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莹莹笑道:“这本书,乃是我们青城派入门造基的秘本,我已经用它不着,可以暂时借你,只是一百天以后,你一定要还给我!”
  杜铁池喜道:“多谢姑娘!”
  梁莹莹道:“按说本门心法,非得师父同意,不得擅自传人,只是你人很不错,况且这入门筑基一课,各派也都大同小异,将来就是师父知道,我也正好代你说明,要是师父真能破格答应收你入门,那就好了!”
  杜铁池慨然道:“这件事多赖成全,只怕我这凡夫俗子没有这个缘份,令师看不上眼就糟了!”
  梁莹莹笑道:“你要真是凡夫俗子,不要说我师父,就连我也怕瞧你不上!”
  说着,她随手翻开了一页,乃是一式站立的图解,画着一个站立的道人,正自双手捧腹向外作吐气状!再翻一页,依然是那道人,却作仰首吸气状——
  一吐一吸,是为“吐纳”!
  妙在这两式图影,并非一般图册所绘制的那般呆板模样,看上去却栩栩若生,宛若生人一般。
  梁莹莹道:“吐纳你可懂得?”
  杜铁池道:“懂得!”
  “和这个一样么?”
  杜铁池细看了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两样!
  “不对吧!”说时她伸手随意地向那张画面上摸过去,顿时画面上遂即起了微妙变化。
  但见图画中的那个道人,居然宛同生人一般的移动了起来!
  刹那间,画面上形成了无数影子,这些影像,无不维妙维肖,影影相联,层层相叠地显示出一系列的连续动作!
  举凡转侧、仰俯、开口、娇舌,无不同于生人,细看他俯吐仰吸,前六后九,转侧时两膝的“左弓右箭”无不清晰在目!
  如此一遍实习完毕,画面上轻轻浮现出一片濛濛白烟,即见影像还原如初!
  杜铁池大感惊讶,内心由不住狂喜不已,盖如此一来可以避免他研习时的动作虚掷,给他以极正确的动作示范提示,自是难能可贵!
  梁莹莹遂即往下又续翻了一页,笑向杜铁池道:“你来试试看!”
  杜铁池依法炮制,学样地伸出一只手,自画面上轻轻掠过,果然这张画面上,如前页一般地起了变化,只是动作姿态有异罢了“。
  等到一系列生动舒徐的动作演习过后,画面上遂即浮起一片白烟,如同前页一般地回复到原来动作。
  梁莹莹笑道:“这本书一共只有十六页,但是所显示的动作,却多达一百三十六式,足够你百日晨昏练习之用,以后我每十天来此考验你的进展如何,这本青城秘芨就先交给你保管吧!”
  说完合上画面,交到他手里,道:“你好好收着,千万可别弄丢了!”
  杜铁池道了声谢,小心地接过来,却不知往哪里收藏才好!
  梁莹莹一笑,即由身畔革囊里,拿出一个乌黑发亮的网袋,递给他道:“这个袋子,原来就是用来装这本书的——一”
  说着即为他把这个袋子套在颈项上,拿起那本青城秘芨道:
  “这本书大小随心,你只要心里默念着‘青城鼻祖,无所不能’八字,就可大小随心了!”
  就在她嘴里方自道出那八个字时,手上那本青城秘芨,己自动地缩为手掌大小。
  杜铁池接过来,依其说法试了一下,果然大小随心,微妙得不可思议,仙家物件,毕竟不同一般,当时即把这本秘芨收入丝袋之内。
  梁莹莹遂即又传授了他一套简单的内功口诀,并且以身示范,二人肌肤相近,耳鬓厮磨,不知不觉共处了一个多时辰,时已过午,只听得杜铁池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梁莹莹看着他噗哧一笑,说道:“怎么?饿了?”
  杜铁池道:“有一点!”
  “我都忘了!”
  一面说着,梁莹莹含笑站起道:“你如今尚未学得辟谷之术,自然是要吃饭的,你平常吃些什么?”
  杜铁池道:“不一定,有什么吃什么,真要找不着好吃的,野芋山薯也能将就!”
  “那又何必!”梁莹莹微微一笑,说道:“我今天正好闲着没事,你大概好久没有尝过鸡味了吧?”
  “鸡?”
  一提起“鸡”来,杜铁池几乎都馋得要流出了口水。
  莹莹笑道:“可不是普通的鸡,是由天台山新近迁居来这里的一群雪鸡,来,我带你找找它们去!”
  杜铁池甚为好奇地跟着她步出室外。
  梁莹莹回眸看向他道:“我带你去的这个地方,你一定没去过,只怕你穿得太少,会有点冷!”
  杜铁池道:“不妨事!”
  说着遂即返身入室,拿了一件短袄出来,穿在身上!
  梁莹莹道:“这样就好,你站近一点!”
  杜铁池依言向她身前走近一点,却被梁莹莹一把拉过来贴近他身边站好。
  杜铁池正自不解。
  梁莹莹微微一笑,道:“你可别害怕,一切都有我呢!放心好了!”
  说着分出一只玉腕,紧紧搂向杜铁池腰间,并把那只柔荑玉手,与杜铁池的手掌紧紧握在一块,杜铁池顿时就觉出一种奇妙感觉,不由自主地分出一臂,紧紧搂住了她的纤腰。
  莹莹笑道:“这样就好!”
  杜铁池手握玉人,只觉得对方纤腰,软腻温香,那满握柔荑,更似无骨,莹莹天真无邪,竟把娇躯紧紧依偎过来,半面香腮,就枕靠在他肩上,透过的丝丝发香,如兰气息,真不禁令杜铁池心摇意荡。
  他这里正自无穷受用的当儿,却感觉到莹莹桃腮樱唇,已贴向他左面脸上——
  “别怕——我们要走了!”
  话声出口,即见她右腕轻轻往空一放,一片青雾闪处,二人已电掣般地投身青冥。
  但见一道约是合抱般粗细的闪烁青光,紧紧包裹着二人全身——
  这道青光,矫若游龙,长数十丈,有如经天长虹,又似青泉涌空,闪得一闪,已贯向当空。
  杜铁池只觉得身躯乍起,仿佛化为一枚箭矢般的锐猛,但见环身四侧的青光闪处,空中大片云层,远远迎着一点,即四下披靡,烟消云散。
  二人驾御的青色遁光,更似一道凌空的光桥,起自北雁峰间,却坠向南雁峰梢,一起一落,不及交睫!
  待到杜铁池再次警觉时,那道青色光桥已把二人身躯,送在了“南雁”冰峰上的一块平滑凸出的大石之上,光华一闪而收。
  梁莹莹这才松开了握住他的手,笑道:“到了!”
  杜铁池恍然警觉,忙松开了抱在对方腰间的手,果见自身已站在一座山峰的顶梢。
  放目望过去,眼前是一色的白,简直是处身在一片银色世界里。
  这里气温原已够冷,再加四下里凛冽的寒风,简直就像是千万把锋利的小刀在凌割着皮肤一般——那是一种极为难耐的痛苦。
  杜铁池当着梁莹莹面前,不愿示弱,生怕为她窃笑,只是凌厉的罡风,确是非他所能忍受。
  梁莹莹忽然发觉到他脸色有异,突地警觉过来,当时喊了声:“走!”拉着他身形一晃,已掠出数丈以外落身于一块巨石之后。
  杜铁池这才感觉到身上松快了一些。
  他嗤笑道:“好冷……”
  梁莹莹目注着他道:“我竟然忘了,这里地处极高,已然远出云层之上,四面罡风凛冽,一般人万难抵受,须要习过入门四十九日‘培元固本’之术才可任意行动,常人只怕上来骨肉就分了家,看起来,你还真不错,居然还能忍受得住,可见你功力不弱了!”
  杜铁池听她这么说,心里好不高兴,当时道:“你也先不要夸我,其实我早已经受不了啦!”
  梁莹莹又看了他的瞳子一下,笑道:“不要紧,你的真力还未曾散开,我给你吃一颗御寒聚元的灵丹,就没有事了!”
