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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天河此刻心情,真是羞愧交集不已。 自己是堂堂正正的一个男子汉,想不到天山道上,数次逢难受挫,雪岭葬父遇娄骥仗义相交,此刻又遇此女,好在是此男女二人,个性都是一样的耿直,都似具有一腔热血,旨在道义侠风,令人可敬! 先前,这长身少女跃纵之间,已见其美妙身材,只是彼时无心念及于此,此刻这么面对面的交谈之下,蒲天河才发现出对方非但身材可人,就是说话的声音,也是美妙到了极点。 尤其是她那双露在面纱外面的眼睛、眉毛,更觉美得脱俗,可以想象得出,如此动人的二双美目之下,该是应该具有多么美的一张脸盘儿才能相配! 正当他思念于此,空中吹过了一阵小风,这阵微风无巧不巧的,正好把那姑娘面上的一袭轻纱揭起,隐约地露出了这姑娘洁白的一张素脸,虽只是那么惊鸿一瞥,蒲天河已发觉出对方竟然是美得惊人。 这时那少女似乎不愿对方看见庐山真面目,她后退了几步,用那双大而媚的眸子凝睇着他,冷冷地道:“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蒲天河脸色一红,道:“姑娘赐药治伤,我感恩不尽……” 少女双眉一颦道:“何必说这些?我只是想问你,你打算怎么样?还是要上白雪山庄去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我如不迫回那五岭神珠,还有何面目去见武林同道?所以……”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道:“……姑娘相救之恩,感激不尽,姑娘既是娄骥兄妹之好友,这样吧……” 说着左右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发呆。 少女秋波一转,道:“你是在找那匹马么?” 蒲天河喃喃地道:“只顾与姑娘谈话,竟然忘记了那匹马……姑娘请稍待,我去去就来!” 少女忽然轻笑了一声道:“不用费事了!” 蒲天河摇头道:“此马是遗失不得的!” 少女一笑道:“你这个人倒也有趣,你既然把那娄姑娘的马骑来,莫非不知道她这匹坐骑异于一般?”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怎么异于一般?”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且看来!” 说着纤指轻轻按唇,发出了“吱”的一声。 立时,涧石另一头,传出了一片马嘶之声,遂闻得蹄声嘚嘚,雪岭间,但闻得铃声叮叮。 因那匹马全身白色,在雪地上行驰,简直不易看出,直到离得很近,才看清楚。 蒲天河不由大是惊愕,这时,那匹马,竟自翻上岭来,不时地发出长嘶之声。 容它行近,才看清一切,蒲天河不由大喜,忙跑过去拉这匹马的扣环! 可是那匹白马,却把马颈一扬,由他身侧绕了过去,蒲天河道了声:“不好!” 他猛地一个转身,腾身追去,可是这时,却发现了那匹白马,竟自跑到了那蒙面少女跟前。 它一直行到了这长身少女身边,并不时地用头在少女身上擦着,现出一副极为亲密的样子。 蒲天河不由“咦”了一声,道:“姑娘……你?” 少女一笑道:“娄小兰是我好友,这匹马我时常骑它,也就熟了!” 蒲天河才含笑点头道:“难怪呢!” 少女又道:“我那娄小兰姐姐素日骑它,十分爱惜,想不到你竟这样拼命的骑它,她要是知道了,真要心疼死哩!” 蒲天河这时走近那匹白马身边,含愧道:“姑娘既与娄姑娘是闺中好友,我想将此马与宝剑转请姑娘还她如何?”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呢?莫非你没有马,就敢去白雪山庄?” 蒲天河双目圆睁道:“怎么不能?” 少女笑了笑道:“蒲天河,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还要嘴硬!” 说着低头一笑,足尖挑了一下地上白雪,蒲天河不由有些发窘地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睨了他一眼,在她那海也似的深深的瞳子内,似乎包含有无限多情、怜惜、关怀。她轻轻叹了一声,道:“老实跟你说吧,天山诸岭无不高耸辽阔,纵横千里,何况白雪山庄坐落东山深处,你以为来去是一件容易的事么?” 蒲天河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一说,更没有想到那白雪山庄在什么地方。 这时听对方如此说来,分明她对此一带地势知悉甚清,当下不由怔了一下。 少女哂道:“不要说你步行走了,就是有这匹沙漠豹,你也不一定能顺利到达,再说你又没有吃的,到了晚上,又没有铺的盖的……” 说到此顿了顿,杏目白着他道:“你这人可真是糊涂极了!” 蒲天河听她这么一说,倒不由呆住了,过了一会,他咬着牙道:“这一切,我都可以忍受,这匹马姑娘还是骑回去还她的好!” 蒙面少女一笑道:“得啦!你还是留着骑吧,再说马上的东西,你不是也用得着么?” 蒲天河见她那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益觉此女慧外秀中,美艳到了极点,偏偏她的话,说得极端,令自己无言以对。 当下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少女微微笑道:“怎么样,打定了主意没有?” 蒲天河只得点头道:“姑娘既如此说,我只有暂时借用,不过对娄姑娘未免说不过去!” 少女漫吟了一声,道:“真难得,居然你还记得那个娄姑娘,我以为你是在恨她呢!” 蒲天河苦笑道:“娄骥兄对我恩深义重,我焉能对其妹怀恨,姑娘你真会说笑!” 少女闻言少顷,才冷冷地笑道:“这么说,那娄小兰,莫非对你丝毫情义都没有了?” 蒲天河叹道:“我与那娄小兰,不过只是一面之缘,是谈不到什么情义的!” 少女呆了一呆,道:“一面之缘?莫非你以前真见过她?” 蒲天河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姑娘何必对此事一再追问呢?” 少女冷冷一笑道:“我那小兰姐姐为了你受了许多委屈,我自是要问一问的。”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尚未请教姑娘尊姓,芳名怎么称呼?” 少女眼珠子微微一转,漫吟了一声,道:“你不必问我,我问你的话还没有回答我呢!” 