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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爱难释 刻骨相思不即不离 上章说到铁瓜黑鹰邢天生与怪手书生谢云岳两人,翔落谷底,即振身疾驰,踏雪飞奔。 正驰在一座山脊转角处,突迎面转出十数人,赫然便是独臂神魔查坤等。 双方都是一怔。 蓦然,邢天生如同疯狂一般,飞快出手,查坤身旁一名大汉首当其冲,啪地声响,顿时胸骨全折,只听得惨叫一声,便向山崖之下落下。 这一声惨叫,震得山谷荡应,雪崩轰雷……雪崩声势,煞是惊人,惨叫之声一落,又陡起满空嘶啸,转眼四山松冰积雪,势如万条玉龙飞爆,千寻怒涛,排山倒海地倾泻而下,轰隆声震耳欲聋,激起回空狂飙,逼得众人几乎立足不祝饶是谢云岳胆大,也感觉心骇神摇,铁爪黑鹰邢天生对此浑如不见,一掌打下那汉子后,身形略略稍缓,只微一沉,复已激扬,右臂一旋,左手已迅如雷光石火向独臂神魔查坤打去。 独臂神魔查坤目睹邢天生近似疯狂,掌势凌厉,心中微凛,独掌平胸推出,人已借势闪退九尺。 查坤推出一掌,何啻万钧,双方掌力一接,只见铁爪黑鹰邢天生被震退两步,面红气福邢天生略一运气,人又急矢般射出,十指如喙,电似地向查坤胸前“璇玑”穴抓去,黄山始信老人“五禽爪”法,玄诡无比,邢天生出手之神化,显然已届炉火纯青阶段。 独臂神龙查坤为当今魔道有数高人之一,内功修为已有超绝的成就,何怯于铁爪黑鹰邢天生,但对怪手书生谢云岳有所畏忌,忙中偷眼,只见谢云岳立在丈外,一心注意四外雪崩形势,自己同来诸人亦远远避开去,只因拳大冰块溅飞如雨。他知这一引起雪崩,整个山势均将变更,弄得不巧,自己也要葬身在万斛冰雪之中,已打定脱身的主意,趁着谢云岳不注意时,手中已抓着一把“毒芒飞针“,目睹铁爪黑鹰邢天生人如飞电扑来,低哼了一声,旋身激起,一掌甩出,“少阳真力”已用到十成,凌厉无俦的劲风中挟着千数百根毒芒,径望邢天生胸前打到。 邢天生十指递出,堪一近得查坤身前,突见查坤旋身激起,让开自己“五禽铁指”招式,便情知不妙,尚未来得及动念时,蓦觉一股从未经历的一种罡风,挟带着千百枚“毒芒飞针”电射压来。距离又近,无论如何也闪避不了,咬牙一横,真气布满全身,双手护住头面,身形疾望下挫,欲避过查坤这致命的一击,只要毒针不打中主穴,以自己精湛的功力,尚无大碍。 要知高手过招,粟米之差也不能,那查坤功力何等精湛快速,邢天生身形微动时,胸肩已中了飞针多枚,骤觉胸口气逆麻窜,眼中一黑,身形已被独臂神魔“少阳真力”震飞得激射了出去,疾如离弦之弩。 邢天生虽被震飞,神智被飞针剧毒已呈半昏迷状态,但双耳并未失聪,依稀中听见谢云岳口中发出一声大喝,感觉后胸为五只钢钩抓住倒飞了返去,接着又听见一阵绵续雪崩响声,最后,已是知觉全失了。 原来谢云岳一心注意着雪崩形势,他知道积雪坚冰一开始崩落,震波所及,一定引及绵密不断的雪崩,方圆数十里地形均为之变更,就象一块巨石击人入止水内,生起圆形波辐渐渐扩大。 谢云岳首次瞧见这次深山雪崩的威势,深感个人的武功,无论造诣怎么高深,或力能移山填海,但与这种自然威力相形之下,遂觉渺小已极。他发现存身最近之处,一座雪峰已呈裂隙,自己也微觉一阵极轻微之动摇,心知不好,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电掠过,眼光落处,不由大惊失色,只见邢天生身形已被查坤震飞了出去。 这时,足下一阵乱晃,耳际只闻得缓缓的轰轰之声,即是雪崩开始崩落的先兆。谢云岳已知是间不容发之势,两足一踹,飞矢一般向邢天生身形那边掠去,堪近身侧,右臂向外迅快地一探,抓住邢天生后背,身形一侧往回掠了过去,飞越了二十余丈,足尖一点地,又凌空飞起。 谢云岳这一次是发挥了人类至高无上的友爱,自己身存危境中尚未曾忘怀解救朋友凶危,同时亦展出了一身震古烁今的武学。 要知一人轻功不论造诣达到何种高深地步,绝不能抓住另一人同时掠空飞越,下坠的体重往往抵消了飞窜之力,何况飞越的距离又是如此之远,可说是当今武林高手,甚少有人敢轻于尝试,其间真是惊险万分。当谢云岳抓住邢天生时,即为其体重将身形下坠两尺,待等他身形急飞时,又被雪崩下落逼起的飙风急压上身。 如果谢云岳可以就势落下,也就好了,只因下临无底雪谷,若不趁着雪崩压体之前,飞出险境,十个谢云岳也是白送。 但谢云岳展出的是绝艺“凌空虚度”身法,神速无与伦比,两个起落,就存身在一处平坦的雪岭之上,耳闻得惊天动地的雪崩声,不绝于耳。眼见适才存身之处,飞雪瀑泻夹着无数巨大的冰块,向那绝谷中落去,不禁心骇神遥独臂神魔查坤在打出飞针后,即率着众人逸去无踪。 谢云岳目注着邢天生色如金纸的面上,不由黯然失神,自己心注在雪崩,可未料及邢天生如此之快便中了独臂神魔的暗算。 事已至此,追悔也无用,眼前急务便需脱出崩雪震辐之外。 但又谈何容易,四外雪崩之势并未稍止,独自间歇倒塌下崩,震声如密雷轰耳,回旋不绝,譬之如铜山东倒,洛钟西应并不为过。 谢云岳极目四顾,并未寻出一条可资安然通过的途径,只好暂时停下离开念头,等到雪崩静止之时再说。 谢云岳用手按了按邢天生的肌肤,蓦觉炙热如火,烫手异常,暗惊独臂神魔查坤的“少阳真力”厉害,回忆自己被他一掌震下千丈渊,被自己护身游潜抵消了“少阳热罡”,不然哪还有命在。于是他又纵目一瞧当前雪崩情势,虽然依旧石破天惊地崩倒,但自己存身之处尚可无虞,遂澄心凝神。将邢天生脉象一扶。 只瞧谢云岳眉头紧皱,便知伤势不轻。 独臂神魔查坤出手恶绝,显然对铁爪黑鹰邢天生有着深仇大恨,要知查坤“毒飞针”与“少阳神掌”号称双绝,惟生平出手仅用其一,如今同施在邢天生身上,仇恨之深可想而知,谢云岳细察脉象,知其“少阳热毒”已侵入骨髓,如过了十二时辰以后,骨髓定为如火如炙热蒸竭,尤以飞针淬毒渗入血液,流向不循正道,四散飞窜,逆流乱向,脉博跳得很急,病在血髓,真亘古之绝症,谢云岳虽医道通神,也深感棘手为难。 当然鹤涎草对飞针淬毒具有奇效,但是否更加重“少阳掌热”,若反助骨髓速枯而死,这岂不是有愧于心么?但医乃仁术,死马权充活马医的惯例,每每可见,谢云岳深感为难的,就是时间急迫的问题不得解决。济南镖局内的周高二老等自己鹤涎草解救,已是客不容缓,自己所掘得的百年上品鹤涎草才得两株,尚不知是否够周高二老之用,即使是分出半株鹤涎草救治,但他的“少阳掌毒”非自己金针炙穴,再用菩提禅功在“脊中”穴运进,将热毒驱出体外,方可行动如常,但需时两昼夜不可,所以为难至极。 谢云岳细察邢天生面象,只觉他并非是一个正人君子之像,潜于内必形于外,相法之枢机,颧势骨低,手足亦如蛇鼠,鼻准鹰尖,老毳而至妄佞,总不是终生益友。 他权衡轻重,只有舍弃邢天生一途,但他仍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又有相助出险之德,于是取出半支鹤涎草,卸开邢天生颚骨,将鹤涎草合于双掌之内,指尖对准邢天生舌上,默运弥勒神功“化”字诀聚于掌心,移时,只见一缕暗红的浆液,顺着指尖流入邢天生喉中。 一俟余藩滴完,将颚骨合上,又将邢天生身形翻转伏在地下,疾起一掌,按在他的“脊中”穴,用绝世功力“菩提贝叶禅功真气”,运行一周天后才予住手。 只见邢天生已自醒转过来,睁眼一瞧,见是谢云岳将自己救醒,发出微弱的笑声,道:“多谢谢兄救治之德,小弟终生当有以报。”强力挣起,身形摇摇欲坠,面色仍是一样苍白,显然受损太过。 这时,雪崩渐止,方圆数十里内的山形已面目全非,谢云岳闻言微笑道:“济危扶困,本是我辈侠义份内事,何况邢兄于小弟有德,区区何足挂齿,只是邢兄受少阳掌伤过重,最好邢兄能径赴黄山令师处,求令师以先天真气对准‘脊中’穴运行二昼夜,尚能全愈。” 邢天生闻说,剑眉一皱,问道:“以谢兄的绝世功力,尚不能助小弟痊愈么?” 谢云岳心中一震,便知引起邢天生疑心,遂慨然道:“这种骨髓伤毒,小弟勉强可以助邢兄快愈,只是小弟火候尚浅,一个运用不当,必将使邢兄含恨终生,再则家岳危在旦夕,需小弟兼程赶返,是以为免致两误计,故奉劝邢兄不如径返令师处。” 邢天生一听,垂首望着地上,目光含着无限怨毒,心想:“原来你是居心恶毒,不愿助我恢复功力,哼,我邢天生有生之日,誓报此仇。”这恶念陡生,遂注下了他日后死于谢云岳的“七日搜阴断魂”手法之下,这是后话不提。 