  说罢由囊内取出一个大小仅如拇指的青色玉瓶,瓶上有一颗凸出的红色玉豆。
  莹莹用手轻按了一下那颗凸出的豆子,即由瓶内跳出了一粒大小仅如相思豆般的黄色药丸。
  杜铁池道声谢接过,迫不及待地放入嘴里。
  药丸方一入口,马上就有一股奇暖热流,直贯丹田,顷刻之间,全身大暖,所有寒冷感觉,一股脑地全数驱出体外。
  小小一颗药丸,竟有如此功效,杜铁池不禁大感惊异。
  梁莹莹道:“你最好先调息一下,等到药力完全发挥,才可以行动如常!”
  杜铁池料想她所说有理,当时即盘膝坐下,试着调息一下,果然真气过处,遂即会同一股奇热暖流,畅行全身无阻,自此非但丝毫不觉寒冷,反倒身上热烘烘地已见汗珠。
  莹莹笑道:“这还差不多,我们可以出去了!”
  当下拉着杜铁池转出石外。
  二人方自步出石外,一阵罡风,迎面袭来,只听得“哧!哧!”一连数声,杜铁池身上衣袄,竟然如刀割剪裁般地散破如缕。
  只是他因服了那粒灵药的关系,药力既已发作,倒也无甚痛苦,只是急促的风力,迎面吹袭着,却使他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梁莹莹要他紧闭着嘴,舌抵上颚,果然大见轻松。
  二人一路向峰下步来,沿途所见,除了冰雪以及色作青紫的大石以外,无什可看,只是前行不久,即可见到耸立云间的一行松树,一棵棵如同宝塔般的耸立着。
  山势和原先来处也大见其异,至此风力渐弱,那当受风力的一面,固是石质青紫,寸草不沾,而背风向阳的一面,却是一片青葱翠绿,千树叠翠,万花齐放,美景无涯。
  杜铁池和梁莹莹走到这面向阳坡前,并肩站立,下眺这一片青葱翠岭,觉得无比欣慰。
  梁莹莹用手指道:“那些雪鸡,一向就藏在这里,我这就带你去找。”说罢率先向岭下奔去,杜铁池不禁激发童心,自后面跟上!
  前行的梁莹莹来到了一片雪松面前站住,回看着杜铁池道:“雪鸡平常就藏在这里!”一面说,遂即双手拍了一下。
  她原意,定会把雪鸡惊飞满天,谁知一拍两拍,用力一连拍了许多下,却不见有一只飞起。
  梁莹莹不禁“咦”了一声道:“怪事。”即行向前面走过去。
  杜铁池跟踪上前,走了百十步,才闻得松林内响起一片振翅声,即见两只硕大白羽雪鸡鼓翅而起。
  二雪鸡身方飞起,即见莹莹玉手微微一扬,银光略闪,即有一只雪鸡自空直坠下来,落地后不时扑腾着,像是伤中要害,不过只扑翻了几下,遂即不动身死。
  杜铁池赶上去,弯腰拾起。
  可是就在他方自弯下身驱的当儿,耳中却听见嗡嗡的蜂鸣之声,随着眸子一转,发现了一桩怪事——原来就在这只雪鸡坠处附近,陈置着千百只黑蜂的尸体。
  这类黑蜂,杜铁池早先亦曾见过,知道是此山厉害的毒物之一,前此不久,他不慎为一蜂刺中右膝,足足肿胀有月余之久,用尽了心机,才得复元,是以乍然见到这类黑蜂,为数又是如此之多,不禁吓得“啊一一”的惊叫了一声,忙自闪开一旁。
  梁莹莹闻声赶过来,乍见此情景,也不禁惊得呆了一呆,道,“咦,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打量着雪地上的蜂尸,为数何止万千!
  这类黑蜂,每一只都约有铜钱般大小,体大而圆,色作紫黑,一双翅膀却如金色,看上去恶毒之至,只不知何以群遭致死?
  万千黑蜂,散落地上,多数俱死,只少数没有死的,却犹自扇动着一双金翅,发出嗡嗡之声,看上去甚为残忍。
  杜铁池目光微转,却见十丈以外,折倒着一棵黄色巨松,忙赶过去,莹莹跟上来。
  顿时,他们有了进一步的发现。
  只见那棵枝叶黄枯的古松断杆一旁,散置有一座蜂巢,足足有大水缸那么大小。
  那蜂巢看来已为乱剑砍碎,砍碎的蜂巢,连同千百蜂尸散满一地俱是。
  就在这破碎的蜂巢一边,放置有两个硕大的朱漆葫芦,雪地上插着一柄黄玉杆柄的拂尘,一旁断枝上,悬挂着一袭红色的肥大道衣。
  杜铁池一眼看见,不觉大为惊异。他咦了一声,方待走近细看一看那两个葫芦里盛装些什么,不意足下方一转动,即见眼前红光一闪,空中冒出了一道红色光条,火也似的燃烧着。
  这道燃烧的火线,呈圆形围绕在那两个葫芦与一袭道衣,似乎不欲为人接近一般。
  杜铁池差点为怪火烧着,赶忙跳开一旁。
  梁莹莹见状冷笑一声,出声道:
  “何方道友,在此雁荡卖弄玄虚,还不现身相见?”
  话声出口,甚久不见回音。
  莹莹秀眉一剔,玉手骈指,运施仙法向前一指,只听得“轰”的一声,火光乍然一闪,对方所设计的那道红色光圈,遂即失效无踪。她身子略闪,已来到了那两只朱漆葫芦面前,四下看了一眼,不见人迹。
  莹莹冷笑道:“这里是本门禁地,一向不许外人涉足,这人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这里大肆横行,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说着右手向着一只葫芦上指得一指,一丝青光闪过,围得那葫芦绕了一绕,已把那只葫芦斩为两半。
  顿时,地面上滚散了一些晶块状的东西,即有一蓬甜蜜的芬芳香气散布开来。
  梁莹莹走过去,弯腰拾起了一块,细看了一下,又嗅了嗅,伸出舌尖舔了舔——
  她惊讶地道:“是蜜!”
  杜铁池大感惊讶,也拾起一块来尝了尝,果然入口清芳奇爽,甜而不腻,不觉把手上的剩余的大半块,全数放入嘴里。
  梁莹莹一面吃着,一双明媚眸子,一面不时四下打量着。道:“这个人一定就在附近,看我施展仙法逼他出来!”
  说罢双腕向上一举,正待施展搜索法力,逼使对方现身的当儿,蓦地,身侧传来了一声阴森的冷笑。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竟敢欺我太甚,等一下本真人再给你们算账不迟!”话声就在身边不远,偏偏杜铁池却是一时看他不见。
  梁莹莹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她自幼从道,师出名见,自是非比等闲。是以,就在她一双慧目细细观察之下,竟为她看出了一些端倪。
  先前那个说话的苍老声音又起,道:“本真人此刻行动不便,只是你二人要想看见我,却是万万不能……小小年纪,仗着你家大人传给一些小本事,竟敢在这里班门弄斧,真正是不自量力——”
  他这里只管不停地叨叨说个不已,莹莹早已看出了其隐身之地。
  当时她冷冷一笑,一拉杜铁池道:“跟我来!”
  身形一闪,已落在了面前一片湖水之滨。他二人身子方一落下,话声立时中断。
  莹莹知所料不差,一双妙目,仔细在附近搜索着,只是杜铁池却是心里疑惑得很,因为面前除了一波清波以外,即是一坡翠岭,目光望去并无障碍,自是不易藏身!那个人又会藏在哪里?却是想他不透!
  至于面前的一波清池,池水俱已结冰,因为山势甚高,湖面上飘浮着一层淡淡的云烟,间以湖边绽开的水仙,更具脱俗之美!
  杜铁池心里纳罕着,再看身边的梁莹莹!
  她脸上微微带着冷笑,一双妙目,只向池角凝视着,仿佛胸有成竹的模样!
  忽然她冷笑一声,大声道:“不过是一点障眼法儿,竟敢在仙姑面前施展,看我要你马上原形毕露!”
  说完,伸手骈着二指,向着云雾聚结最浓的池角边沿,一连指了三下!
  陡然间,起了一阵大风!
