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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夕抖颤着道: “你……你是丁裳!” 丁裳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她往后退了几步,已退到了窗口,照夕这时忍着痛坐了起来,他焦急而惊喜地道: “小妹……果然是你……你不要走,我对不起你,那天我错了……小妹……” 他这么焦急地叫着,可是丁裳仍然往后退着,她低低地道: “你腿上的洗魂针,我已用师父的‘吸星簪’为你吸出来了,已经不妨事了。” 照夕点头道: “我知道……小妹你对我这么好,我……” 才说到此,丁裳已飘窗而出,远处似乎传来她微微的一声叹息…… 管照夕半倚在床栏上,怅然若失,这沉沉的黑夜里,早已消失了丁裳影子,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感觉。回想到一路之上,这女孩子是如何地在暗中照顾着自己,赠金、买马,甚至此刻救了自己的命,她对我的恩可是太大了……可是她又为什么要如此做呢?她到底要上哪里去呢?这真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可是却又没有机会与她谈一下,这女孩简直是太怪了,令人真想不通。 照夕这么想着,试着把灯光就近照了一照那只伤腿,只见那原本肿胀加桶的一条小腿,竟回复了原状,用手按一按伤处,除了还有些酸酸的感觉,并不再如先前那么疼痛了。 他心中不禁惊喜异常,同时也更加了一层对丁裳的愧疚,心中暗暗想道: “如果再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要好好报答她对我这一番恩情。” 他一个人,这么想了半夜,才吹灯就寝。在客栈里,又疗养了七八天,才打点上路,一路之上晓行夜宿,倒也平安。 这一日已到了正定,算一算离北京城已不远了,天气已由盛夏而转入了初秋,秋老虎更是炎热焚人! 过了晌午,照夕在客栈里睡了一个午觉,起床之后,愈觉热气袭人,他在庭内廊下走了一转,几个伙计都坐在廊子下,赤着臂在聊天。照夕又走到前院马槽里,看了看自己的那匹马,心中想着,等天稍微晚一点,再上路也不迟,好在离家已不远了。 他这么想着,遂又返过身来,往客房里走去,却见迎面走来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这青年长身阔肩,衣着华丽;尤其是头上那条黑亮的大辫子,就像是一条巨蛇似的由前胸直垂至小腹以下,辫梢上用红线紧紧扎着,还拖着一块绿光莹莹的小翠坠儿,乍看起来,愈觉翩翩风度,风流倜傥。 这青年左肩斜背一个黄包袱,像是银两,右肩又系着一个布袋,像是一些书籍,足下是一双皂底京靴,一看即知,是一个应考的举子。 他远远朝着这边走过来,右手一柄折扇张开来,连连地扇着,左手却搓着一对黑光净亮的玉胆,愈发显得风雅可人。 在他身后却有一个头梳两丫角的小厮,十七八岁的年纪,肩上挑着两个箱子,紧紧随着这个书生。他们是由这客栈的侧门进来的,一面走着,不时地东张西望,那小厮还一个劲道: “少爷,这里不错,就住在这里吧!我可真是挑不动了。” 那书生回头一笑道: “好吧!你这小子在家说得多有劲,一上路才走了十几里路,就吃不消了,这样你还是回去算了。” 那小童把两个箱子放在地下,一面擦着汗,一面笑喘着说道: “得啦!我的少爷,你没有挑你是不知道,这两个箱子可真沉。” 他说着用脚在一个黑箱子上踢了一下,皱眉毛道: “尤其是这个箱子……少爷!这里面都是啥呀?” 那书生笑了笑道: “这是老爷子的砚台,共有七十二块,是叫我分赠给京里的同窗好友的,不可摔碎了!” 小童听后直龇牙,连道: “我的奶奶……怪不得这么沉呢!” 这时照夕已和这书生走了个对面,见对方是个读书人,不由存下了一丝好感,惺惺相借地看了他一眼,愈觉对方长眉星目,气宇不凡。不免略微停了一下,凑巧这少年也正掉过头来,四目一对,那书生不由微微一笑,双手微抱一揖道: “借问兄台一声,此处可是正兴客栈么?” 照夕见对方发言,不由也回礼笑道: “正是正兴客栈,兄台要住店,可至前面问问,小弟亦是住店之人。” 那书生又含笑道了声: “有劳!有劳!” 照夕却见他那双闪闪有神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自己几眼,遂也对他笑了笑,即自行去。 这书生遂又命那小童,挑起箱子,直向前院而去。照夕回到了房中,因室内炎热,就坐在廊下,店伙泡上了一杯兰茶,他就坐在椅子上,一面乘着凉,一面看着院子里柳树,脑子里想着事情。 他想到了江雪勤,不由带起了些笑容,暗忖: “这么久了,她见到我可能都不认识了,可是我定能一眼就认出她来。” 正自想得出神,却听见身后有人道: “公子请这边来,这边有好房子。” 照夕不由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店伙前行着,他身后跟着二人,正是适才照夕遇见的那书生主仆二人,不由回过身来。 这时那书生已走近了,远远对照夕一笑,抱了抱拳,照夕却回笑道: “又碰见了。” 那书生也连道:“真巧!真巧!” 说着已到了照夕身前,站住了脚道: “兄台就住在这里么?” 照夕指了一下自己的房道:“就在这里,你呢?” 这书生忙抬手对前面的伙计道: “喂!喂!回来!回来!” 那伙计忙跑回来笑问何事,书生遂一指照夕隔壁问道:“这房子很好,我就住在这里吧!” 店伙皱了一下眉道: “这房子自然是不错……只是已被人家先定下了,怕不大方便。” 那书生闻言,似颇失望,长眉一蹙道: “不能想想办法么?” 伙计皱了皱眉,遂跺了一下脚道: “管他的!公子你就住下吧!他来了,叫他另找房。” 照夕和这书生闻言,都不由一笑,各道: “幸会!幸会!” 这时店小二已把房门开了,张罗着和那小厮把两个箱子都抬了进去,书生也进房宽衣洗面。 照夕沿途所遇,全是粗俗之人,难得见到这么一个文雅之人,不由心存好感,暗想:这人语带北音,想是离此不远的世家子弟,此行匆匆至京,可能是进京赶考的。不禁又有些感伤,想到自己往昔终日读书,尤其是父亲更深盼自己能在考场中一鸣惊人;而自己却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深意,如今竟弃文学武。虽说是学成了一身武技,可是如此回家,在父亲面前,亦是难以交待,说不定还会遭到他老人家一顿臭骂呢! 他这么想着,不由锁着剑眉,渐渐发起愁来,却见那隔室少年此时已换了一身青绸便衣出来,愈显得文雅俊俏! 他笑向照夕道: “两次相遇,可见有缘,还没请教兄台大名?此行何去?” 