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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雷并没有回到房间去,他只是下楼,无目的地到处走着,他感到心里十分烦躁,这使他对此行的任务更没有信心了,这么重要而复杂任务,是决不能在烦躁心情中完成的。 他敢不知道他是逛到了宫中的哪一部分,当他停了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口哨声伴着一种奇怪的撞击之声,他马上就认得那是卢保的口哨声,卢保刚才下楼时就是这样吹口哨。他走到最接近他的一只窗子,通过那榄角形的窗格望进去,也正如杜雷所料,是来自一些桌球的,那里面是一座桌球室,而卢保一个人正在里面练习桌球,那怡然自得的口哨似乎是表示,卢保对自己的成绩感到很骄傲。 杜雷在窗外看了五分钟,然后脸上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绕到皇宫另一个部分的门口踏进去。 卢保停止了口哨,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 “希望这里不是禁区。”杜雷说道。 “不,这里不是。”卢保说,“欢迎参观!”他小心地瞄准,把一球击进了洞内。“你有学过这玩意吗,杜雷?” “有是有的,”杜雷说,“不过不弹此调久矣!” “拿一根球棍来试试吧,”卢保说,“一个人玩是没有兴趣的。” 杜雷走过去拿一支球棍,卢保让开。 杜雷击出一球,那只球没有击中其他的球,只是在球桌上空撞了几次。 卢保没好气地叹息一声,“你这叫做学过吗?连拿球棍的姿势也欠标准!” 杜雷的脸有点红,“我用不着你教我的!” 他再试一次。这一次,他总算把一个球击了进洞,不过却进得很勉强,似乎这是侥幸的一球。 “不,不是这样的,”卢保说,“应该这样。”他以相当标准的姿势击出一球。 那白球击中了一只红球,可是并没有把红球击进洞去。 “你也不见得很好!”杜雷不屑地说。 “起码我的姿势是对的!”卢保气愤地说。 “姿势是没有用的,”杜雷说,“重要的是能否把球击进洞,如果你认为你自己是那么好,你敢和我打五百元一局吗?” 卢保看着他,“你在开玩笑,杜雷!我会赢你的!桌球这玩意没有运气可言,技术高一点就是技术高一点!” “五百元就能证明是谁高一点!”杜雷说。 杜雷那几下外行的示范当然是假装的,事实上,桌球也是他最精通的玩意之一,但他知道卢保也是在假装。 他刚才在窗外看了好久,他看出卢保虽不是个一流高手,但也未至于打出那么差的一球。刚才示范而击不过那一球显然是假装的,卢保是想引人入壳,看看结果是谁入壳吧! 卢保凝视了杜雷一会,杜雷看出他是在忍着笑。 但,看看最后笑的是谁吧! 卢保掏出一叠钞票,放在桌子的角落上。“好吧,每人五百元。我猜在吃饭之前,我们还有时间玩两局。” 杜雷也掏出五百元,放在一起。“赢的全拿掉!” “赢的全拿掉!”卢保说。 他在球桌上把球摆好了,对杜雷微笑:“我让你先吧,杜雷先生,你是客人。” 杜雷几乎忍不住微笑了,他似乎很随便地开球,但这个球开得极好。 一开球已经把两个红球击了进洞。然后,他又继续击其他的球。 一气呵成地,他把每一只球都击进了洞,使卢保根本没有机会击球,当他台头看卢保时,球桌上已经没有球了。 卢保尴尬地微笑着:“杜雷,刚才似乎有人在演戏!” 杜雷吃吃笑,“一个桌球的高手,必须也是好演员!” 卢保说道:“否则,他就没有进帐了!” “是的,”杜雷踌躇满志地微笑,“他必须先装出一副可欺的样子。” “看来,”卢保露出懊恼的样子,“我这五百元是输定了!” “不,”杜雷说着从洞里把那些桌球挖出来,非常熟悉地在桌上摆好,“你还不是输定的,我们还有第二局,只要你这一局打得比我更好,你就有机会反胜。” 卢保又苦笑,“世界上怎能还有人比你打得更好?” “世界上有很多人打得比我更好,”杜雷说,“因为我并不是第一流的。只要你一口气打完这一局,得分比我多,你就赢我了。” 卢保又看看那些球,苦着脸,“看来我只好试试了!” “试试吧!”杜雷说,“为你那五百元尽力吧!” 