  池上云雾,乍然接触到这阵狂风,顿时如同万马奔腾般地消散开来!
  瞬息间,烟消云散,眼前现出一片光明!
  杜铁池顿时发觉到一桩怪事!
  原来在一片光明如镜的池面寒冰上,聚集着百十只雪羽红冠的硕大雪鸡!
  奇怪的是这些雪鸡,仿佛为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力所吸着,一个个全身颤抖作振翅状,却是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
  这番景像,自是令人大惑不解!
  梁莹莹冷冷一笑,道:“我说这些鸡都到哪里去了,原本都藏在这里来了!看我飞剑取尔等性命!”
  说罢,即作势出手!
  猛下里,一人发音道:“女娃儿,放肆不得!”
  正是前此说话的那个人!
  即见一颗头颅,自众鸡收聚的雪白羽毛里昂抬起来,杜铁池不禁大吃一惊,这才注意到,原来那群雪鸡,竟是趴伏在一个赤裸的道人身上!
  ——说起那个道人,更令人啧啧称奇!
  敢情,那道人全身赤裸着,仅仅穿着一条单薄内裤,却是面下背上,全身是一个“大”字的趴卧在冰上!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为数百十只雪鸡,居然都像腹上涂了一层胶似地沾吸在道人赤裸的全身上下,仅仅只露出一颗头颅而已,若非他先自发话,必是看他不到。
  看到这里,梁莹莹早已按捺不住,右手一拍剑囊,腰间所佩带的那口短剑,倏地化为一道碧森森的青光,直向道人那颗露出的头颅上飞绞了过去!
  道人蓦然大吃一惊,大呼道:“施不得!”
  即见他那颗贴伏在冰面上的怪头,猛地晃了一晃,即由后脑上陡地起出了两道红色线光!
  两道红线乍一出现,即有一片鸣雷之声,迎接着莹莹飞来的剑光,就空绞战成一团!
  可是如此一来,道人真力即为之分散开来,但见得那群雪鸡一阵子鸣叫,纷纷振翅而起,飞向当空,一时雪羽交辉,振翅声劈拍着而成一片!转瞬间飞散了个一空二净!
  道人似乎防不及此,一时间大为张惶!
  他倏地由冰上跃起,再待施展法力召回时,已是不及,乃把一腔怒火迁向莹莹!
  只见他一双浓眉向上一挑,厉声叱道:“无知的丫头,坏了真人的大事,看真人取尔狗命!”
  说罢一双瘦手霍地一合,一搓一扬,由一双掌心里,倏地飞出来两股百十丈长短的绿色魔火!
  两股碧火,双龙出海般地猝然接触在一起,汇成一片火海,弥天盖顶般地,直向着杜、梁二人当头直罩下来,魔火熊熊,流焰吞吐,看上去端的惊人之极!
  梁莹莹秀眉一剔,清叱一声,香肩晃处,那面穿戴在身上的翠荷披肩,登时脱肩直飞当空,变为一面云兜,挡在了二人头顶之上!
  道人所发碧火,虽是猛烈之至,无奈那一面霞披更似一幢云钟,发出的千百道碧色奇光,更似空中洒下的一幢光网,紧紧地把二人隔空罩定!
  如此一来,道人魔火尽管是看来威力无匹,无奈在这扇光网的笼罩之下,却是丝毫不能侵入!
  道人怒哼一声,道:“我道你们这两个娃娃,怎会有此胆量,原来背后竟然有厉害的靠山,居然把‘碧溪仙子’的‘青鳞霞披’借到了手中,无怪乎如此猖狂!”
  说到这里,双手回召,魔火尽收!
  空中霞披,在对方魔火方收的一刹那,倏地下落,在一蓬碧光急收里,复原如初,变为一领短短披肩,覆在莹莹肩头之上!
  道人看到这里,呆了呆,似乎稍挫锐气!
  这时空中那道青光,正与道人放出的两道红线,疾战在一团——
  二人各自目睹当空,却见青光下压,红线已呈不敌,但见道人嘴唇微动,那两股红线却又左右迂回,向青光两侧上方包抄上来。
  如此一来,青光不得不反卷上来,作两面的应付!
  看上去,虽是青光占胜,却因红线分军两侧,一时也不易落败!
  梁莹莹眼见自己有战胜的趋势,不禁宽心大放,乃有余暇向对方打量着。
  杜铁池早已注意到对方道人的怪样!
  那道人看上去约在五旬左右,头上撮着一个奇特的“云”字道髻,黄焦焦的一张瘦脸上,却生着乱草似的一丛黄胡子!
  三角眼,刀子眉,削鼻巨口,一看上去,便知是一个阴损刻毒,不易说话的人!
  道人端肩拱背,全身上下更是鲜肌多骨,尤其是两肋瘦骨磷峋,看上去瘦得可怜,只是在瘦削的躯体上,却有一团团的青紫印痕,乍看上去,像是贴了一身的青铜制钱似的!
  道人乍见二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打量,似颇怒窘,鼻子里怪哼一声,瘦手微扬,挂在一边树梢上的那袭道袍,倏地化为一片云霓,闪得一闪,已当头罩落在他瘦躯上!
  梁莹莹冷笑道:
  “你这个妖道,好没有来由,莫非不知道,雁荡山有我师徒坐镇,岂是你这个道人随便可以来得的?”
  道人瘦脸上现出一片暴戾容色,冷冷地道:“娃娃好狂的口气,我且问你师承何人?”
  莹莹嗔道:“瞎了你的狗眼,既然认识我肩上青鳞霞披,何以又不知我师承何人?”
  道人登时面色一惊,后退一步道:“这么说,令师莫非就是巴东碧溪山‘碧溪仙子’吴嫔,吴仙子么?”
  梁莹莹道:“不错,是又怎么样。”
  道人登时大显惊慌之色,却又怪笑一声道:“这么说起来,我们可就不是外人了!”
  梁莹莹道:“你是哪个?”
  道人一笑道:“贫道乃是达达岭,乌木堡的堡主‘金针上人’杨昌,曾与令师早年相识,小姑娘不可失礼!”
  这么一说,梁莹莹倒一时怔住了!
  “金针上人”杨昌一双三角眼,频频在对方身上转着,道:“令师不在碧溪山怎会来到了雁荡?倒是奇了!”
  梁莹莹忽然想起师父关照不可人前泄露的话,顿时心里一惊,发觉失言!
  她心里暗忖着,看这道人分明不是善类,师父怎会与这类人结交?若是邪道中人,将师父底细泄出,传到仇家耳中,那还了得?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给这道人一个厉害,擒下他之后,再把他押去听凭师父发落!这么想着,甚觉有理——
  当时有意作出一副笑容,道:“原来是乌木堡的杨堡主,倒是后辈失礼了!”
  杨昌嘿嘿一笑道:“这还差不多!……这个小辈又是何人?”
  说着一只手大刺刺地指向杜铁池!
  梁莹莹道:“这是我杜师兄——”
  姓杨道人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了!”
  一面说着,遂即向岸边走近几步,佝偻着身子,十分吃力地步上堤边。
  梁莹莹道:“真人何故落得如此模样?”
  杨姓道人应了一声道:“贫道途经南雁,因见这里风景甚好,一时乃来玩耍一下,发觉到这里有一蜂巢,因知这类黑蜂之蜜,最是滋补,尤其对于道家练气功夫,更有莫大裨益,是以才想乘着众蜂离巢的空隙,至巢中取上一些——”
  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顿了半天,才又呐呐道:“哪里知道,这类东西可恶得很,居然未曾出巢,待我方将蜜晶采到手时,竟然倾巢而出向贫道施以攻击,也是贫道活该有此一难,才会为它们刺中全身上下——”
  他咬牙切齿地接下去道:“这类黑蜂身负奇毒,平常人如为它刺中一下,已不保命,何况为数这么多,若非贫道功力甚深,事先以丹气维护内脏,只怕早已命丧黄泉,是以我一时大怒将蜂巢内众蜂全数打死,奈因身中蜂毒,却是一时去它不尽,才想到聚集雪鸡,以之吸毒——这些雪鸡俱为我真力镇住,飞脱不得,再有半个时辰,就可大功告成,想不到你们两个来得这么冒失,使我功亏一篑,真正的可恨——”
  梁莹莹先见他那副形象,已无好感,再听他如此绘影绘形的刻意描诉,更不禁对他大为厌恶!当时冷笑道:“道长,你这就错了!”