照夕微笑道: “小弟管照夕,世居北京,此行返家,阁下大名是……” 这人笑着点头道: “小弟复姓申屠单名一个雷字,舍居本地,此次进京,旨在赶考。兄台既是入京,倒与小弟同路,这倒省得沿路寂寞了。” 说着连连抚掌微笑不已,照夕不由点头称善,忽然心中一动,想了想道: “能与兄台同路,自是荣幸之至,只是小弟因久别家园,归心似箭,却不想在此久留呢!” 申屠雷想了想,遂含笑道: “既如此,小弟也提前赶路就是了。” 他遂拍一下手道: “这样吧,我们今日就在此歇上一夜,明日一早共同上路如何?” 照夕见他话意诚挚,仪态不恶,心中虽打算早走,却不愿令对方失望,当时想了想,遂笑道: “既如此,小弟亦定明晨再走就是了。” 申屠雷长揖一笑道: “小弟初见管兄,即知是一直率之人,果然不错,能与兄台同路共店,实在福分不小,真快人也。” 照夕见他虽是文人,谈吐亦颇有豪气,心中又多增了一层好感,暗想旅途得遇此人,亦是难得了。当时连道不敢,随即落座,呼来茶水,畅谈了起来,谈到诗书典故,二人都不禁暗自惊讶,深深佩服对方学识见解高超,由是更生敬仰之心。从谈话中,他们彼此了解了对方身世,可是武功一道,照夕却是一字不提,申屠雷亦未多问一语,二人直谈到金乌西坠。客栈中掌上了灯火,意犹未尽,申屠雷的书僮,却连连嚷起肚子饿来了。 那书僮名叫青砚,申屠雷对他似颇喜爱,当时唤来命给照夕磕了头,这才和照夕把臂同出,青砚跟在后面,共出用饭。 一度饭后,二人更是无话不谈了。照夕发觉这申屠雷,年岁虽轻,可是阅历却十分丰富,各处名胜古迹,都能信口道出,历历如绘,他不由暗自忖道: “这申屠雷,定有不平凡的身世。” 他本想问一下对方可曾擅于技击,只是又怕问出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由是话到口边,又行忍住。再说看他样子又似不会,也就没有多疑。 当晚二人又在月亮下面谈笑了半天,申屠雷还擅画,当时挥毫为照夕画就一个扇面,画的是一只鹦鹉,栩栩如生,照夕遂题诗句为: “岭外经季别,花前得意飞,客来呼每惯,主爱食偏肥; 才了怜红嘴,佳人学绿衣,狸奴亦可怕,莫自恋芳菲。” 各自都赞不绝口,由是更为倾倒,二人直谈到夜深人静,才回房就寝。 照夕进房之后,心中不禁高兴异常,想不到沿途得此好友,一时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二更天,尚未能入睡。 他正想坐起来,点上灯,看几页书再睡,不想方动此念,却见窗前人影一闪,一人已面窗而立。身法巧快已极,照夕不由吃了一惊,当时仍不动声色,倒要看看这夜行人意欲何为? 这人背向窗外,因此看不清他的长相,似看出他自目以下,为一方黑色绸布遮着。 他轻轻飘身,已落在了室内,一双眸子四下匆匆望了一转,却轻轻直向照夕床前走来。 管照夕暗中咬牙道: “好大胆的小贼,你真是不想活了!” 他想着,双掌贯足了内力,只要看出不对,随时可先发制人。 这夜行人走到了床前,低头看了看,似辨别了一下照夕是否已睡熟了,良久才微微一笑,自语道: “果然不错,你瞒不过我。” 他说着竟自伸手,把照夕放在几上的一口宝剑拿了起来,略一把玩,却向背后插去! 照夕这时实在是请不透来人是谁?有何企图?此时见他拿了自己宝剑,倏一转身,已窜上了窗台。照夕见他欲去,哪里肯依,当时双手一按床板,口中低叱了声道: “何方小贼,还我剑来!” 他口中这么说着,身形却快疾得如同一支劲箭似的,只一闪,已到了窗台之上。同时双掌一合一扬,用“推窗望月”的招式,照着这人当胸就打。 可是这夜行人,又岂是弱者?管照夕这一出声,他似吃了一惊,身形一屈一伸,也窜了出去。管照夕一双铁掌落了个空,他不由怒吼了一声,二次以“飞鹰搏兔”的身法,仍然腾身,直朝着那黑影扑了过去,却见那人回头轻嗤了一声道: “老兄!我们这边来,不要惊动了别人。” 这人说着话,竟是手脚齐施,猛地向空一弹,如同一只大狸猫似的窜了起来,却直向东首的一堵高墙之上落去。 起落之间,竟是丝毫没有带出声音,他这种身手,照夕只匆匆一见,心中已吃惊不小,自信今夜自己算是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劲敌了。 这时不由嘿嘿冷笑了一声道: “既入管某目中,今夜看你还往哪里逃?” 他说着话,已展动身形,以“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直向那人尾追了去。 那夜行人却是头也不回,一路轻登巧纵,兔起鹘落的直向前疾驰而去,身法居然和照夕快慢相差不多。霎时间,已驰出了数十丈以外。 这时万籁俱寂,明月在天,二人一前一后,不一刻已驰近了一片旷野。 那人身形往前一落,照夕早已是急怒膺胸,二话不说,一提丹田之气,“嗖”一声已窜在这人身后,排山运掌,吐气开声地叱了声: “打!” 他猛然把双掌向外一扬,掌力已吐了出去,那夜行人口中陡然也唤了一声:“好!”只见他身形向下一矮,唰的一个疾转,就势向外一迎,也是双掌骤出,四掌相迎,只微微发出了波的一声,两条人影,却各自如同弹珠似的反弹了出去! 管照夕身形一落,右足一句,用“金鸡独立”之式把身形定住。 那人似后退了好几步,才拿桩站稳,随着他却哈哈一笑道: “果然是了不起!在下见识了。” 照夕却厉叱了一声道: “你是谁?你我素昧平生,何故偷我兵刃?” 这人又笑了一声,低着嗓音道: “盗剑只为示警,既是管兄知悉,倒是多余了。来!接着!” 他说着单手向外一掷,“嗖”一声,一口长剑,直直地向着照夕面上飞来,劲风十足! 管照夕冷笑了一声,身形向下一矮,跨出左足,右手前伸,骈三指向空一捏,已把这口剑接到了手中。只是也已暗惊来人好大的臂力,自己虽练有“大力金刚指”之力,亦不禁三指发麻! 当时不由冷笑道: “朋友!你贵姓?到底是……” 这人哈哈一笑道: “见识过了,吾愿已足。” 他竟不愿回答照夕的话,身形一转,正要腾起,照夕哪里肯容得,当时低叱了声道: “朋友想走可不行!” 他说着话,已陡然扑了过去,身形向下一落,骈右手二指,照着这人“臂儒穴”上就点! 这人一撩手腕子,口中哼了一声“不敢当”,却直向照夕手背上按来。 管照夕向下一撤,同时圈右掌,以“右弦弯弓”之势,直向这人侧腰就戳,来人陡然叱了声: “来得好!” 却见他身形呼的一个疾转,已如同一只大雁似的翻出了一丈五六,却又干笑了声道: “果然高明,见识了。” 他说了这句话,竟如同一缕青烟似的,往来路星掣电闪而去。 照夕急怒之下,一点足尖,正欲以轻功提纵之术中的“踏水登萍”紧蹑而去,可是转念一想,不由又临时把足步定住了。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中想自己一味死拚,此人却并无斗志,更由其行动上看来,似又对我没有敌意,宝剑既已还我,又紧紧逼他作甚? 