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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虎跑寺,开光大典。 这时,正是灯火辉煌,铭经颂典的时候。 掌教方丈风火禅师,礼毕之后,正在为一俗家弟子,行皈依法典。 只见火烛高燃,香烟飘渺,大殿内鸦雀无声。 白发白眉的风火禅师,步上主坛,双手合十,低念了一声佛号,道:“善士匡飞何在?” 一名弟子打了一个稽首,转回身去,不久,即带上了一名长身黄衣的汉子。 这汉子面色庄肃,唇上留着两撇小小的黑胡子,十分矫健。他行走到殿内,对着风火禅师合十一拜道:“弟子心如古井,此心已定,尚清老禅师开恩,为我剃度从佛!” 风火禅师白眉微皱,道:“匡施主,家有家法,佛有佛规,你居心诚厚,多日以来老衲已有所见……” 说着翻开缘簿看了看,道:“匡檀樾,你布施五千金以从心愿,为数是太多了……本座只能领受千两,其余四千两代你保管,日后你离寺之时,自当发还!” 匡飞欠身合十道:“弟子既舍身从佛,要钱何用?老禅师还是收下,以作善用吧!” 风火禅师面色冷冰地摇头苦笑道:“不行,不行,老衲怎能受你这多银子?” 匡飞只得叹道:“既如此,弟子不敢勉强,日后弟子再捐赠别的寺院,也是一样,只恳方丈允我剃度从佛!” 风火禅师一双细目慢慢睁开来,在匡飞身上,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道:“本寺自开寺以来,一向是慎于收徒,并非是说本寺佛法较他寺高奥,实在这其中有个道理!” 匡飞双手合十道:“愿听其详!” 老方文点了点头,道:“施主,你先坐下吧!” 匡飞拜了一下,转坐一边,风火禅师叹了一声,于是道:“施主,你可知道有一个佛门不肖,号称晓月禅师的人么?” 匡飞点了点头,惊讶道:“是不是在华山被五僧火焚的那位晓月和尚?” 风火禅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此人,说起来,这晓月正是本座的大师兄!” 匡飞不由得愕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 风火禅师哂然道:“这晓月禅师,昔日也是半路出家,因先师爱他一身功力,为人诚恳,才破格为他剃度,收为门下,不意日后,竟成佛门败类!” 说到此,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这话从何说起啊!” 匡飞不由立起身来,合十道:“方丈此言,莫非对弟子向佛之心,不能信任不成?” 风火禅师呵呵笑道:“施主不必多心,本座不过是把本门规矩说与你闻,要是施主心有不诚,老衲也就不必与你费这一番口舌了!” 匡飞点了点头喜道:“弟子请求即刻剃去头上三千烦恼丝,以从夙愿,尚请方丈慈悲!” 风火禅师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可以,剃度乃是最后一步,落发之后,就无从反悔了。老衲见你不多日来,向佛虽专,但眉心常结,必有未了心愿!”说到此,正色说道:“匡施主,你知道,一入佛门,落发后就后悔不得的!” 匡飞点头道:“这是自然,方丈请放宽心……”才说到此,风火禅师摇了一下手,微笑道:“这是寺里的规矩,匡施主虽布施巨银,却也不便坏了规矩!” 匡飞只得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弟子心似古井,早已无波,真恨不能登净土,方丈你忍心拒弟子于千里之外么?” 风火禅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匡施主此言就错了,夫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施主虽是万分诚坦,却也不能在数日内了却心愿,因此……” 他点了点头又道:“施主如愿屈就,可暂时寄身在本寺达摩院,以一年时间带发修行,以观心意如何。匡施主,老衲所以如此,是经过深思的,你意如何?” 匡飞思忖了一刻,满面戚容道:“方丈法谕,弟子焉能不遵?只是……” 风火禅师念了一声佛号道:“修行主诚,何在头上青丝,短短一年,转瞬即过,至时你如真是心无二念,那时老衲定必亲自佛前上香,为你落发便了!”