蒲天河咳了一声,不由脸色微微发红,少女见状,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不要生气,我是说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早晚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遂点了点头道:“姑娘如此说,我自是不便多问。” 少女一笑道:“你只回答我的话就是了!” 说到此,声音微微变冷,道:“你方才说与那娄小兰曾有一面之识,又是怎么讲?快点说吧!你不是说还与她较量过武功吗?” 蒲天河虽是不愿多谈此事,奈何这少女对自己有救伤护难之情,再说她又是娄小兰闺中好友,自己又怎能对她不吐实情? 当下几经为难,才叹了一声道:“姑娘一再逼问,我也就实言相告,也许姑娘对娄姑娘别有所知,不过我……” 说到此频频苦笑不已,少女冷冷哼道:“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蒲天河叹了一声,这话总不便出口,当下冷笑了一声,道:“姑娘既与那娄姑娘是好朋友,想必是无话不谈了,何不去问问她,也就知道了。” 少女目光一转,道:“我自然会去问她的,不过……” 方言到此,就听得岭前响起了一片尖锐的哨声,雪地里,陡然射出了几道奇光。 少女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道:“这丫头居然还不服输,又再次来了!” 蒲天河也不禁心中一动,寻声看去,果见岭陌上驰来了数匹健马,在闪烁的马灯照射里,映衬出为首那个于四姑。 蒲天河细一注目,不由剑眉一挑,厉声道:“果然是她!” 为首那个姑娘,正是方才对敌的那个小白杨于璇,她虽在蒙面少女手下吃了亏,可是并不服输,想不到去而复还,非但如此,还邀集了几个帮手,各骑健马,一路呼啸而来。 蒙面少女只是注视着他们,微微冷笑不已。 蒲天河也记起了先前所中“五雷神木针”之恨,不由挺身而出道:“待我会一会他们!” 蒙面少女忽然伸手拦阻,道:“不必如此!” 她看了所来马队一眼,微微冷笑道:“敌人除了那小白杨以外,还有柳氏兄弟,势力极强,你一个人绝不是他们对手!” 蒲天河对于白雪山庄的情形,大致也听娄骥说过,所谓“一丁二柳小白杨”,在白雪山庄之内,被称为老魔蒋寿手下之四大弟子,各人都有一身超人的功夫,向为老魔所器重。 对于小白杨于璇,方才他已领教过,不愧是一流高手,此时一听少女也谈到了柳氏兄弟,不由微微吃惊。 当时忙自看去,就见小白杨于璇身后,骈驰着一双黑马,两匹马的长相样子,可说是怪极! 那是一种极少见到的西藏“矮脚风”马种,蒲天河不过只是由传说中听得,并未见过。 这时一见这一双黑马,其相极怪,长颈矮腿,全身油光黑亮,颈上的长黑鬃毛,更是奇长无比,行驰起来,有如是陆地飞舟,但见头尾翩翩起伏着,竟是奇快如飞,在群马之中,很是显著! 蒲天河起先为二马怪相所惊,未注意到马上之人,这时群马有如是一阵风也似的,已来到了近前,这才注意到了马上的人。 原来那所谓的“二柳”——柳川、柳玉,不过是一双矮小的汉子。 只见这两个人,身高绝不会超过四尺,每人穿着一套闪闪发着黑亮的皮质长衣,每人都戴着同色的一顶宽边尖顶皮帽。 猛一看起来,这两个人,很像是藏族里面走单帮拉骆驼的喇嘛,只是比喇嘛的样子还要怪得多。 他二人身上所着的皮衣,并非是一般人所穿的皮袍子,更非是毛朝外的披风,乃是一种去毛的光质羊皮,外面打磨得很是光亮,整个的人马,头身,全都闪闪的发出黑光,看起来益发的显出精神抖擞! 由于马群在疾驰中,伏波很大,蒲天河看不清这柳氏兄弟的庐山真面目,他所能看出来的,两个人似乎很白,其中之一,似乎唇上留着两小撇胡子。 这兄弟两人,骑在“矮脚风”背上,远看起来,很难发现,好似都贴在了马鞍上一样,在两人身后,每人都背着一对奇形的兵刃,蒲天河不能看出来是一种什么兵刃。只是样式特别,绝非一般。 除了这兄弟二人以外,尚有五骑壮马,其上坐着五个黑衣汉子,由于夜色很浓,虽在雪地和马上灯光的照射之下,也很不容易看清楚。 蒲天河怒目看着这一群人马,转眼已驰到了近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那蒙面少女附唇在他耳边道:“我因有事,此刻实不便见他们,你如果要想去白雪山庄,眼前倒是一个好机会!” 说着她注目前方人马,小声道:“他们定是发现了这个地方,主要是想来对我的,因我与那于丫头有仇!” 说到此,她抬头看了看附近地形,鼻中冷冷哼了一声道:“以后一切,可是全靠你自己了,我走了!” 说着那双明媚的眸子,向着蒲天河看了看,似有无限深情,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随即身形腾起,如同是一只猿猴似的,已向着岭峰顶上翻掠而去。 她身法轻灵巧快,在冻结着坚冰的壁石之上,只是几个起落已自无踪。 蒲天河还想问她,所谓的好机会是指的什么。 可是这时却不容自己多问,她已经走了,心中好不后悔,眼看那一群人马已来至峰下。 为首的小白杨于璇,陡然把马缰勒住,马蹄子把雪花翻得丈许来高。 遂听得她口中冷冷一笑道:“就在这附近,我们搜一搜看!” 坐在“矮脚风”上的二柳之一,冷冷地道:“师妹,你以为那人还会在么?我看是不可能在此,早就走了!” 于璇冷冷哼道:“这丫头欺人太甚,就是跑也是跑不远,因为那小子已受了我的五雷神木针!” 蒲天河见她说时秀眉微扬,黄黄的灯光火炬之下,照着这姑娘,确实相当漂亮。 这时她猛然一揭身上的披风,整个身子“嗖”的一声腾了起来,有如一只凌霄大雁!直向壁峰之上扑来,那双穿在足上的小蛮靴交替着一阵跺踩,已来到了岭上,这一身轻功,也确实令人折服。 如以小白杨于璇这一身功夫而论,即使不如方才那蒙面少女,也绝对相去不多,只是方才一时大意之下,才会吃了大亏。 在这天山道上,她焉能甘心吃此大亏?是以愈想愈气,正好柳氏兄弟夜归,闻知此事群袭而来,才构成了如此声威! 蒲天河见她竟自翻身上岭,本想和她好好较量一番,出上一口恶气。 可是他因受了方才那蒙面少女警告,对柳氏兄弟存有戒心,一时却也不便轻举妄动! 当下他忙自转身,却见那匹大白马,竟不知何时,已偎在了一极大的冰石之后,并且前足微微弯曲,把身子伏了下来。 蒲天河不由暗道了声:“惭愧!” 想不到这匹“沙漠豹”,竟如此的通灵,对于敌我分判如此清楚,真正令人惊异,自己只顾了本身,竟把它忘了,否则即使是自己隐藏起来,只怕它也要落在对方手中、倘若如此,自己将来又何能交还娄小兰,岂不是一大羞辱? 