他这么想了一阵,那人却早已驰得无影无踪了,管照夕不由叹息了一声,暗忖:看此人武技不弱,只是自己初入江湖,根本不识此人,他却又为何有此雅兴,来找我作耍呢? 他想了一会儿,确实也不解其中意思,只好怀着一腔惆怅往来路驰去。 他一个人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怔了一下,仿佛觉得先前那人语音似颇悉,好似自己认识一般,可是却又想不起是谁。 突然他脑中想起了一人,不由啊了一声道: “不会是他吧?” 想着他竟自展动了身形,拼命地直向客栈之中奔驰而去,他这么一鼓作气地驰回了客房,当时却不直回房中,却向隔室那叫申屠雷的书生住处蹑足而去,见他房中的两扇窗子和自己房子一样地是敞开着。 管照夕既动了疑心,当时也就决心要察看一下,看看自己是否多心,或是这名叫申屠雷的人,果真是一个身怀奇技之人? 他这么想着,已纵身上了窗台,却见那房中,尚透出极其微弱的一线灯光。 他不由吃了一惊,猛的向下一伏,用“老猿坠枝”的身法.突地借一臂之力,把整个的身子,挂在了窗栏之上。 似如此稍停了一会儿,细听房中并没有什么声音,这才慢慢引臂而上,细细向房中一打量,不由暗笑自己是多疑了。 原来目光所见之处,那个叫青砚的书僮,光着上身,已睡着了,他是睡在靠窗的一张小床上。 那叫申屠雷的少年,却是半身倚偎在床角,半身靠着桌边,也已睡熟了。 尤其可笑的是,一只脚在床上,一只脚在半拖在地板上,地上一卷书,半开着的丢着。 书案上一盏蜡台,红蜡已尽,烧成了一根秃捻子,依然还在吐缩着豆大的火光,烛泪却淌了半个烛盏。照夕不由皱了皱眉,心说: “这位哥儿也真是用功,只是也未免太不小心了,烛火岂是好玩的?” 想着向上一长身,已经飘飘地窜进了房中,他轻轻走到桌前,先把地上那本书捡了起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把申屠雷轻轻放平在床上,手触处,只觉得他身上似出了不少汗。 可是申屠雷却转了个身子,睡向里面去了,照夕却没想到其他,当时挥掌把桌上残烛熄灭,径自回房而去。 第二天,照夕方在浓睡之中,却听得门外“啪啪”的敲门之声,一人道: “管兄起来了么?” 照夕听出是隔壁申屠雷的声音,不由翻身而起道: “老兄!你起得早啊!” 申屠雷在门外微微笑道: “早上天气凉快,要等着太阳出来,那可就不想动了。” 照夕一面答应着,一面起身开了门,申屠雷遂含笑走进来。照夕让他坐下,却见申屠雷已穿得整整齐齐,管纱长衫,外罩天青马褂,头上还戴着一顶小帽子,配着宝石结子,显得一派斯文的模样。 照夕不由笑了笑道: “天这么热,你又何必穿得这么整齐呢?” 申屠雷低头看了看身上,笑道: “读书人走到哪里,总应该不忘斯文才好。” 照夕点了点头,自嘲地笑了笑道: “我可顾不了许多,天太热了!” 说着遂唤来小二打水净面,这时那叫青砚的小僮也走了过来,对着照夕叫了声:“管相公。”请了一个安,照夕见他已把东西都挑到走廊上了,不由笑道: “你们居然比我还急。” 说着又问申屠雷道:“你们有马没有?” 申屠雷含笑道: “外出之人,岂能没有马,连你的马,我也让小二备好啦!” 照夕点了点头道:“好!你们等我一等。” 说着匆匆把东西理了一理,一面道: “昨晚上,我可没睡好……到现在头还有点昏沉沉的感觉。” 申屠雷忽然怔了一下道: “不是你说,我倒忘了……管兄!你看这件事,可有多么怪?” 照夕回头道:“什么事?” 申屠雷走近了一步,遂小声道: “昨夜我本想看看书,谁知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可是今天早晨你猜怎么样?” 照夕心中一动,微微皱了一下眉道: “怎么样呢?” 申屠雷脸上变着颜色道: “今天一睁开眼,我竟是好好睡在床上了,你说这事怪是不怪?” 照夕差一点想笑,当时忍住笑,摇了摇头道: “人在半睡之中,常常忘记自己做了些什么,一定是你自己看累了上床去睡了,这没有什么奇怪,我就时常有这种情形的。” 申屠雷低头想了想道: “也许是这样……不过,我还很少这么糊涂过。” 这时店小二端上了点心,申屠雷又唤来青砚,三人草草用毕,照夕问多少钱,那小二却道: “这位公子付过了。” 申屠雷只是微笑着,照夕遂点了点头道: “那么,把我们房钱算一算吧!” 店小二又笑了笑道: “不劳操心,这位公子也付过了。” 照夕不由脸色一红,看着申屠雷道: “你也太客气了,总要留一点给我呀!” 申屠雷哈哈大笑,道: “我与管兄一见投缘,今后借重处尚多,区区金钱,何足挂齿,我们走吧!” 管照夕听他这种笑声豪气,不禁怦然心动,暗暗赞许道: “好一个脱俗的书生,看来这个朋友,我管照夕是交定了。” 想着遂笑了笑道:“话虽如此,可是金钱一项,仍是由你我分担才好,否则,小弟岂不受之有愧?” 申屠雷嘻嘻一笑,一面点头道: “既如此,往下住店,由你支付就是。” 照夕欣然点首,这时小二已把马牵了出来,照夕见除了自己的马以外,尚有二马一骡,都已鞍蹬齐备,尤其是那小骡背上,都放好了箱子;另外青砚那匹马上,也有些日用什物。 三人下阶上马,由侧门而出,直向一条驿道上行去,经过一日休息,人马都甚有劲,照夕双足一磕马腹,那马长嘶了一声,向前疾奔而去,照夕一面回头道: “来!我们跑它一程。” 申屠雷微微一笑道:“使得!” 他把双腿一夹,坐那匹花斑马,已泼刺刺猛追上去。二马这一阵疾驰,霎时间已跑下了十数里之外,身后早已失去了那青砚的影儿。 照夕留心申屠雷的骑术,暗惊对方虽是一读书人,却有很精的骑术,他上身挺直纹丝不动,可是双腿却能随着马波上下起伏。这种本事,看来虽易,可是若非经年老手,断难至此地步。 再留意那匹马,个子虽不顶高,可是鼻孔极大,两耳下垂,驰骋时却往后紧竖,正是难得的良驹,不由勒马笑道: “申屠兄!你这匹马太好了,我这马却是万万比不上。” 申屠雷早也在暗中留意了对方,对照夕控马骑术也是十分佩服,闻言笑道: “照夕兄你太客气了,你这匹马,也是难得的好马呢!” 管照夕拍了拍坐下马,见它已经不住长跑,鼻子出息有声,不由感叹道: “小弟北京故居,倒有两匹好马,比这匹可强多了!” 申屠雷笑道:“改日到了北京,小弟一定要至府造访,就便看一看吾兄的宝马。” 照夕微笑不语,二人柳下谈笑半天,才见那青砚在马上汗下如雨,一只手还拉着一匹驮书的骡子,自身后跑来,远远地看见二人,不由大叫道: “我的少爷,你们可别再跑了,可真要了我的命了,我又骑不好。” 照夕不由笑了笑道:“既如此,我们不妨放慢一点,好在离着北京已不远了,今儿晚上能赶到保定歇上一夜,明天就可到家了。” 申屠雷连连点头,同时由颈后抽出了折扇,连连地扇着,一面呼道: “好热!好热!” 这时那青砚才算走到了,由马上下来,又由马颈上摘下了水葫芦,喝了好几口,嚷道: “少爷!歇一会儿再走吧!” 申屠雷皱眉道:“不带你,你非要来,唉……我们要赶路,哪有许多时间等你呢?” 