些事,等我陪他祭扫师坟之后,再一同到府上叨扰吧!”
  桑鲁歌面色有些不悦,沉下了脸,说道:“大师父与古浪兄是何关系?”
  哈门陀摇头道:“萍水相逢而已。”
  桑鲁歌紧接着说道:“既是萍水相逢,大师父何必定要相陪?”
  哈门陀笑道:“我们还有些琐碎的事,须陪伴同行!”
  桑鲁歌剑眉一坚,古浪已抢着说道:“鲁歌兄,盛情至感,等小弟祭扫师坟之后,再往府上拜访吧!”
  桑鲁歌却摇头笑道:“恰好今夜我已约好旧日友朋多人,与你设宴洗尘呢!”
  古浪尚未说话,哈门陀已然不悦道:“小施主,你忒罗唆了!”
  桑鲁歌面色一沉,说道:“大师父!你这出家人也未免过于拔扈……”
  他说着,催动跨下马匹,迎了上来,伸手拉着古浪的马缰,说道:“古浪!我们走!”
  哈门陀一把抓住了他的膀子,沉声道:“小施主!你对我出家人太不客气了!”
  桑鲁歌大怒,手臂用力一甩,把哈门陀的手甩了出去,喝道:“我请朋友吃饭你管得着吗?”
  说着再度伸手去拉古浪的马缰,并道:“古浪!你怎么不动呀?”
  哈门陀闪电般伸出了右手,又是一把抓住了桑鲁歌的手臂喝道:“小娃娃,你真要激怒我么?”
  古浪一惊,忙道:“鲁歌兄,不必如此……”
  话未讲完,桑鲁歌火暴的性子已经发作了,他手臂一翻,大喝道:“和尚找死!”
  他闪电般的一掌,向哈门陀前胸拍了过来,掌力甚是难浑。
  古浪大惊,忙叫:“快收掌……”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的一声大响,桑鲁歌的一掌,狠狠地打在哈门陀的胸脯上!
  照说桑鲁歌一掌何等凌厉,但是哈门陀稳坐马背,却连动也未动。
  出乎古浪意料之外的是,桑鲁歌并未被哈门陀的反力震伤。
  这一下,可把桑鲁歌吓得傻了半截,怔怔地望着哈门陀。
  哈门陀沉着脸,说道:“孩子!你应该知难而退了!”
  古浪怕桑鲁歌不知厉害,连忙催马过去,放低了声音说:“鲁歌兄请回,我不要紧……”
  桑鲁歌摇头道:“不行!我一定要请你回去,我有任务在身,不可半途而废。”
  古浪闻言又惊又喜,把他拉到了远处,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是奉谁的令?”
  桑鲁歌道:“桑家堡的令,同时丁老也要你此时离开,因为他发现哈门陀有极毒的计划!”
  古浪心中一惊,说道:“他本领如此之高,我怎能逃得出去?”
  桑鲁歌摇头道:“不要紧,丁老如此吩咐,必定是有安排的。”
  古浪剑眉微皱,不知如何去做,哈门陀已然叫道:“怎么样?叙旧完了咱们该走了!”
  桑鲁歌又道:“左边这条小道,有我们的人接应,你赶快走!”
  古浪正在举棋不定,耳旁突听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照鲁歌的话做,快走!哈门陀由我应付!”
  古浪闻言又惊又喜,原来那是丁讶的声音。
  他再不犹豫,双足猛一点马腹,如同流星赶月一般,驾着一阵狂风,向左方的小路飞奔而去。
  哈门陀发出了一阵狂笑道:“哈哈……古浪,你可是找死!”
  这时古浪已经出去了十余丈,只见哈门陀如同一只怪鸟一般,凌空而起,向古浪飞扑而去。
  古浪正在狂奔之际,突觉头顶一阵急风,回头看时,哈门陀如同一只巨鹰也似,向自己身后落来。
  古浪大吃一惊,拚命地催马前行,但是哈门陀已然站在了马屁股上。
  他稳若泰山一般,静立不动,如同贴在了马身上一样,冷笑道:“古浪,我信守诺言,不愿伤你,你还是自动停马的好!”
  古浪料不到逃得如此神速,居然还被他落在了马背上。
  既然他已经落在了马背上,自己逃也是白逃,只得停马再作打算。
  古浪一念之际,已经勒住了马,哈门陀一笑道:“对!这才算聪明!”