谢云岳见他垂首不语,只道他是黯然伤离,才要启齿说话,突见邢天生抬头笑道:“谢兄说得一点不错,小弟势必赶返家师处,伤愈后尚须习一种绝艺,报这独臂神魔查坤一掌飞针之仇……”言犹未了,躯体一阵颤瑟,直嚷好冷。 山中凛冽特甚,寒风袭人,尤其是邢天生重伤未愈,哪能禁受得祝谢云岳见状忙道:“邢兄此时不宜多说话,,我们且出了山外再说吧!”说着,右手挟紧了邢天生的手臂,掠步飞越,身形如飞,邢天生只觉快如星丸飞射,两耳风生,心中大骇谢云岳轻功竟有如此的崇高,不由妒恨更加深了几分。 谢云岳经那邢天生指点途径,不到一个时辰,便自到了万德村。 他俩在村中投宿了一家简陋的小客栈,匆匆用了一些饮食后,谢云岳笑道:“邢兄,方才我们进得村中,见这村首有家药肆,小弟去配几味药,对邢兄伤势不无稗益,请邢兄暂在房内小睡一会,小弟去去就来。” 邢天生颔首笑道:“谢兄此种盛德,小弟铭感不忘。” 谢云岳谦逊了几句,便迈步出店,望街首走去。 邢天生见他走后,目光阴毒微微冷笑了两声,唤来店主借了一副文房四宝,端坐椅上振笔疾书,从身旁取出一包白色药粉洒在纸上后吹掉,他那苍白面上浮起一丝狞笑,又取两颗红色药丸,和水吞服,径自离店走去。 谢云岳买了伤药回来,一见邢天生身形杳然,不由微微一怔,眼角掠处,桌上端端正正摆了一张信笺,毫不思索地捏在手中目诵,上写:“谢兄,自吾兄走后,小弟忆起身旁尚有家师赠用两粒灵丹,吞服后自觉功力渐复,如今已恍然悟出独臂神魔查坤实乃杀父仇人,先父与查坤总角之交,惜以小弟稚幼无知,当年杀父情景未曾目睹,小弟先三月为家师携去习艺,不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查坤每三年去黄山探望小弟,坚说杀父仇人系寰宇三绝之一的雪山人魔,如今再三思维之下,可能雪山人魔查坤联手制取先父死命,小弟心切父仇,不耐等兄返转径自赶赴黄山,请兄见谅。 前谓需兄相助者,是为其因,若兄不弃小弟而去,允于助拳,小弟六月月圆之时,当在成都武侯祠候驾,语不尽意,执笔匆匆……落笔小弟邢天生拜启。” 谢云岳于此恍然明白邢天生为何熟悉洞中途径,原来是他童年故居,但为报父仇,焉有邀萍水相交之友助拳的,心中不无疑惑,不过趁机蜀中一游,扫奠母亲庐墓,雪山人魔自己伤了他弟子李如渊,黑穴双怪临去时自己承诺必去雪山,不如结伴同去,重九又有版泉之约,好歹作一次解决。以免旅途上寂寞。 他厌倦这种江湖上为了细故,而致杀孽屡屡相寻,倘若目前他能刃尽仇人,这些都已是无关紧要之事,什么雪山,什么版泉,他也不会再去应约了。 想到此处,微微叹了一口气,用手撕碎信笺于地,算了店饭钱,扬长出店。 他心急济南周高二老等侯自己鹤涎草,恨不得插翼电飞,策步如飞,黄土大道上,只见一缕滚滚黄烟随在他的身后,引入瞩目。 这时,谢云岳套上了第一副面具,一脸病容。 未正时分,已自赶到幸庄,距济南才不过二十里,发现自己在幸庄附近途中,不时遇上劲装捷服的江湖人物,一拨拨地快马来往飞驰,形迹可疑。 他知如不是有什么大事,他们面色不会如此凝重,不过他只是如此想法,根本没有寻究他们这种不平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谢云岳一踏进幸庄,立时把脚步放缓下来,突然他感觉手指有微麻现象,这种微麻异常不好受,软绵绵,懒洋洋,直如有力无处使般。一有此麻软现象,谢云岳立即封住自己臂肘穴道,因为麻软撼觉窜行甚速,刹那间,已走至手肘关节,心中大惊,他始终不知邢天生在这信笺上洒有剧毒,这种毒粉能使神经中枢麻痹;失去知觉在昏迷中死去。端的厉害已极。 谢云岳只道在泰山运功治疗邢天生时,将毒性吸于掌上所致,一闪身,步法加紧,径向庄外一处枯干密林掠去。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所在,盘膝运功逼毒,“菩提贝叶禅功”果然奇妙无比,不到一盏茶时分,双肘以下毛孔内冒出一缕缕黑气,随风散失,麻软现象尽除,立起正要启步走去,蓦闻林中人声隐隐的传来,好似一男一女,只听得那女的娓娓说道:“亮哥!你别这么傻,死有轻重之分,杖着匹夫之勇非但济不了什么事,而且令师更不能保全性命,休说庄主武学惊人,不是你所能对敌,还有蒯化子最是心辣手毒,撞上他手死活不能,万一你再有失闪,岂不是抱憾终天吗?” 谢云岳心中一动,蒯化子不是混元指蒯凌吗,于是倾身凝听下文。 那男的微叹了一口气,道:“蕙妹!愚兄知你说的是一番好意,但家师无端被囚,为人徒者岂能坐视不救。” 女的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人怎么如此糊涂,令师被囚是在一个极秘密情况下为之,除了有限数人得知,别人一概蒙在鼓里,小妹还是从我爹口中得知,命你即速去请师门好友援救,以免不及。” 谢云岳毫不带出半点声息走去,隐在一棵白杨树后,觑眼过去,仔细看出一男一女形貌,都是二十上下年岁。 那男的生相英俊,满脸忧容之色,女的长得娇小可人,杏眼瑶鼻,异常妩媚,说起话来,一双星目睁得又圆又大,焦急心上人犯险轻身,在她目光中已是表露无遗。 只见那少年说道:“蕙妹,我真猜不透,家师与庄主颇称莫逆,怎么庄主对他如此,你可知道其中原由么?” 少女摇头表示不知,又轻启檀口道:“只怕是为了乾坤手雷啸天面起吧……”谢云岳听得心中大震,正欲现身追问,蓦闻哧哧怪笑声起,一男一女面目顿起惶恐之色,倏然一条身形在林中穿出,只见那人身长鸢立,面色灰白,一对小角小眼,一瞬不瞬凝在那少女脸上,冷冰冰的神色,活象一具死人,半晌,阴恻恻地笑道:“贺姑娘,你也有落在我小丧门柯锦星手中之时么?” 少女惊得粉面沁汗,娇躯微颤,星目中露出畏怯光芒。 那少年强自镇定,冷笑一声道:“柯锦星,你别以是庄主义子,就敢肆行无忘?” 小丧门眼角也不瞧那少年一眼,只冷冷道:“我不耐烦与要死的人讲话,贺姑娘,你的事要不要我柯锦星代你隐瞒?” 语气之间,竟似有所要挟。 贺姑娘尚未答话,突然;那少年振腕亮出一剑,一股寒光剑气猛向小丧门柯锦星肩头削来。 小丧门柯锦星竟头也不回的,剑堪近身,陡地冲霄而起,双足飙忽地往剑身上一落,使出千斤坠身法,“克折”一声竟将那少年手中剑一踩而断。 这一手真令人叫绝,单是柯锦星一升一沉之势,快速绝伦,而且踩在剑上时间拿得十分奇准,这一双男女显然不及他太远。 在少年断剑之时,贺姑娘呼地一掌向柯锦星胸后劈去,柯锦星听觉极聪,就知姑娘出手,左掌望后一甩,打出一股阴柔掌力,一接之下,姑娘竟被震得飘后丈余,柯锦星右手疾如电光石火地望外一探,将那少年夹颈抓祝其间的变化,提足出乎探臂,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快得逾如电闪,简直使那少年无还手之机,可见小丧门柯锦星武功惊人,落在怪手书生谢云岳眼内,不由称奇不已。 只见柯锦星一扣住少年颈骨时,那少年立时瘫痪得全身无力,柯锦星左掌微举,面对着贺姑娘泛出一丝诡笑道:“贺姑娘你要否留着这小子的性命?”目光闪烁,手掌颤了几颤。 贺姑娘骇得花容失色,蓦然间;她星目中露出惊喜交织的光辉……小丧门柯锦星看出姑娘神色有异,心中一动,突觉自己后脊第五根脊骨“三阳”重穴上,着了一记万斤铜锤般,脑中嗡的一声,眼前金花乱涌,右手一松,将扣住的少年坠落在地。 姑娘一见心上人脱出柯锦星手中。喜极惊呼了一声,身形一动,矫若游魂,捷如电闪地捞起,掠在一旁。 那少年本是穴遭受小丧门所制,一经脱手,便如好人般灵活自如。 小丧门突遇重袭,便知碰上了强敌,不禁股栗肤粟,好半晌,眼内金花渐定,尚未见背后有半点动静,心内惊而且疑,眼见贺姑娘两人目注自己身后,面露喜容,知得那人尚未离,自默运真气,只觉周身并无半点不适,不由胆气大壮,忖道:“我只旋身双掌一扫,两丈以内敌人必筋断骨裂,当场身死,哼哼,叫你知道我小丧门的厉害。”于是双掌潜运真力,蓄意一击。 小丧门柯锦星真气引满,突然吐气开声,两臂一抡回旋望身后扫去,掌力山啸潮涌,狂飙顿起,面前十数棵海碗径粗的老树,当掌断折震飞,威势惊人。 柯锦星满以为这种变生仓卒,身后那人虽然功力盖世,也当不起自己疾如电闪致命一击。 那知面随掌转,举目一瞧,不由目瞪口呆,面前那有半点人影,忽觉头颈一凉,被人摸了一把,不由胆战心惊,矮身一窜,突又掉首“犀牛望月”甩出一掌,依然打空,只见姑娘立在十数丈远处吃吃窃笑。 