青砚却坐在树下直皱眉,又把鞋脱了,用手使劲地捏着脚,二人都看着他,照夕不由笑了笑道: “看样子他是真走不动了,这么吧,我们歇一会儿就是了。” 申屠雷叹了一声,翻身下马,照夕方才下马,却见来途驰来一匹黄马,在官道上扬起了满天灰土。其来如风,不多时已驰到近前。 这匹马本是其快如飞,谁知到了近前,却忽然放慢了脚步。马上人是一个黑高的彪形大汉,头上戴着一顶马连波的大草帽,身着一件土绸的马褂,前襟全都敞开着,露出长满着毛的胸脯。 这汉子扭过头对着这边仔细看了几眼,特别是在那小骡子身上看了几眼,这才抖了一下缰绳,那匹黄马复又如飞而去。 青砚不由翻了一下眼道: “少爷!这小子准不是个好东西,东瞧西看的。” 申屠雷却瞪了他一眼道: “不要胡说八道,莫非人家看看咱们也犯法不成?” 青砚不服道:“看人哪有这么看呀!我看……” 照夕早在那汉子过时,心中已有见地,只是不愿多说而已,当时微微一笑道: “我们走我们的路,出门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申屠雷却对他笑了笑道: “管兄所言及是,出门人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小弟就不信,这京城附近,还会有人胆敢下手行劫不成?” 照夕也摇头道:“我想不会吧!” 这时青砚也由地上站了起来,一面拍着裤子上的土,一面说道: “我们走吧!别再耽误了,还有好些路呢。” 申屠雷忍不住笑道:“你还知道要赶路,我看是吓着了。” 青砚红着脸上了马,也不说话,只是催着马,率先而去,使得二人都不由大笑了起来。 照夕同申屠雷,遂也各自上马,一路并排前行着,前行约有二里,却见这条官道分为二股,路边有指标,一书着“奔无极”,一为“奔新乐”。照夕按马不动,心中不解,申屠雷却以手中小马鞭,指着“奔新乐”的牌子道: “到了新乐,直上清风店到望都县,再下去就是保定府了。” 照夕不由大喜,遂问道:“那这一边呢?” 申屠雷摇头道:“无极县下去是深泽,那是冀中的路,不对。” 说着策马直向“奔新乐”的驿道而去,照夕知道他是临县人,所以这一带情形十分了解,遂放心的随他一路策马而下。前行十数里,走过一片竹林,一边是一座不十分高的山。 这时烈日当头,三人都想快快策马走进竹林,好凉快一下,时间可也是正午时分了。 展望着这条黄土路上,竟是没有一个行人,忽见一个担着担子的小贩,自竹林中走了出来,他远远地叫道: “客人!水蜜桃要不要?” 申屠雷点头道:“好!我们下马买几个挑子吃吃。” 那桃贩子笑着趋近,一面咳嗽着道: “这桃子是京里来的,个大水多。” 申屠雷已下了马,一面指着前面那片竹林道: “那边凉快,我们去那边。” 卖桃的贩子连连答应着,他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一双袖子高高的卷着,露出黝黑的一双胳膊,足下是一双芒鞋,裤管子亦是高卷过膝。 自他一来,照夕已对他十分注意,这时见申屠雷竟要买他的桃子,已知不妙,但却未说什么,只是策马紧紧跟下,一面回头对青砚招手道: “青砚!你看好那头小骡子,把骡子牵过来。” 那卖桃子的,闻言猛然朝着照夕看了一眼,嘻嘻笑了笑道: “这位相公,也要买两个桃子吃吃么?” 申屠雷却笑道:“我们是一起的,我买几个就是了。” 这卖桃子的却是不闻,仍然朝着照夕走了过去,不想申屠雷却跺了一下脚道: “喂!你到底卖不卖呀?” 卖桃子的回过头来嘿嘿一笑道: “我已说过,你倒是别慌呀,小老儿只有一双手呀!” 申屠雷这时走上了一步,一面笑道: “我已说过买,我要买,你干嘛还要往那边走?” 那卖桃之人,年已半百,唇上留着胡须,当他抬头之际,才发现原来竟有一目失明,露着一个深而黑的窟窿,十分怕人! 他重重地把担子一放,哈哈笑道: “卖你卖他,都是一样,相公!你看这个如何?” 他说着话猛然拿起一枚桃子,向上一扬,可是申屠雷却猛地往下一按,正按在这卖桃子的手上,一面笑道: “这个不好!” 那卖桃之人,不由脸一阵红,他猛然放下桃子,向后一扬手;可是申屠雷却像是和开玩笑一般,向前一伸手,不偏不倚,正叼在这卖桃之人的手腕之上,只听那老者抖声道: “你……” 申屠雷已松开了手,很快的自篮中挑了几个桃子,丢了十几个制钱,对着老者嘻嘻一笑道: “你这桃子哪是京里来的,我看分明是旗杆顶来的,八成许是金老头子的买卖,对不对?” 那老者更不由脸色大变,即刻挑起了担子,回身就走,申屠雷只望着他后影,微微冷笑了笑。 这时管照夕早已日见一切,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申屠雷自知败露了身手,不觉脸色一红,照夕已趋前笑道: “老兄!好高明的一手‘游龙探爪’,你可当真把小弟给瞒住了。” 申屠雷也不由吃了一惊,暗惊这管照夕真是好眼力,自己招式并未施出,只一伸手,他竟看出了是何招式,此人真是了不起。 想着不由窘笑了笑道: “管兄休要取笑,其实你我原本是一道中人呢!” 照夕不由一怔,那申屠雷却哈哈笑道: “阁下身手,昨夜早已拜领过,实在高出小弟百倍,怎么如此健忘呢?” 照夕这才恍然大悟,一时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一面却摇头笑道: “好个申屠雷,原来是你呀!” 申屠雷这时却一抱双手,深深向照夕打了一躬,面带微笑道: “小弟自一见管兄,已知决非一般常人,是以百般结讷,午夜造访,看看是否我道中人,却不想老兄听视极精,若非掌下留情,小弟哪还会有命在?专此谢罪,尚希不要怪罪才好。” 照夕这时乐不可支地笑道: “申屠兄!你太客气了,不瞒你说,你那一身武功,小弟才是既敬又佩呢。” 二人这一说话恭维,那青砚在一边,只是弄了个莫名其妙,他手中拿着桃子,一会看看这边,一会又看看那边,这时二人俱已走进了竹林。 林中阴凉十分,竹叶散了一地,倒似铺就的席子一般,照夕笑了笑道: “现在可高枕无忧了,那厮在你手中尝了滋味,已吓破了胆子了。” 申屠雷微微一笑道: “这人左目失明,年岁也不小了,颇似传说中的独眼雕谢羽,要是此人,怕没有这么便宜就完了呢!” 照夕对冀省绿林响马,本就不清楚,对这独眼雕谢羽更是不知,不由问道: “独眼雕谢羽又是何人呢?” 申屠雷看了照夕一眼,微微一笑道: “管兄是新近入省之人,自是不知,要说起来这谢羽本人并不可畏,可畏的是他一个拜兄,此人也就是方才小弟所说的金老头子。” 照夕不由甚感兴趣道:“谁又是金老头子?” 申屠雷不由皱了一下眉道:“你连金老头子都不知道么?” 照夕脸红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我只知道有个金五姑,倒不知……” 才说到此,申屠雷已笑了笑道: “那就对了,你既知道金五姑其人,怎又会不知金老头子呢?” 照夕仍是不解,申屠雷见他真似不知,才笑道: “兄弟!