  他轻轻一摆,偌大的身子如同一片飞雪一般,落在了马头之前。
  古浪坐在马背,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石明松趁着空档,忽然拔转马头,向来路如飞逃去。
  哈门陀并未追赶他,冷笑道:“不知厉害的小子,下次遇见我的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了!”
  他说到这里,转脸对古浪说道:“古浪,你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违抗我?”
  古浪昂然道:“我此去祭扫师坟,任何人不能拦阻我。”
  哈门陀冷笑道:“我并未拦阻你。”
  古浪道:“我是堂堂汉子,不愿受人所制!”
  哈门陀笑道:“这就麻烦了……”
  才说到这里,回头望时,只见桑鲁歌遥立不动,而桑燕则快马而去。
  古浪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忖道:“如果丁讶不出面,那可就糟了!”
  哈门陀接口道:“古浪,你太小看我哈门陀了!阿难子圆寂之后,我第一个就怀疑你知道‘春秋笔’的下落,不过我绝不像他们一样,一味地逼问你罢了!”
  古浪不禁面红耳赤,至此已无法否认,干脆一言不发。
  哈门陀白眉飞扬,狠声道:“可恨你欺骗我这么久!从今天起,你不能离我寸步,直到你取到‘春秋笔’为止!”
  古浪闻言又惊又喜,忖道:“如此看来,他还不知道‘春秋笔’在我身上呢!”
  哈门陀又接着道:“你我寸步不离,但看你有什么花样!”
  古浪仍是默不作声,哈门陀用手向后面指了一下,说道:“走,回去!”
  这话才说完,突听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唔,什么人欺负我徒弟?”
  古浪闻言不禁大喜,原来那正是丁讶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紧接着,由一堆乱石之后,转来了一个古稀老者,正是重病在身的丁讶。
  他边走边道:“大师父,有缘!有缘!你昨日休了这个徒弟,我可就收下了!”
  哈门陀面色微变,因为他已知道丁讶的厉害,绝不在自己以下。
  他冷笑了两声说道:“古浪,我说你哪来这么大胆子,原来找着了撑腰之人!”
  丁讶转过了脸,说道:“好了,古浪!你可以走了,前途还有人等你呢!”
  古浪正在犹豫,哈门陀双眉一竖,喝道:“竖子敢尔!”
  丁讶突然厉声道:“你还不走等些什么?”
  古浪吓了一跳,他也知道只有趁此机会,立时一言不发,纵马而去。
  他这里一纵马,桑鲁歌立时跟了下来,两骑快马,泼刺刺而去。
  哈门陀大怒,喝道:“反了!反了!”
  他身如急箭一般,凌空而起,向前追去。
  但是,当他身在半空之时,突然有一股极大的劲力,隔空拥了过来。
  这种劲力,乃是一个高手数十年苦练的本身真力,哈门陀虽然武技高超,也不得不防。
  他忍着怒气,猛一抽力,落了下来。
  只见丁讶笑嘻嘻地站在对面,说道:“急什么,我们谈谈往事如何?”
  哈门陀不禁暗自惊心,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个病老人,也不曾听说过,却料不到竟有这么一身惊人的武技!
  他忍着怒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丁讶道:“我叫丁讶,这是我真真实实的名字,你是不会知道我的!”
  哈门陀确实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他笑了笑,说道:“好吧,我封剑已久,看来要为你开戒了!”
  按下这两个老人不表,却说古浪快马如飞,发狂般地奔驰着。
  半晌之后,他回头望时,却不见桑鲁歌跟来,心中颇为奇怪,忖道:“怪事!我明明看见他跟了下来的……”
  这一带属于丘陵地带,显得颇为荒凉,古浪孤骑一人,真不知何去何从。
  他叹了一口气,忖道:“唉!这支‘春秋笔’可真把我害苦了!”
  这一带不少乱石小径,古浪竟不知往何方去。
  他勒住了马,忖道:“我该走哪条路呢?”
  正在犹豫之际,突听一声清脆的声音,自右方传了过来:“喂!古浪!”
  古浪很快地转过脸去,竟是桑燕。
  他心中感到一阵欣喜,急忙催马赶去,笑道:“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桑燕笑道:“我是来接引你的,快走吧!”