说着顾视前面僧列道:“法本,你带这位师兄,入居达摩院去吧!”说着双手合十一拜,自位上站起,众僧各自礼拜了一下,纷纷散开! 那位法本和尚,岁数不大,生得眉清目秀,一看聪颖端慧,匡飞见他一双太阳穴微微隆起,便知道他必精于武功。 这时这位法本和尚,走到他面前,双手合十道:“匡师兄请随小僧人居达摩院吧!” 匡飞点了点头,道:“好吧,小师兄请多关照!” 法本微微一笑,道:“师兄不必客气,请!”说着转身前行,匡飞随后跟上,二人一前一后,踱出了大殿,穿过了经堂和寺院,步入一古朴的偏殿。 还未到达殿前,匡飞远远地就看见在白的墙土上,悬有一方大匾,写有“达摩院”三个大字! 白粉墙上,更用彩笔画着十八罗汉的神像,气势雄伟,栩栩如生。 这时别处寺院,多已归于沉静,唯独达摩院内,灯火仍然通明。 二人再走过些,便可闻得墙内一片棍棒相击之声。 匡飞不由止步,惊道:“小师兄,里面是在习武么?” 法本小僧点头笑道:“达摩院乃是本寺传武健身之处,少林已有三百年武功传流,匡师兄少时一见就知了!” 匡飞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说着,继续前行,匡飞内心不禁甚为奇怪,暗忖道:“方丈何故把我安置在这么一个地方呢?”想着,心中一动,又忖道:“莫非他已看出来,我会武功,是一个江湖人物不成?”想到此,内心不禁深为担忧。 因为那时的佛门善地,是最忌讳收容身怀武功的人,因为身怀武技,而思出家之人,多是攀扯着恩仇因素,日后自不免有些麻烦! 所以匡飞进寺之后,始终不敢透露出自己会武功,也就是怕这位风火大师不敢收容!这时,他想不到,风火禅师竟会把自己送到这地方,心中自不免忐忑不安。 法本小和尚引导着他走进了达摩院,却见院内悬有十数盏明灯!这时正有八九个和尚,光着上身紧扎着桩,正在院里演习梅花桩的功夫。 法本小和尚笑指着道:“师兄请看,这就是本门的功技之一!” 匡飞点了点头,顺其手指处望去,见是有十根短桩,深埋土内,按梅花式样作成数朵图样。 正有三个和尚,在桩上打扑纵跃。 匡飞注意他们的下盘,都颇有功夫。 小和尚带领着他,又转了一下,来到了一个沙场,见一个黑壮的头陀,正自教授“柏本桩”的功夫。 这种功夫,和梅花桩又不同了,前者是一种纯粹的内家硬功,后者却是扎下盘的功夫。 匡飞见那个头陀,一只右腿之上,满扎牛筋,看起来像是粗大了许多。这时几个小和尚把两根杯口粗细的柏木桩,插在地架之内,然后退开一边。那个黑壮的头陀,沉声道:“你们各位要注意洒家的腰,不要看洒家的腿,这就是这种功夫的诀窍!”说着只见他腰身向下一坐,右腿抄着地面“刷”的一腿扫出去。耳闻得“克察”的一声,那两根柏木桩,竟齐腰而断,一旁的小僧,皆鼓掌称妙! 法本小和尚望着匡飞笑道:“师兄看这位师父的功夫如何?”匡飞一挑拇指,道:“好!”法本微笑道:“比师兄如何?”匡飞怔了一下,道:“小师父真会取笑,我哪里会什么武功?”法本含笑点了点头道:“小僧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经此一问,匡飞也不敢再看下去。他微微笑道:“我有些累了,小师兄你还是带我到禅房内去休息一下吧!” 法本小僧点头道:“好!”他于是前行导路,穿过了一道长廊,来至一栋平瓦的禅房前,小和尚推开了一扇房门,跨步入内。 匡飞见内中漆黑,就把廊上的灯笼摘下,照着进房!谁知他脚步方自跨入一半,陡然见风门一开,那个法本小和尚,蓦地疾速转过身来。 这小和尚身法极快地已袭到匡飞身边,双手分左右向着匡飞两肋上插来。 匡飞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不由大叫了一声:“啊呀!”只见他手中的灯笼向外一抛,身子向后霍地一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那法本小和尚双手,本已快按在他的肋上,见状反倒不好下手了,他怔了一下,双手合十,说道:“师兄受惊了,快快请起!” 匡飞摸着额头,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可把我吓煞了!” 法本和尚面色微红道:“小僧是试一试看师兄是不是真的不会武功,谁知师兄真的是一窃不通!” 匡飞不由暗道:“小小年纪,你的花样还不少呢!” 