金五姑正是金老头子的唯一爱女呀!你怎么不知道?” 照夕这才惊奇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申屠雷一面吃着桃子,一面微笑道: “听你口气,好似和那金五姑认识?” 照夕冷笑了一声道:“此女倒与我见过一面,只是我很耻其为人。” 申屠雷不由微微一笑道: “这还用你来说,这北几省的人,谁不知这姓金的女人是出名的淫荡……只是……” 他笑了笑道:“我没见过就是了。” 照夕约略的把经过说了说,那申屠雷却听入了神,最后才哈哈大笑道: “这么说起来,这独眼雕谢羽完全是冲着你来了。哈!却被我多管闲事了。” 照夕不由皱眉道:“雷兄不要再开玩笑了……我真想不到,这金五姑这么大势力,居然从河南到河北都有她的部下!” 申屠雷冷笑了一声道:“就是到了北京,一样有他们的人。” 照夕不由看了申屠雷一眼道: “雷兄既有一身奇技,为何竟容这般东西在近侧胡作非为,岂非有失侠义本色?” 申屠雷被照夕这么一说,并不着恼,只微微笑了笑说道: “管见所训极是,小弟也别师不及一年呢!” 照夕由怒而喜,不觉微微一笑,道: “如此说来,我二人更多了一样相同之处了。” 申屠雷脱下了头上的帽子,只见他长眉微挑道: “这世界之上,该管的事情也是太多了,你方才说得极对,你我既学成了一身武功,理当为众人做些有益之事。” 他说着回过身来,却见照夕已伸出一只手来,脸上带着微笑,申屠雷遂也欣然地伸出手来,二人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不停地摇着。 申屠雷露出编贝的一口细齿,笑道: “你我一见投缘,不如就此定交,结为金兰之好,你意如何?” 照夕大喜,不觉由地上一翻身站了起来,道: “我也正有此意!” 申屠雷遂起身笑道: “只可惜这荒林之中,没有纸烛……你我不妨就免了那些欲套,望空一拜如何?” 照夕欣然点首,于是二人各报生辰年月,照夕较申屠雷大一岁居长,申屠雷次之,二人随即跪地望空长拜了一下,遂又互拜了一下,发下誓言,永远立身于侠义道中,除暴安良,甘苦同受,如有一方违言,天诛地灭! 于是立刻改了称呼,那一旁的青砚,真是弄了个莫名其妙。直到申屠雷说出了真相,他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当时忙上前给照夕磕头,口称大爷,照夕遂赏了他一锭银子。 一番谈笑之后,照夕这才想起前事,不由问道: “兄弟!你方才说的那金老头子,住处离此有多远?他又叫什么名字呢?” 申屠雷剑眉微微皱道: “此老外号人称九天旗,姓金名福老,住处在离此不远的旗竿顶,那地方我也没去过。” 照夕想了想,遂道: “要不是赶路回家,我倒真想去见识一下此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功夫?” 申屠雷不由一笑道: “大哥若想会一会他,还不容易么?等过几天入京之后,找一天我们一块去。” 照夕点了点头,申屠雷遂又笑道: “方才那谢羽乔装卖桃之人,不知是何居心,我见他想往大哥那边走,因恐大哥下手过重,这谢羽难以逃命,所以才略施薄惩,令他惊心而去,此时想来,倒不如把这老儿留下的好了。” 照夕摇头一笑道:“没有关系,他只要再敢来,我们兄弟倒要好好地给他一点厉害了。” 这么一耽误,天可不早了,同时各人也觉得肚子阵阵发空,遂又上马向前行去。 这一片竹林占地颇大,在林子里走并不觉得炎热,申屠雷边走边告诉照夕道:原来他北京住着一个叔父,官居吏部侍郎,自己本无意投考进取功名,奈何父亲和这位叔叔却是一力促成,非考不可。所以这才上京赶考,并把他叔父家地址,告诉了照夕。 管照夕对于北京城内各地方都熟透了,申屠雷一说即知,他也把自己住家告诉了申屠雷。 管照夕父亲原来官居盛京将军,乃是汉人中赫赫有名的统兵人员,为人刚直,以善战闻名,申屠雷自是十分敬佩。 二人边谈边行,不知不觉已走出了这片竹林,眼前复有一黄土驿道,直坦坦地展延着。 三人各自抖缰催马,连那一匹小骡儿,也不禁都飞跑了起来! 黄土道上有时刮起,阵风,把地上的尘土像黄雾似的吹到了半天,两旁的旱田,种的是麦子和高梁,叶茎上却为黄色的泥土染成了黄色。这是此地的特有风景,整个的大地,均似为一个“黄”字所代替了。 日落的时候,他三人四骑已到了新乐县城,管照夕非常失望。 因为他本来打算,能在午夜前赶到保定,可是因为多了一个青砚和那头驮东西的小骡,无形中慢了下来,就如此那青砚已经是吃不消了。 申屠雷很体谅他这个心爱的书僮,此时见状,不由笑向照夕道: “大哥!我们就在这新乐歇一晚吧!好在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照夕无奈,只好点了点头,青砚不禁十分欢喜,匆匆由马背上翻了下来。 街道上行人如织,有几家店铺已掌上了灯,三人各自牵着坐骑,在街上行着,熙熙攘攘的行人擦肩挨臂,颇为惹厌,照夕见路口有家“新乐老店”,尚还宽敞,不由对申屠雷道: “我们就在这家店住下吧!” 申屠雷方自点首,三人正拉马欲走之际,忽见人群之中,一人向着三人挥手道: “客人!客人!请等一等。” 三人先不知是唤自己,后来见那人已跑过来;而且口中一个劲叫:“三位客人!三位客人!”这才知是唤自己,不由停步不动。 这人已走到了近前,只见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瘦小汉子,十分黝黑,背后背着一顶草帽,他对着三人请了个安,操着陕音道: “请问三位客人是要住店的么?” 照夕点了点头,申屠雷却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这瘦小汉子嘻嘻一笑道: “我们是干什么的嘛,连要住店的客人都看不出来,还做什么生意!” 照夕点了点头,皱眉道:“你是哪家店的,是新乐客栈的吗?” 这伙计摇头道:“新乐店算什么,客人到我们店里看一看就知道了。” 申屠雷就问道:“你们店房在哪里?我们实在是累了,不愿再多走路了,远不远?” 这瘦小的伙计一笑道:“相公,你跟着我来就是了,保险那地方房子大、凉快,风景又好。” 三人一听凉快风景好,都不由动了心,照夕首先点头道; “好吧,你带我们去看一看吧!” 这伙计缩了一下脖子笑道:“请跟我来,我的马在这边咧!” 他说着领着三人走到了对街,在另一个汉子手上接过了一匹马,一面回头道: “我们店是在西头老菜市,骑马快得很。” 三人只为他一句房子大、凉快而吸引住了,即使远一点也无所谓。当时各自上马,青砚仍牵着那头小骡儿,一行四人穿过了吵闹的街道,向前疾驰而去。 那伙计骑着马在前带路,不时回头诉说着,行了约盏茶时间还不到,照夕不由勒住了马道: “这么远,我们不去了。” 那伙计含笑往前一指道:“呶!相公请看,这不到了么。” 