想到此,不由忙走过去,拍了拍沙漠豹的颈子,然后自己也把身子藏在石后。 他身子藏好不久,就见那小白杨于璇已飞扑而上,她手上拿着一盏昏昏的带罩马提灯,向着蒲天河方才藏身之处照了一下,面上立时罩上了一层秋霜。 蒲天河心中一怔,忖道:“莫非她发现了什么不成?” 思忖之间,就见由左右同时又翻上了两条人影,这两条人影,乍然看来,就像是两只猴子似地轻快,向地面上二落,确实也不比猴子高上许多。 这两人,正是有“雪山二柳”之称的柳玉、柳川,他两人身子向着于璇一偎,蒲天河这时才算看清这两个人的尊容。 只见左面那人,身形较高,却也不超过四尺,尖尖的下巴,两道短眉以及唇上的两撇小胡子,都是黄色,目光看来,像一只狼似的锐利,不时左右地望着,看起来是一个相当精细的人。 在他右面的那个人,却是一个更矮小的人。 这个人头上虽戴同样的一顶尖尖帽子,可是散乱的黄发,却由双耳上斜伸出来,像是两把刷子,他生着一个扁鼻子,一双鼓鼓的眸子。 兄弟两人,除了身材衣着相似之外其它各方面,均看不出有什么类似之处。 可是他们的动作,却都同样的敏捷轻快! 这时,那个留有小胡子的,微微一笑,声音猛然听起来,就像是山羊在叫唤那样的刺耳,他说:“小师妹,不要胡闹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在这个鬼地方?” 那个小矮子也嘿嘿一笑,声音和先前那个极为相似,他说:“小师妹,别是那丫头被你打怕了吧!” 小白杨于璇由一丛石峰上飘身而下,皱了一下眉道:“怪事,方才我好像看见这里有影子在动,怎么上来反倒没有了!” 说着她向那个小矮子招呼道:“二师哥,你帮个忙好不好?上去看看!” 矮个于一笑道:“行,别客气,我还想见识见识,这丫头是什么样的长相?” 说着只见他身子往上一纵,如同一只怪鸟似的把身子贴在冰壁之上。 遂见他两手两足同时运用着,真可说快比揉猿,顷刻之间已翻到了石峰之上。 石后的蒲天河不由看得有些心惊,他猜想这个小矮子必是柳川,那么那个留有小胡子的人,必是柳川了。 那个矮小的柳玉,身法真可算是快得出奇,刹那之间,已由峰上飘身下来。 他飘下之后,嘻嘻一笑道:“小师妹,你是看左了眼了,什么也没有呀!” 柳川怪笑了一声,一面摸着他唇上的小胡子,道:“师妹,你说先是一个小子,后来又是一个丫头,是不是?” 于璇叹了一声道:“都怪我一时大意,否则他们谁也跑不了!” 柳川翻着小眼睛,道:“是娄氏兄妹不是?” 柳玉闻言怔了一下道:“哟!要是这两个主儿,可是棘手得很!” 于璇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个男的不是娄骥,不过武功不弱,掌力不在娄骥之下,至于那个女的,是蒙着面纱,我看不见她的脸!” 顿了顿,她又接道:“不过,由她的口音及身手看,倒有几分和娄小兰相似!” 石后的蒲天河,闻言心中一动,暗笑了笑,心忖道:“你真是胡猜,那娄小兰岂能会有如此身手姿容?” 柳玉闻言皱了一下眉,道:“若真是这个丫头,她又来这里干什么?” 于璇气得杏眼圆睁,冷冷地笑了一声,道:“我看这丫头八成是看上了那个姓蒲的小子,要不然她跑这么远来干嘛?不要脸的东西!” 柳玉调侃地道:“那姓蒲的小子是什么长相?” 于璇眉尖动了动,喃喃道:“还不错……” 说着冷冷一笑,酸溜溜地道:“我看那丫头是……” 柳玉哈哈一笑道:“小师妹,我看你倒像是动了春心了,是不是?” 小白杨于璇啐了一口道:“别瞎说!” 逗得雪山二柳都情不自禁地哈哈笑了起来,石后的蒲天河闻言至此,不禁面上有些讪讪,同时他感觉到右肩膀上微微有些热痛。 方才那蒙面姑娘所赠给自己的解药,当时只顾说话,尚忘了服用,这时想起,他就由身侧取出了那个木瓶,打开了瓶盖,立时传出了一阵清香。 木瓶内是一种细细的粉未,他摸索着把一些药粉上在伤处,立时那炙热肿胀的感觉就消失了许多。 记得那蒙面少女还关照自己说,要内饮雪水,蒲天河就由地上,拿起了一块雪,放人口中,果然内外交寒之下,痛苦大减! 再看小白杨于璇及柳玉、柳川,已向另一座峰头之上翻去。 蒲天河不敢马上就出来,因为峰下,尚还立着五骑人马,他只得耐下心来,继续啖着白雪。 约莫又等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才见柳玉等三人由远处峰岭上翻驰回来。 三条人影,就像是三支利矢,刹那之间,已临到近前,猛地打注,现出了柳玉、柳川以及小白杨的身影来。 大概是柳川的声音,道:“小师妹,这一下可以死心了吧?” 于璇冷笑道:“反正是早晚还得碰上,哪里碰上了哪里算!” 柳川嘻嘻一笑道:“对!哪里碰上哪里算!走,咱们走吧,回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于璇眨着瞳子,奇怪地道:“咦,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们两个,你们不是去西柿子口办事去了,怎么匆匆忙忙地又赶了回来?” 雪山二柳对看了一眼,嘻嘻一笑。 小白杨于璇怔了一下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你们笑什么?” 柳川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件事你还不知道?” 于璇更不由怔了一下,小声道:“什么事呀?” 柳川尖笑了一声,道:“大师兄得了一件稀世奇珍,你还不知道?” 蒲天河听到此,不由心中一动,愈发地聚精会神听下去。这句话,使得于璇也大吃了一惊。 她本来想飘下的身子,忽然停住了,回过脸道:“什么稀世奇珍?” 柳玉左右看了一眼,微微笑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了,小师妹,你可知‘五岭神珠’在天山又出现了?” 于璇一惊道:“啊!有这件事……莫非那腻岭神珠,为大师兄得去了?” 柳玉一笑道:“不是得,是抢,是由老花子贺天一手中抢来的!”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由不住暗地里冷笑了一声,想不到贺天一竟然也是这种人。 他全身一阵热血沸腾,勉强定下心来,继续听下去。 于璇点了点头,冷笑道:“怪不得呢,大师兄的人都出动了,我当是什么事呢!哼!” 柳川这时也怪声怪气地道:“小师妹,你可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 于璇摇了摇头,柳川微微笑道:“所以你就不懂了,五岭神珠所以是天下的一件至宝,并不是在于它本身的价值,它是代表武林中的一件信物,谁能持有这件东西,就能号令三山五岳的英雄,登高一呼,而为武林中的盟主!” 