  说完之后,带马而去,古浪也催马赶上,前后二骑,在荒山雪径之中,向东而去。
  桑燕边行边道:“我现在带你由水路走,直接到江北,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古浪听了心中很是高兴,问道:“我们怎么走呢?”
  桑燕回答道:“今天晚上我们要赶到‘阆中’,由嘉陵江上船,然后可以日夜航行,很快就可以到重庆了。”
  古浪满心高兴,主要的还是由于有桑燕的陪伴,使他旅途不感寂寞。
  当晚,他们到了“阆中”,这是川中的一大镇,由于紧邻“嘉陵江”,不少的产物,都由此集散,由嘉陵江运往长江流域各城市,所以显得一片繁华。
  这时虽已天黑,但是码头上还是一片忙碌,很多货物都趁着雪停时装船启航。
  古浪对桑燕道:“我们先吃饭吧!”
  桑燕摇头道:“船上早准备好了,我们上船再吃!”
  才说到这里,便见一个十七八岁、身体强壮的青年跑了过来,施礼道:“姑娘!我们等了半天了。”
  桑燕点点头,指着古浪道:“这就是我们的客人,古少爷。”
  那小伙子又施了一礼道:“古少爷,听说你功夫很棒呢!”
  古浪连忙笑道:“哪里!我只会几手笨功夫,大哥你贵姓?”
  那船夫笑道:“我叫石室……晚饭早准备好了,跟我来!”
  由于码头工人、货物拥挤,所以古浪及桑燕一同下了马,石室立时牵了过去,当先而行,口中不停地叫道:“喂,借光、借光!”
  他们由人群中走向江边,另有两个小伙子迎了上来,含笑施礼。
  古浪见江边停了一艘颇为华贵的大船,好几个小伙子正忙碌着,忖道:“如此看来,桑家在川中一带很有些‘万儿’呢!”
  这时石室已经牵着两匹马,由舢板上过去,送到了后舱。
  桑燕也跟着上了船,笑道:“快上船呀!你发什么呆?”
  古浪这才上了跳板,他目光触及岸边左侧,似见一白发老人,在人群一晃而逝。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这人好像是娄弓……”
  桑燕已开始催道:“快上船呀!要看风景上船再看。”
  古浪也就一想而过,上船之后,发现一共有六个年轻的小伙子,看样子是准备日夜行船的了。
  入舱之后,石室进来请示道:“姑娘,还等人不等?”
  桑燕摇头说道:“不等了,要是准备好了就开船吧!”
  石室答应一声道:“早准备好了!”
  他出得舱去叫道:“开船罗!”
  六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阵忙碌,用不了一刻工夫,这船已经离开了码头。
  由于这时吹着西风,所以船行极速。
  石室又进得舱来,说道:“晚饭是不是开上来?”
  桑燕点头道:“好的,你们都吃过了吗?”
  石室笑道:“我们早吃了。”
  说着出舱而去,古浪见他们招待如此殷切,不禁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姑娘太费心了!”
  桑燕笑道:“没有什么!再说我们是奉命接待你的。”
  古浪想道:“听她口气,桑九娘有见我之意,恐怕不会像阿难子说的那么严重吧!”
  不大会工夫,丰盛的饭食摆了上来,古浪与桑燕二人对坐,边食边谈,甚是快慰。
  饭后他们又闲谈了一阵,可是桑燕绝不提桑家堡及桑九娘之事,古浪也就避开不谈。
  古浪等桑燕转到偏室休息时,这才支开了窗户,于蒙蒙黑色中,欣赏这一次夜航。
  石室已经把床铺好,笑道:“古少爷休息吧!”
  古浪摇头道:“我不困!”
  说着随着石室出得舱来,在船头上聊天。
  数九寒天,江风凌厉,古浪虽是练武之人,也不禁觉得阵阵寒凉。
  江面上一片昏暗,偶有波光,想是寒鱼弄水,啪啪之声传来。
  古浪长吁了一口气,忖道:“总算摆脱了哈门陀!”
  石室在一旁,突然说道:“古少爷,你是由青海来的吧?”
  古浪点点头,突然想道:“我何不由他口中问问情形!”
  想到这里,笑道:“你可知道我到桑家堡做什么吗?”