卢保摆好了姿势,杜雷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对了,怎么卢保忽然变得浑身是劲的,就像一个职业能手一样?接着卢保一球击出,杜雷就觉得颈后一凉。卢保第一杆的得分已多过他的第一杆,而且这决不是碰运气,卢保的假装,远在他在窗外看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杜雷苦笑,说道:“看来,演戏的不只我一个人!” “正如你所说,”卢保得意地微笑,“一个好手还需要有好的演技,愈是好手,演技就愈好!” 他又击出第二球,杜雷就知道他自己是输定了,那一连串美妙的连环撞击,是杜雷也没有把握做得到的,事实上他很少见人做得到。这以后,卢保就像在表演戏法,以似乎不可能的角度连连地入球,当他终于站直的时候,他得意地微笑。“我猜我赢了!” “是的,你赢了!”杜雷生硬地说。他怒得胸部像要炸开了。他极少如此生气的,也许因为他极少被骗,而且极少被骗得如此彻底!他当然不是志在赢卢保的五百元,他只是讨厌这个人,想在球桌上出出气,但结果却是相反的。“你在哪里学得这样好的本领?” “我还是认为我只是运气好而已!”卢保拍拍那些钞票,“我们何不再来两局试试呢?加倍?” “不!”杜雷摇摇头,“聪明人不会上当两次。” 卢保说:“聪明人根本不会上当。” 杜雷很想在卢保的鼻上击上一拳,但结果他只是走向门口。 卢保吃吃笑,继续独个儿玩球。后来,他发觉又有人在看他,便抬头。这一次站在门口的是嘉娜公主。嘉娜公主的脸上是一点笑容也没有的。 “你该早点来看我的精彩表演。”卢保得意地吃吃笑,“我赢了你的杜雷先生五百元!” “我看见,”嘉娜冷冷地说,“你可知道杜雷是我们的贵宾吗?你这种的行为是不受欢迎!” 卢保耸耸肩,“你似乎管不到我的头上!” “这会使我们的客人住得不舒服。”嘉娜公主说,“我不想我们的客人老是提心吊胆!” 卢保说:“也许,这会使他生气到向我采取报复手段,譬如动手偷去我们的火岛明珠之类,这明珠的安全,是由我负责的。”他顿一顿,“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我就有机会把他当场枪杀了!” 嘉娜公主不以为然地瞪着他。“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卢保。”她说,“我们的贵宾听了,他们会很害怕的。” 卢保微笑,只是把球摆好,然后一棒便击出。 嘉娜公主的预言果然是应验的,正正三小时之后,杜雷亲眼看到了火岛明珠了。那是在晚饭之后,国王亲自带领他们去参观。 那是一顿气氛相当融洽的晚饭,国王并没有摆什么架子,他们可以自由地谈笑,而且,也用不着杜雷提起明珠的事,那些好奇的女郎们已经在她们众多的问题之中提出来了。 国王夸口地说,不但火岛明珠是一件稀世奇珍,而且,明珠的防卫措施之周密,也是世上罕见的。他说:“如果谁能告诉我一个把他偷出来的办法,我愿意出一笔巨额奖金。” 这使那些女郎都吵着要去看看了。而国王就领他们去看。杜雷懒洋洋的,对此事不参加意见,也不特别感兴趣,其实,他却是聚精会神地注意着的。他知道沈若兰也是和他一样,表面松懈,实则无微不至。 他们注意到,进入那座藏宝的宫殿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手续,只要通过那由五个御林军守着的门口就行了。 国王说,这五个御林军是分四班二十四小时守卫着这个门口的,没有一秒钟会离开,因此,除非把他们杀掉了,否则没有人可能输进这度门而不被发觉的。不错,进入这门的手续并不复杂,只要你是这几个御林军认可的人,你就可以通过,但偷进去就甚难了。 他们上了一道楼梯,到了二楼。 “入路就只有楼下那一条,”国王指出,“你们可以看到,窗外全部是用铁丝网封住了的,就减少了被人偷进来的可能性。” 杜雷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个好办法。把入路减到只剩一条,而这一条入路有五个御林军在看守着。 他们沿着二楼的走廊而行,杜雷可以看到,沿着走廊,有很多门口,这些门口都是打开着的,但,门口有着像监狱般的铁栅聚着,使人不能随便进去。