这一来可把小丧门下得魂飞天外,面上强作镇定,冷笑道:“何方鼠辈,有种的何不现身出来见个真章,效那鼠窃之辈,见不得人做什么?……”话犹未落,风送入耳,一声冷笑,异常阴森,跟着只觉左腿“飞扬”穴,似被虫螫了一口,小丧门身不由自主地跃起八九尺高,倏又平摔下地,碰地声响,震得砂土飞扬,人也萎顿不起。 小丧门躺在地上,四肢无力,抬头只见是一面色姜黄,带着病容的中午人,微笑凝视着自己,但觉那人目光如利剪般,饶是小残门平时心毒手辣,至此也不禁脊骨直冒寒气。 这时,林中又是喝叱声起,嗖嗖嗖飞扑出三条人影,身法都是快逾电射,矫捷无比。 三人足一沾地,三般兵刃平伸着,暗踩三才方位,目光炯炯地盯住怪手书生谢云岳。 那三人从谢云岳眼中已瞧出是陇西三鸟。 蓄着两撇山羊胡须的毕鹭大喝一声道: “朋友,你……” 谢云岳微笑挥手止住毕鹭说话。 毕鹭登时打住了话头,惊疑地望着谢云岳,只见谢云岳身形一动,右足已踹着小丧门“喉结”上,但听得半声凄厉惨嗷,七孔喷出鲜血而死。 陇西三鸟登时面目变色,身形攸然而动,兵刃舞起三团光幕涌攻谢云岳。 谢云岳左掌轻轻一挥,陇西三鸟登时感觉一片劲气当胸撞来,只觉立足不住,踉跄退出三步。 三鸟大惊失色,只见谢云岳微笑道:“陇西三友,龙门小别,相隔匪遥,竟何致不识在下!” 三鸟闻言面面相觑,毕鹭听得口音好熟,恍然忆起那是什么人,不禁大喜望外,叫道:“阁下竟是严少侠么?怎么形像已改?不是毕某听出口音,险些冒犯恩人。” 原来陇西三鸟在云雾山庄险被任七姑一掌“横扫千军”击毙,若不是谢云岳解救,难逃死厄,故此心德谢云岳,后来任七姑及龙门四怪一意追赶谢云岳,弃他们不顾,三鸟窜至云雾山庄藏宝库,取出一箱金珠,径回陇西而去。 此时谢去岳笑道:“严某为便于行事,故而易容,三位为何不在陇西,落在此处,为了何故。” 毕鹭面色一红,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一言可了,此间辛家庄庄主金钩无敌幸蒙是家师好友,我们系应邀前来,如今武林多事之秋,辛庄主意图在江北地面争一席之位,与南派丐帮掌门混元指蒯浚共图大事,现在不少人前来加盟。” 谢云岳眉头一皱,问道:“毕老师可曾听见有一乾坤手雷啸天么?” 毕鹭闻言一愕,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只见贺姑娘向着那少年盈盈走来,向谢云岳一福,低声道:多谢大侠援手之德,雷大侠前日被混元指蒯浚所擒,囚在水牢。”说着一顿,飞红上颊,手指着身旁少年道:“这位是王式耀,是矮伽蓝崔大侠弟子,雷大侠被擒,崔大侠劝说庄主不可与雷大侠为敌,一言不合,竟自反脸相向,崔大侠亦被蒯浚掌伤,同雷啸天囚在一处。” 谢云岳闻言点点头,沉吟一刻’又面向三鸟问道:“请问辛蒙为人如何?” 罗泻道:“辛蒙为人智计深沉,谋定后动,行事多籍人手,故恶名不彰,严少侠想必是辛庄之敌非友,罗某三人即行返,转陇西,免遭祸及。” 谢云岳大笑道:“三位明智抉择,可敬可佩,在下他日若至陇西,必来拜谒三位。” 罗鸿忙道:“好说,我等恭候大驾光临。”说完,三鸟同时抱拳一揖,身形顿处,捷如飞鸟,瞬即穿林杳然。 谢云岳正待向贺姑娘王式耀两人问话,忽然微风掠起,面前倏然落定两人。 只见是一元居士胡刚及其爱女胡谷兰翩然降落。 一元居士胡刚抚髯微笑,胡谷兰凝眸满含幽怨。 谢云岳抱拳笑道:“胡老前辈为何知得晚辈在此?” 一元居士胡刚呵呵笑道:“老弟一离燕京,老朽父女两人即蹑踪于后,武清县郊小庙之事,得以亲眼目睹老弟功力震世绝俗。” 谢云岳不由惊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庙内红旗帮匪,均是老前辈及姑娘相助除去,晚辈这里相谢了。”说着一揖到地。 引着胡谷兰抿着嘴格格娇笑不住,神情妩媚之至。 一元居士胡刚摇首微笑道:“老朽轻易不造杀孽,这都是丫头所为。想你们两人都是出手狠辣,双手满染血腥,以后恐怕你们难以收拾,孽重难回了!”继觉语气显得过重,继转口道:“老朽父女两人途中见得秦中双怪,戏耍作弄他们多次,不觉捱延费时,追至济南源盛镖局,听说老弟已去泰山寻访鹤涎草,所以老朽父女两天这才赶来,不意凄巧相逢。”,谢云岳不禁忙问道:“老前辈定必见得家岳,不知病情怎样,可否乞知?” 一元居士胡刚道:“令岳周维城及高老师毒势尚未恶化,赵康九大侠亦已泰山归来,两手空空,满面愁容,老朽父女一抵镖局,稍时苍须怪叟等人即将劫去镖货送回,并言老弟在泰山身亡,当时赵大侠大怒,飞剑将苍须等人戮死,当时就要赶赴泰山,经老朽一再相劝,言老弟并非夭折之相,老朽父女可代去泰山一行,在辛庄瞥及老弟易容望林中闪去,故而探知老弟在此,只不知鹤涎草到手了未?” 谢云岳不禁动容,笑道:“那么晚辈要兼程赶返济南了,晚辈好友乾坤手雷啸天及矮伽蓝崔戬被禁在辛家庄,还望老前辈代劳施救,晚辈最迟明晚赶返此地。”继将王式耀贺姑娘介绍给胡刚。 胡刚笑道:“这些老朽均都知道,只是一时未易解救,老弟你可知道金钩无敌辛蒙就是高黎贡山四魔嫡传弟子么?目前不但高黎贡山四魔及秦中双怪落在辛庄,还有甚多魔道高手亦在庄内,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朽父女一定尽力而为,老弟你速去济南吧,明日一准在此候你见面。” 胡谷兰姑娘一听谢云岳要走,不禁小嘴一撇,娇嗔说道:“怎么说不到三句话,就要走了,这可不行!” 谢云岳不禁又生惕念,原是避开他们,为的情孽不可再种,但命中魔星注定,不可避免,他本是极聪明的人,已猜透了一元居士胡刚俩人为何一路上穷追不舍的原因何在,不禁暗叹了一口气,抬目望了胡谷兰一眼,只见她一双星眼,满含幽怨惜别之色,眼是灵魂的窗子,可在内窥出一个人思想感情,善与美的所在,不由神情一凛,微笑道:“姑娘,在下虽是武夫,但知君子一言九鼎,明晚在下决可赶到不失言就是!”继又向贺姑娘王式耀两人道:“二位既暂不可回转辛庄,不如跟着胡老前辈在一处,遇事多有关照,一俟雷老师救出,你们再定行止吧。”说着,身形一动,捷如电射,瞬间便即无踪。 一元居士胡刚这边暂且按下不提,且说谢云岳一路如飞地奔驰,心内交织着迷惘、焦急,二十里路程不消半个时辰便自赶到。 日色煦丽向西时,踏入济南城关,千佛山中千佛钟声悠亮彻耳传来,大明湖湖光山色顿呈眼帘,只见碧波千顷,水光接天,岗峦葱秀,迤逦生婆。 这时谢云岳哪有心思欣赏景致,一劲往源盛镖局飞走,途人多惊奇目光投在他的身上。 他也不以为意,一踏入源盛镖局大门,迎面就看见赵康九郁郁不欢缓步走来。 谢云岳立时止步,垂手唤了一声:“岳父!” 赵康九登时一怔,倏又眼内神光逼射,面转笑容,道:“是贤婿么?鹤涎草寻到了没有?” 谢云岳笑道:“侥幸到手”,说着两翁婿飞步入内。 周维城及高子龙人又消瘦许多,精神萎靡,见着谢云岳,只软弱无力地睁眼点了点头。 谢云岳取出鹤涎草,着手诊治,周高二老时日过久,毒性虽解,真元则亏耗甚巨,谢云岳不惜本身真元,以“菩提贝叶禅功”贯输。 夕用沉西,暮霞昏茫,周维城高子龙两人霍然全愈,谢云岳面色苍白,转至厢房盘膝调息归元。 在谢云岳治疗周高二人时,室外镖局同仁及朋友等人影纷纷,均欲瞻仰谢云岳丰采,经赵康九一一劝散,说是晚宴时,自会与他们见面。 他们均不知谢云岳就是名噪一时,震荡武林之怪手书生俞云,但知谢云岳有一身惊人武学,不然,更是喧哗鼎沸,争睹为荣。 源盛镖局大厅上华宴盛开,灯烛辉煌,六张大桌面上人头晃动,哗声谈笑。 须臾,厅后屏风内转出一个容光焕发,剑眉朗目,美如子都的少年来,面带微笑,颔首为礼,益显得公瑾醇醪,倜傥不群。 刹那间,大厅内鸦雀无声,中州剑客赵康九立起,大声介绍与众见面。 席间群雄纷纷敬酒,谢云岳应付从容,群雄只觉得谢云岳和蔼可亲,略无半点居傲神色,人当之期休春风,不由大为钦佩。 这酒宴一直到三更漏尽,月华中天际才尽欢而散。 谢云岳随着赵康九等人转至内室,才谈起乾坤手雷啸天之事,明日将去辛庄制住混元指蒯浚,以免丐帮自相残杀。 又劝赵康二老明晨离开济南,径去寨北牧场,一俟自己辛庄事了,当赶赴牧常赵周二老想想也对,他们偌大一把年纪,何苦在武林中争名好胜,趁着余年,在田园纳福,或啸傲烟霞岂不甚好,于是慨然应允。 源盛镖局高子龙笑道:“金钩无敌辛蒙一向深居简出,地面上人缘相处得甚好,前数年老朽也曾见过一次面,殷勤得很,不过总觉得他虚伪得有点可厌,谁知道他是高黎贡山四魔嫡传弟子?” 