  “金针上人”杨昌一怔,凌声道:“怎么错了!”
  梁莹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长既为修道之人,理应戒杀惜命,上体天心,才不失一修行之人,以一己之怒,尽杀黑蜂,已是不对,这些雪鸡又与此事何干?道长竟然以法力聚结,忍心令其吸取道长身中之毒,平白使它们丧失性命,这种所为,怎么配称我道中人?简直可耻之至!”
  “金针上人”杨昌先是面色猝然一变,想是顾忌到对方师尊非比寻常,强自压下了一腔怒火,那张黄脸,瞬息之间,变换了好几次颜色。
  最后他嘿嘿怪笑了几声——
  “娃娃——”他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好利的一张嘴,你哪里知道,天生万物以养人的道理!”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那双三角眼炯炯放着精光,道:“损失百十只雪鸡又算得了什么?贫道这条性命何等宝贵?岂能相提并论?”
  一面说,一面走过去,自雪地里拔起了那柄拂尘,用手一指,两半葫芦又合拢为一!他遂即拿起来系在腰上!
  梁莹莹两步上前道:“你要走么。”
  “金针上人”杨昌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不走怎地?”
  梁莹莹冷笑道:“你不是说与家师曾经有过交往么?”
  道人冷冷地道:“是呀!”
  莹莹见他说话时,目光闪烁不已,知系怯虚有诈,心里更是有气——
  “既然这样,道长岂能过门不入?待我即刻通知家师,前来迎接道长就是!”说着,她遂即作势,待向剑囊上拍去!
  猛地里“金针上人”杨昌一声断喝道:“娃娃找死!”话声出口,掌中的那柄拂尘,已迎面向着二人身前挥了过来!
  即见千点火星,连同着无数团火焰,齐向二人当头罩下。
  同时间,一声轻雷炸处,道人已腾身而起!
  梁莹莹似乎早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着,她香肩轻摇,肩上云披,先已化为一蓬碧色光网,如同先时一般敌住了对方拂尘上飞来的万点火星。
  同时间,她囊中短剑,已化为一道青濛濛的剑光,匹练般地飞出,反抄着了道人去路!神龙剪尾般,直向着道人身上卷了过来!
  “金针上人”见状大吃一惊,慌不迭地向着后脑上拍了一下,发出了两道红线,敌住了莹莹的剑光。
  眼前他似乎急于逃去,情急之下,左手袍袖展处,起了一阵阴风。刹时间,乌云暴起,匝天盖地般地向着二人身前袭来。
  杜铁池、梁莹莹顿时就觉出鼻端一阵奇腥!
  莹莹大惊道:“快点闭住鼻息!”
  杜铁池先已觉出有异,当时立刻闭住鼻息,只觉得头脑一阵昏眩,差一点昏了过去!
  总算他先前服过莹莹所赠灵丹,元气大盛,又因见机闭息得早,否则此刻早已挺受不住,立毙尘土上!
  道人显然计不止此。
  原来这团黑云块,仍系他在“乌木堡”采集万年朽木腐蚀阴气,掺以云贵毒瘴,成为中人立毙的“万载玄煞”,厉害无比!
  道人果然阴损无比,“万载玄煞”一经出手,尚恐对方不死,紧接着五指弹处,由其五指尖端,猝然发出一蓬牛毛般粗细的金色飞针!
  这蓬飞针,出手呼啸,隐隐作雷鸣之声,妙在一闪而逝,夹杂在当空那蓬乌云之中,向着二人身上直射过来!
  这一手端的厉害之至!
  梁莹莹急叫了声:“不好!”
  她陡然间拉起杜铁池,向后一个倒翻,反纵出十丈以外,足方落地,左手一拍身上丝囊,即见由囊内飞出一双红色玉环!
  两枚玉环甫一飞出,迎风一个速转,双双变为拷拷大小的两团红光!
  二环一上一下,自环口内陡地喷出两道红焰,长鲸吸水般的,迎着空中黑云飞针,只是一吸,“磁——”的一声!
  那片乌云及万千飞针,顿时有三分之一,尽数投入环口红焰之内!
  ——但见上下二圈,交相疾转之下,啧啧一阵火焚疾燃之声,空中冒出了一片火星,已把来犯的毒金云针,毁了半数!
  二环乃肖年碧溪仙子镇山之宝,名唤“两相环”,前后为青城派三代教主祭炼,注以本身三昧真火,自是威力不可一世!
  碧溪仙子素知这个弟子胆大任性,原是无意将这等至宝假手与她!
  只因近来闭门韬光养晦,深恐仇人一旦发觉上门生事,这才将它暂交莹莹,嘱其一旦遇见仇家不及招架时,才可施用。
  想不到这一次,莹莹居然派上用场!
  青城镇山之宝,毕竟不同于凡响,“金针上人”杨昌,固然也非无名之辈,只是却不幸地遇见了对方这个“初生犊儿不怕虎”的梁莹莹!
  那“万载玄煞”,为杨昌生平最为得意法宝,如汇合他的“无名金针”施用,是威力无边!
  他满打算此二宝同时施展之下,对方二人绝难逃得活命!哪里知道所想大谬不然!
  等到他认出对方所施展的法宝,竟是青城镇山之宝的“两相环”时,其势已是不妙!
  但见二环上下呼应,各自发出碧河般的一道青光,两相交汇之下,杨昌的“万载玄煞”与“无名金针”已去了大半!
  “金针上人”杨昌见状,吓得怪叫一声,倏地运功急图收回玄煞金针,同时拂尘挥处,原先放出的一天火星神龙卷尾般地倒收回来,将自己全身上下罩定,呼啸一声,正待转身而去。
  眼前形势,却已难如他意!
  就在他身子方才转过一半的当儿,空中那两枚碧光渗渗的翠环,陡地疾转了数十圈,无端地加大了数倍!所喷青焰,也跟着加粗了数倍之大!
  只听得“飕飕”一连串响声。
  空中玄煞、金针,全数收入环口,化为一阵浓烟,同时间,杨昌只觉得头上一紧,已为一枚翠环悬空罩定,只吓得他神色大变!
  梁莹莹清叱一声,喝道:
  “无耻妖道,现在应该知道本仙姑的厉害了吧!还不跪地讨饶么?”杨昌心胆俱裂,尚思作困兽之争。
  他手捏法诀,东西连指,全身在无数火星包围之下,前后左右连连冲撞,意图脱身而遁,只是那环口吸力,威力至大,冲撞了半天,仍在眼前十丈范围之内!休想挣脱得开!
  如此一来,杨昌才知道厉害,偏偏一向自负过人,目高于顶,向对方开口求饶,已羞于启齿,更莫说跪地讨饶了!
  偏偏莹莹童心未泯,存心要对方出声讨饶,才称得上面上有光一一
  她也是第一次施展师门至宝“两相环”,想不到一上来竟然有此威力,心中大喜!
  当时胜券在握,更不愁对方不伏首讨饶!
  这时她上前一步,手指向空中的杨昌高声喝道:“你这个牛鼻子,现在为什么不神气了?再不收收你的这一天鬼火星,跪地讨饶,我只要略施小法,定叫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杨昌这时全身冷汗涔涔,聆听之下,更知道对方不知天高地厚,只怕说得到做得到。
  心中一急,忍不住脱口叫道:“小仙姑饶命——”
  说了这么一句,以下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出口,一张黄脸更成了猪肝颜色!
  梁莹莹娇嗔地“呸”了一声道:“什么小仙姑大仙姑的,仙姑就是仙姑,这算讨的是什么饶呀?还不收了你的鬼火星子,给仙姑与我这位杜师兄,一人磕上十个响头,要不然你是死定了。”
  话方出口,只见杨昌大喝一声:“小贱人——”
  三字出口,袍袖展处,自袖内飞出了绿豆大小的一点碧火。
  这点碧火方一出手,道人拂尘同时用力的向后一挥,环身火星,变为尖梭形状,陡地向后就窜!