每一道门里面都是全部封了房间,房中无数的架子和玻璃柜放着各种各样的珠宝或者是古玩。 “我们是来看火岛明珠的,”国王说,“所以我不想把你们的时间浪费在普通的宝物上了。”他一直领他们走到走廊的尽头,道:“看吧,火岛明珠。” 那些女郎们都争先恐后地挤到那座铁栅的前面了。她们遮着,因此,一时,杜雷也看不到房间里有些什么。他只是看见,这房间的门也是有一道监狱般的铁栅栏着的,不过,这铁栅里面的门是一间特别的房间。他首先注意到的一点就是,这间房间是完全没有窗的。 “我们不能进去看看吗?”一个女郎说。 另一个也埋怨地说:“对呀,太远了,看不清楚。” “让我们近看一点!” 另一个说:“我们不能把它偷去的!” 三个说:“这样大一颗珠子,我们藏不起来的呀!” 另一个又说:“阿珍有地方藏起来,别看她的胸围有三十六寸,其中有十公寸是假东西,两颗她都可以的……” 阿珍发嗔地去拧这个发言者时,另一个又说:“这时只要搜阿珍身上就行啦!” “你的屁股不见得就是真的!”阿珍说,“把那吹气的东西拿掉藏得下两只篮球!” 卢保和嘉娜只是站在最后面,露出容忍的微笑,国王给她们围着,七嘴八舌的,倒弄得手忙脚乱起来了。 “别闹!”若兰拍着手掌警告,“你们不能太无礼!” 若兰对于她们倒是很有镇慑作用的,她们马上肃静下来了。 “对不起,”国王抱歉地说,“我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这是我们的保安方式,没有人能随便进去,连我也不能随便进去。” “但,如果你们要进去看,你们可以用这个。”国王取出一副小型望远镜,这望远镜马上给夺去,而且成为了女郎们争夺的对象。 若兰又拍掌维持秩序。“轮着看,由一号开始!”她们是有编号的。“别看太久!” 于是秩序又恢复了。那些女郎们依着编号轮用那望远镜。 “为什么连你也不能随便进去呢?”一个女郎问国王。 杜雷很高兴,他要问的问题全都由这些好奇心重的女郎们提出了。 “因为,”国王说,“如果我能进去,那等于说,随便任何人都能进去了。” “你是说,这房间里充满了机关枪,一踏进去,就有机关枪乱射之类吗?” “别胡说,这样先就会把珠子给射碎啦!” “不,”国王摇着头,“没有机关枪。看,这铁栅是不难开的,只要把它推上去就行,但,一推上去,警卫室就会警钟大鸣起来了。” “哦,那门上有个警钟掣,一推上去就会触动它的。” “对了,”国王说,“警卫室的二十个守卫会在几秒钟内赶到,因此,即使你能混过门口这五个守卫过来,你也不能进得这铁栅。” “这样紧张。” “因为这是一件稀世之宝,”国王说,“如果不紧张的话,早已给人偷去了啦!” “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爱!不就像我家花园门柱上的灯球,晚上亮了灯之后吗?” “即使你有办法不触动警钟,而通过这门,也是没有用的!”国王说,“看到地毯上那些灯眼了吗?” 这时望远镜已经传到了杜雷手上,杜雷可以上前去看了。未用望远镜之前,他已经看到,那房中的地板上果然一如照片中所见,是铺上了红色地毯的,而地上那些金属物体,原本就是许多灯眼。 那是一只一只小小的金属圆筒,突出在地毡上,每只圆筒内修有一只灯泡,这些圆筒可以说是等于一些丁型的探射灯,不规则地分布在地毡上每一个部分,每一只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二尺,也以不同的角度朝向天花板,在天花板上,也有着相同的灯眼装着,朝向地上。杜雷可以看到,这些灯眼是互相照应的,那就是说,它们是一对一对的,每一对都是正正地互相朝着,一只在地毡上,一只在天花板上,地毡上的那一只如果发光,发出来的光就是正照进天花板那一只,相对的,天花板那一只发光,也是会正照进地下那一只灯眼里。 “这些灯眼并没有开亮。”一个女郎在说。 “这些灯眼已经亮着了,”国王说,“它们是永远不熄的,只不过它们发出的是一种肉眼看不到的红外线。” “这又是什么用呢?” “阻止任何人接近明珠。”国王说,“你看,这些灯眼的红外线组成了一张很密的光网,围着明珠,没有人能接近明珠而不触及健些光线的,这些光线之间并没有阔到可以容许一个人爬过去的空隙。