照夕、申屠雷顺其手指处一看,果见有一座颇为精致的楼房,隐在一片竹林之中;并有一道小溪由楼前流过,溪上架有一座红木小桥,直通那楼院大门。 申屠雷不由十分惊异道:“这是店房么?” 那伙计一面徐徐向前策马行着,一面道: “我们东家开这店房才三个月,因为地方偏僻,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每天派我们到镇上去拉客人。相公!你看这地方好不好?” 申屠雷和照夕对视了一眼,都不禁高兴十分,他们倒真没想到,居然这地方,有如此雅致的店房,小桥流水,青竹翠馆,即便是一般居家也难找出如此风雅之处,都不禁高兴得笑了。 那伙计远远下了马,大声向对面吼道: “老张!客人来了!” 他这么吼了两声,才见由竹林对面一破一拐地走过来一个老人。 那伙计高声道:“客人来了,你把客人们的马接过去,好好管着。” 那老头子抬头向三人看了几眼,才把各人的马接了过去,这时那瘦伙计又连声道: “请!请!”把各人都让进去了。 三人过了小桥,伙计推开了一扇门,进了院子,直领着三人向楼内走去。 院中百花齐放,早兰亦开,两边搭着葡萄架子,结着一串串的葡萄,照夕不由皱了一下眉,心说: “这哪里像是店?怎么连一个招牌都没有?” 申屠雷也是心中不解,但二人又怎么会想到其他,何况又各怀绝技在身,也就不加深思,俨然摆出一副住店的大相公模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他一走进,才发现内中地势极大,厅房亦多,光楼房就有三幢之多,院内花石不说,亭台池榭,洞门回廊,无不具有,放眼过去,竟是琳琅满目。 那伙计只把照夕等三人,带至楼前,却见厅门自开,走出一个瘦高的汉子,弯腰笑道: “客人里面请!” 那带路的瘦小伙计,对着那弯腰行了一礼,就退下了,三人遂自走进,照夕不由重叙身份道: “我们是住店的!” 那瘦子笑着,眼角露出鱼鳞纹道: “我知道,我知道,客人请坐。” 照夕看了申屠雷一眼,略微显得有些拘束地坐了下来,申屠雷不在意地坐下,一面问道: “我看你们这店房很大,后面房子还多,都是客房么?” 瘦子嘻嘻一笑道:“不!后面是东家住家,就只这一幢楼,才是客房呢!客人你们要住几间房呢?” 照夕喝了一口茶,笑道: “我们是一家人,就开两大间吧!要在一块儿的。” 瘦子闻言拍了一下手,遂自后面走出一人,穿着一身夏布衣服,对那瘦子叫了声: “覃先生!” 这瘦子笑道:“这三位是自河南来的贵客,你给我两间好一点的房子,好好侍候着。” 穿夏布衣服的伙计弯腰道了声:“是!覃先生。” 他这种态度与称呼,立刻令照夕和申愿雷感到吃惊和奇怪,不由对视了一眼,因为这是大异于一般店房的习惯的。 而且那店小二穿着打扮,十分整洁,并不像普通的店家一样。这时他回过身来,对照夕、申愿雷道:“客人请上楼来。” 照夕点了点头,当时和申屠雷跟着上楼,拐向一甬道,地上铺着一种细草编就的地毡,足踏上去,觉得软软的,看看几间房子,仅是宽敞,二人选了两套房,就决定住下了。 这时那叫“覃先生”的人,又走上来了,他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请二人各自签了名字,还细细地打量了二人一会儿,才下去了。 二人至此,虽是满心狐疑,可是至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不对,也就放宽了心,呼茶唤水忙了一通,天已大黑。那穿夏布的伙计,在他们房中点上了灯,问二人是否要吃些什么。 三人早已肚子饿了,当时便点了些饭菜,那伙计就下楼了! 这整个一座大楼,楼下是否有人住就不知道了,可是楼上十数间房子里,除了照夕等三个客人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客人,宁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照夕觉得十分沉闷,当时就和申屠雷下楼,在院中随便走走。 在花园外墙,有一排马棚,内中拴有数十匹马,正在仰首怒啸,一个刷马的小子,手持马刷子,正在刷着马。两院的洞门,是通着另外二幢大楼,隐约可见洞门之内花台亭榭,那景致,较这院子更不知美上许多了。 要依着申屠雷的意思,是要过去走走的,可是照夕却说是人家住家,不便擅入。 这座楼占地颇广,上阶处有一方翠匾写着“北馆”,二人揣摸了半天,也不知道“北馆”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并不像什么客栈的名字。 房中虽早已上了灯,可是西天仍留有薄薄的一片晚霞,衬托得院中暮色苍然! 管照夕不由嗟叹道:“想不到新乐地面,竟会有这么一个好地方,这真出人意料之外。” 申屠雷也叹道:“由此可知,这店主人,一定也是一个清雅之士了,只是……” 他不解地指了那远处的马棚一下道: “他们养这么多马干什么呢?而且这么大的地方,竟是看不见几个人。” 照夕正觉奇怪,却见由那边洞门内,慢慢踱出了两个人来,为首之人,是一个身高而微显隆背的银发老人,穿着一件宝石蓝的绸子马褂,一双袖子挽着,足下是一双便鞋,一只手却拿着一个浇花的水壶。他身后跟出之人,照夕和申屠雷都认得,正是那个账房“覃先生”。 这覃先生垂手侍立在老人身后前,不时手指着这方楼上,似在说些什么。 那老者一边浇着花,一边听着,不时一双雪白的眉毛皱一皱,问上一句两句,他们说什么,这方一句也听不见。 忽然覃先生一抬头,看见了二人,不由怔了一下,那老头也停止浇花,向二人看着。 那覃先生哈哈笑道:“二位客人吃过饭了?” 照夕摇头道:“还没有,我们随便走走,这花园太美了。” 这时那覃先生又对老人说了几句,老人一面点着头,一面慢慢向着二人走过来,他手中仍拿着那只浇花的水壶。 一直走到二人身前,覃先生才含笑为二人引见道: “这就是本店的主人金老先生。” 二人见这老头儿,微微一笑,对着二人点了点头,道: “小店新开,老夫又是外行,有什么怠慢之处,二位万乞海涵才好。 二人见这老人面相清癯,谈吐又甚谦虚,不由对他增加了好感,申屠雷笑笑,道: “老人家,你太客气了,我们沿途住店其甚多,就从来也没住过这么好的。” 照夕也笑道:“这地方太好了!” 这驼背高大的老人,闻言之后,声若洪钟地大笑了两声,遂用手在照夕背上拍道: “小朋友!你们如喜欢这地方,就尽管住在这里好了,老夫不收你们的房钱就是了。” 二人一听不由都怔住了,那老人却又是一阵大笑,把手中的浇花壶递到那姓覃的手中,搓着双手笑道: “来,年轻人!我们来谈谈。” 他说着话,张着二臂一边一个,把二人抱在臂下,十分亲热地向前走着,一面笑道: “我最喜欢交年轻的朋友,来!我们谈谈。” 二人不由都笑了,因为这老头说话很风趣;而且很直爽,倒不好意思把他推开,只得任他像多年老友似的拖着走。 老人一直带着二人走进了大厅,坐下来,眯着一双眼睛笑道: “二位是由河南来的吧?” 