于璇微微一惊,遂冷冷笑道:“既然这么说,莫非大师兄他……”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师兄到底是何用心,我们暂时也弄不清楚,也许这珠子他用来献给师父作为七十寿礼,也未可知。” 柳川格格一笑,声如婴啼地道:“老二,你这就想错了,大师兄素有野心,这一点你莫非不知?在两淮以及河间地区,他的潜力极大,这些事师父也都不知道!” 说到此,他唇上那两撇小胡子,微微一翘,道:“此时此刻,他又夺得了这颗五岭神珠。就不难想到他的用心了!” 于璇闻言,呆了呆,冷冷地道:“这就是他的不对了,要说起来,师父对他可谓不薄,这件事要是让师父知道了,那可就……” 柳川嘻嘻一笑道:“小师妹,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告诉师父的!” 于璇转过脸来道:“这是为什么?” 柳川双目眯成了一道缝,慢吞吞地道:“第一,大师兄我们还是不要得罪;第二,这五岭神珠,若是到了师父手中,你我也就不便染指了!” 说着,遂自低沉地笑了起来。 小白杨于璇顿时明白,当下“噢”了一声道:“三师兄,原来你也想……” 柳川一笑道:“天下至宝,人人得而甘心之。师妹,如果你有心同我们一路,咱们就三人合力,珠子弄到了手中以后,咱们立时可以远走高飞,也不必在此,过这种乏味的生活了!” 于璇闻言,微微发出了一声冷笑。 柳川一怔,道:“怎么,师妹莫非你不答应?” 小白杨眸子向着柳氏一瞟,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二人胆子也太大了,这件事如何能使得。” 柳玉身形前凑道:“怎么使不得,大师兄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小师妹,你胆子也大小了!” 柳川也凑近了道:“莫非你甘愿在这鬼地方过一辈子?” 这些话,不禁把于璇说动了。 可她是老魔蒋寿最心爱的一个弟子,固然对老魔也没什么感情,却并未存下谋反之心。 她为人精细,心动之下,也心细如发。 眼前这种情形,她是很明白的。 现在很明显,二师兄三师兄,已联合起来,欲和大师兄分庭抗礼,自己成了中间人物。 虽然柳川口口声声地诉说大师兄对外扩张的野心,可是于璇也并不是傻子。 据她所知,雪山二柳,这些年以来,无论内外,也纠集了一些爪牙兄弟。 他二人此刻提起拉自己入伙之事,自己要是当面拒绝,很可能迫使二人立时翻脸对付自己。 眼前这些人,全是二柳手下的,一声令下,自己很可能连眼前这片地方都出不去。 她为人精细,这些问题在脑子里微微一转,当下含笑道:“二位师兄如此抬举我,我哪能不知好歹,再说,这里我也实在住烦了!” 柳川嘿嘿一笑道:“师妹,你这才算是想通了!” 柳玉也似甚为得意地笑道:“有师妹你,我们这边是生力不少,大师兄就算他是处心积虑,也只怕他双拳难敌六手!” 说着怪笑了一声,把身子附得更近了一些,小声道:“小师妹,这件事,你可不能对别人说,走漏了风声可不得了!” 于璇一掠额前秀发,笑道:“你放心,绝不会有人知道。天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她首先飘飘身而下,在七八丈的悬崖上,她身子飘下去,真比四两棉花还轻。 她身子飘下之后,柳玉含笑向柳川道:“老三,这丫头咱们可得抓紧了她,用她来对付大师兄,是再好不过的了!” 柳川向着崖下一嘟嘴道:“小声点,别叫她听见了!” 遂又冷冷一笑道:“你也不要把小师妹看得太简单了,不要忘了,她是师父的心爱徒弟!” 说着身形腾起,紧随着于璇,也自崖上飘身而下。 柳主也随后飘下身子,眼前立时又回归了寂静。 蒲天河悄悄自石后出来,那匹沙漠豹也跟着他走出来,一个劲地打着噗噜。 无意间,他听到了这些话,的确是出乎意料。 这短短的对白,也使他了解到,白雪山庄内自老魔之下,是如何一种混乱、各自明争暗斗的局面。 当然,最使他感到有所收获的还是那颗五岭神珠的下落,现在他知道,这颗珠子是在丁大元手中似已无有疑问,眼前自己必须要混入山庄,待机下手,否则迟了,变故就多了。 想到此,他忙向崖下注意望去,就看见柳玉、柳川及小白杨于璇,这时都已上了马匹,闪闪的灯光里,这群人马,又向来路上飞驰而去。 蒲天河忆起方才那蒙面少女所说之言,似在暗示自己,跟踪他们直入白雪山庄,倒不可轻易错过了这个机会。 当下,忙骑上了那匹沙漠豹,他用手轻轻在马颈上拍了一下道:“下去,远远地跟着他们,不要太近了!” 那匹马,径自尾随前行的人马,远远缀了下去! 蒲天河想不到此马如此通灵,此行有了它,倒为自己帮了不少的忙,为恐马颈上的银铃发出声响,他小心地把马颈上的铃子,慢慢地解了下来,用布紧紧包扎藏好,才继续策马上前。 这时他见前行人马,共有八匹,在雪地里已跑了开来,滚滚的雪中,似已消失了他们的影子。 所幸人马之中,有数盏马灯,远远望去,就像是几颗流星似的! 蒲天河就认着这几盏灯光,远远地策马尾随着。 这时天上的雪花停了,只是吹来的寒风,却令人有些忍不住,风吹在脸上,真像是小刀子在剐皮一样的。 渐渐地,愈走山势起伏度愈高,又转了几处峰头,遂来到一大片窝集的树林子前面。 这丛树林子,占地颇广,月夜之下,看过去只见密密的树干,其上覆的白雪,宛如是一张白色大伞! 这时候,前行的八骑人马,全数的都停了下来。 蒲天河已远远地停下来,用一株树遮住了身子。 前行的八骑人马停下来,似在等待什么,其中一人,以手上马灯,向着林内晃了几下,立时就听得一人宏声嚷道:“什么人,口令!” 八骑人马之内,一人回答:“天狼星!” 林内立时响了一声唿哨道:“候着!” 接着是一阵响声,似乎是有人在拉动一座木栅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惊,暗忖道:“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手,当下把马向前策近了些。继续观察前面的情况。 就见林内闪出了一片红光,两个步行的汉子,各持着一盏红灯,走了出来。 这人用手上的灯,向着八骑人马各照了照,其中之一笑道:“原来是柳二爷、三爷及于四姑姑,路上辛苦了,请快进去吧!” 于璇冷冷一笑道:“关照各处卡子,今夜晚风紧,有两个人,可别叫他们混进去!” 两个拿灯的汉子,各人答了一声:“是!” 八骑人马,就这么浩浩荡荡直行了进去,接着唿哨声又吹了一声,隐隐听得一阵咔咔之声,木栅子似又放了下来。 那两个提灯的汉子也重回林内,眼前望去,又复是静悄悄的一片林子。 