一触到这光线,警卫室的警钟也会响起来了。” 杜雷正用望远镜向房中视察,除了明珠本身之外,他视察其他一切设备,他发觉墙壁是嵌着松木的。 “试一试吧!”一个女郎说。 “试什么?”国王问。 “试那些灯眼。” 国王意动地用舌头放着嘴唇,“但……会使卫兵赶来,这——等于和他们开玩笑。” “你是国王嘛!” 天下间最难拒抗的是美女的恳求,尤其是她并不是要求占你什么便宜,她不过是求你向她逞威风罢了! 国王虽然是一个老人,但他到底是一个男人,他也感到这个诱惑实在是很难拒绝的。 “好吧,”他终于点头,“试一次,但不能习以为常。你们听过‘狼来了’那个故事的,牧童叫‘狼来了!’戏弄村子里的人,到真的狼来了时,他呼救却没有人睬他了。” “试吧!” 站开一点。”国王挤上前,蹲下来,九五之首,在一群美女的面前,他却变成近乎一个小丑了。 杜雷小心地看着他把手伸进铁栅之内,那只手伸到最近的一只灯眼的上空,扫过一下。 马上,刺耳的警钟就充满了他们的耳朵,那些女郎兴奋地尖叫起来,国王吃吃笑。 然后,在十几秒钟之内,守卫就来了。十二个持枪的御林军如狼似虎地冲上楼来,当他们看见国王时,他们停住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警钟的声音这时才停止。 “叫他们回去吧,卢保。”国王柔声地说。 卢保慢条斯理地转身,挥挥手。“没事了,你们回去吧,这只是一次演习,不过你们的确干得很好!” 御林军退走了,那些女郎兴奋地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女郎又提出了一个杜雷刚刚想提出的问题。她说:“陛下,你说来说去,这里的防范虽然周密,但全部都是用电力控制的,假如有人把电流供应截断的话,那又会发生什么?” 国王那个微笑更得意了,而且.简直是近乎甜蜜的。“这也没有用的,小姐。”他说,“你看,首先这里的电流、是由另外一副蓄电池供应,而不是用普过的电流。这副电池是收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我不能告诉你了。总之,这电池的电要半年才用完,每到时间,我就亲自去更换。更换的工作总是我亲自去做,从不假手他人的。而且,即使你发现这电池的所在,把它偷走,也是没有用的,因为警钟有两副,一副是连系着这防盗系统,另一副则是连着电池。这另一副的作用却是相反的,通着电流时它会静止着,但是,电流一截断,它就响了。因此,即使你有办法使电流中断,警钟还是会响的。”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国王,一时全部静下来,因为,国王所讲的,果然是一个近乎十全十美的防盗计划。 “你们想出什么破绽吗?”国王踌躇满志地吃吃笑着,“正如我刚才所说,有谁能告诉我一个把明珠偷出来的方法,我愿出一笔奖金!” “不可能偷到手的!”那些女郎们又在议论纷纷了。 “完全没有可能的!” 杜雷又在用望远镜去看明珠,实在也不是看明珠的本身,而是看明珠周围的设备。等明珠到了手之后,他再看个饱也不迟的。 “那么,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没有机会鉴赏了?”若兰问。 “我就是每半年鉴赏一次,”国王说,“每半年期满,当电池又需要更换的时候!平时,我就只有用望远镜了。当然,用望远镜是没有看得那么清楚的,不过我也无所谓了,我以前又不是没有看过它。 杜雷把望远镜交给若兰,若兰看了好一会,后来又把望远镜在她们的中间传来传去,那些女孩子们对那夜明珠似乎看之不厌的,直至最后,若兰又拍手召集:“好了,好了,我们不能再打扰人家了!” “不要紧,不要紧!”国王连声说。但嘴巴虽然这样,他也没有坚持留下他们。他也不放心让他们对着他的夜明珠太久的。 于是他们离开了那里。国王仍然睡眠不足,于是他又回去睡觉了。 那些女郎蹦蹦跳跳先走,杜雷和若兰走在一起,慢慢地向他们的住处走回去。 “晤,”若兰沮丧地说道,“我们已经看到了,而且似乎,我们要遭遇我们一生中第一次失败的了!” “情形看来并不乐观,”杜雷承认,“不过,你也不须要那么悲观。” “连进门口也成问题,”若兰道,“更别说通过那些红外线了。” “进门口倒是不成问题的,”杜雷微笑说,“凡是有空气调节设备的地方,必然有许多通气管的。” 若兰不解道:“通气管?” “是的,”杜雷说,“你不会是忘记了这一行业吧?凡是有空气调节的地方,总有一个排废气的出口,这个排废气的出口,就是可以进去的地方。” “这个排废气的出口又是在何处呢?”若兰问。 “我会查出来的,”杜雷说,“今天晚上就查出来。” “今天晚上?” “是的,”杜雷说,“这种事情,不是愈快愈好吗?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或后天晚上并没有什么分别,危险性反正是存在的。” 那天晚上,接近午夜的时候,杜雷果然已经在活动了。 皇宫到底是一个严肃的地方,因此那里面的人都是一早就上床的,夜静的宫中,没有什么动静,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那座藏宝的宫殿(现在杜雷已经知道它是叫百花宫),卫兵照规矩每隔二十分钟就绕屋巡逻一次,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于是那队卫兵又做例行的巡逻。 他们巡逻了屋后,又从另一边回到屋前去了,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在屋后黑影最浓的地方,靠着墙边有一条黑色的细绳垂着。不过,即使他们着意去找,也是不容易找到的,因为这条黑色的绳子是那么细,但是,相信不会粗过一根火柴多少,这条绳一直通到屋顶,尽处是一只黑色的金属爪手,牢牢地抓住了天台栏杆的边缘。 这条绳子的主人当然就是杜雷了,别看这条绳子是那么细,其实它是非常之韧的,用尼龙及金属纤维揉合而成,随时可以吊起一部汽车那么重的东西。因此,一个人要是沿着它爬上天台上,那是不成问题的。而杜雷也就是利用这条绳子爬上了天台。现在,他正蹲在天台的一角,小心地观看着周围的形势,他发觉本来楼梯是通上天台来的,有二道门开出天台,但现在这道门已经给用砖头封掉了,变成了一堵墙,人既不能从天台下去屋中,亦不能从屋中上来。 通气管不在天台。 杜雷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他走到天台的侧面。向下望望,便去把那条绳子拿过来,从这边垂下去,最后把那只爪手就搭在天台的拦杆边缘上。 然后,他便跨出栏杆之外,沿着这条绳子垂下去,到达了二楼的一只窗外,在窗外突出六寸的檐上站住了脚。 那里也是黑暗的所在,而杜雷一身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夜行衣,他已经成为阴影的一部分。那里,就在窗子的旁边,窗顶高度的墙壁上,有一个方形的黑洞,有些温暖的气体从内喷出,这自然就是废气管的出口了。 这里和窗口一样,也是有钢丝网罩着的,杜雷伸手进衣袋里,取出一把小钳子来,就动手把那钢丝钳断,那块方形的钢丝网,左、右及下面的钢丝都给钳断了,只剩了上面是仍然完好的,杜雷便像掀盖子一般把它揭起了。 那方洞再也没有遮拦,可以让他进入,杜雷沿着绳子把身子扯高了一点,钻进了那个洞内。 那个洞是相当宽阔的,可以容纳一个人钻进去,杜雷轻巧地钻了进去,而且通过那钢丝网,把那条绳子又拉进洞内了。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了脚步声,杜雷凝住在这里了,那脚步声是一队守卫绕屋巡逻而发出来的,他们是又正在实行循例巡逻。 他们经过了那出气洞的下面,又走了,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这就是杜雷选择通气洞作入路的原因了,那通气洞不同窗口,如果把窗口的钢丝网剪破,那是很快就会被发觉的,因为那钢丝网的破,可以从窗内看见。 但气洞口就不同了,通气洞口在屋内是看不见的,在楼下看又太远了,看不清楚,他离去时只要把那钢丝网盖回原状,就不会有人察出有什么不对了。 