  粱莹莹倒也并非无知!
  这时见状玉手向外一指,空中“两相环”威力大增,所发碧光,陡地向后一收。
  杨昌身子去得快,回得更快,“飕”的一声,又被吸了回来。
  同时间,莹莹看出了那点碧火,颇似师父所说的“阴雷”,知道厉害!心念一动,玉手指处,双环之一,已电掣而出,迎着那点碧火一兜,已转出百十里天空之外——
  再闻得“嘭”的一声轻震!那粒“阴雷”显然并没有效地发挥出它的威力,只在翠环青光兜罩之下炸了开来,其声势,尚不及新春小儿玩放的一枚竹炮竹那般惊人!
  杨昌目睹及此,才知道对方法宝微妙无穷,自己白费了一场心机,只怕此刻再想逃得活命,又是万难了!
  想到这里长叹一声,干脆在火星罩光里盘膝坐定!
  那柄拂尘,已拨向后领,却把一双鸟爪般的瘦手,一上一下,掌心朝外地推撑着!
  他心料大难即临,却又不甘心如此就死,痛心之下,才施出内练的丹潜,用以抗拒翠环所发出的吸力!
  梁莹莹冷冷一笑,道:“好个妖道,我有心对你网开一面,想不到你这么阴损,这么看起来,不知道你平常做了多少恶事,今天遇上了我,说不得要你形神俱灭了!”
  言罢玉手再指,那另一枚翠环已迅速飞回,二环一上一下,将杨昌罩在中央!所发碧光,有如交尾神龙,吸力平白加强了一倍!
  如此一来,杨昌登时大为狼狈!一一
  他身侧的护身魔火星罩,首先现出不支,被“两相环”上下吮吸得形同一枚橄榄,抖颤颤流光四射,看起来真似随时都将要破开的模样!
  杨昌虽是倾全力支持着,却也现出力不从心的模样,那张瘦削的脸上,已不禁现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目光四盼,面现张惶,分明已陷入无比的内心恐惧之中!
  杜铁池看到这里,不禁于心不忍!
  只是梁莹莹稚心未退,一心要他眼前出丑。
  她玉手频指,双环威力发挥亦猛——
  眼看着杨昌护身的魔火星罩,由一枚橄榄形状渐渐拉长,最后几乎已变成一根针的形状,只待再一加力,那星罩即会立刻破开!
  杨昌本人更似吓得魂飞魄散!
  他面色如土地颤抖着道:“梁仙姑请你收回法宝,容我说话!”
  莹莹哼一声,道:“还想让我上你的当么?我只问你,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
  杨昌颤抖着道:“贫道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只不过是途经这里……罢了!”
  萤莹嗔道“鬼话,我才不信呢!再不说实话,你可是后悔莫及了。”
  杨昌一心注意着身外星罩,这时在“两相环”碧光吸力之下,只听见吱吱一阵细响,似乎已现出了裂缝,果真这层护身星罩一破,再想全身而迟,其势万难!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杨昌顾及至此,前所矜持的那点自尊心,早已化为子虚乌有——
  当时心胆俱寒地道:“仙……姑且慢出手……贫道就实在与你说吧……”
  梁莹莹道:“说,你来雁荡山究竟是存着什么心?”
  杨昌叹息一声,呐呐道:“贫道听传说,这雁荡山藏有前辈仙人‘七修真人’的开山洞府,内里有真人当年身边之物……所以……所以……”
  “所以你想占为己有?”
  杨昌道:“贫道老家‘乌木岭’,因异派人物太多杂处,不宜修练,所以很想能……另觅一处新的洞府……要是外传是真的,贫道就想……”
  梁莹莹冷笑插口道:“你真是做梦!慢说这传说纯是虚构;即使是真的……那前辈仙人七修真人,是何等人物,仙灵有知,又岂会容你这样人,沾辱了他的昔日洞府?再说一一哼
  她哼了一声道:“况且有我师徒在此,岂会允许你这类人物得乘?你这个坏东西明明与家师并不相识,却要编些谎话来骗我!”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打量着他——
  “你老实说,可是妖师‘剑髯公’命你来此,打探我师徒虚实来的。”
  杨昌道:“剑髯公与贫道从无交往,他要我打听些什么。”
  梁莹莹心里一动,忖道:“糟了,看来也许他真的不是剑髯公差来的人,我岂不是自泄底细令他起疑吗!”
  这件事既已至此,说不得先把他擒下来再说。
  她心里想着,冷笑一声道:“你这人鬼鬼祟祟,绝不是好人;我且把你擒下来,交给师父发落再说!”
  杨昌听后心里又是一寒——
  那是因为“碧溪仙子”吴嫔,早年有“辣手胭脂”之称,邪道中人一旦遇上此人,重者丧命,轻者也难逃废体之刑,是以黑道中人对其畏如蛇蝎!
  也正因为如此,“碧溪仙子”吴嫔这个人,才会结交四海,最后逼使邪道中最为厉害的人物——剑髯公向她出手!
  “金针上人”杨昌一听对方竟然要把自己交到吴嫔手里,哪能不吓得心胆俱寒?只是较诸眼前的情势,显然还要好上许多——心念一转,只图逃过眼前这步劫难,以后事再随机应变就是——
  心里这么想着,当下忙自大声道:“梁仙姑且请先收回法宝,容贫道前往拜见令师听候发落就是!”
  梁莹莹冷笑一声,抬手一指,两相环分别退后了数丈。
  如此一来,自是威力大减,杨昌那团护身的魔火星罩,遂即又变成了橄榄形状。
  杨昌的神情顿时大为轻松,然而他表面上仍然做出一副不胜负荷模样。
  梁莹莹胸有城府,知道对方奸猾成性,不易就范,她却另有打算!对方如真地伏首认输,倒也罢了,否则自己正好借机把他除了,却也理之所当!
  当时冷笑了一声道:“既然这样,你且把你护身的那层鬼火星子收了再说!”
  杨昌应了一声道:“这个使得!”
  右手略抬,那幢护身的魔火星罩即收入袖内。
  梁莹莹遂即把手一抬,空中“两相环”由大而小,落入掌内!
  就在她两环方自收回的一刹那,耳听得杨昌大吼一声,拂尘倏地一挥,化为一道赤色火焰,包裹着他全身上下,箭矢也似的射空直起!
  同时间,他忙里偷闲,左手五指弹处,再次地发出了一蓬飞针,有如倒卷的浪花,直向梁莹莹、杜铁池双双飞射了过来!
  此举看来惊险,其实早已在莹莹预料之中!就在“金针上人”杨昌身子方自窜起的一刹间,梁莹莹清叱一声:“道人找死!”玉手一翻,掌上的一对翠环,闪出了一片绿光,已打了出去——出手发出了霹雳一声雷鸣,一双碧环陡然发出了万丈青光,向着杨昌身上吸卷过来。同时间,梁莹莹肩上霞披也已飞出,发出了一幢青色霞光罩子,将他俩全身罩定,敌住了杨昌发来的万根金针!
  “金针上人”杨昌何以会不知道对方法宝厉害?他却也有他的打算!
  看上去,他身子起向空中,其实却是一种“声东击西”的手法!
  就在对方的“两相环”方自出手的一刹间,他起在空中的身子陡地一个倒转,疾如箭矢般地直向地面上射来,身子方一落下,一扬手收回飞针,就地一滚,正待施展地遁身法,潜身入土——
  猛可里,梁莹莹一声娇叱,冷声喝道:“哪里走——”
  话声出口,右手疾地向身侧丝囊上用力一拍,空中像是闪电般的,亮出了一丝红光!
  杨昌半身已潜入士中,竟是逃走不及,被这丝红光当头一绕,活生生地拉了出来!
  杜铁池自始至终静立一旁,早已被双方这等上天入地,出手霹雳的身法惊骇得目瞪口呆,而每一番惊险,都幸而未能使他受害!