  石室摇了摇头,双目发亮,低声道:“这我们哪里会知道……不过最近堡中的情形很可怪,多年没有出动过这么多人……”
  古浪问道:“出动了很多人?”
  石室点头道:“是呀!听说都是为接引你呢!”
  古浪一笑不答,忖道:“大概是为对付那些老人……”
  石室又接口道:“老夫人已经好几年不问事了,这一次竟亲自吩咐……古少爷你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奇人吧!”
  古浪笑道:“我武功很平常,只不过与九婆有点旧而已!”
  石室自然不能相信,因为他感觉出,古浪必是一个重要人物,否则桑家堡是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
  古浪问道:“老夫人还好吧?”
  石室笑道:“啊!她老人家精神好极了,一点不像是八十岁的人!”
  古浪闻言一惊,忖道:“啊!桑九娘已经八十岁了?”
  这倒是大出古浪意料之外,他又问道:“她可曾提过我?”
  石室想了一下道:“好像没有,不过她说过要接一个重要的人物来,那一定就是你了!”
  古浪笑了笑,知道由他口中问不出什么话来,便把心中的很多话压了下来。
  石室好似极端地羡慕古浪,不停地问长问短,并在船头灯光下,细细地打量古浪。
  半晌才道:“难怪老夫人如此看重你,你简直比我们少爷还要俊!”
  古浪笑道:“你太夸奖了!”
  石室又问道:“古少爷,你今年贵庚?”
  古浪道:“十八岁了!”
  石室又发出了惊羡的声音说道:“啊!真年轻!这么小就有这么大威风……”
  古浪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自己多大?”
  石室也笑了起来,古浪与他谈笑正欢,突见远处有一只小舟,在夜色之中驶了过来。
  船头的灯摇摇晃晃,古浪心中一动,对石室道:“这么晚还有行船么?”
  石室一怔,说道:“怎么,还有别的船?”
  说话之后,自己也看到了,当时笑道:“啊!是我们的船!”
  他说着大声叫道:“毛三!有船来了!”
  这一艘大船立时减慢了速度,古浪忖道:“看来桑九娘稳居僻地,所作所为,依然是一派江湖行径呢!”
  那只小船虽在黑夜之中,行得却比箭还快,霎时就逼近了。
  古浪吃了一惊,忖道:“这划船的人好功夫!”
  这时石室已与小船上的人交谈起来,古浪在远处只听他说道:“是……在船上……姑娘已经睡了。”
  古浪心中忖道:“不知是什么人来了?”
  随听一个沉浊的口音说道:“好!姑娘休息不要叫她,我上来……”
  接着又听石室的声音道:“古少爷在船头,还没有休息。”
  古浪闻言便向后走去,只见石室陪着一个六旬老者走了过来。
  此人身材中等,穿着一件黑色长衫,头发花白,精神奕奕,毫无老迈之状。
  那人边行边道:“这位就是古少侠么?”
  古浪赶紧趋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正是古浪,老前辈怎么称呼?”
  那老者含笑道:“我叫尹江达!”
  古浪笑道:“尹老寒江快舟,冒此风浪,真是辛苦了!”
  尹江达朗笑一声,说道:“不辛苦!不辛苦!江上恐怕有变,特来作护舟之人。”
  古浪闻言心中一惊,忖道:“果然我方才看得不错,如此看来,虽走江路也不平静呢。”
  古浪想着便道:“江中有变,乃是意料中事,古浪当尽力应付,实不敢劳动老先生。”
  尹江达闻言,双目一闪,说道:“怎么,古少侠在江面之上有所见么?”
  古浪见他双目精亮,便知他有一身绝顶的功夫,心中想道:“桑家堡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他嘴上说道:“我们还是进房来吧。”
  尹江达便与古浪一同进得舱来,石室送上了两杯香茶,古浪便把上船时所见之事,告诉了尹江达。
  尹江达静静地听着,思索了一下便道:“古少侠若是不累,是否可把此事说详细些?”
  古浪便把自己离开“达木寺”之后,大略的情形简单地告诉了尹江达,并把追逐自己的那些人,告诉了尹江达,但是并未说出“春秋笔”之事。
  尹江达全神贯注,听古浪说完之后,半晌才点点头,说道:“啊,原来是这一群人,多年之前,他们便在‘达木寺’闹过一次,如今还是他们。”
  才说到这里,石室进舱报道:“尹老爷,江面上有船来了。”
  尹江达及古浪同时站了起来,古浪道:“哼!这个老儿来得倒真快!”