如非是蒲天河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这个地方竟有如此一个严密的暗哨卡子,自己幸亏是亲眼看见,否则冒失走进,就不知如何了。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当下,他慢慢地放马,向林边行去,只见树林两边,长有数十里左右的范围,全是峭立如壁的千仞高峰。 换句话说,如果想向前面行走,惟一的通路,仅仅也只有这一条——必须要穿过这片树林子。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当下他硬下心来,一抖马缰,座下神驹,猛地直扑了过去。 待到了这片林前,他蓦地把马勒住了,这匹沙漠豹发出了唏聿聿一声长啸。 只见林内匹练似地射出了一道黄光,一人大声道:“什么人?口令!” 蒲天河朗声应道:“天狼星!” 林内灯光一收,又听得“咔、咔”一阵响声,似乎拉起了极重的一层栅子。 接着响起了一声唿哨,只见那两个提灯之人,又走了出来,为首一个头戴皮风帽,一面走一面道:“怪事,今夜晚怎么这么多人?” 说着二人已来到了近前,蒲天河看这两个人,都有一把子年岁,为首那个人,生着一双招风耳,鹰鼻子鹞眼,貌相甚是狰狞。 他身后那人,约在五十开外的年岁,身着一袭黑色翻毛的两截袄裤,两腕两膝上,皆用结实的布条扎着,看起来还相当的有股子傻劲! 蒲天河见二人行来,大声道:“二位辛苦了,快让我过去,丁大爷还有急事等着我办呢!” 那个头戴风帽的人,用手上灯光,向着蒲天河照了照,微微一怔道:“你是……我怎么看着你怪眼生?” 他身后那个人,却道:“兄弟,你是丁大爷的人吗?” 蒲天河面色一沉道:“你二人居然连我也认不出了?岂有此理!” 头戴布帽的那人咳了一声,道:“爷!你可得原谅,这可是丁大爷定下的规矩,方才四姑也交待了,说是有两个生人要混进庄子,我们可不能不小心!” 蒲天河冷冷笑道:“我本是跟大爷一块出去的,后来为捉那个老花子,就落了后啦,怎么你还不相信?” 二人对看了一眼,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蒲天河朗笑了一声道:“你们若是不信,只管去招呼问去,看看我是什么人,想不到跟大爷出去几个月,居然没有人认识我了。” 他这几句话,想不到竟真的发生了效力。 就见为首那人口中“哦”了一声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就记起来了……” 说着上前一步,小声道:“你是大爷在内地交上的朋友吧?”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姓黄,是河间来的!” 二人立时面上带出一些笑容,头戴皮帽的那人,连连点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朋友你要是早说河间来的,早就叫你过去了,何必还费这个事!” 另一人龇着牙笑道:“娘地,我这个脑子叫狗叨了,丁大爷早就关照我说,有河间两淮来的朋友,叫我只管放过去,你看看……” 二人说着,就让开了身子,蒲天河冷冷一笑,随即抖开缰绳,这匹马,飞驰着投入林内。 蒲天河飞马入林,但见正前方,十几个劲装汉子合力拉着一扇极大的木栅子。 那大栅子高有数丈,是用整根的松木,重复排列做成,其上有铁链子铁辘辘绞盘等设施,十几个人拉起来都显得很吃力。 他飞马过了栅子,哨声再起,那扇大栅子,才咔咔有声的,慢慢放了下来。 蒲天河这时侥幸过关,才发现里面好大的地势,在一列夹着浓阴的窄道内,悬有两列红灯,为数约在百盏以上,看起来极为醒目。 也许是为了照明之故,否则人马冲行其间,极易入林道之内,失了方向。 蒲天河低头策马,约莫有小半盏茶时间,才走出了这片林子,眼前又重新看见了林外的雪原。 当他急促策马,方自出林的刹那之间。 忽然当头之上,“嗖”的一股尖细风声,猛然破空而至! 蒲天河猛然转过身来,右手微微向上一翻,已用中食二指,把所来的暗器打落在地,是一只“瓦面透风镖”,劲道十足。 紧跟着,树梢子上哗啦一响,飞洒下了大片的雪花,雪花散落中,一条人影,如同燕子似的,已自树上猛窜了下来。 这条身影,向下一落,不偏不倚的,正正落在了蒲天河马首前面。 只听他哈哈一笑道:“下来吧,好朋友!” 他口中这么叫着,双手猛地探出,直向着一双马耳之上猛抓了过去! 沙漠豹唏聿聿发出了一声长啸,只见它一双前蹄猛地扬起,蒲天河如非双膝紧扣,当时就得摔了下来,顿时大怒。 这人是一个年在三旬左右的长身青年,背后系着一口窄面鱼鳞刀,身手颇是不俗。 蒲天河在马上身形一转,就势五指在鞍上一弹,整个身子拔起了八尺左右。 他上身向前微微一伏,足下一个折翻,已落在了这人身边,由于心恨这人暗中伤人,他不由甚是气恼。 只见他右掌向下微微一按,直向这人小腹之上印来。 来人一声大笑道:“好小子,你有几个脑袋?” 他说着双腕一分,吐气开声:“嘿!”一双肉掌左右同时向着蒲天河两肩之上打去。 蒲天河右腕向上一荡,叱了声:“去!” 这人如何当得起蒲天河神力,当下一连退出了七八步,噗地一声,坐在了雪地里。 就见他身子猛地一翻,哧哧打出了两个雪团,直取蒲天河面门而来。 这两个雪团夹着两股风力一闪而至,蒲天河一声冷笑,只见他右掌向外一翻,两团白雪蓦地反弹而回,雪花散了满空都是。 来人微微一怔,面上立时现出惊愕之色。 只见他向侧边闪出了一步,大声道:“小子,你的胆子不小。白雪山庄,岂是你可以胡乱进来的!” 蒲天河见来人年岁不大,一身功夫却是不弱,他生着一张“同”字脸,杂灰的一双眉毛,微微下搭,现出过高的一双颊骨,说话时,目光闪烁不定,不时地打量着蒲天河全身上下。 蒲天河勉强忍着气道:“我是来见丁大元的,朋友何故暗箭伤人?” 这人面上带出一副戾气,闻言冷冷一笑,道:“既是大爷朋友,怎地不知庄内规矩?出入灯道,却连个招呼也不打!” 蒲天河一怔道:“什么招呼?” 这人哈哈一笑道:“如此一问,更透着外行了。朋友,你贵姓?大名如何称呼?”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姓黄。朋友你大多疑了!” 这人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你少候,待找着人请丁大爷来此见你就是!” 说着自怀内摸出了一个口笛,正要就口吹去,蒲天河至此,已无法再忍受了。 他微微一笑道:“朋友,你且慢!” 