  这时他眼见那道人杨昌,原已半身入士,竟然被莹莹发出的飞索,活生生地由土中拖出,更是惊异绝伦,说时迟,那时快——
  空中红光电闪之下,杨昌已吊在了半空里!
  那道紧紧缠在他身上的红色光索,有如一条细长的红蛇,在他身上伸展吞吐不已,像是具有相当的弹性,那杨昌的身子时上时下,满空弹跳不已!
  杨昌万万没有料到会有此一手,一时大为惊惶,他拼命地力挣着,试图挣开紧紧束在身上的那根红色光索,只是一任他施展出全身之力,却休相能挣脱分毫!
  一时间,他大为惊惧情急——“梁仙姑——请你剑下留情……贫道知罪了!”
  他边自讨饶,边自挣扎不已。
  只是那道紧紧束在他身上的红色光索,却是越来越紧,像是深深地勒进到他的肉里!
  梁莹莹冷笑道:“道人,你当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么?真是做梦!”
  杨昌原以为束在身上的不过是一件寻常法器,却未曾料到大是不然,妙在他只要心念略动,身手微有反应,那光索必然加紧束绑,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
  刹时之间,他那张黄脸,竟然成为猪肝颜色!
  梁莹莹笑吟吟地道:“牛鼻子,你可知罪了。”
  杨昌挣了一下道:“女娃娃,我杨昌并非无名之辈,我叔祖公乃是云贵十万大山的铁衫老人,你如果胆敢不利于我,我叔公上门复仇,你师徒必将罹难满门横祸!”
  梁莹莹听他报出“铁衫老人”四个字,一时甚为耳熟,仿佛曾经听师父说过,却也未曾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杨昌黔驴技穷,搬出了他叔公铁衫老人,满以为铁衫老人大名满寰宇,无人不知,对方聆听之下,一定大吃一惊,立刻将自己开释放回!哪里知道莹莹初生之犊不怕虎,根本未曾把铁衫老人看在眼里!
  非但如此,莹莹反倒认为对方挟持他人之名,来恐吓自己,更为可恶;决定饶他不得。
  当时聆听之下,大为气忿——
  她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提出铁衫老人我就怕了?看我飞剑取你狗命!”
  话声出口,腰间剑匣,倏地轻鸣一声,一道匹练般的青光,电掣而出,直向道人身上卷去。
  “金针上人”杨昌目睹及此,吓得鬼叫了一声,在空中一个疾滚。
  饶是如此,青光闪处,兀自把他一支膀臂平空削了下来,那条断臂未曾坠落地面,已被青光绞为粉碎,化为一滩烂肉血泥!。
  杨昌惨叫一声!几乎痛昏了过去。
  眼看着那道匹练青光,呼啸着再度折回,方待取杨昌性命时,蓦地,这道青光,像是平空遇到了阻力。
  换言之,在杨昌高吊空中的躯体之外,像是有一无形的阻力,眼看着青光冲刺猛锐,竟未能攻进分毫。
  这种情形,非但梁莹莹吃了一惊,就是杨昌本人,亦大感惊讶——
  他原来自忖必死,正自聚结元神于脑海,意图着在身首分离的一刹那,突破命门逃归西天;却未曾料想到竟然会有此怪事发生!
  梁莹莹一惊之下,再指剑光,那道青光由下而上,再向杨昌下身绞去,不意亦是一般模样,眼看着空中青光如灵蛇跳动,却休能攻进杨昌身侧分毫!
  这种情形,自不能以偶然等闲视之。立刻警觉到有人作梗!
  她环顾左右,大声道:“什么人多管闲事?还不现身来说话?”
  话声出口,并无反应!
  梁莹莹冷笑一声,手指当空,那道青光益形活跃,冲刺更烈——
  奈何杨昌全身上下,就像是罩有一透明的罩子一般,一任它前后上下,各方冲刺,竟未能突破分毫!
  梁莹莹既惊又怒。她生性要强,当着杜铁池,更觉面上无光,当下娇叱一声,再次施法向空中一指。
  不意不催还好,这一运法催施,那口剑反倒不动了,就那么不上不下,不前不后,干脆停在空中不动了。
  梁莹莹粉面一红,怒声嗔道:“什么人,再不现出身来,我就烧了这座山,看你往哪里藏身。”
  这一次果然有了反应!
  那是一声既寒又涩的冷笑之声!——
  “女娃子如此托大,好不知羞耻!”声音像是来自眼前那堵高山,又似出自对面山谷绝壑。
  梁莹莹大吃一惊,秀眉一扬道:“你是谁?雁荡山岂是你随意可以来去的么?”
  暗中人这一次不再冷笑,却发出了冗长的一声叹息——
  “听了你的话,就想到了你那个自大的师父,你们可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雁荡山偌大的地方,你们占得,别人就来不得么?”
  梁莹莹不由暗自一惊!——
  听这人口气,仿佛他与自己师父也认得,语气里虽未现出明显敌意,却也并不和善!她并且可以断定出这个人法力高深,自己远非其敌,然而她却是心里充满了不服——乘对方说话之时,她乃运用智慧四面观察,却是看不出一丝端倪。
  心里有气,她禁不住冷笑了一声道:“听你口气,才叫托大,怎不现出身来与我当面见个高下,只管躲躲藏藏在暗处说话,又算得是什么英雄?”
  那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当然是会出来的,只是何苦要别人受罪!”
  这个“别人”,当然指的是高吊空中的杨昌!
  “金针上人”杨昌在空中聆听至此,禁不住高声嚷道:
  “前辈开恩!万请救贫道不死!”那人冷声道:“你这牛鼻子叫些什么!无怪这个女娃子讨厌你,连我也是看见你就一肚子气!”
  杨昌大骇道:“前辈圣明!贫道并不曾做什么坏事,你老……开恩!快快放了我吧!”
  那人一笑道:“这话可要看看该怎么说了,大坏事是没有,小坏事却是不断,杨昌——你想想看,这些年你屠杀了多少无辜生灵?”
  杨昌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那人冷冷地道:“就拿今天事来说吧!只为你贪心夺取晶蜜,竟把满巢数万只黑蜂悉数杀光,尤其不该将聚集东山雪鸡,为你吸毒,这个女娃娃斩你一条膀臂,丝毫也不冤枉,你说是么?”
  “是……”杨昌不住口地答应着,并哀求道:
  “前辈开恩,只求这次救得贫道活命,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人像是深立冰涧,声音是由涧底传上来道:“没出息的东西,我若非是看在铁衫老儿当年对我曾有恩情的份上,才不愿管你的闲事,只此一次,下次再犯,莫说这个女娃儿饶你不过,就是我老人家也非要你狗命不可!”
  杨昌虽不知说话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可是,听其口音,料定辈份甚高,是无可疑,言下之意,似乎与自己叔祖公“铁衫老人”甚有交情!
  心中正想乘机用言语煽动他与对方那个姓梁的女孩师徒仇恨,却只觉得身上紧捆的绳索猛然为之一松,身躯已平空落下来。
  再听得那人怒声叱道:“还不快走,当真想死不成?”
  “金针上人”杨昌这才突地一惊,猝然将手中拂尘向外一展,化为一天飞星,直射当空而起!
  梁莹莹见状自然不肯放松,娇叱一声道:“哪里走——”
  娇躯一晃,方自腾身掠起,却见面前人影一闪,被人迎空阻住了去路!略一迟缓,杨昌已遁迹无踪!
  那人冷笑道:“算了吧!女娃子!”右手向外一封,莹莹已不禁倒退丈许以外,扑通一声,摔倒尘埃!等到她翻身跃起时,那人己直立面前。
  先时,杜铁池耳听得此人发话声音,以及那般托大的口气,是以料定了对方必是一个十分苍老的人物,哪里知道这时对面相见,才知大谬不然。
  站在他面前的原来不过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甚至于看上去还要年轻一点!长长的身材,白削而清秀的一张脸,眉毛很浓,双眉之下的那双瞳子,却是炯炯有神,黑白分明,一头黑发挽着一个读书人的仕子发髻。总之,是一相当俊秀的人物!