谢云岳诧异问道:“辛蒙打着金钩无敌的名号,难道无人去辛庄争名挑战么?” 高子龙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道:“奇怪也就在此,十年前听说有些人,去辛庄挑战,他却谦逊坚拒不纳,如此要打也打不起来,之后,就再也未听说起过,一个武林能手,既打着这大名号,又有此雍容宽宏的度量根本是难能的,现在老弟说起,则辛蒙平日作为,大有可疑。” 谢云岳含笑道:“任何人作伪无论做得如何巧妙,总有破绽可寻!” 一向沉默寡言的周维城,突然想起了一事,问谢云岳道:“贤婿,一元居士胡刚之女,对你感情如何?” 谢云岳顿时满面通红,心知一元居士胡刚必是与他们说了些什么话,心内一着急,喃喃只说不出话来。 赵康九目光凝视在谢云岳脸上一会儿,微笑道:“一元居士胡刚有名的难缠,你究竟对胡姑娘感情如何,不妨直说!” 谢云岳面色更红,嗫嚅着道:“小婿与她并没有什么呀!” 周维城见状不忍,抚髯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事等我们慢慢解决吧。”我们二字,当然是指赵康九而言。 谢云岳有心想问究竟一元居胡刚对他们说了一些什么话,但苦于无法出口,有几次话溜在口边,又强行忍了回去。 话锋突转,问及谢云岳取鹤涎草经过。 谢云岳谈及详情,众人不胜慨叹! 赵康九笑道:“若不是一元居士胡刚父女等人的相助,苍须群邪只怕一时难以授首。”继又神色一庄,道:“我等已是老迈,恐怕从此以后,群邪均不会与我等为难,只是贤婿万宜小心,他们将你同怪手书生俞云认作同出一派,因手法大致无异,其实这也只是二而一,一而二的想法,总之你得谨防暗算的!” 谢云岳唯唯应命。 更鼓已敲了四下,兴尽各自就寝。 谢云岳一夜思绪如潮,辗转反侧,不得成寐。 他想到一年来,奔荡在江湖,虽然经验阅历倍增,但仍心灵上的空虚,无法填补,是天伦的缺憾,抑是爱情上的纷扰,自己也无法确定,不由涌上一片无名的怅惘,转念到江湖上劫杀,永无宁日,不胜慨叹。如今世俗沉沦,人欲横流,世上尽多贪诈抢掠淫戳奸杀,无非是一“欲”字作祟,真正做得“无欲”二字,是所难能,除非是大智慧,大圣贤不能作到……他胡思乱想,转眼鸡声喔喔,五鼓天明,披衣起床,盥洗已毕,赵康九周维城及镖局中人亦已起床了。 早膳既罢,四匹健骡,套上一具华贵骡车,车后随定八名赵康九得力助手,精神奕奕、一声阳关三叠,赵周二老登车如飞驰去。 谢云岳随即与源盛镖局总镖头高子龙等人作别,漫步款款,出得南关。 这日阴雾彤云,寒风怒吼,途中风沙漫天,一反昨日熙日和风的景象,路边枯树了无春气,未茁嫩牙;依旧鬼牙高张,摇瑟乱舞。 谢云岳振衣疾走,不到一盏茶时分,巳距南关五七里之遥,忽闻身后起了一种轻微衣袂飘风声,夹着一丝丝淡淡幽香袭来。 他何等机灵,便知身后蹑着有人,当下不动声色,疾走了数步,霍地旋身,一掌“弥勒神功”震字诀打出,登时一片无形劲风往掌心吐出。 哪知一转面睹及来人后,不由骇得大惊失色,慌不迭地将掌力撤回。 虽然如此,掌力还是惊人,只见那人随着掌力飘后两丈,倏又电射掠至谢云岳身前。 但见谢云岳面红耳赤,说道:“姑娘,你怎么来了!”令尊呢?” 原来那人正是一元居士胡刚的爱女,胡谷兰姑娘,她今日着了淡黄色衣裙,薄施脂粉,益发显得明眸皓齿,娇艳如花。 此刻她的神情,小嘴微撅,薄嗔含蕴,一双明澈秋水的眸子稍带怒意,一瞬不瞬,盯在谢云岳的脸上。 这种情境,尴尬异常,谢云岳见她不说话,面红得一块红布样,一揖到地道:“姑娘!在下实在不知道姑娘随在身后,不然,在下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自出手。” 胡谷冷笑道:“假如我是赵莲珠、周月娥两位姐姐,你也不会这么横。” 谢云岳脑中“轰”得一声,不知怎么答复是好,两眼只是发怔,不禁想到一元居士胡刚在镖局中,不知与两位岳丈说些什么话,不然,她怎么知道未婚妻的名字。 胡谷兰忽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抿嘴道:“看你成了这副嘴脸,姑娘是逗你玩的。”妩媚之极。 胡谷兰笑道:“昨晚三更时分,我就去了镖局,哼哼,假如不是姑娘,你们统统魂游地府了。” 谢云岳失惊道:“这是为何?” 胡姑娘道:“昨晚红旗帮去了二十余名匪徒,想用下流迷香迷倒你们,被我一一点死,丢在大明湖中喂鱼去了。” 谢云岳笑笑,道:“那么在下谢谢姑娘救命之恩了。” 姑娘格格娇笑道:“且慢谢我,雷大侠被囚之处被我爹探出来了,只是庄中好手特多,我爹击毙三人后,深恐打草惊蛇,恐辛蒙对雷大侠不利,才予退出,现在林中等你去哩。” 谢云岳忙道:“我们现在就赶去,怕令尊等得发急。” 姑娘道了一声“好”,当先驰去,身法极见轻捷,谢云岳知道女孩儿好胜,只用出七分功力,与姑娘一肩之差,紧紧跟着。 只见黄萎萎的山丘草坡,路旁一棵棵的枯树如飞地在跟前掠过。 蓦然间,遥见三条黑影由道旁山坡上,飞泻落在黄土官道中心,分成一列而立。 谢云岳走近了,才看出那是宫门双杰,及恶师爷沈上九三人。 只见铁臂金刚何申福微微冷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此又遇上阁下?” 谢云岳一声长笑道:“何大人,你何必自欺欺人,有心追踪,何言偶又逢面,请伺三位拦阻在下意欲何为?” 何申福一声大喝道:“做什么?缉你归案,何某早知道你就是太原血案凶犯,宫门双杰眼内可揉不进沙子,如今你想赖也赖不了。” 谢云岳一声冷笑,尚未答话,沈上九阴恻侧接口说道:“前次师爷被你骗了,你真的姓吴吗?” 谢云岳陡然面色一沉,道:“沈上九,你真恬不知耻,你不过是三贝子府中一名西席,敢在都城禁畿之地,无法无天,私设公堂,鱼肉百姓,罪该凌迟万死,你道姓谢的真不敢对你奈何吗?”说时,两臂已凝蓄真气,动了杀机。 这时,胡谷兰疾跃上前,两柄奇形金剑已执在手中笑道:“谢兄,今日的事,非三言两语可以善了的,待小妹替你解决这万恶滔天姓沈的。”陡地娇喝一声,身法绝快,只见两柄金剑化作十数条的金蛇,涌向沈上九全身大穴。 这一手奇诡异常,而且剑尖吐出玄奥武林之一元真气,嘶嘶作声,沈上九整个身形齐都被剑气所笼罩。 沈上九冷哼一声,双掌一挥,胡谷兰登时身形连晃,逼退几步,沈上九趁机已一鹤冲天而起,身形又倏然而落,只见他手中多出一精钢闪亮的折扇,口中哈哈大笑道:“女娃儿,你知道我沈上九是什么人?岂是你米粒之光所能抵敌,现在师爷仅用一柄折扇,十招之内,便要你金剑出手!”在姑娘出手之际,谢云岳不禁大为耽心,他知恶师爷沈上九出身北天山,师门有很深渊源,身蕴崇高武学,即是“弥勒神功”一项,就非胡谷兰可以匹敌的,心悬着姑娘安危,又恐宫门双杰突然向自己出手。甚是惴惴不安,他自己虽然不慎,但耽心姑娘受伤,在一元居士面前如何交待。 只见宫门双杰已分闪在两旁不远处,目光灼灼监视着他,当下谢云岳微微一笑,继见姑娘被沈上九掌力逼退,不由惊喜交加。 他看出沈上九展出的是“弥勒神功”震字诀,精湛非凡,原以为姑娘定被震飞,即是不死,也要带伤,哪知姑娘两柄金剑所吐出一元真气,能抵敌这凌厉无伦的“弥勒神功”,可见“一元真气”能与“弥勒神功”相抗,互无轩轾,只是姑娘火候稍差而已。 这时胡姑娘粉面凝霜,叱道:“姑奶奶管你是谁?瞧得谁不顺眼,姑奶奶就要谁性命!” 恶师爷哈哈狂笑道:“你这女娃儿太也狂妄了!”说着右手一抡,“啪”地一声,折扇亮了开来,足有两尺半圆,扇骨为海心寒铁所铸,熠熠生辉,最利害的,扇骨伸出扇端半寸,棱牙芒刺,可作戳穴之用。专破气功横练,扇面纯黄,金光闪烁,为天山千年毒蛛丝所编,坚刃蕴毒,一沾人身,立时奇痒红肿,糜烂蚀骨,极其厉害。 沈上九话未落音,折扇一收,倏地猛沉,从右往在望上作弧形挑出,一抵及姑娘右肋,扇面嗖地展开,扑出一片劲风,直指姑娘胸前。 这一手飞快如电,端的奇诡莫测,威力不凡。 胡谷兰见沈上九扇逼劲风,令人窒息,情知厉害,右手金剑一圈,虚迎扇招,人忽晃闪在沈上九的右侧,右腕一振亮出九点金星,向沈上九右肩刺去。 两人都是身法绝快,出手凌厉,虽只一招。看得几人眼花撩乱。 姑娘这一招过于刁恶,假如沈上九不弃扇撤招,那条右臂即被金剑短去,纵然沈上九身法绝快,能避开这招,便失去制敌先机,那时姑娘展出“一元剑法”,圈住沈上九可迫他处于挨打地位。 姑娘灵慧无比,她知仗本身真力对掌,万万不能与恶师爷相抗衡,只因沈上九先前口出大言,十招之内,使令金剑出手,只要走出十招之外,即可将言语扣住沈上九。 