身子向前一凑已到这人身边,只见他剑眉一挑,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这人面色一变,他手中铜笛不及就口,猛地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猛击了下来。 蒲天河掌力向外一撤,只听见“咔”一声,来人这支铜笛,已为他掌力一劈为二。 这人口中“噢”了一声,由不住倒翻而出。 可是当他身子再次翻起之时,掌中已多了一口明晃的鱼鳞刀,口中冷叱了一声,一抡掌中刀,飞身而前,迎面猛劈而下。 蒲天河这时已安下心来,绝不能放此人逃开掌下。 这时候见他刀来,微微冷笑道:“朋友,你这是何苦!” 他右手霍地向前一送,不避反迎,直向对方刀刃之上击去,那人面色一青,正要抽刀换式,却已为蒲天河“噗”的一声,正正地抓在了这口刀的刀刃之上。 他鼻中哼了一声道:“撤手吧,伙计!” 只见他右手一转,五指上所发出的内功真力,迫使得这人身子猛然摇晃了一下。 这时候,他如果硬抓着刀不放,只怕他这只手五指尽裂,就别想再要了。 当下口中惊呼了一声,这口刀足足的被蒲天河翻出了十丈以外,“噗”的一声,深陷于白雪之内。 这人乃是老魔蒋寿的一个师侄,姓秦名子威,因在江湖上作案大多,为官家缉察太紧,不得已才干里迢迢,来此投奔老魔。 不想白雪山庄内,人才济济,容不下他这么一个人,才屈居了一个内防三舵的舵主职位,每夜负责看守庄门直通内庄一段距离的来往安全。 他就了这职位之后,始终太平无事,自己也实在觉得无聊。 今夜也该他倒霉,想不到一时小心,竟为他遇见了蒲天河这位煞星,满打算可以借此立些功劳,却不料来人武功竟是高得出奇。 秦子威钢刀拉出,未施出一招,已为对方震出了手,不由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当下哪里还会再有心情与对方纠缠,他猛然一杀腰,直向着一株大树上猛然扑去。 可是蒲天河的身法,一经展开,显然是比他要快多了。 秦子威身子方一扑上树,蒲天河已如影附形地跟踪而至,秦子威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劲风,猛然向着背心上冲撞了过来。 他身子还没有站稳,只觉得口中一阵发甜,顿时已为这股掌力震得足足窜出去丈许以外。 在空中他大咳了一声,呛出了一口鲜血,待落地时已一命归天! 蒲天河微微呆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会有如此威力,对于秦子威这个人的死,他也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感伤! 当下微微发了一会呆,才过去把这个尸体拉在了一边,随便掩盖了一番。 这时,东方已微微现出了一些鱼肚白色,天色透出了一些儿灰淡的明来。 蒲天河试着向前面望去,但见远处有一些房舍的影子,三面的高山,形成了三座屏障,当中圈成了一块千丈见方的盆地! 这种形势,看来却是相当惊险!白雪山庄处此地势,真可谓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莫怪雪山老魔能够雄踞于此十数年之久,而不虑外敌来犯! 正当他聚精会神观察之时,忽然耳边听到了一阵马嘶之声,不禁使他吃了一惊,慌忙回身张望时,才发现自己所乘骑来的那匹沙漠豹,竟自向着林内飞驰而去,其快如矢,一闪而逝人林内。 蒲天河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这匹马乃是自己借来的,一旦走失或为别人所擒,自己怎好向娄氏兄妹交待? 想到此,不由腾身就追,只是当他进入莽丛的林内,早已失去了那匹沙漠豹的踪影。 他独自在林内找了一圈,仍不见一些踪迹,当下真要急昏了。 忽然,他想到,这匹马早已通灵,别是它送自己到了之后,自行转回去了,或是藏匿了起来。 这么想着,他内心倒好受一些。 他出来之时,自己原本带着那口家传的宝剑,后来无意中,又把娄小兰那口剑带了出来,现在娄小兰那口剑系在马身上,已为沙漠豹带走,下落不明,所幸自己那口家传之物,尚还紧紧地系在背后。 他在林内足足找寻了一个更次,仍不见那匹沙漠豹的踪影,虽感懊丧,却也莫可奈何! 一夜的奔腾,总算让他混进了山庄,只是以后事情却令他大感棘手! 天亮之后,这白雪山庄,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他眼前,如非他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在这荒僻的夭山内,竟会有如此一个脱俗美雅的琼瑶世界! 目光望去,但见苍松翠柏,朱楼小桥,一条条的花径,修整得枝叶扶疏。 在穷途之后的蒲天河看来,这地方真好像是一座世外桃源,天上人间。 他沿着树林子,慢慢地走下去,观察着白雪山庄之内的建筑,更不禁惊佩万分! 只见庄内,共有石楼十数幢,无不建筑美雅,形式脱俗,尤其惊异的是,这些楼舍,都是用大块的黄色岩石建筑而成,其上覆以碧绿的琉璃瓦,白昼里,闪闪发光,远远望去,像是万面银镜,交织成一片灿烂光华,刺目难睁,尤为奇观。 他始终借着树丛,遮着身形,在他没有了解山庄内情形之前,他不敢贸然走出树林子。 他把整座的白雪山庄观察了一周之后,不禁深深地担忧起来。 因为自己要是贸然地走出去,极易暴露出身形,可是如果一直在林子里藏着,又能做些什么呢? 思索着,他就把背上的剑解了下来,用衣服裹了裹,心中颇是举棋不定。 这时候,隐隐听到了一些人声,似乎有几个人边谈边走过来。 蒲天河忙蹲下了身子,就见一行人,约在六七名左右,正由一丛花树内行出来。 这几个人,各自穿着一袭蓝布衣裳,手上拿着刀斧锯尺等类东西,边说边笑地走了过来。 蒲天河只一打量,就可看出这几个人,是不懂什么武功的。 他们一直来到了林边,才停住,其中一人叹了声道:“动手吧,别闲着啦!” 另一人答道:“老庄主七十大寿,可是一件大事,咱们拿出精神来,别找挨骂!” 说着话,几个人锯的锯,砍的砍,一株株挺直笔立的树干都倒了下来。 他们把砍下的树,削成光光的树干,然后刨去树皮,就成了一根根可用的木材。 然后就分别扛着,向庄内走去,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当下由身上取出了一条绸布向头上一缠,样子已有几分和他们相似。 然后他再把一双袖子卷了起来,样子就更像了。 经过一夜奔驰打斗,早已衣衫狼藉,如此一装扮,真像一个工人。 他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场子里,还剩下两个人,在刨着木头,蒲天河走过来,二人连头也不抬,其中之一,用手一指道:“送白龙阁,交苏总管!”