  当二人走到舱门口时,尹江达突然拉住了古浪的手,低声道:“无论来什么人,古少侠且莫动手。”
  古浪诧道:“这是为什么?”
  尹江达笑道:“九娘吩咐如此。再说你是我们桑家堡的客人,既然由我们护送,自然不能再叫你动手。”
  古浪听他如此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心中暗暗想道:“想不到桑九娘竟会如此看重我,这恐怕也是阿难子所料未及吧!”
  二人来到船头,果见一只小船,在极远的江面上,摇晃而来,船头的小灯时暗时明。
  古浪见两下相距约有半里之遥,以这两只船的速度来比,他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不料尹江达突然回头对石室道:“慢行!”
  石室答应一声,立时把帆放下了一些,船的速度顿时大减。
  尹江达双手扶着船舷,静望着那只小舟。
  满船之人,都是静悄悄的,等待着那只小船的到来。
  古浪向桑燕的舱房望了一眼,见是一片黑暗,毫无声息,心中颇为奇怪,忖道:“我们说了这久的话,她都没有出来,难道真睡得如此熟么?”
  这时尹江达突然问道:“古少侠,你想他们会是何人?是否会结伴而来?”
  古浪摇头道:“他们除了谷小良、石怀沙二人外,其他人都是各自为政的,我想来的人大概是娄弓。”
  尹江达点了点头,说道:“娄弓这个老儿还未死心?”
  古浪听他言中之意,似乎认识娄弓,正要追问,尹江达道:“古少侠可曾与他交过手?”
  古浪点头道:“不止一次,尹老师,他最擅长的功夫是‘万手琵琶’!”
  尹江达笑道:“古少侠果是不凡,我早年曾与他动过手,不过他的横练功夫倒也不错。”
  古浪接口道:“他横练功夫虽然不错,但是致命处亦颇易攻。”
  尹江达双目一亮,说道:“你说你知道他的死穴?”
  古浪微微一笑,说道:“娄弓的死穴,在他颔下一寸‘天突穴’!”
  尹江达显得非常惊异,望了古浪半晌,点头道:“老爷子的眼光果然不错,古少侠,你日后必可光大武林!”
  古浪连忙谦谢了几句,知道他所说的老爷子,就是指的阿难子,忖道:“他以为是我发现的,其实全是哈门陀告诉我的。”
  才想到这里,那艘小船已经接近了,小帆篷被吹得满满的,速度倒也很快。
  船头上挂着灯,坐着一个年轻人,舱中透出了柔和的灯光。
  另外在船尾上,坐着一个操舵的舟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些声息。
  古浪看到这一片寒江夜船的景色,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忖道:“如果没有江湖上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人生该是多么写意啊!”
  尹江达望着远远而来的小舟,说道:“此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深夜追踪,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岂不惊扰了你们?”
  古浪笑道:“此事原是由我而起……”
  尹江达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此事与我们桑家堡也有很大的关系!”
  二人又谈了几句,那小舟相距已不过十余丈了!
  船头上的年轻人,站起来向大船望了望,然后转身进入舱内。
  不大会的工夫,他出得舱来,招呼了一声,掌舵的舟子立时与他把帆落了下来,然后操起了大桨,缓缓划向大船。
  两下相距还有五六丈时,小船立时定了下来,在江面上飘摇不已。
  石室已然扶着船舷叫道:“朋友,不懂规矩么?”
  小船上的年轻人连忙站了起来,说道:“石爷,我们是送客人来的。”
  古浪忖道:“看样子水面上的人也很怕桑家呢!”
  石室接口道:“什么人?”
  随听舱内传出道:“是我!”
  随着走出了一个老人,灯光之下,满头白发,正是久不相见的娄弓!
  古浪低声说道:“果然是娄弓!”
  这时娄弓已在灯光下看清了古浪,他笑着说道:“哈哈!果然你在船上!古浪,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交游已是满天下!”
  他只顾与古浪说话,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尹江达及船上其他的人。
  古浪微笑道:“娄老师,许久不见,我以为你回转原郡去了!”