哪知沈上九身负绝艺,确有令人不可企及之处,姑娘剑光堪及左肩,身躯突然往左一侧,扇面倏地往上挑起,迅如电光石火。 说时迟,那时快,姑娘右手金剑已刺上扇面,只觉微微一软,折扇蓦然啪地一阖一震,姑娘感到有股奇猛力量一振,虎口酸麻,不由自主地松开,那柄金剑登时脱手飞出,似一溜飞蛇般径往黄土山冈上落去。 沈上九一招得手,捷如星火地折扇戳向姑娘左手腕脉,这一招两式逾如闪电,绝不容姑娘有缓手之机,不但姑娘大出意料之外,连谢云岳也惊骇异常。 谢云岳初见沈上九一出手,便觉他这一身非凡武学,更令他如虎添翼,助纣为虐,此人如不及时除掉,徒贻师门之羞,此时一见姑娘危机间不容发,身形电射而出。 沈上九眼看得手之际,忽觉眼前一花,劲风扑面,右手腕如中五指钢钩一般,寄痛激骨,折扇立时被夺出手中,尚未看清来人是谁,猛觉右腿膝盖骨受了一记万斤钢锤,只哎了半声,身形被踢飞起半空,那嗥叫声亦带起半空中,随风送出,凄厉惨不忍闻。 在怪手书生谢云岳身形电射之际,宫门二杰亦捷如鹰隼地扑来,若讲究身法之快,谢云岳可算是武林独步,宫门二杰一沾地,沈上九身形已被踢飞,一分之差,抢救不及,令宫门二杰登时震得一震。 谢云岳一掌当胸,面对着宫门二杰冷笑道:“在下一时失手竟将令友踢飞,有丧二位大人颜面,还望见谅!” 这时胡谷兰姑娘感激地望了谢云岳一眼,娇躯一侧,跃向金剑落下之处而去。 宫门二杰前在京城打磨场客栈前,已目睹谢云岳盖世奇学,更远在太原晋柯之内亲眼见到俞云剑劈清风帮五人凌厉剑术,益发证明了面前此人,必是化身俞云的人,他们先前指认谢云岳是太原血案的凶犯,原是试探之词。 这一证明不虚,惊骇更多于喜愉,他们自恃大援隐藏一侧,不到必要,那大援不会现身。 大援是谁?即是苗岭双妖,硕果权存的黑衣玄女殷玄薇,否则宫门二杰焉敢贸然前来。 这时,宫门二杰闻言,面色通红,羞愤难禁,阴风煞掌展万雄比较性暴,大喝一声道:“昔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阁下杀死了朝廷命官,岂是你能诿赖得掉的,依展某奉劝,不如束手受擒,我两人必有一番人心。” 谢云岳朗声大笑,道:“你们还有人心,背叛师门之徒有何廉耻仁义可言!” 宫门二杰四目火赤,嘿嘿冷笑不止。 胡谷兰这时已取回脱手金剑,对谢云岳微使了一眼色,道:“谢兄!我们还有正事待办、谁耐烦与他们多费唇舌,早点打发了好上路!” 谢云岳虽未知她眼色中是何用意,但心知她所说必有原故,毫不犹疑,笑答了声:“好”,右手夺自沈上九的寒铁折扇,蓦然向阴风煞掌展万雄“鸠尾穴”点击。 左手五指迅如流星地向铁臂金剑何申福左臂“经渠”穴扣住,这种分袭两个当今武林高手,令自己空门大露,无所畏忘,错非谢云岳,别人无法办到。 宫门二杰见谢云岳陡然发动,出手若电,不禁又惊又骇,身形倏然而退,脱出谢云岳奇袭之外,二杰心知武林中一些巧快手法不足与他抗衡,反不如以少林本门绝学“达摩十三式”对抗来得妥善。 是以二杰一闪出谢云岳两手之外,立即涌身猛攻,但见他们巨灵手掌逼起了凌厉劲风,掌影漫天而到,招数招招着实,配合相宜,宛如大河长江,源源不绝。 谢云岳有千丈渊前辙之凛,绝不能让他们占了先机去,身形一动,使他们招招扑空,此时见着宫门二杰用出“达摩十三式”,那劲力远波至十丈开外,沙飞石走,威势较之玉泉山琉璃塔下少林四僧,更为精进,自己则身形如飞,穿插在他们漫天掌影中游走,心中忖道:“这宫门二杰,如不趁现在除去,必引起一场武林事故。”心意一定,倏朝着何申福右掌撞去。 那何申福不明所以,不由掌势缓徐一缓,哪知谢云岳哈哈一笑,折扇霍地亮开,斜挥推进。 铁臂金剑何申福只觉扇逼劲风,直压面目。登时急涌入五官内,气血一带,哼得半声,便自颓然倒地。 就在此一刹那,展万雄双掌狂飙向谢云岳胸后打到,谢云岳突然身形一塌,折扇飞快地疾旋,裂帛一声大响,扇骨芒光在展万雄齐腹划过,只见展万雄腹血迸射如雨,大叫一声,噗咚坐在地上,双手捧腹,神色惨厉已极。 二杰这一负伤倒地,谢云岳忽瞥见胡谷兰面有惊容,心中一动,蓦觉有一股阴柔暗含刚猛的罡气,径由头顶压来,猛然一震,立时展出“玄天七星步法”,晃身脱出,右掌望上疾挥出一掌。 身形电射雄埘出两丈、开舛)只噼祷身后起了一声轻“哮”,其声甜髓无比。 掉面一视,只见即是黑衣玄女殷玄薇,剪水双眸一瞬不瞬盯在谢云岳脸上,胜雪娇颜微愠怒意。 谢云岳在燕京三员老客栈内闻得一元居士胡刚说后,昔年苗岭双妖纵横天下,幸得其师祁连异叟出山,施出盖古凌今的绝学,但依然被她逸去,可见这黑衣玄女殷玄薇武学实有惊人的造诣,自己寄缘天授,异禀过人,何不与她试招,若就此除去,岂不是为武林中除了一大害,心意一定,当即慢步走前。 黑衣玄女殷玄薇见他傲然不惧走来,面转笑容道:“你不要自恃功力过人,在我苗岭双仙眼中,可微不足称道”。 谢云岳在他面前不足五尺之处停住,朗声答道:“当年祁连异叟一念之仁,任你漏网逃生,你就该痛定思痛,自赎前愆,永不出山为是,怎么称又想出山荼毒生灵么?” 黑衣玄女一听,粉面一寒,双目中突射出无穷杀机,冷笑道:“你是祁连异叟何人?怎知道我的往事。” 谢云岳一声朗笑道:“百年往事,武林中传诵不绝,无不津津乐道祁连异叟此一德举,可见你淫凶残毒。不然,为何事隔百年众怨仍存,余生也晚。惜不亲眼目睹,但闭目可以想见你那当时狼狈状态,我虽不是祁连异叟什么人,不过大有渊源,愿你及早悔悟,返归苗岭,当可终养天年,要不然,祸不旋踵,噬脐莫及!”此番说词,声色俱厉,劝吓兼有。 黑衣玄女殷玄薇听得且惊且骇,目光闪烁,忖道:“此人必是栉连异叟徒系辈,否则,正如他说,与祁连异叟大有渊源,江湖上听见苗岭双仙名号,无不胆魂皆落,拔足飞逃,此人竟然傲然不惧,必在武学上有所恃,就拿连伤沈上九及宫门双杰而论,足可证明。”不禁首鼠两端,惶惑举措不安。这在苗岭双妖而言,可是史无前例,即就是昔年与祁连异叟动手相搏,心内也无一个“惧”字,这正是一朝被蛇咬,终生怕井绳。 ,胡谷兰立在道旁一株枯枫之下,听见谢云岳自承与祁连异叟大有溯源,不由芳心顿起一片涟漪,直觉谢云岳此言,是暗示对自己存有爱意,不然何至出此,一双星目从此不离谢云岳身上。 只觉他玉树临风,丰神俊逸,不禁愈看愈爱。 此时,黑衣玄女殷玄薇转念道:“他能有多大气候,敢与祁连异叟相捷并论,何况自己数十年来功力精进,已非当年吴下阿蒙,自己再度出山,意图成为天下武林盟主,若被他所虚声恫吓,则将永不能抬头,重整声威。” 当下黑衣玄女粉脸带煞,冷笑道:“你既与祁连异叟大有渊源,当得他一身所学,昔年我为了一时疏忽,竟着了老鬼道儿,因自守诺言,老鬼不死,永不出门,现老鬼已死了多年,这笔帐就算在你的身上,也是一样。” 谢去岳也报之一声冷笑,道:“你既执迷不悟,也只好由你了!”口虽是这么说,但面对着功高绝世的魔头,仍有一丝戒凛之意。 黑衣玄女殷玄薇袼格一声娇笑,罗袖轻飘飘地拂出,宛如千层黑浪从她袖中拂出。 这是一个视力错觉现象,皆因殷玄薇正气练得炉火纯青,强弱由心而发,这一拂出正气,有百种不同的强度,从袖衣激起波浪形状,乍一看来,犹千层黑浪延伸而出。 谢云岳意随念动,“弥勘神功”已密护全身,岳峙而立,只觉柔风扑面,夹着一缕异香吹送入鼻,不由心神一阵猛摇,立时惊觉,强闭着呼吸,继感柔风遂渐加强,一刹那间,力逾万斤,气血一阵浮涌,几乎立足不祝这是谢云岳从未曾经历之现象,不禁大吃一惊,倏地一翻右掌,迎着迫来正气,打出“菩提贝叶禅掌”,只听“波”的脆响,破气而出。凌厉无伦。 但见黑衣玄女殷玄薇面色突变,飘叶般急退两丈,谢云岳一招得手,身形激射而前,左掌又陡起一掌“弥勒神功”压字诀,右手迅若电光石火般,五指暴伸,径起一招“轩辕十八解”中之制龙手绝招“八德擒龙”,向黑衣玄女“天府”穴扣去。 这一手“八德擒龙”是奇奥天下,崇古凌今的绝招,据“轩辕十八解”秘笈所载,在轩辕黄帝未乘龙驭天之前,曾去西天访晤佛祖如来,其时如来佛祖正在八德池畔伏池内十二条孽龙,轩辕默记佛祖制龙手法,才创出这十二招擒龙手。 殷玄薇虽然是不可一世的魔头,但目睹谢云岳右手如电芒飞出,凌厉玄诡,生平未见,不由大惊凛骇,竟疏忽了谢云岳左掌“弥勒婶功”压字诀中的一招“五指幻山”。 于是随起一手“飞絮暴雷”掌法一迎向“弥勒神功”,两目注定谢云岳所来之“擒龙手”,预先封闭满身穴道,欲待谢云岳堪到近前,飞起一手“斩钢截铁”削断来掌。 