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顺手把一根木桩扛在了肩上,他借着树干遮住了脸。 两个刨木头的怔了一下,其中一个停下了手,望着他笑道:“喝!力气可真不小,一个人中不中?别倒下来压死你小子。” 蒲天河含糊地应道:“中!中!” 他生怕多说话露出马脚,当下转身低头向前就走,他也不知道“白龙阁”是在什么地方,反正是顺着这条花径直走就是。 道路上铺着五色的石子,两旁是两行翠桔,每五六株之间,夹种着一株梅花,朵朵红梅,散放出郁郁清香,令人神清智爽,在每一株梅树上,都挂有一个鸟笼子,或画眉,或黄莺,这时笼衣初解,新露方沾,鸟儿跳上跳下,都试着嘹亮婉转的歌喉,空气是那么的适宜。 这时正有两个头梳丫角辫的姑娘,在换笼子喂着鸟。 蒲天河回头看了一下,不见别人,他就大胆地咳了一声道:“这位妹子请了!” 喂鸟的那个丫头,转过身嗔道:“少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妹子?” 另一个姑娘竖着眉毛道:“告诉苏总管,撕他的嘴!” 蒲天河一笑:“对不起,我说错了话,就叫一声姑娘吧,我是新来的,白龙阁怎么走?” 两个小姑娘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小袄的,冲着他一笑,道:“来,跟着我,我正要找大奶奶去呢!” 说着就扭着身子走过来,打量了蒲天河一眼,眯着一双小眼睛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来了多久啦?”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我姓黄,你叫我黄老七就行了,来了没几天!” 这丫鬓瞅着他身上,道:“你一直干粗活的吗?我看你不大像!” 蒲天河叹道:“外出的人,有什么法子,姑娘我们走吧!” 小丫鬟噗地一笑,掏出小手绢,在鼻子上抹了一下,道:“你这人怪有意思的。来!我带着你,苏总管我最熟了!”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立时站住了脚,道:“姑娘,我可真有些怕!” 小丫鬟翻着眼睛一笑道:“怕什么呀!”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姑娘你不知道,我是看门的老金一个远房亲戚,他领着我到庄子里,说做些杂工,挺能挣钱,可是他们都欺侮我!” 小丫鬟眉毛一竖,很是打抱不平地道:“岂有此理!” 蒲天河哭丧着脸道:“苏总管我还没见过,他们都说他厉害得很,我怕他不收下我!” 这丫鬟一笑道:“这个呀,你放心,苏总管平常烦我的事多了,我给你打个招呼就是了!” 蒲天河低头道:“我那个亲戚,听说跟总管不对劲,我要说是老金的亲戚,他准烦我!” 小丫鬟皱眉道:“哪个老金呀!” 蒲天河含糊答道:“就是那个破腿的金老头,他是我远房一个大舅!” 小丫鬟原本也不知道这个人,可是她仍然点了点头遂用嘴咬了一下手指,道:“你多大了?” 蒲天河道:“二十二了。” 这个小丫鬟闻言面色微微一红,转了一下眼珠子,道:“这么吧,黄老七,我帮你一个忙,不过,你可怎么谢我……” 蒲天河笑道:“你要我怎么谢?” 小丫鬟啐了一口道:“油嘴!” 她笑起来,倒满甜的,这个新来的黄老七,虽是粗人打扮,可是他那种英俊的仪表,以及魁梧的身材,已经深深获得了她的芳心。 蒲天河趁机道:“姑娘你怎么帮我呢?” 小丫鬟看着他道:“我叫彩虹,你以后叫我名字就是了。黄老七,这么吧,等会见了苏总管,我就说你是我哥哥,好不好?” 蒲天河一笑道:“这样太好了!” 彩虹笑了笑道:“我原姓钱叫小娟,我哥哥叫钱来旺,你干脆就顶我哥哥这个名字,你看么怎样?”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好当然是好,只是我怎么谢你呢!” 彩虹一扭身子,笑道:“那是以后的事,可就要看你的良心了!” 蒲天河没有说话,这时一个小丫鬟远远走过来,见状笑着嚷道:“唷!彩虹,你跟谁在说话呀?” 彩虹笑着招呼道:“跟我哥哥!” 那个姑娘走过来,上下打量了蒲天河几眼,就凑在彩虹耳朵上小声笑道:“你哥哥长得还真不赖呀!” 彩虹白着她笑道:“死鬼,好没羞!” 那个丫头笑着就跑了,蒲天河喃喃问:“她说什么?” 彩虹笑道:“不关紧要,我们走吧。” 说着就领着他一直向前走过去,走了几步,就回过头来,关心地道:“放下来歇一会吧!” 蒲天河道:“不用了!” 彩虹皱着眉头道:“做这种事太苦了,我看着给你在苏总管面前说一声,就在丁大爷那里找点事情做算了。事情少,钱还拿得多,该有多好?” 蒲天河闻言不由得心中暗喜,忙道:“那可真该谢谢你了!” 彩虹得意地笑着道:“不要客气了,来到这里,既然认识了我,以后你就安下心来做你的,谁也不能怎么样你!” 蒲天河连声道谢,遂又问:“还没问你在哪里做事?以后我好去找你!” 彩虹笑道:“我是服侍四姑姑的,在东院‘听松馆’,你要找我随便问谁都知道我!” 蒲天河心中一动,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彩虹敢情是小白杨于璇的使唤丫头,就不再多话。 二人一前一后,过了一座红木小桥,眼前就可见一片布置得十分富丽的院子,红砖的花墙上,都爬着藤子,奇怪的是在这种季节里,那些藤子非但没有枯萎,相反地,却是一片欣欣向荣,开满了黄色的小花,很是好看。 院子里东面是花园,种着海棠、茶花,还有一些水仙盆子。 西边是几株老梅树,另一边,一个五丈见方的场子,场子里放着一个兵器架子,靠墙角的地方,还有一个梅花桩阵,很明显,这是一个练武的场子。 在场子后面,隔着一个荷花池子,才是一座建筑得很是考究的宅子。 彩虹笑着说道:“这就是白龙阁,地方到了!” 这时正有几个人在阁前扎着牌坊,油漆柱子,一个穿着长袍托着水烟袋的瘦汉,在来回地看着,彩虹见了他,就嗲声嗲气地道:“苏总管,我来啦!” 那个汉子闻言,向这边望了一眼,立时笑嘻嘻地走过来道:“彩虹,是你呀,干什么来啦?” 这时蒲天河已把肩上的木头放了下来,苏总管一眼看见了他,就瞪着眼道:“别歇着了,还不帮着栽柱子去!”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是!” 他正要去,却为彩虹一把拉住,笑道:“你先别走呀!” 说着遂向这位总管笑道:“这是我哥哥钱来旺,总管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呢!” 