当下忙堆笑,道:“我说呢,哎呀小师弟呀,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开的好,吓坏我了!” 法本小和尚一面扶起了他,道:“师兄,以后不会了,快请入内休息吧!” 匡飞进入禅房,见是一间十分简陋的房间,四墙的颜色,已成了半黑状,一张竹床之上,仅有草席一床,一边有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简陋得不像个样子。 小和尚点亮了油灯,从一张四方的凳子上,拿起一个瓦罐道:“我去与师兄淘水去!”说着转身而出,匡飞坐在床上,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想道:“真正的出家,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我心已死,志在必成!”想到此,不由暗笑风火方丈对自己这种试验,实在多余。他所以叫自己住在这烂房中,不过是想试试自己是否能吃得了苦头。 他不由冷冷一笑,暗中忖道:“这又算什么呢?”想着反倒十分心安地倒身在床,竹床发出吱吱喳喳之声,几乎都要倒了,吓得他忙又坐起来,当下弯身去弄好这张床。 这时小和尚端水进来,见状笑道:“师兄不曾睡过这种床吧?来,我来修!”说着白墙角找了半块砖头,在竹床架上用力砸几下,摇了摇还是喀喀作响。放下了砖头,他笑道:“不行,再砸可就要断了,师兄你先凑合着将就几天,我再去叫他们做新的!” 匡飞笑道:“无妨,小师兄你休息去吧!” 法本小和尚又说了些别的,交待清楚后才离开。 匡飞待他去后,一个人想了一阵觉得眼前虽是带发修行,可是自己心意至诚,一年后也就可以从了心愿,也不必忧愁。 他又想到了涵一和尚,此刻他不知是如何地发急,也许在到处找我,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自己跑到杭州虎跑寺来了。 想到此,不禁十分得意。 他此刻思潮起伏不定,继而又想到了翠娘白姗,长青及芷苓,心中不禁有些难安。如此思索了半夜,还不能入睡。 毕竟出家是人生一件太大的事情,不能不慎重从事,他哪能够不思前想后一番呢? 那床上还有臭虫,不一会儿,被咬了一身的疮,只得坐起身来,点上灯火来捉臭虫。如此一来,这张床,他是不敢再睡。 侥幸一旁,有一张蒲团,匡飞不由大喜。 他本是内家好手,吐纳功夫早已登堂奥,只要静坐,终夜不眠算不得一回事。当下,就移上蒲团,静静地调息入定了过去。 几上的灯已被他拨得很小很小,发出豆大的一点光芒,匡飞起先调息,渐渐也就入定了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忽然一条高大的影子,来到了他的窗前。 现出一个高大清癯的老和尚的身形,他望着窗前,微微一笑,自语道:“你这是何苦?老衲就不信,你真的能当得了和尚?”说着右掌轻轻往外一推,两扇虚掩的窗户已被打开,老和尚轻轻点足跃进来。 他身着一身鹅黄色的肥大僧衣,身法之巧妙,真令人叹为观止,甚至连那盏油灯都不曾动一下。 昏暗的灯光之下,看起来,这个老和尚——涵一和尚,是那么精神抖擞,不过实在说起来,这一连几件事情,确实也忙了个不亦乐乎。 望着匡飞入定的样子,涵一和尚不由摇头一笑。他走上一步,隔空用二指,在他眉头上微微一点,倏地后退至门边。 匡飞不禁蓦地睁开了眸子,说道:“谁?”当他目光发现了门前这个人,不由呆了呆,道:“啊……是你……” 涵一和尚微微一笑,道:“我找得你好苦!” 匡飞忙下了蒲团,打开门,左右看了一眼,转回头道:“你找我做甚?我已出家了!” 涵一僧摇了摇头道:“还不曾出家,你还没有落发!” 匡飞冷冷一笑道:“早晚会落发!” 涵一僧一笑道:“吾佛只渡有缘人,你根本不是佛门中人,勉强一时又有何益,快快随我去吧!” 匡飞叹了一声道:“老和尚,你这是何苦?我出家与否,又关你何筝?为何苦苦逼我?” 涵一和尚冷笑道:“人家逼我,我自然逼你!” 匡飞“啊”了一声道:“小声点儿!”说着又去把两扇窗子关上,回过头来,皱眉道:“南洲兄,我二人交情不薄,我此番涉海远来故国,原打算投奔与你共参佛果!”说到此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竟拒我于千里之外,此刻我好不容易,投奔到了虎跑寺,并蒙风火老禅师收归门下,你这和尚何故又来此扰乱!” 他鼻中哼了一声,气愤道:“你是何居心呢?” 