照夕吃了一惊道:“咦!你怎么知道?” 老人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解释,他仍是带着微笑,目光在照夕身上转了一转,又在申屠雷脸上看了看,不由笑了笑道: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两位小朋友,你们都有一身好功夫啊!” 二人不由吃了一惊,方自一挑剑眉,那老者却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接着就摇一条小白辫子的头,笑道: “你们不要奇怪,老夫虽是上了些岁数,可是自信这双老眼不花……小朋友,你们说对是不对?” 二人都不由脸色微微一红,互相对看了一眼,照夕不由也冷笑了一声道: “老先生目光实在厉害,只是恐怕也未必仅仅老眼不花吧?” 说着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地在这老头儿身上转着,老人先是怔了一怔,可是却又洪声大笑了起来。他连连摇着头,大声道: “看错了!看错了!你完全猜错了……老夫我可是一块废物点心……哈!” 照夕只微微笑了笑,心中暗想道: “看样子,这老人定有来路,莫非他真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隐者不成?” 可是却又不能十分断定,忽然他吃了一惊,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老人,心中惊道: “他又姓金……别不是那九天旗金福老吧?” 这么一想,不禁令他大吃了一惊,可是转念一想,那九天旗既是一个著名绿林魁首,怎会是一个如此和善的老人?再说也不会在此安家立寨! 他想着不由把本欲探询的话忍住了,反倒作出一副安祥姿态,和老人又谈了许多别的话。 老人谈锋甚键,指南话北,颇能吸引住别人兴趣,直到有人下楼来请二人吃饭,这老头儿才含笑站起,他眯着眼睛道: “你们去吃饭吧,小朋友!” 说着哈哈笑了几声,就出去了。二人对看了一眼,却见那覃先生正含笑,弯腰道: “二位相公的饭菜都已摆好,请上楼用饭。” 照夕点了点头,遂和申屠雷上楼而去,申屠雷微微笑道: “这老头子很有意思。” 照夕却问道:“你方才说,那九天旗金福老,是住在什么地方?” 申屠雷不由怔了一下,他想了想才慢慢摇了摇头道: “不会吧……那金老头子听说是在旗杆顶开山立寨,他怎敢到这种地方?” 照夕微微皱了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这老头儿,却令我有点起疑;而且这地方也太奇怪了。” 申屠雷微微摇了摇头道:“不会吧,即使有什么不对,莫非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照夕不由笑了笑,没说什么,因知道这申屠雷,和自己一样,不但毫无世故;而且年轻气盛,他心中暗暗想道,只好小心,一切随机应变了。 想着,二人已上了楼,青砚早已把饭盛好了,二人就命他同坐,三人早已肚子饿了,不由大吃了起来,方吃了一半,却听门外有人叩门道: “相公请开门,小的送酒来了。” 青砚忙把门打开,却见那个穿夏布的伙计,双手捧着一个银盘,盘中托着一把银质酒壶,一面笑道: “覃先生特叫小的送上一壶酒,为三位客人洗尘,这是自酝高梁。” 说着遂把酒壶放下,申屠雷笑道: “这酒钱我们照给,你去谢谢那位覃先生。” 那伙计连道是是,遂退了下去,申屠雷把酒壶盖子打开闻了闻,连道: “好酒!好酒!” 照夕却仔细看了看酒色,不见有异,这才各自酌上一杯,对饮了起来。 那酒壶本小,三人略饮一二,已见了底,正要唤他再送些上来,却见那伙计又自动送上了一壶,并亲自为三人斟一杯。 三人因不觉有异,遂也就各自饮下,那伙计见三人喝了酒,就悄悄退了出去。 照夕喝了一杯之后,正要再斟,却见那青砚忽然往起一站,含糊道: “大爷……我不行了……我醉了。” 他说着转身离席,不想才走三两步,竟自咕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下。 申屠雷皱眉道:“这奴才酒量太小了……叫他在地上呆一会儿好了。” 一言甫毕,他忽然叫道:“大哥快看!” 照夕吃了一惊,忙放下酒壶,只见那青砚口吐白沫,两手乱抓,心知中计,不由一拉申屠雷道: “好恶贼!走!我们找他去。” 申屠雷这时也是气愤膺胸,猛然往起一站,还没站起,只觉头一阵昏,咕咚一声也随着倒下了。 照夕这时方觉不妙,正想以内功强将酒力逼出,不想不用力还好,这一提力,顿觉一阵头昏,还没有吸上两口气,也就倒地不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管照夕觉得透体冰冷,昏迷之中,他用手摸了摸,觉得竟是睡在一块冰冷的大石之上。他忙坐起身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由拚命地摇了摇头,心中想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来?这又是什么地方?” 忽然他想起来了,便翻身试着下地,轻轻叫了声: “申屠雷!申屠雷!” 可是申屠雷没有一点回音,而房子里实在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到处摸了摸,只觉得四壁全是极为坚硬的石头。 这房间地方还不算太小,只是没有一个窗户,他想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可是连那鹿皮革囊,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叹了一声,又坐在那冰冷的石头上面,心中大为失望,后悔,暗想道: “这到底是为什么?唉!一定是那酒……我太大意了!现在怎么办呢?” 他于是又叫了两声:“兄弟!青砚!青砚!” 可是没有一个人答理他,这时他才觉出不妙了,而申屠雷和那书僮,也不是和自己关在一起。 照夕又急又气,当时运足了内力,力贯双掌,朝着四壁,用力地击出,一时碎石飞溅如雨,嗡嗡的回音之声,几乎震耳欲聋。可是那坚硬的四壁,并没有被击开,他只好叹息了一声,收住了手,心中恨恨不已,这时他才明白了,暗想道: “这么看起来,那姓金的老头子,定是所谓的九天旗金福老了。” 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暗忖自己既和他女儿五姑结了仇,又打死他手下多人,至今更是落在了这老儿手中,只怕是没有活命了。 