心意打得满好,可是大为不然,殷玄薇一招“飞絮暴雷”掌推出,只见掌影柔舞若絮,风声如雷,这也是奥奇天下的绝招,但事前疏忽大意,怎经得谢云岳压出十二成功力,蓦觉一股重逾泰山之气功,压得心头气血狂翻,自己“飞絮暴雷”罡气登时卸之无形,竟晃得一晃,谢云岳右手五指已扣在她的肋下。 黑衣玄女殷玄薇蓦感肋间一麻,万虫蠕动,左半边涣软无力,不要说是“斩钢截铁”绝招有心无力使出,连真气也无法使之凝聚,四散飞窜,非但如此,谢云岳五指一沾左肋,+只觉他指端射出劲气;突破启己坚如精钢所封闭的穴遭;’当时她那种惊骇,非笔墨所可形容。 说来话长,其间发生的事不过电闪的一刹那,究竟黑衣玄女是不可一世的魔头,右掌在迎击“弥勒神功”压字诀后,往左一穿,以牙还牙,五指飞朝谢云岳右臂搭去,迅捷无俦。 黑衣玄女此着是竭平生真力发出,谢云岳五指一松,电射地撤回右臂,左手又出,殷玄薇却乘着这粟米之差的空隙,身形仰射飞出十余丈外,快如离弦之弩,电漩星飞。 谢云岳出手迅如电光石火,却被殷玄薇逸出手中,这是第一人首次逃出“轩辕十八解”绝招之下,心中着实钦佩苗岭双妖果然身手绝伦。 却说殷玄薇足一沾地,试运真气一遍,只觉麻酸立止,真气又重凝聚运用自如了,遂目蕴凶光,喝道:“小辈,你且慢得意,你也中了本仙子‘苗岭百蛊柔香’,三月之后,你准备后事好了!”声落之际,人已飞射凌空,转眼便已杳然,只有余音袅袅,震荡耳鼓。 殷玄薇来得快,走得也快,留下宫门二杰倒在路旁呻吟,还有一个恶师爷沈上九不知生死。 这时,胡谷兰姑娘已掠了过来,目含万缕柔情,低声说道:“谢兄,方才那殷玄薇所说的话是真的吗?” 谢云岳无言点点头,随即朗声笑道:“她这点鬼门道,还吓不到我。”说着一顿,,目光落在宫门二杰身上,道:“目前的难题,是如何打发他们。” 胡谷兰娇笑道:“都边山坡上还有一个师爷咧,这种恶人留在世上作甚?超度了他们吧!这也算你多积了一宗功德!” 说着,也不管谢云岳同意不同意,飞身掠至那边草坡,把恶师爷沈上九似捉小鸡般提了过来,甩在展万雄一处,又往四五丈远处,提了何申福进来。 谢云岳纹丝不动,只静静注视姑娘那种娇憨顽皮,忙得不亦乐乎的表情。 姑娘将三人摆在一处,拍了拍手,微掠鬓间乱发,抬头笑道:“好了!谢兄请动手吧!”忽见谢云岳两目不瞬注视着自己,粉面一红,嗔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两眼贼视讨厌,又不是没瞧见过!”说着又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谢云岳笑笑,便向宫门二杰等那边走了过去。 可怜沈上九等三人负伤奇重,遍身气力均无,眼看着谢云岳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只能瞪着眼干着急,尤其是宫门二杰方才亲眼目睹谢云岳对殷玄薇了一手盖世武学,这才失悔不该自恃黑衣玄女靠山,贸热追蹑寻仇,自觉死有应得。 这时,宽敞黄澄澄的官道上,迄今了无行人往来,这透着奇怪,皆因行人见得有人在官道上生死杀斗,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人敢前来,均避道而行,甚至有人折转身去回头了。 寒风劲吹,枯枝蔓草漫天旋舞,夹着满空砂尘呼啸,天色阴霾昏茫,穹苍密布着愁云,就像要压下来一般,这一切,都代表着凄凉,肃杀……谢云岳走在三人不足两尺之处停住,阴风煞掌展万雄终于挣出声来,大声叫道:“朋友,你不嫌行事太毒辣了些吗?” 这语声充满了乞怜恐惧之意。人总是惜命的,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尽力以求,不惜卑颜屈膝,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世间能有几人! 阴风煞掌展万雄失声叫嚷厉,本来为扇骨尖芒划破的腹皮创口,渐已趋止的血液又复外涌,汩汩冒出殷红血液,只见展万雄两手紧抓住肚皮,额上冷汗淌出如雨,惨状卒不忍睹谢云岳皱了一下眉头。不则一声,飞步上前,朝沈上九“气海穴”上戳了一指,沈上九顿时两眼翻白,颓然死去。 原来沈上九先被谢云岳扣上腕脉时,谢云岳恨他在都城恃三贝子之势,作恶多端,为师门贻羞,不禁施出绝脉手法,一时沈上九功力全失,跟着又被踢上重逾千斤一脚,飞坠草坡后,心脉几乎被震乱,强提一口真气不散,故未死去,但比死均要难过,这也伤天害理之报。 胡谷兰在拾剑时,目睹黑衣玄女殷玄薇身法奥奇,掠在沈上九身前察看伤势,只因伤势太重,殷玄薇也是袖手无策,姑娘趁着殷玄薇不注意时,掠回在谢云岳附近。 姑娘冰雪聪明,察衣观人便知他是苗岭二妖之黑衣玄女殷玄薇。 且说谢云岳飞指点死沉上九后,正要向宫门二杰下手,手掌微捂之际,只见铁臂金剑何申福强忍着伤痛,低声道:“尊架可是姓谢么?” 谢云岳闻言不禁一怔,手势缓缓地落下,道:“少爷本是姓谢,方才胡姑娘已然叫明,你问这是何故?” 何申福睁着眼,仔细打量了谢云岳两眼,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道:“那么谢少侠一定是当年名震河溯,闻名丧胆的追魂判谢文谢大侠的哲嗣。” 谢云岳愈感惊异,厉声喝道:“你怎么知道的?快说!” 何申福声音微弱道:“何某现感真气不足,如少侠助我真气不绝,当能将洞庭湖伏袭令尊与少侠一段往事细述,指点少侠真正仇人是谁,如何?” 谢云岳闻言大喜,四面望了立在身后的胡谷兰一眼,只见她双眸中也露出甚为惊奇的目光。 谢云岳飞快地别过面,答了一声:“好”,当即在何申福胸后点了三指,又与展万雄止住了血,笑道:“此地阳关大道,不宜多作逗留,容在路左山岗上细叙吧!”说着,一把抓起沈上九的尸首,回首对胡谷兰应道:“姑娘,在下情切父仇,只好有劳令尊等候一会儿了。”话落,未见他身形稍动,人已破空斜飞,去势电疾,瞬眼已落在十数丈远土岗上。 姑娘跟着掠去,同立着土岗上,一对璧人,衣袂飘舞,望之若仙。 官门二杰互相扶持着,蹒跚步上草坡。 时将正午,天色反见阴黯,秃枝指空舞,狂风卷雪飞,此时官道上渐有人马在徐行,夹着长鞭击空声,随风摇曳老远……距官道侧仅一箭之遥,一处岗凹之内,数株常青乔木之下坐定谢云岳胡谷兰及宫门二杰数人。 胡谷兰手执着一支枯枝,拟漫不经心地拨弄脚面的一线流泉,谢云岳则倾耳静所。阴风煞掌展万雄背靠着树干,闭目养伤。 只见铁臂金剑何申福又用眼望了谢云岳一眼,道:“方才黑衣玄女殷玄薇离去之际,曾说过少侠中了他的‘百蛊柔香’,可是真的么?” 谢云岳知他说此,必是“百蛊柔香”甚为厉害,颔首答道:“动手之初,曾闻得一股异香由她袖口而出,只吸进一点,在下即时警觉闭性呼吸,谅无大害吧?” 何申福面有惊容,摇头说道:“一丝都吸不得,她那‘百蛊柔香’端的厉害无比,人一中上,十二时辰后,那点柔香在体内化为无数蛊虫,吸人精血,三月后,精血枯瘠而死,万药罔效,非有殷玄薇独门解蛊药不可。”。 胡谷兰听后,不由大为焦急,问道:“除了她的独门解药之外,就没有其他方法可治么?” 何申福想了一想,道:“还有一种方法,此法非要身具精湛的内功不可,以谢少侠绝世武学当非难事,就是自己用搜宫过穴法,将气血逼使在‘三焦’穴流过,以本身三昧真火炼化蛊毒,如此于七日之后,方可无碍,最好还是将黑衣玄女独门解药取来。” 谢云岳只微笑不语,胡谷兰见他毫不焦急,张着清澈如水双眼,嗔道:“你这人真是,性命之忧你还不急吗?” 谢云岳笑容愈发扩展了,大声朗笑道:“急有何用,除非现在能觅到殷玄薇,否则,反不如置之坦然,照何老师所言用‘搜宫过穴’法自疗。” 何申福不觉心折谢云岳这份豪情,忙道:殷玄薇现落在济南南关趵突泉上,峨英祠内,看祠人昔年是他门下……”话犹未了,胡谷兰用手一拉谢云岳手臂,喜道:“谢兄,我们这就去找她!” 谢云岳笑道:“别急,我还要请问何展两位老师,当年在洞庭湖畔伏袭先父之事。” 