  这人衣着十分朴素,仅仅穿着一袭青色的布质长衫,双膝地方都洗得发了白,下着青布便履!再朴素平凡不过的一身衣着,只是穿在这人身上,却是那么的淡雅,别具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雍容凤范!
  杜铁池不知怎么,虽是与对方初次见面,却感觉到一种未曾有过的亲切感觉,在他下意识的感觉里,总认为能够具有如此清雅脱俗的一副容貌,绝不会是一个所谓的“坏人”!
  梁莹莹在乍见此人时,显然吃了一惊!“原来是你——老前辈!”
  那人一笑,说道:“难得,你还知道我是你的老前辈,背后你怎么编排我,还当我不知道么?”
  梁莹莹脸色一红,嗔道:“你老人家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又岂能怪罪弟子在背后说你坏话!”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陡然伸出手,向着空中闪烁着青光的那口短剑招了一下,但见青光一闪,那口飞剑已托在了他手掌之上。
  像是一条泼刺不休的青色灵蛇,在他手掌上乍伸又缩,频顺跳动不已,却是无论如何,竟然难以脱开他的掌心之上!
  遂见青衣人两掌一合,一连在剑上拍了三掌,那口青色短剑一连跳了几下,青光猝收,遂即停住不动。
  青衣人转手抛向梁莹莹道:“收起来吧,别动不动就放出来伤人,你当这杨昌是好惹的么!”
  梁莹莹接过剑来,还入鞘内,想是因为这个桑姓青衣人上来扫了她的面子,心里老大的不开心,鼓着腮帮子,只管独个儿鼓着闷气!过了半天,她才冷冷地道:“——有什么好惹不好惹的,要不是你老人家捣乱,我早就要他的狗命了,还说什么……哼……”
  青衣人道:“你知道什么?果真你要是杀了他,才是为你师徒留下了满天大祸!”
  梁莹莹一愣道;“怎么?”
  “怎么?”青衣人冷笑道:“这杨昌固然不足轻重,他那个叔祖公铁衫老人,在魔道上却是一等一的高手,慢说是你小小道行,不是他的对手,就连你师父吴仙子只怕也不便招惹!况且你等师徒来此原为息事宁人,得罪了个剑胡子,已是不妙,何得再树此大敌?果真你要是杀了这个杨昌,铁衫老儿复仇的手段,却是更远较剑胡子厉害得多了。”话声一顿,他慨然叹了一声,频频摇头道:“话虽如此,这个梁子只怕仍然是结定了,你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吴仙子却未必甘心情愿!”
  这番话经他嘴里道出之后,梁莹莹才恍然有如大梦初醒,不禁吓得面色猝然一变!
  青衣人看了她一眼,道:“怎么样,敢是知道害怕了?”
  梁莹莹赌气道:“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老人家不是巴不得如此,到时候反正是坐山观虎斗,恨不得我们两家相拼死了一家,你老人家才高兴称心!”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娃子说话好没良心,就以方才而论,我老人家要是袖手不管这件事,看你如何得了,你不但不谢我,反倒怪起我来了”
  梁莹莹想是这时静了下来,越想越觉得结下了铁衫老人如此一个大敌,大非妙事,又怕返回之后为师父责怪,一颗心只管七上八下盘算不已!她心里只是发愁,却连对方那个青衣人说些什么也没听见!
  青衣人见状才微微一笑道:“女娃子,你可是害怕了?”
  莹莹冷冷地道:“有什么好怕的,到时候大不了给他们一拼就是了,拼不过就死!”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越说你小孩,越是孩子气,实在告诉你吧!这件事早在我老人家算计之中,回去受师父责骂,禁足三月,那是免不了的,除此以外倒也无什么大碍。”
  梁莹莹一听大惊,师父责骂,习以为常,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倒是那禁足三月,却是自己受不了的,下意识地看了一旁的杜铁池一眼,心里一酸,竟自忍不住低头叹起气来!
  青衣人见状微微笑道:“你也用不着害怕,你的心事我全知道,按说你人前背后对我多有指摘诬陷,我是不该管你闲事的,只是话可又得说回来,我们到底总是邻居,你师父吴仙子也算与我有些交情,她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再说——”说到这里,他那双黑白分明的俊秀瞳子,忽然瞟向一旁的杜铁池,笑了一下。
  杜铁池面上一红,只以为他要出言怪罪自己,心里由不住大为紧张!
  青衣人看着他笑了笑,才又接下去道:“再说,你的这个好朋友,却与我有些缘份,我看着他却是十分顺眼,就冲着他,我也不能不管!”
  莹莹女孩子家天真,又因昔日师父宠爱过甚,哪里受得住别人这番抢白,听到这里,更是忍不住,竟自嘤嘤咽咽地哭了起来!
  青衣人似乎也把她没办法,笑着摇了一下头!遂见他探手怀内,取出了一封密函,含笑道:“哭能解决事么?来来来,我这里有一封密帖,上面注明有开启的日期,到时你自开阅,遵照偈语办事,可以逢凶化吉!”
  莹莹听他这么说,才止住了哭泣,接过了密帖。
  青衣人道:“只是有一样,要是日子不到,你急着开启,那可就只有废纸一张!”
  莹莹看了手上密帖一眼,收入怀内。
  青衣人微笑道;“今天一早,你和你师父前山后山,声势汹汹地找我,到底又是为些什么?”
  梁莹莹脸红了一下,呐呐道:“那是因为老前辈你不遵守与我们的合约,把我们养的黑猿杀死了一半……”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是么?”说到这里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瞟看了杜铁池一眼,笑哈哈地道:“这都怪你们养的这等畜牲太可恨了,仗着比人家多,屡次三番地欺凌那些白猿,它们两阵互拼,自然大有死亡,我只是看不下去,略为插手打了个抱不平而已,并没有杀害它们其中之一,怎样说是我杀了它们一半呢!”
  梁莹莹噘着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有的手断了,腿折了,看起来好可怜!”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这个无妨,断手断脚,我俱已收起,藏在后山地泉穴眼之内,隔日我再看见那批畜牲时,自会为它们接好!”
  梁莹莹这才笑了,一面道:“你老人家说话可要算数啊!”
  青衣人道:“当然,我几曾与你失过信?好了,你可以回去!”
  莹莹道:“多谢你老人家——”遂即转向杜铁池说道:“我还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姓桑的老前辈。”
  青衣人插口笑道:“也就是被你师父打败,退隐后山的那个怪人,是不是?”
  莹莹脸一红道:“原来我们背后说的话,你老人家也都听见了!”
  “当然!”青衣人面带笑容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什么事又能瞒得过我?”
  杜铁池眼见这桑姓中年异人诸多神奇,莹莹既以老前辈称之,足见辈份甚高!
  他不能怠慢,当下忙自恭身拜倒,口称:“仙师在上,请受小可大礼一拜!”
  青衣人身子一面让开,笑道:“不敢当,请起!”
  说到“请起”二字时,杜铁池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被凌空提架了起来!
  梁莹莹笑道:“他是我新交的一个朋友,杜铁池!一直就住在北雁却是没人知道!”
  青衣人一笑道:“那可不一定!”莹莹一怔道:“这么说。莫非你老人家早已知道?”
  青衣人道:“不会比你晚吧?”说时目光一扫杜铁池道:“自从你第一脚踏上雁荡的那一天,我们已见过面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杜铁池为之一呆!
  梁莹莹笑道:“真的。”
  青衣人道:“你们年轻人做事,太天真了,这种事还能瞒得了人?你以为你师父当真不知道么?”
  梁莹莹又是一惊!
  青衣老人一笑道:“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莹莹顿时脸上现出了一股恐惧之色!
  青衣人说道:“你也用不着害怕,杜铁池如果不是你师父所喜欢的人,岂能容他活到今天?”
  莹莹一想,不由得又高兴起来!“那么……”她说:“你老人家看看,我师父会不会收他为徒?”
  青衣人冷冷一笑道:“你师父会么?我看是不会!”
  “为什么?”
  青衣人目光直视向她道:“你也是练剑习道之人,应知天机不可泄露!”
  莹莹怔了一下,点点头不再说话!