  娄弓用手摸着花白的发须,笑道:“四川就是我的原郡,你要我回到哪里去?”
  古浪含笑说道:“深夜寒江,能与娄老师相逢共语,真乃快事,但不知娄老师快舟相赶,有何见教?”
  娄弓用沙哑的嗓子说道:“古浪,这么些日子都过了,你还与我装胡涂么?”
  古浪笑道:“娄老师的话在下实在不懂!”
  娄弓冷笑一声道:“哼,既然遇见了,自可慢慢地谈,难道你不请我上大船么?”
  古浪道:“按理自然应该请娄老师过船相谈,方是待客之道,不过在下只是作客,不便喧宾夺主。”
  娄弓漫不在意地说道:“那么请你介绍一下主人吧!”
  他神态狂妄,好似根本就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
  古浪指了一下尹江达,说道:“这位便是此船的主人。”
  尹江达这才拱了拱手,道:“娄老师别来无恙,可还记得我么?”
  娄弓一惊,他打量了尹江达半晌,不禁一震,面上也微微变色。
  尹江达笑道:“娄老师真把在下忘怀了么?”
  娄弓蓦地大笑道:“哈哈……真是天地太小了,尹老师,‘三达寺’一别,我娄弓好想念你呢!”
  尹江达面带笑容,语声冷涩,说道:“彼此、彼此!”
  古浪大为惊异,忖道:“原来他们竟相识。”
  自从认出了尹江达之后,娄弓的神情便有些异常,他方才的狂傲态度也收敛了很多。
  古浪看在眼中,忖道:“如此看来,以前娄弓一定吃过他的亏……那么尹江达一定有一身出奇的武功!”
  这时尹江达大笑着说道:“故人相晤理应接待,娄弓老请上船吧。”
  娄弓这时已恢复了先前不在乎的劲儿,他微笑道:“此行不料得遇尹老师,真个大快人心,我娄弓可真要叨扰了!”
  他说到这里,回头对摇船的舟子道:“在此等我!”
  说罢之后,双手轻提下摆,足点船板,身形微晃,已如一阵风似地跨江而过。
  他的身法虽无什么出奇的招式,但是会武功的人,很容易便可看出,他有着极深的功力。
  娄弓落在了大船上,尹江达立时趋前抱拳道:“寒江之中得此良晤,真是难得,娄老师请入舱待茶。”
  娄弓笑道:“理当叨扰。”
  才说到这里,石室突然跑来,在尹江达耳旁低语数句。
  尹江达浓眉微皱,说道:“知道了,过去看看!”
  古浪心中一动,忖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尹江达已对娄弓笑道:“娄老师此来是独自前来,还是请了客人?”
  娄弓白眉一展,说道:“尹老师,难道你不知道我一向是独来独往么?”
  尹江达笑道:“我只是随便问一下,娄老师别见怪!如此看来,我们来了别的客人了!”
  娄弓及古浪都有些意外,尤其是古浪,忖道:“我行踪如此机密,还有这么多人追下来,若是哈门陀那可就糟了!”
  想到哈门陀,古浪便感到心惊,因为据他所知,目前除了丁讶外,几乎没有人能应付他。
  尹江达对娄弓说道:“真是抱歉,请娄老师先到舱中休息休息……”
  娄弓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必!我随尹老师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同往船身左侧而去,在经过桑燕的船舱时,里面一些声息也无。
  古浪忖道:“这个姑娘真是奇怪,外面发生的事,她难道一些也没有觉察么?”
  他们一同来到了左侧,果见另一只小舟远远而来,尹江达对古浪道:“古少侠,这次来的是什么人?”
  古浪摇头道:“我亦不知道,不过除了‘达木寺’那些老人外,不会再有别人了。”
  说到这里,突听娄弓道:“且慢!后面还有一只船!”
  众人闻言,同时把目光放远,果见极远之处,有一点灯光,摇摇晃晃。
  尹江达笑道:“这一下可热闹了。”
  娄弓也皱眉不已,原来他想趁虚而入,不料先后来了这么多人,使得他的计划又告失败。
  极远的那点灯光却是快得惊人,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以那只小船惊人的速度看来,那船上的人,必定是个不平凡的人物。
  这时那只小船已靠近了,灯光之下,看清了一个少女,静立船头。
  古浪忍不住脱口道:“童姑娘!”