涵一和尚摇手道:“老朋友,你先不要气,你身世不净,红尘缘份未了,如何能出得家呢?” 匡飞呵呵一笑,道:“这就更不关你的事了,我甘愿如此!” 涵一僧摇头一笑道:“我却不要你如此。” 匡飞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你如何,莫非你还抬我走不成?” 涵一僧一笑道:“我才抬你不动呢,你既然不走,我自然另有办法。” 说着双手向窗上一推,开了窗户。 他一捞僧衣下摆,飞也似地上了对面瓦殿。只见他手舞足蹈地在瓦上高声吟哦道:“人生何方无去所,何故无缘恋青灯,风火和尚在哪里?还不出来么?” 匡飞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又怒又气,足下一点,猛地扑上对房,叱道:“你这是做什么?” 涵一僧嘻嘻一笑,说道:“我不为什么,你快快跟我走就算了,要不然我把你送官!” 匡飞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反正他是用心不良。当下不由气得头上红筋暴跳,望着他猛扑过去。 涵一和尚身子一飘,到了另一殿上,哈哈笑道:“大胆的匡飞,你抢了老衲五千两银子跑到此处安身,莫非想完事不成?” 匡飞不由吓了一跳,又气又恨。当下由瓦面上揭下了一块瓦,抖手打了过去。 涵一和尚一转身,飞出数丈以外,这块殿瓦“哗啦”的一声,摔了一个粉碎。 涵一和尚大声嚷叫道:“老衲的五千两银子,乃是殿内的香火钱,你岂能骗了去?” 匡飞听他如此大声,不由连连顿足,道:“和尚,你好狠的心也!”可是涵一和尚却一声连一声地叫道:“这些银子,必定是交给了风火和尚了,你好趁机看他把银子放在何处,一举全偷了去,好毒的心。寄语风火和尚,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说着跃上一层墙,道:“匡飞乃是有名的飞贼,你们这群和尚,可要倒霉!” 匡飞听他愈说愈不像话,只气得面色如土。他大吼了一声道:“段南洲,我们不是朋友,是冤家对头了!”说着猛地腾身而起,双掌一上一下,照着涵一和尚身上就打。 涵一曾哈哈一笑,大袖一翻,已腾上了一边的寺墙。 这时寺内早已惊动,灯火人声乱成一片。 匡飞恨到极处,用力腾身而起,涵一僧嘻嘻一笑,小声道:“朋友,这一下,看看谁还要你!”说着“哧”的一笑,大袖一挥人已无踪! 匡飞不由吃了一惊,涵一和尚这种做法太厉害了,太妙了,匡飞虽早已识破他的用心,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些话。 当时恨得咬牙切齿,正要追上前去,忽然身后传出了一声冷笑道:“老衲早已知你来路不正,果然不错!” 匡飞叫了一声“苦也!”他猛然转过身来,果然屋角上立着一个皓首白眉的老和尚,细看之下,正是风火和尚。 这位老方丈,脸色很是不悦地道:“匡施主,你初来寺院,就这么不守法规,我如何还敢收你?请随我来!”说着飘身而下,匡飞又惊又气。 当下大声道:“老方丈,请听我说,你受了人家骗了!”说着忙自飘身追下来,一面道:“方丈请慢走,弟子有话说!” 风火禅师呵呵一笑,说道:“匡飞,你不要把老衲看成三岁的小孩子,今夜一切,我都看见听见了,你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着冷笑了一声,道:“老衲要是知道这五千两银子是从朝阳寺偷来的,如何敢收呢?现在还算好!” 他点头笑道:“你的银子五千两,一个不少,现在都在老衲禅房内,你如数拿去吧!”说罢转头就走,匡飞暗骂道:“老秃贼害苦了我!”当时匆匆赶上道:“这银子,弟子是诚心施给庙中的!” 风火禅师哈哈笑道:“算了吧,杀了老衲,老衲也不敢要呀!” 匡飞微微怒道:“老方丈休得如此出口,银子,乃是弟子半生积蓄,莫非还有什么来路不正么?” 风火禅师这时已走到了他所居住的禅房,推门进内,匡飞跟踪入内道:“老师父,求你务必要收留我……唉!这话从何说起?” 风火和尚拨亮了灯,他那一张脸,气得通红。 当下匆匆打开了一个储柜,拿出了黄色的银包,重重地放在桌上道:“呶!这是你存在这里的四千两!”又打开了另一个柜子,由里面数出十大块银子,道:“这一千两,是你捐给本寺的,现在也退还给你,小寺虽穷,却不收这些无义之钱!” 说着苦笑了一下,讷讷道:“幸亏老衲明白得早,否则真要变成了佛门的罪人,时间不早你请走吧!” 