  青衣人遂又说道:“总之,这位杜朋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得友如此,也就值得安慰了!”顿了一下,他笑道:“你师父已在等你了,速速去吧!”
  莹莹应了一声,转向杜铁池道:“走,我们走吧!”
  青衣人笑道:“他多留些时候无妨,我们还要谈谈!”
  杜铁池聆听之下,遂即停了下来。
  梁莹莹原想这一次闯祸不小,可能被师父处罚禁足三月,内心对杜铁池难以割舍,是以想背人与他说些体己话儿,嘱咐他一些应该进修的功课,却未曾想到受阻于这个多事的桑先生,心里真是老大的扫兴——
  奈何这个姓桑的,似乎来头不小,前此师父与他斗法,看似获胜,其实师父却反到处向他谦让,每次问起,师父也都面有慨色,支吾其词,这当中到底有些什么玄妙,却是不为外人所知!
  是以,莹莹对于这位桑先生,尽管学着师父的口气,对他背后批评责怪,见了面却是不敢得罪!
  这时闻言,只把一双妙目瞟向杜铁池!面上现出一脸绯红,千般地难以割舍神态!
  杜铁池抱拳道:“姑娘且请返回,三月之期很快就会过去,我正可利用这个时间,将你传授我的入门功夫好好练习,你大可放心!”
  梁莹莹见他这么说,略似放心!只把一双眸子,瞟向一边的桑先生!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无奈,那位桑先生却偏偏那般地不知趣,只是含着微笑,站立一旁,丝毫没有走避的意思!再不说话是不能了。梁莹莹只得老下脸来,合情脉脉地注视着杜铁池,道:“你切自己多保重……暂时我也不会来看你了,那只雪鸡……也只有你自己弄着吃了!”。
  杜铁池点头道:“姑娘放心去吧!”梁莹莹看了桑先生一眼,红着脸附在他耳边,细声耳语道:“你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不要离开,万一我真的被罚禁足,我也会抽空偷偷溜出来看你的。”
  杜铁池正想劝她不可,只是当着那位桑先生的面,却有碍难,话到唇边又吞回到肚子里去了!
  桑先生只是微笑不语!
  梁莹莹说完话,把那根先时用以绑杨昌的“霓虹仙索”由地上捡起来,收入囊内,看了杜铁池一眼,点点头道:“我走了。”
  却未曾向一旁的桑先生行礼告别,玉臂轻扬,青光一闪,瞬即无踪!
  杜铁池心里不无落寞之感!只是当着桑先生的面前,他却不敢现出脸上。
  当下向着桑先生深深一拜道:“多谢仙师代为口头遮瞒,小可感激不尽!”
  桑先生道:“你指的是哪件事?”
  杜铁池汗颜道:“那些黑猿原是为小可所伤,却连累了仙师遭受牵连!”
  桑先生道:“你果然是个诚实的人——其实,那吴仙子何尝不知道黑猿是你所伤,只是她却不愿意开罪你这个未来的……”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却没有接下去。
  杜铁池躬身一礼,说道:“小可来到雁荡已五年,因不知仙师仙居福地,未曾拜谒,尚请恕罪!”
  桑先生微微一笑,道:“何须拜谒!我住的地方,慢说你找不着,就连吴仙子师徒,也是不知。”说到这里,他微笑了一下道:“你我虽是初见,可是我对你的一切,却很清楚,五年以来,你韬光养晦,深居灵山,如今总算时机成熟,叩开了仙缘之门,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可喜可贺!”
  杜铁池既惊又喜,呐呐说道:“仙师指的是……”
  桑先生道:“你未曾把昨日一切道出与梁莹莹知道,实在是明智之举,须知仙佛渡人,全在一个缘字,看来七修真人当年所留下的偈语,却要应在你的身上了!”
  杜铁池聆听之下,却有如丈八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感觉,不禁怔在一旁!
  桑先生一笑道:“小友!你昨晚可曾跟随白猿,进入一座洞府?那座洞府乃是当年七修真人修真之处,近千年以来,不为外人所知,除了你以外,再无第二人知道它的藏处,岂非是一大喜事?”
  杜铁池又是一怔。他忽然想到了方才“金针上人”杨昌所说的话,似乎也曾提到七修真人洞府之事,只是这个对于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庆贺之处,却是他一时难以想透!
  桑先生道:“你当真还不明白么?我老实对你说吧!”
  说到这里忽然立时顿住,他四下打量一眼,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随我来。”
  手腕挥处,即见一片旋光,连杜铁池一并拥起,杜铁池方觉眼前红光奇亮刺目,此身已然升空直起,转瞬之间,已换了一个地方!
  紧接着足下微微一顿,踏实在地,定目看时,才见来到了一座石室洞口!那石室不若所见“七修真人”洞府那般宽大,但是却极为整洁。室前有一弯潺潺清流,两岸种植着许多红梅,微风徐徐吹过时,花枝轻颤,落叶缤纷,仰视穹空,更不见一片浮云,更不知身在何处;极目四盼,亦不见远山近树,更不知立身之处,当真有“飘飘乎羽化而登仙”的无穷意味;令人不胜惊异!
  桑先生已向石室步入。
  杜铁池自后跟上。
  一只幼小白猿正蹲在洞前石鼓上晒太阳,乍见桑先生走进,低鸣一声,猛地向着桑先生身上跃来!
  桑先生伸手接住!
  那小白猿叫了一声,攀住桑先生一只胳臂,当作树干一般地盘绕起来。
  桑先生哈哈一笑道:“调皮!”手掌轻轻一送,即把这只小猿高送起数丈高下,落在一棵古松枝丫上。
  那只小猿吱吱叫了几声,迅速向着树梢爬了上去!
  桑先生笑了笑,这才回向杜铁池道:“这只小猿父母俱为黑猿所伤而死,哀鸣荒山,是我不忍,所以把它拾回来给我做个伴儿!”
  说罢却在一个铺有细草软垫的蒲团上坐下来。他看着杜铁池道:“用不着客气,坐下说话!”
  杜铁池躬身施了一礼,在一张石鼓上坐了下来。
  桑先生笑道:“方才说话的地方,离着她们师徒洞府不远,那吴仙子是出了名的耳朵尖,要是被她偷听见了,又是麻烦,所以干脆到我这里来就无妨了!”
  杜铁池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间石室,只见除了大小软硬不同的四座坐墩以外,另有一道石案,几尊石鼓,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问洞府唯一妙处,乃是开凿于上好的花岗石上,四壁光洁,打磨得十分光滑,约有一支长有两尺四五寸长短的洞萧,悬挂在墙上,另有一口长鞘古剑,则平置在石几上!除此以外,几乎看不见别的什么物件。
  桑先生道:“这座洞府,乃是我一位至交‘小仓神君’修真之所,他因应誓,远往东海,面壁四十九年,这个地方空了可惜,正好前山的吴嫔容不下我,我就搬来这里,倒也安静宜人!”
  杜铁池应了声:“是!”
  桑先生看着他手上的那只雪鸡,笑道:“你打算怎么个吃法。”
  杜铁池窘道:“小可还不知道!”
  桑先生道:“你目前尚未习神仙辟谷之术,自是不能忍饥!闲来无事,我且为你烹上一道美味,你吃饱了才好说话!”
  杜铁池连忙说道:“就怕玷污了仙师的洞府!”
  桑先生一笑道:“我原是戒杀生灵的,即使一只蚁蜂也不忍加害,然而百物兴亡盛衰,也都有一定之数,正如佛家所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即以你所持这只雪鸡而论,弃之反倒可惜,能够勿杀于始最好!”
  杜铁池道:“仙师所说极是,小可今后谨记勿忘!”
  桑先生点头一笑道:“此处后山,有一处灵火穴口,火焰终年不熄,就为你烹一道烤鸡吧!”言罢用手向着杜铁池手上一指,那只雪鸡即自行由杜铁池手上挣脱。
  只见它两翅频鼓,振拍有声,自行向洞外飞出!只是体态僵硬,一看即知是为法力所催使的!
  杜铁池心中大为折服,短短几天来,他耳濡目染,简直无不惊异,直非往昔二十年所能梦得,内心不禁更增强了向道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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