  那人正是童石红,她抬目看了古浪一眼,并未说话,神态很是颓丧。
  古浪正在奇怪,便听舱中一人道:“怎么,该到了吧!”
  那声音一听便听了出来,正是况红居的声音,古浪心中忖道:“难怪童石红如此颓丧,原来况红居又把她找着了。”
  接着,白发皤然的况红居由舱里钻了出来,她更显得目中无人,向大船上看了一眼,说道:“红儿,到了,你怎么还不上船?”
  说着她双臂一振,如同一只怪鸟般,落在了大船上,回头催道:“快上来呀,死丫头。”
  她那种狂傲的态度,就好像这只大船是她的一样,使得尹江达及古浪都很生气。
  童石红在她一连串的催促及责骂中上了船,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向古浪望了一眼,很快地又避开了。
  古浪想到她要与自己同游的那件往事,心中不禁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趋前一步,说道:“姑娘,你……你好?”
  不料况红居却挡到面前,说道:“怎么不好?”
  尹江达见状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况红居把头一扬,说道:“我叫况红居,这是我孙女童石红!”
  尹江达尚未说话,况红居突然跑到了船舷,叫道:“啊!这只小船来得好快!”
  众人的注意力立时又被吸引过去。
  果然,那只小舟如同一只飞射的箭一般,在水面上滑行如飞,划出了极长的水线。
  船头乘风破浪,点点水浪,落向两旁。
  黑夜之中,那只小船如同一条巨目闪烁的大鱼一般,深深地震惊了每一个人。
  所有的人都出奇的安静,全神贯注在那只小船上。
  那小船似因速度太快,好几次差点翻了过去,但都能化险为夷,并且越来越快!
  刹那之间,小船相隔只有五六十丈,众人喘息之间,又逼近了十余丈。
  不多时,小船相隔已只有十丈,却突然停了下来,随见一条人影,天马行空般,陡然拔起,夹着一片袍袖击空之声,向大船上落来!
  船上众人,尽管都是些江湖奇士,也不禁对此人的身手大为震惊!
  当他展露身形时,古浪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这人正是他深深畏惧的哈门陀!
  哈门陀此次出现,与他往日的行径不大相同,那双白眉下的双目,射出了愤怒的火焰,令人不寒而栗!
  除了古浪外,众人都不认识这怪老人,尹江达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师父……”
  才说出了三个字,哈门陀却像旋风似地打了个转,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石室和六个掌船的人,已然全数倒在船板上!
  原来这么一瞬之间,哈门陀已连续点了七个人的穴道,其身手之快,功力之深,简直无与伦比。
  古浪心中大惊,忖道:“啊!他已开戒了!”
  原来哈门陀有十五年“封剑”之誓,这时竟提前开戒,越发使古浪感到事态严重了。
  尹江达及其他两个老人,也感到极度地震惊,愕然相顾。
  尹江达说道:“老师父,这……这是做什么?”
  哈门陀昂然而立,目光向众人环视一周。
  当每一个人接触到他的目光时,都不禁有一种冷寒的感觉。
  尤其是古浪,更是一阵阵地心跳,忖道:“这么看来,一定是丁讶激怒了他……”
  哈门陀一言不发,其他的人似乎也都成了哑巴,怔怔地望着他。
  哈门陀把他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才用冷涩的声音说道:“擅登宝舟,实在有些冒昧!”
  他这几个字,是对尹江达说的,字字冷涩,虽是道歉,冷傲犹在。
  尹江达已镇定下来,用手指着倒在地上的石室等人说道:“老师父来得太惊人,手下人并未得罪阁下,不知为何如此?”
  哈门陀淡淡说道:“不会武功之人,最是大惊小怪,我只点了他们软穴,一个时辰内自会醒转,绝可无碍。”
  尹江达接道:“这且不提,敢问老师父所来为何?”
  哈门陀说道:“我正要告诉你们。”
  他说到这里,用手指着古浪道:“古浪乃是我门中叛徒,我要把他带走!”
  此言一出,尹江达及一船老人都很惊诧,正要说话,哈门陀却摇手止住了他们,说道:“听我说!”