苏总管一听,立时嘿嘿笑了几声,伸出一只手,在彩虹脸上捏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吧,小妹子!” 彩虹被捏得叫了一声,跑开一边,撒娇道:“苏总管不来啦,见面你就不老实!” 这位苏总管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脸油滑好色相,只是那双凸出的眸子,含蓄着锐利的目光,蒲天河只一眼,已看出来这个人,是有相当身手的。 这时他哈哈一笑,就走到了蒲天河身前,看了蒲天河几眼,笑道:“你是彩虹的哥哥吗,来了几天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来了才两三天!” 苏总管伸出手拍了他两下,道:“行,小伙子有两膀子力气,好好干,我提拔你!” 蒲天河还没有说话,那个彩虹就笑着跑过来道:“总管,我哥哥可没干过粗活,你给他找个轻活怎么样,叫他在白龙阁侍候丁大爷吧!” 苏总管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丁大爷身边已有人了,用不着他!” 说着就用目光打量着他,道:“你读过书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家是开花市的!” 苏总管一拍手道:“好,你懂得种花不懂?” 蒲天河点头道:“懂。花这一行,我最行!” 苏总管笑着点点头道:“那再好也没有了,这里正少一个花把式,丁大爷给我说了好几次了,我因为找不着好人,一直没有敢推荐,你既然懂这一行,就太好了!” 彩虹笑道:“我哥哥喜欢静,你还得给他找一间房子,叫他一个人睡,他身上又没钱,总管你好人做到底,干脆先发他一个月的银子怎么样?” 苏总管笑着又想去拧她的脸,彩虹却躲开了。 蒲天河实在看不惯这种调调儿,就低下了头,苏总管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我是逗着你妹子玩的,你也别看不顺眼,女孩子大了,总少不了要嫁人,你是她哥哥,到时候也能作半个主,不如就……” 说着,又色迷迷地笑开了。 彩虹却红着脸道:“苏总管,别说这个,我哥哥他是老实人,可听不惯!” 苏总管看了蒲天河一眼,笑道:“以后时间长着呢,再说吧,来,我带你进去!”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就同他进了大门,彩虹也跟着走了进来,三个人穿过了前院,在一座花棚子旁边,搭着一间竹房子。 苏总管推开了门,里面是一间简陋的房子,一张竹床,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小方桌,苏总管就道:“你要一个人住,就只能住在这里了,这地方还行,下雨还不漏,只是夜里有风,怕有些冷!” 说着用脚在墙上踢了踢,现出一些裂纹,他抽了一口烟,道:“不过,不要紧,我叫人给你拾掇拾掇,就是睡的东西,铺盖怕是不好找!” 彩虹笑着说道:“这个不要紧,我有办法,连枕头什么都有!” 苏总管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他道:“这个你先收下,以后是每月初三发饱,到时候你直接找我就是!” 蒲天河接过银子,道:“谢谢总管!” 苏总管又看着彩虹嘻嘻一笑,才点了点头道:“你们兄妹先聊聊,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 说着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彩虹探头看他走远了,就嘟了一下嘴道:“老不羞!不要脸!” 蒲天河坐下来,道:“谢谢你了彩虹!” 彩虹立时换上了笑脸道:“你先住下来,以后有好房子空下来再换,我现在就去给你拿铺盖枕头去!” 蒲天河连忙道谢,彩虹就笑着走了。他打开窗子,眼前是一座暖房,房子里种着一些蔷蔽的盆苗,还有些批把树苗、海棠幼苗、大丽花等类,阵阵花香,沁人肺腑! 这地方,他倒很是满意。 能够在这地方暂时住下,倒也理想,能靠近丁大元,便于探访那颗“五岭神珠”。 他偷偷把自己那口剑,藏好在床底下面,自己坐在床上想了想,觉得眼前多亏了这个彩虹,否则岂能如此顺利如意! 思索中,那彩虹已笑着走进来。 她手里抱着厚厚的一大叠被褥、枕头,进屋之后,帮着他铺好叠好,室内立时就改了样子。 蒲天河看那些被褥,虽非是上好质料,可是拆洗得于干净净,彩虹笑着说:“怎么样?我的爷!” 蒲天河望着她微微笑道:“何必如此费心,随便就行了!” 彩虹说道:“等一会,我叫人给你送个暖壶来,夜里想喝水也方便。”蒲天河很是惭愧,连声道谢。 彩虹见他不多说话,也觉得自己不便多坐,就站起来道:“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找我就是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一事,就笑问她:“那位苏总管,他的武功怎么样?” 彩虾呆了一下,遂抿嘴笑了笑道:“除了你们这些做工的人,庄子里谁都有两手,你问这个干什么?其实你干你的,用不着怕他,有我关照,他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蒲天河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当下就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彩虹又笑了笑道:“厨房里的老周,我也招呼过了,到时候你只管去厨房吃饭就是了!” 说着又指了厨房一下,就迈步走出门外,蒲天河送她出来,彩虹望着他羞涩地一笑,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蒲天河只有装糊涂地抱拳道:“谢谢姑娘了!” 彩虹忽似想起了一件事,就道:“噢!对了,丁大爷是每夜子时练功夫,他有个规矩,不愿叫外人看见,你到时候别起来就行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 彩虹又说了些别的,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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