想着又惊又怕,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既已为他迷药酒灌醉,要想取自己性命,岂不如反掌,可是他又为什么不杀我呢? 这么想着,他心中似稍微定了定,可是仍不能令他就此安心。 他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又大叫了几声申屠雷,依然没有一点回音。 忽然头顶一阵石块磨擦之声,掉下了不少石末子,照夕抬头,始见一线天光,敢情外面竟是白天,只是却只有碗口大小的空处,露出一个人头,传出一声轻笑道: “小伙子!酒醒了么?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哟!” 照夕不由厉声叱道:“你是谁?为什么好好把我弄到这石头房子里来?” 那人摇摇头嘻嘻笑道:“我是谁?哈……小子!你喝醉了,不给你找个地方凉快凉快还行?” 照夕知道此刻厉害是自找苦吃,当时强忍着怒火,哼了一声道: “我的那两个同伴呢?你们把他们关到哪儿去了?” 这人又尖笑了一声,操着破锣嗓子道: “小子!你放心吧!他们和你一样,只是给他们另外换个地方凉快去了。” 照夕大声叫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又是一声尖笑,照夕真想一掌劈去,只是他知道那么做,自己更吃亏,当时冷笑道: “你笑什么?要知道我管照夕可不是好惹的。” 那人尖声笑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哈!小子!你真是白活了。” 照夕真气得肚子都快破了,心知从他们口中,也问不出个名堂,只气得坐在石头上直生闷气。那人又咳嗽了几声,才嘻嘻笑道: “小子!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明白么?真是上天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自来投!” 照夕冷笑道:“你们想怎么样?” 那人尖笑一声,回答道:“不想怎么样,小子!你好好在里头呆着吧!你要是再乱叫乱吵,娘的!老爷就要给你罪受了。” 说着一阵石响之声,又把那洞口给堵住了,照夕真是被气了个半死,方自狠狠地捶了一下石头,却见那才关上的石块,忽的又开了,露出了脸盆大小的一个空处。 照夕只以为又是那小子找麻烦,理也没有理他,仍然低着头,心下纳闷。却听见上面似有人互相争论之声,似闻那先前说话的小子道: “小姐!这……这我可不敢当家,是老爷子关照的,小的实在不敢当家。” 另一个女人声音嗔道: “老爷怪罪有我来当,你不要管,你先下去。” 那人又道:“唉呀!这怎么行呢?老爷子说这小子本事大着呢!最少要饿他三天,这才多一会儿呀!小姐……老爷子到时候……” 才说到此,那女子却娇嗔道: “你怎么这么罗嗦,叫你下去你听见没有?告诉你出了事有我,不关你的事。” 这才听到那人连道:“是!是。” 照夕听着奇怪,抬头一看,不由顿时怔住了,原来那洞外,此时正现出一个女人的头来,似正在向石室内张望着。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开封附近见过的金五姑,也正是那九天旗金福老的女儿。照夕不由吃了一惊,又惊又怒,心想这女人也真厉害,居然和自己不着先后地来到了河北,想不到自己躲来躲去,快到家门口了,却仍然落在她的手中。 当时气得把头一低,一声也不出,却见上面咯咯一阵娇笑之声道: “哟!管兄弟!你在哪儿呀,里面这么黑,我怎么看得见你呢?” 照夕仍是不哼一声,金五姑却俏皮地笑道: “你这个小冤家,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找不到你了么?” 她说着话,遂见火光一闪,照夕忙抬头看,却见她手中拿着一个火折子,伸进石室之内,把洞中照得很清楚。 金五姑单手晃着火折子,略微顾视一下,已看见了照夕的坐处,不由娇嗔道: “呆子!我看见你了。喂!我说,管兄弟,你怎么不答理我呀?” 照夕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把我及我拜弟关到这里,意欲何为?” 金五姑撇了一下嘴,娇声道: “好没良心的小鬼,是我把你们关起来的呀?要不是我说情,恐怕你们早没命了,你不谢谢我,反而还怪我,真是……” 她说着又笑了笑接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你肯定吃不了什么苦,只要你听话。” 照夕不由勃然大怒,当时猛然抬头厉声道: “金五姑,你也太把我看差了,我管照夕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岂能上你这贱人的当。你既然用毒计把我擒住,死活随你,我要是皱一皱眉,就不算是好汉,再要多话,我可要骂你了。” 金五姑不由被骂得脸色一阵大窘,只见她柳眉一竖,却又嘻嘻地笑了。 她仍然笑哈哈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到了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敢对我这么说话?你呀……” 她又咯咯笑了几声道:“在我面前又充起英雄来了,哼!在那姓尚的丫头跟前,你不也是很听话的么?” 照夕不由脸一阵热,冷笑道:“简直胡说!” 金五姑也冷笑了一声道: “哼!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不过,我也不去管这些。” 她说着又笑了笑,轻轻地挑着她那一双细弯的眉毛,道: “你自己想想看,我好心请你吃饭,你不赏脸也就算了,也该告诉我一声呀……这还不去说它,你还把我手下的人给杀了,你说说,天下有这道理没有?” 照夕不由冷笑了一声,也懒得和她多辨,金五姑扬了一下秀眉,道: “你杀的那几个人,都是我父亲手下的人,他老人家哪能不气吧!所以才用计策,把你和你那位朋友给诱来擒住,要依着他老人家,哪还会有你的小命?不是姑娘我……唉!” 她说着叹了一声道:“算了,这些话也不去说他了,我知道你肚子饿了,特地给你送些东西来吃,你暂时先在里面忍一忍,我一定能想法子,把你放出来。” 照夕冷笑了一声也没说话。 金五姑却把火折子收了起来,一面娇笑道: “这篮子里有鸡有酒,你可以放心,这酒里决不会再有迷药了。” 她说着话,果然从上面吊下了一个竹篮子,并唤道:“管兄弟!你倒是接着呀!”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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