  他这三个字,如同纶音一般,众人立时沉默下来,静听下去。
  哈门陀把声音提高了些,说道:“我来专为把古浪带走,话说在前面,我不愿意与任何人动手,但是如果有人拦阻,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如同斩铁断钢一般,令人无法插嘴。
  沉默了一阵,哈门陀又道:“诸位可同意我这么做么?”
  尹江达含笑说道:“老师父,或许你们有私事未了,不过古少爷上了我的船,便是我的客人,有任何事还请老师父担待,等我们事完后再说。”
  哈门陀摇头断然道:“不行!”
  况红居忍不住道:“你是什么人?”
  哈门陀望了她一眼,冷然道:“不必打听,江湖上没几个人认识我,就叫我和尚好了!”
  尹江达毅然道:“老师父若是这么专横,恕在下无法从命了!”
  哈门陀点头道:“好,我话已说完,你们若不同意随便你们怎么办!”
  他说到这里,转过了脸,对古浪道:“你怎么说?”
  古浪昂然道:“我师父早已过世,你我没有师徒之谊,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哈门陀闻言冷笑道:“哼哼!好小子,你胆子越来越大啦。”
  他说到这里,缓步向古浪走去。
  古浪不禁大为紧张,暗运劲力,全神贯注,注意着哈门陀的一举一动。
  尹江达赶忙拦在古浪身前,正色道:“老师父别为难我……”
  话未说完,哈门陀喝道:“让开!”
  不料况红居却拦了过来,说道:“和尚,你太不讲理了!”
  哈门陀袍袖一甩,喝道:“滚开!”
  况红居不禁被激怒了,叱道:“好无理的东西,我倒要会会你。”
  哈门陀铁青着脸说道:“我看你还是别会的好!”
  况红居怪叫一声,双掌如电,向哈门陀的前胸推来,口中怪叫道:“我看你凭什么这么……”
  话未说完,不禁惊得停了下来,原来哈门陀早已不知去向。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只听哈门陀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说道:“况婆子!不要自找无趣!”
  况红居虽然心惊,但是她也是江湖知名人物,既然出了手,万无中途住手之理。
  她转过了身,狠狠说道:“死和尚,我偏要会你!”
  一言甫毕,双掌“追星赶月”挟着疾进的掌风,向哈门陀的面部击来。
  哈门陀一闪身便自让开,沉声道:“你真找难看?”
  况红居叫道:“看谁难看!”
  她大袖一反,五指如钩,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哈门陀的前胸抓到!
  哈门陀怒道:“丑婆子,给我躺下!”
  只见他右掌微露,况红居一声闷哼,已然躺在了船板上!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况红居在江湖上也是第一流的人物,但是与哈门陀比起来,就如同一个三岁孩子与壮汉打架似的。
  由哈门陀的身手看来,船上诸人,简直就没有人能敌他。
  哈门陀点倒了况红居之后,如电目光射在了娄弓的身上,说道:“你大概也不甘心,一齐躺下吧!”
  娄弓一惊,喝道:“难道我怕你……”
  哈门陀已然笑道:“把你的奇技使出来!”
  一语方歇,身如巨鸟扑过去,娄弓慌忙向左闪出了三尺。
  他反手一击,掌力惊人。
  他饮誉江湖的奇技,挟着惊人的功力击来。
  哈门陀一声轻笑,身如飞鸿,已然消失。
  当娄弓感到不妙时,只听哈门陀道:“他也躺下吧!”
  娄弓只觉腰眼一麻,“咕咚”一声,倒在了船板上,不省人事。
  哈门陀举手之间,连推两个江湖怪人,尹江达及古浪都不禁变了色。
  哈门陀对尹江达说道:“尹老师,怎么样?”
  尹江达虽然心惊,却也不能示弱,说道:“在下职责所在,恕我无法从命。”
  哈门陀一声长笑,伸手二指,疾如旋风,向尹江达肩头点来。
  尹江达连忙后退,闪出三尺,双掌反切哈门陀的手腕,这一招也是奇快无比。
  但是哈门陀哪会被他封住,身形一晃,已然失踪,尹江达便觉胁旁生风。
  他连忙闪身垫步,但是指力已由左来,尹江达正想以自己一生所学,与这怪人一拚时,但哈门陀不容他展开手脚,第三招时已把他点倒!
  这时只剩下古浪及童石红两人,哈门陀道:“你是个女孩子,我不要为难你!”
  说着缓缓向古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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