那队守卫走了,杜雷便像一条蚯蚓似的,在那通气槽内境蜒而行,早些时候进来参观时,他已把宫内的形势记得很清楚,因此通气管虽然是四通八达,他也不会迷路。 很快,他已经爬到了收藏明珠那房间门口的下面了,根本,那通气管的管口就离开这里不太远的。 这通气管是贴着走廊的天花板而筑的,沿路都有窗洞,容许空气进入,这通气管的作用大致是这样:在百花宫中的某处,一座巨大的冷气机不断放出冷气,由另一组同样的排气管输送到宫中的各部,由于冷气不断产生,造成压力,要找一个地方泄出去的,于是很自然地,便不断地钻入杜雷所在的这通气管,由管口排出,这样就完成了空气更换的循环。这当然是一个已经相当旧式的空气调节办法,但是,百花宫从来不会有多少人在的,因此空气调节的效果也不需要太高。 总之,这通气管的腹部,每隔十尺左右就有一个大约方两尺的洞,容许多余的冷气冒出来,这些洞的洞口都有一个铁格遮着。 不过这些铁格是室内的设备,装得并不牢固,无防盗的目的,轻而易举地,杜雷把一只铁架拆了下来,于是他就轻轻跳落那走廊中,站在那铁栅的前面了。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根据国王所说,巡逻队是不到这上面巡夜的,因为肯定了没有人能潜进这里来。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巡,只是每天早晚巡两次。因此,杜雷在这里有很多时间,可以做他所想的事情而不受打扰。 首先,他掏出一副黑色的眼罩,有点像摩托车英雄所戴的那一种,通过眼罩,眼前的景物就全变了,变成不大清楚,一切都只有青青黑黑的轮廓。但是,他也看见了一些前所未见的东西。就是一条一条晶莹的直线,从地上的每一个灯眼,通到天花板相应的灯眼,他所看到的这些,自然就是灯眼发出的红外线,这用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戴上了这副滤光眼镜,就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一时,杜雷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些红外线交织成一张相当密的网,错综复杂的,接着杜雷又取出了一只照相机。 那是一只很小型的照相机,可以很方便地放在衣袋里的,他用这照相机开始拍摄室内的情景,拍了一张又一张。后来,当菲林拍光了之后,他便把照相机收好了,就在地上一坐,呆呆地看着里面那只座子上的火岛明珠。进入百花宫的问题,看来是解决了,但,怎样能取到明珠呢? 杜雷极想抽一根香烟,在这样的时候,一根香烟是能帮助他激脑筋灵活的。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里是不适宜他抽烟的地方。 怎样把明珠取出来而不触动警钟呢?他不能化成一只蜂而飞进去。 也许,如果有一枝长长的竹杆,就可以伸过那些红外线的缝隙之间,到达明珠那里了。再往竹杆的末端装上一只网,加上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可以把明珠取出来了?但这也是不行的,明珠离开闸前那么远,而闸门外面就是走廊转角,栅门与墙壁之间只有五六尺的空位,不够运用一根长竹杆,而且把一根竹杆运进来而不被发觉,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而且,明珠到手之后,又怎样逃走呢?他们有时间逃走吗?他们得带着那许多个女郎一起逃走的。 逃走?杜雷总觉得不是味道。一个一流高手是不会采取拿了就逃那种方式的,一个一流高手偷了你的东西之后,可以仍然留在你的面前,泰然自若的,而你一点也不怀疑他。 终于,杜雷再站起来,矫捷地向上一跃,扳住了那通气洞的边缘,爬回了通气管中。那通气管筑得很结实,可以支持一个人的体重而毫无塌落之虞,这是旧式建筑最值得欣赏的地方。 杜雷把那只铁格装回原位,沿着来时的路爬出去,到达了那通气管的出口。 扳着那条幼幼的黑绳子,吊在通气管口的外面,他把那钢丝网小心地推回原状,又用两根幼细的铁丝把两个角落的部分系住了。