匡飞这时面色铁青,牙关紧咬。知道自己再想在此,已是枉然,当下冷笑了一声,道:“想不到老方丈,你一个有道高僧,居然也不察虚实误听人言,我走自是无妨,你却不能不明白这件事!” 风火禅师哼道:“别人之话,或许造谣,朝阳寺的涵一老师父,乃老衲生平最钦佩的高人,他的话还会有错么?”说着又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匡飞见状,真是叫不迭的苦,他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收下了银子,站起身来道:“这附近还有别的寺院么?” 风火禅师忙道:“有!有!多的是,东边有灵隐寺、白象寺,西湖有追云、无相……镇江的金山寺更有名,你拿着这么多钱,他们都会收留你的!” 匡飞本来对他,还有几分敬仰,此刻见他这么说,顿是心存轻视。 这时就是叫他再留下来,他也不肯了,当时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就走了!”才说到此,进来一个老和尚,狠狠地看他一眼,对风火禅师道:“敬禀方丈,弟子已察过了,这位师弟,一共是踏坏了七十四块琉璃瓦,还劈坏了一扇窗子,折合银子要十两,还得雇工人才行。” 风火禅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匡施主,这笔钱,你却要赔出来才行,小庙很穷,拿不出这一笔额外开支!” 匡飞简直气得哭笑不得,当下匆匆留下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道:“这些总够吧?” 风火方丈弯腰道:“谢谢施主,太多了!”说着又开柜取出十两银子递过去,匡飞气道:“不必找了,就算我这几日吃住就是!” 老方丈一想,点头道:“不是施主提起,老衲倒忘了!”说着掏指算道:“一共是十天,一天一两,连吃带住,不多,不多,老衲愧收了!” 匡飞冷冷一笑道:“方才那个涵一和尚,莫非方丈认得么?” 风火禅师哎哟道:“怎么会不认识呢?他是我们佛门中有数的几个高僧之一,佛法无边,本事大极了!”又点头道:“他主持朝阳寺,香火盛极了,每天都能进百八十两银子呢!” 匡飞冷冷说道:“他既是佛法无边,本事大极了,我又怎能偷走他五千两银子?” 老方丈一怔,遂笑道:“这就不知道了,反正老衲是听他亲口说的!” 匡飞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涵一秃驴的人头砍了下来泡酒喝!” 风火禅师怔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害怕,当下咳了一声,忙道:“玉方,你快掌灯,送这位施主!”说着一笑道:“天可不早了,你要下山得早,或许能等着贩菜的马车,要不然施主你可要徒步走了!” 匡飞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我走了!”这时又陆续进来了几个和尚,那个玉方老和尚打着灯笼,步出禅房道:“匡施主请!” 匡飞才一出步,就听得那风火老方丈,对他弟子嚷叫道:“还不去小心防守着,那个人是个飞贼,是一个专吃和尚的无赖!” 匡飞不由气得用力握住拳,真想回身去打他一顿,可是一想,也就算了。因为那么做,只有更把自己表现得像个贼…… 他气得冷笑了一下,把玉方和尚手上的灯笼抢过来,道:“我自己会走,你不要送了!” 玉方怔了一下道:“好!好!也好,施主你认得路么?” 匡飞气得大步而去,也没有理他。他一路向寺外行去,不少的和尚都打着灯笼在院子里站着,对他指指点点谈论不已。 匡飞这一刹时,真恨不能有一个地洞叫自己钻进去,他一面低着头,一面狠声道:“老和尚,你害得我好苦!” 涵一和尚为了实践前言,于盗得翡翠梨之后,并不罢休,他尾随在那个看来决心要出家的匡飞身后,要把他从佛门内渡出来。然后,他要把他和那翡翠梨,一并交给翠娘母子,这样他才算是了一桩心事。 这件事看起来简单,行起来可是不易,这个老和尚,虽是饱受挫折,却是死不灰心,可是,在另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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