铁臂金剑何申福面色顿呈黯然,双眼望着灰淡云天,长叹了一口气,道:“何某与展老弟昔年在未背叛少林时,与令尊相交颇称莫逆,令尊于何某两人尚有大恩,此后,何某两人逃赴塞外,因道不同不相与谋,竟至偶然晤面,亦多寒暄两句即别,忽又数年,何某两人为避免少林追捕,投身宫庭,奉命暗中监视天下武林一举一动,风闻令尊行事过于辣手,无论正邪,只要有过失,重则戮杀,轻则废掉一身武功,致引起正邪双方公愤,处心密虑,想制令尊于死地……”,说着一顿,只见谢云岳双眼微红,,一脸悲愤之容,心中甚是替他难过,又说道:“此事在武林中秘密酝酿很久,只以令尊行踪无定,擅于易容,多次扑空,不过令尊尚蒙在鼓里。” “何某两人为昔年与令尊一段恩情,屡欲面告提防,因令尊居无定所,心与愿违,只有与密谋人士相告我们也参加其内,这样做,也就是凭着官家势力,他们一有异动之前,非通知何某两人不可,此着本是‘粱底抽薪’之计,如他们发现令尊行踪在何处,何某即刻星夜兼程赶赴该地通知令尊,但令尊从此竟不在江湖露面,突然隐迹,何某心头窃喜……”说到此处,何申福望着谢云岳双眼,满含黯然之色,又道:“哪知令尊隐迹嘉陵江畔渔村,已娶妻生子,为鸠神索千里侦知,竟乘着令尊抱少侠出外之际,下手掌杀了令堂。” 谢云岳至此,忍不住泪珠断线似的下淌,胡谷兰暗中怆然,心说:“他处境比我还可怜,怪不得他行事毒辣,手狠异常,原来是幼遭孤露惨变,一腔悲愤,无处发泄。”禁不住一只柔荑搭上谢云岳的鸢肩,同情之色现于眉宇。 只听何申福接着说下去,道:”其时何某两人正在成都负有官廷任务,不克分身,第三日,赶往嘉陵江畔时,令尊已毁家出走,天涯寻仇,只好怏怏而返,嗣后令尊行迹更飘忽谢云岳星目突射神光,问道:“这凌霄子也与先父有仇么?” 铁臂金剑何申福苦笑了一声道:“武林是非,难有定准,往往为了一点细故,使劫杀报复,绵绵无休,当年华山派有一门下粉蝴蝶黎浩波,好淫采花,无恶不作,为令尊断除两只手臂,点了他的阴脉,逃回华山吐血身死,虽说令尊处置太过,但他孽由自作,自为非义,凌霄子如扪心自问,当知明理,然而他竟于下了除掉令尊毒心。” 谢云岳哼了一声,递种下他年华山芙蓉峰剑戮群雄的祸苗。 何申福目睹谢云岳眼内蕴有无穷杀机,不由心头一凛,暗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们得知华山飞书后,即告了一个假,两骑千里神骏,星夜兼驰华山,抵达后,正邪各派人数到得九十余人之多,尾蹑着令尊,因令尊神出鬼没,一直追到洞庭湖畔才行围住,七十多人分守各处路径,暂不露面,为防令尊觅路逃走,由凌臂子及峨嵋掌门金顶上人,雪山神魔,以及我们两人为主,率着十六人列成四象阵法阻截令尊,何某意图激使令尊向我们这方窜去,但那日令尊一反往日智计沉着,形似疯狂,竞朝其他三方夺路而走,想这拦截的人,都是昔年名震一方的武林高手,令尊虽然武学超绝,也无法制胜,曙光不远之时,令尊身负多处掌伤,渐呈不支,何某见情不妙,与展老弟飞身攻袭,暗中指点着逃路,眼见令尊逃远,凌霄子等还是穷迫不舍,何某等两人施出声东击西之策,终为令尊安然逃去,何某说令尊伤重,必然逃不出百里之外,不过金顶上人等还不安心,费时经月在赣湘等处搜索,在武功山中发现一老一少尸骨,才各各返山。” 谢云岳听后双目皆赤,神伤良久,半晌才道:“当年蒙两位网开一面,先父九泉之下也当铭感,请问何大人,那次伏袭先父的,除却陵霄子、金顶上人、雪山神魔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人?望乞明告。” 铁臂金剑何申福心中猛震,心说:“这人好大的杀气,看来不一一告诉他,也是不行了!”正待作答,这时阴风煞掌展万雄,倏启双目,微笑道:“展某有一句不当之话,少侠若不见怪,展某则可放胆说出。” 谢云岳朗声一笑道:“展大人有话,在下自当洗耳恭听,那有见怪之理,何况还有救命之恩,更当敬聆教言。” 展万雄微微一笑,眉头尚未尽展,想是腹创未全然止痛,只见他道:“想展某同何兄,因为少林俗家弟子,自幼即耳濡目染宽恕之道,佛门广大,世间无不可渡之人,展某说此话,少侠当会暗暗窃笑展某背叛师门之人,不配说此话,只是展某两人为何离叛,自有难言之隐,此事只有令尊知之甚详,若非令尊知悉我们另有苦衷,以他嫉恶如仇之性,怎会加以援手,拿展某此事打比,可见武林中人行事,有恶根天生,倒行逆施者,也有恩怨相缠逼不得已者,往往同为一事,然出发点各别,不能一概而论,奉劝少侠,怨冤相寻,徒然自苦,怨将祸及儿孙,展某粗俗之人,记得有一句话,只诛元凶,不罪附从。想少侠慧根天赋,纯厚仁德,当不为展某一时妄言见责。” 谢云岳料不到阴风煞掌展万雄,此时竟说出这番持平之论,不禁动容,当下慨然言道“展大人所说深入肯綮,在下岂能不遵,只找他们三人好了!”说罢,轩眉微笑。 何申福展万雄两人见谢云岳言语风范非常人可企及,不禁暗暗心折,展万雄道:“少侠果然人中之龙,无怪名动武林,谢大侠九泉下自可含笑瞑目,展某现在就要返京,容图后会。” 说着,强挣着立直身躯,带着苦痛之容。 谢云岳取出两颗“长春丹”分赠何展两人,笑道:“两位请服下,体伤自可无虞,不过两位返京,太原血案之事何以善后?” 何展两人接过“长春丹”,吞服后运气一周,不但伤痛立止,而且精神焕发,何申福正容道:“李侍郎是和相门生,此事本不可善了,何某两人拼着受责,上下弥缝,久而久之,也不了了之了。” 谢云岳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乾隆玉佩,霞光闪闪,何展两人一见玉佩,神色大变,不禁屈膝就要下跪。 谢云岳微笑制止道: “两位不必如此,请回京面告和相,只说李侍郎罪如山积,皇上命我就地诛戮,想必和相不敢明问皇上。” 何申福微微一躬,神色极恭道: “既有此佩,如同圣旨,一切自可迎刃而解,我们就此告别,少侠姑娘请珍重。”说罢与展万雄同施一礼,转身大踏步走去。 谢云岳仰望云天,寒风振衣如飞,缅怀往事,不胜怃然。 胡谷兰微微摇晃他的肩膀,娇声道: “谢兄,仇人已知,徐图对策不可心急一时,你何不运功焚除蛊毒。” 谢云岳哦了一声道: “不是姑娘提起,在下差点忘怀了!”立时盘膝坐下,以“善提贝叶禅功”自窃疗治蛊毒。 想那“菩提贝叶掸功”是佛门绝学,无坚不摧,无毒不驱,谢云岳本吸得“百蛊柔香”少而又少,登时被体内三昧真火烧得一干二净,如非是宫门二杰多说一句话,他也不会去寻黑衣玄女殷玄薇逼取解药,却也也是殷玄薇劫数使然。 胡谷兰在旁见谢云岳入定行功,一张俊脸又红又白,子都之姣亦难比他十一,只看得姑娘心内爱慕得很。 好半晌,谢云岳才睁开眼来,起身朗声笑道:“姑娘!我们去见令尊,早点救出乾坤手雷啸天,矮伽蓝崔戬二人,再去找那殷玄薇。” 姑娘点下头笑声道:“好”,两人身形电射,朝辛蒙庄方向如飞驰去。 距辛蒙镇集以西七里之处,有座偌大庄院,环庄河引湖水贯注,碧波粼粼,庄院甲第连云,危阁崇厦,庭园清幽,花术扶疏,真可以说是富埒王侯。 这日,庄主金钩无故辛蒙坐在大厅中左旁下首一把太师椅上,神情十分激动。厅上尚坐着高黎贡山四魔,秦中双怪,天外三尊者及不知名三老者等人,还有混元指蒯浚,蓬头垢面,一身百结丐衣,不时翻着晶光双眼。 只因昨晚二更时分,一元居士胡刚父女两人进庄骚扰,合这么多武林奇人阻击,不但未伤及对方一根毫毛,而且连对方面貌都无法看清,只觉对方身形如电,鬼魅飘风,只不过片刻时光,庄中好手死了三个,伤的不计其数,辛蒙不由心头气怒交加,身旁的茶几捶得如山响。 大魔华宇见辛蒙情状,微笑道:“徒儿!沉着点好,来人不过存心捣乱,又不敢明白叫阵,谅他们也不会再来。”说着呵呵大笑道:“今晚若再来的话,老夫叫他尝尝罡气的利害。” 威光四射,不可一世。 华宇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可暗暗嘀咕着,昨晚来人身法上乘,显然又是武林奇人,夜色黑沉,以他的目力,也无法看清来人是老是少,回忆当年自己四人大闹嵩山,全胜而退,又在华山芙蓉峰四剑击败少林五老,一时之内,名震华夏,不料数十年后再出,名手辈出,大有凌驾前人之势,怎不令他暗生凛骇,大凡名隆誉深的人,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于保全名望,惟恐一旦失去,自古至今,能有几人逃出名锁利缰之外,高黎贡山四魔何能有别。 这时,金钩无敌辛蒙默然须臾,突又抬头,瞪着对面一个黑须老者,眼内威光逼射。 那老者神色局促不安,垂首无言。 蓦然一声大喝出自辛蒙口中,声如霹雳,震得大厅嗡然作响。 只听辛蒙喝道:“贺老师,你那宝贝女儿及姓王的小子找着了没有?” 黑须老者摇摇头,抬起面来,苦笑道:“我那孽女一定是跟那姓王的私奔了!” 