这样,从远处看来,是看不出这网丝有什么异状 也没有人会走近看,巡逻的兵士,不会无缘无故地找把梯子爬上来看看这通气管的出口的。 五分钟后,杜雷已经到了皇宫的另一部分,沿着一条水渠爬上楼,爬上了一座露台,一跳跳进了房中。 床上的若兰正一丝不挂地伏在那里看一本书,杜雷的闯进,使她整个人一跳,嘴巴张成O型,差点要叫喊出来。 “杜雷,你在干什么?”她一滚身,用被子裹着身体。杜雷在床边坐下,她连忙挪开一点,“不要。” “我刚刚进入百花宫。” “那么呢?” 杜雷把手中的照相机一抛,“我已拍下了很多照片。” “你想到了办法没有?” “还没有,”杜雷说,“但,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轮廓。” “那么,我赞成你回到你的房间去发展这个轮廓。”若兰凛若冰霜地说。 杜雷坐近一点,说:“你是可以帮助我的灵感的。” 若兰冷冷地说:“你不需要人帮助你的灵感。你是一流高手,你是不需要烟、酒、咖啡和女人去帮助灵感的!” 杜雷苦笑着耸耸肩,“真可惜,一个这么了解我的女人,却一点都不爱我!” “我已经说过了,”若兰道,“我们现在是在做一件工作,不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戏呀!” “我们应该一起商量一下。”杜雷说。 “明天吧,”若兰仍然是那么冷冰冰地说,“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杜雷奇异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是的,”若兰说,“我不大舒服,有点头痛,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杜雷耸耸肩,也只好离开了她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里,忽忽换过衣服,洗了一个澡,在床上躺下来。他当然不是睡觉,在未能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是无法睡着的,因为时间是有限的,不能这么拖下去。在表演歌舞之前,他就必须解决,不然,就太迟了。 杜雷的脑子就像一台电脑般在转动着。若兰果然说得对的,他并不需要烟、以及女人帮助他的灵感。即使在心情恶劣的时候,他仍然可以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思考一个问题。他是一个一流高手。 但今夜,这个一流高手却似乎灵感不来了。不错,他的脑里是有一个主意,在呼之欲出的,但就是叫不出来。 后来,他烦躁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站在那里,向下面的御花园中张望。一男一女慢没地在花径中经过。他们使杜雷呆住了,因为,这一男一女,就是若兰和卢保。他们贴得很近,而且走得很慢。 杜雷的心里充满了强烈的感情,但这些感情之中只有一半是妒忌,另一半却是警惕和恐惧。 不错,若兰是一个一流的高手,他信任她在这件工作上的眼光及工作能力,然而,他却不信任她的感情。杜雷是向来不敢给任何一个女人的感情的。 女人的感情变化没有人能预测,连她自己都不能预测。谁知道她会不会忽然变化起来,连他们的计划也出卖了呢? 刚才她这样急于把他赶走,显然是因为她和卢保有一个约会。并不是说她和卢保有一个约会不好,正如她所说,他们只是在做一件工作而已,他们需要迷惑卢保和嘉娜两个人,以方便他们工作的进行。 可怕的是,她不肯告诉他和卢保有约这一点。那么,也许不是她迷惑了卢保,而是卢保把她迷惑了?她不肯透露和卢保有约,就是因为她对卢保有一种不能告诉他的感情。 杜雷黯然回头,把照相机里那些菲林冲晒,冲出来的照片中,那些红外线是全部清楚地显现的,因为那是一卷特殊感光的菲林。杜雷花了很久时间研究这些照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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