辛蒙神情狞恶,嘿嘿冷笑道:“如果你那女儿勾通外人,与本庄为难,那时休怪我辛蒙不念旧交下手绝情了,从此以后,你经常有人监视,不得自由行动,除非你女儿与姓王的小子自行投到……”声犹未了,倏觉口中有一重物猛击,登时牙折迸飞,喷血如雨,眼内金花乱涌,一阵昏眩,噗通四平八稳倒在地下不省人事。 厅内群魔不禁大吃一惊,怔然离座忽又见一颗白色小球,电芒飞漩,由厅外急疾地向混元指蒯浚面前袭到。 蒯浚身法奇快,双足一撤,飞手向白色小球的绷指一弹,只见那白色小球竟往上冲起,蒯浚身形暴长,探臂一捞,将白色小球捏在手中。 这时,辛蒙已被群魔扶起,辛蒙只是被那暗器击中口内,力道奇猛,受震昏眩,不一会便自苏醒过来。 混元指蒯浚捏住白色小球,放掌寻视,不过白纸搓成一颗纸团而已,打开一瞧,蒯浚不由嘿嘿冷笑。 高黎贡山四魔等又晃身近前细看蒯浚掌中白纸,只见上面绘的是四面龙狮虎形令牌,下端绘的两截断杖及一个化子跪着的图形。 群魔心内雪亮,均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无怪乎蒯化子气得一张脸又红又白,须发戟立,嘿嘿冷笑不止。突然蒯化子哼了一声,两足离地平平飞起,其疾如矢,射出厅外。 厅外一切了无异状,浓云蔽天,狂风四吼,园中树木枝叶摇晃乱舞,晚放的寒梅暗香阵阵袭鼻,但蒯化子游目四顾,不禁大感骇然。 原来侍立在厅外的庄中好手,及散立各处的明卡,一个个泥塑木雕,全部吃人点住穴道。 高手眼内,看出不平常,事实的确是惊人,那有全部被点住的,,蒯浚暗暗心说:“自己绝无如此功力,最多动手之际乘其不备点倒两个,何至于这些人了无动手情状,不知不觉间被人点住,何况分布又甚广,真令人不可思议,自己尚以为丐门三老来此,看来另有其人,丐门三老并无如此功力,但此人是谁咧!”不由暗暗心内打鼓。 此时群魔亦均飞身厅外,他们都目光锐利,见状亦是一震,面面相觑做声不得,连为他们解开穴道都忘怀了。 倏然,从厅屋上泻矢一般,飞落三人,捷如飞鸟。 群魔定睛一瞧,原来来的是三个蓝布百绽大褂的老叟。 正是丐门三老,九指神丐苍玺,星河钩客娄雍,竹杖叟洪璜。 混元指蒯浚一见他们,目珠一翻,跨前一步,大喝道:“你们来此做甚么?”神情十分激动。 九指神丐苍玺拂须微笑道:“擒你返归香堂,以正门规。” 虽是短短两句话,义正词严,比甚么毒骂的言辞都来得有力量,不管什么恶人,也有心虚之时,混元指蒯浚面色发青,嘿然不语,满头乱发根根笔立,大概心内急怒交加的缘故。 金钩无敌辛蒙认定丐门三老,就是方才以暗器击入自己口内的人,喝得一声,跃身飞扑,其势迅如电奔风飘,探手出掌,迳望苍玺胸前“幽门”穴劈去。 九指神丐苍玺脚下微微一动,辛蒙一掌下去,只见人影一晃,便已打空,那凌厉的掌力打中地面,登时现出凹形下陷。 这时大魔华宇说道:“徒儿!休要卤莽”。 金钩无敌辛蒙狠狠地退在一旁。 大魔华宇突厉声道:“苍老化子,老夫不管你们丐门是非,但你们不该登门欺人?” 苍玺微微一愕,道:“老化子为寻本门叛徒而来,何致于登门生事欺人,华老师说话令人费解。” 大魔华宇嘿嘿冷笑,一张阴阳脸显得十分阴沉,那块赤红色疤痕变得紫黑,倏地语气一寒道:“你还敢推赖,飞石伤徒不是你们所为的么?眼前……”说着一顿,用手指着那被点住穴的人,厉声道:“不又是你们所做的么?何况一不登门拜帖,再蒯老师身为老夫贵客,焉可不称作欺人生事?” 苍飞呵呵大笑道:“高黎贡山四魔几时又恋上红尘,身为辛庄主人,华老师,你说的飞石伤徒,点穴定身这两档子事,若化子全然不知,看来另有其人。”说着,双眼一瞥那些定住穴道之人,微露惊异之容,笑道:“华老师,你别在老化子面上贴金,老化子哪有‘凌空打穴’的绝乘功力?” 此言一出,群魔面上均变了颜色。 要知“凌空打穴”功力,较之飞花摘叶伤人及“米粒打穴”尤为难能,非具有一身绝乘罡气功夫不可,练武人的耳目聪灵,十丈以内,些微声响绝难逃出耳目之下,“凌空打穴”非在十丈以外,飞指打穴不可,还要认穴奇准,莫说是丐门三老,就是群魔也无此功力,不然,群魔听老化子出言,焉能顿时变色。 只见竹杖叟面目一寒,目光逼视着混元指蒯浚脸上,大喝道:“蒯浚,你若倚仗诸位老师之力,脱离本门之外,自立南派掌门,纵然成为事实,你也不见脸上有什么光鲜!” 突然混元指蒯浚乱眉一轩,放声大笑,笑声凄厉,似蕴有无穷愤恨,声荡云霄,惊得寒鸦噪林,卜卜四散乱飞,须臾笑定,带着一种极其鄙屑之容,道:“蒯化子焉能请诸位老师助拳,如你所言,纵然胜了脸上也不光鲜,但蒯化子定下泰山之约,你们自等不得罢了,再说,蒯化子原也无此心脱离本门,只为你们太以欺人,想我蒯某既为天南支堂堂主,号令刑责应均由我蒯浚负责,你们不但蔑视了本人职权,而且对于天南丐门门下,稍有微轻过错,一不通知我蒯浚,二则刑罚极重,动则断筋刖手,你们眼内还有我蒯浚这个人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你们来了,早作了断极好,你们只要胜得了我蒯浚混元指,蒯浚立时随汝等返归总坛,领候刑责。” 星河钩客娄雍微笑道:“蒯老弟,万一你口不应心怎么办?” 混元指蒯浚须发乱张,还未作答,身旁的高黎贡山二魔华宙却接口笑道:“蒯老师一言九鼎,老夫华宙愿做见证。” 九指神丐微笑道:“华老师等均是名负海内,驰誉武林的前辈,说话必然算数,看来,诸位老师绝不会参与敝门是非了?”他说此话,就是用来扣住群魔,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出手相助蒯浚。” 此刻,天外三尊者金月忽然跨前一步,冷冷道:“贫僧金月等是天竺远来,为的是瞻仰中国武林奇学,所以贫僧等稍时定欲向三位领教。” 九指神丐双眉一皱,竹杖叟洪璜在丐门三老中最是性暴,闻言大惑不耐,竟接口冷冷道:“既欲指教,何不现在开始,谁耐烦你们稍时纠缠。” 金月尊者狞声大笑道:“这位说话倒也痛快得很。”说着面色一沉,道:“而且好象贫僧等不堪一击,贫僧等‘赤煞摩伽’掌力,看来是天竺微末粗浅之学了。”说着,两掌一翻。 只见金月尊者掌心渐变红晕,尚吐出丝丝热气,两缕白雾向外袅袅而散。 九指神丐苍须见状大惊,他在太原晋祠内,闻得谢云岳详言酒瓯峰经过,深明这“赤煞摩伽”掌力利害已极,他本想拿话拖延时间,等候援手,不料被竹杖叟洪璜把话说僵,说什么也不能等候,乘着金月尊者“赤煞摩伽”掌力尚未凝聚时,赶紧出掌,不然自身难保。 说时迟,那时快,金月尊者掌心赤红如火,已然凝聚得八成,天外三尊者从酒瓯峰后,加紧他那天竺奇学“赤煞魔伽”掌,已可把凝聚时间提速,这时,九指神丐苍玺一声大喝,身形飞电,两手并指如戟,全身平射,探臂向金月尊者掌心直戳。 金月尊者一声长笑,人已腾起半空,蓦然一翻身,两掌猛往下按,吐出两股淡红气流。 九指神丐苍玺本恃着自己催突然的欺攻,挟雷霆万钧之势,心料金月尊者功力再好,也在不及防备之下,难避开他飞空一击。 岂料金月尊者比他更高出一筹,猛攻扑空,便知不好,身形还未落地时,只觉一片炽热如焚的气流凌厉压下,顿感肌肤刺灼跳跃,心中大惊,幸而九指神丐苍玺功力精湛,临危不乱,足一沾地,施出“鲤跃龙门身法”一踢,身形仰射而起,凌越金月尊者之上。 那“赤煞摩伽”掌力煞是惊人,打在地上,蓬的一声大响,地面枯草顿即燃着,熊熊火焰冒出。 高黎贡山四魔及秦中双怪面显惊容,敢情他们也闻得崆峒掌教飞云观主亦在“赤煞摩伽”掌力之下吃瘪。 混元指蒯浚视若无睹,心头只默思盘算,等会怎么可制胜丐门三老。 金月尊者甫一落地,即旋身亮掌。 九指神丐苍玺跟着落地,立在两丈开外,面有愤容,他那蓝布大褂后胸,已被赤煞摩伽掌力,灼成焦黄一大片,肌肤亦隐隐灼痛。 只见金月尊者狞笑道:“贫僧这赤煞摩伽掌力滋味如何?” 此声一出,苍玺面有怒容,其他丐门二老星河钓客娄雍,竹杖叟洪璜均一晃涌前。 他们这里一出,银月尊者明月尊者亦倏然而前。 六人对立,战在眉睫。 这时高黎贡山大魔华宇对金钩无故辛蒙耳语了数句,辛蒙一点头,飞身往园中驰去。 忽听得辛蒙一声惨嗥,惨绝人寰! 高黎贡山四魔等人,闻声一惊,远远瞥见辛蒙立在一颗大树之下,形似疯狂的跳跃,两手飞空乱舞,继又发出一声声惨笑。 在那阴霾布空,长风嘶啸之下,那笑声传入耳中,无异是声如枭鸣,触耳心惊。 ------------------ 旧雨楼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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