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原是走在树林中。树叶本身没有动,也没有响,因为没有风。 但树林外倒风声大作。 五双铁掌,一柄长剑。 萧秋水第一次知道,这五掌一剑,竟可以发出如许多样的声音。 五双铁掌,飘忽、剧厉、迅急、诡奇、凛烈,各种打法,擒、拿、翻、制、劈、拍、推、撞、涌、潜、沉、握、顶、锁、崩、冲、挺、落,挂、起、钩、击、打、拎、甩、扣、碰、砸,什么招式都有,但始终攻不入那一柄铁剑之内。 剑是铁剑。 铁是粗铁。 但这一柄剑;却使出了数不尽的兵器招式,所以剑风剑招,时变为刀,时变为钩,时易为枪,时易为棍,时改为铲,时改为刺,发出各种的尖嘶,变化莫测这四个字,决不能形容这一柄剑。 萧秋水看到铁剑,不由得想起一个人。 对手愈高,用剑愈普通的“剑王”。 真正高手相搏,落叶飞花,也能伤人。 真正的武功,肤发眼神衣袂都可以成为杀人的武器。 屈寒山平时对铁星月等交手时,一手可使七剑以上,杀毕天通等时,用的是:“寒光闪闪的室剑”,但杀顾君山时,用的却是铁剑。 因为屈寒山本身就是“剑”。 所以他已不用“用剑”。 手中剑愈平凡,心中剑发挥愈是高妙。 剑急掌快。 掌密不见人,剑织不见踪。 他们是谁?、 梁斗本悠闲如处子,忽动若脱兔。 他急伏而下,贴草疾喝: “伏下!” 众侠一齐卧倒,孟相逢低声道: “他们拼上了!” 孔别离道,“让他们拼去!” 萧秋水正在纳闷,忽见场中还有六个人。 五个雄猛的老人,一个白衣中年文士。 萧秋水眼睛一亮: “原来是他们!” 那悠然的文士神色冷毒,从背影看过去也可以认出,他就是丹霞山上,别传寺中的雍希羽学士,也就是朱大天玉手下两员猛将中的“柔水神君”! 他身旁的五个人,正是朱大天三麾下的“五剑”。 这时掌剑一分,叱喝连声,使剑的人,独臂单剑,气喘呼呼,汗湿衣衫,却正是屈寒山! 五掌一敛,正是余杀、苏杀、敖杀、龚杀、苗杀等“六掌”之五;五人衣襟割裂处处,看来虽避得过剑锋,但情形也十分狼狈。 柔水神君洒然一挥手,蝴蝶剑叟、鸳鸯剑叟、断门剑叟、腾雷剑叟、闪电剑更五人大步而出,屈寒山气吁吁地道: “好:都上来吧!” 柔水神君冷笑道:“累你五场,这是第六轮,战不死你,也累死你!” 屈寒山仰天大笑,三络长髯,无风自动: “我屈寒山今日得朱大天王座下十一名高手以车轮战搏杀,也算不枉此生!” 柔水神君淡淡一笑道:“可是又有谁知道?我们杀了人,就说我单独一人杀你的,难道死人还能抗辩吗?” 屈寒山的脸色变了,人剑一合,就要飞贯过来。 柔水神君一挥手,“五剑”呛然出鞘;因为五人一齐出剑,所以“呛”地只有一个声音。 五柄不同的剑,同一个方向,刺向屈寒山的咽喉! 由于五把剑剑尖皆极锋锐,如一点一线,所以一井刺至,而又不互相触及。 他在这时,屈寒山的咽喉前忽然横了一柄剑。 他自己的剑。 他的姿态就像自刎一样,但却刚好对住“五剑”的五柄剑! 又在这时,五把不同部位发出来,而又在一齐聚落的剑锋,忽然就像血花一般分散开来。 “笃、笃、笃、笃、笃”五剑分别点戳在屈寒山横剑的剑尖、剑身、剑中、剑背、剑愕上。 屈寒山的剑,分裂成五段。 然后“五剑”的剑又聚落在一剑,一齐刺出! 这次目标是胸膛。 这次大家都以为屈寒山必然避不过去了。 再在这时,屈寒山手中又多了一柄剑。 木剑。 他的木剑一挥手,五剑纷纷怒叱、退避。 屈寒山的铁剑,五剑硬碰,但他的木剑一出手,五剑反而不敢硬接。 两方人马打得虽炽,但兵器却未交击半次,转眼已数十回合。 “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是朱大天王最得意的二十个部下,除尚存“六大长老”中二人,东一剑、西一剑两人下算外,“双神君”是里面辈份武功最高的,其次便到“六掌”,之后是“五剑”,再下来是“四棍”,最后才是“三英”。 “三英”薛金英、符永祥、战其力三人,已为萧秋水等在株归镇所除:“长江四棍·,中金,、望,死在权力帮手下,常无奇、孟东林和字文栋,也落人了权力帮手中。 “六掌”比“五剑”除人多一位外,武功也稍强,但六掌中的巫杀,却在剑庐被龙虎大师打死,这六人一贯配合的打斗,无法发挥,反而不如“五剑”可以首尾相衔,天衣无缝。 这点萧秋水清楚得很。 屈寒山与五剑,愈打愈快,愈打愈急,兵刃却未曾碰撞过一下。 木剑越使越弱,五人剑光大盛。 屈寒山只有一只手。 众人已可看清屈寒山,只见他须发皆扬,神情极是狼狈,但仍执傲地反击着。 就在这时,木剑忽然破空飞出。 梁斗失声低叫,“要糟——!” “噗”地一声,木剑把“蝴蝶剑叟”贯胸而过。 四剑大悲,悲愤之中,出剑更急。 屈寒山手中突然又多了一柄剑。 纸剑。 这把纸制的剑一出,四剑便败象显现。 他们完全接不下剑招,一直败退。 柔水神君突叱:“退下。” 四剑一收,抱起蝴蝶剑叟退去。 他们一退,屈寒山几乎跌倒,居然以纸剑支地,不住喘息,寒厉的眼神,已然晕蒙。 他手中的纸剑,却仍似钢制的一般,支撑着他的身体不折断。 萧秋水这时才知道这一臂为梁斗所断的“剑王”有多厉害。 柔水神君却问道:“你还能支持到几时?” 屈寒山目光冷毒,狠狠地盯向柔水神君,却不答话,径自喘息。 柔水神君悠悠地道:“我再重复,两个条件:一、加入朱大天王;二、助我们毒杀李沉舟……” 屈寒山忽然用尽了平生之力,大喝道: “住口!” 拔剑冲去。萧秋水非常地吃惊,他第一次见到屈寒山失去了他的镇静。 柔水神君身形忽然一长,已到了屈寒山身前。 屈寒山的纸剑,却比铁枪还烈,钢杖还直,直刺出去,从千变万幻,已到了毫无变化。 无变之变,杀之极至。 但是柔水神君身前,忽然多了两道水网。 水网来自他的双袖。 他双袖投撒出去,就好似两道长河,也像两张大网,舒卷展流,十分挥洒自如。 但屈寒山的纸剑之力量,已压制不住他的双袖。 这双轻袖是柔水的力量。 最柔的水,至巨的力量。 眼见屈寒山这次再也招架不住,忽然“噗”地一声,屈寒山一剑,刺破了柔水神君一只袖子。 柔水神君一舒一卷,已把纸剑卷飞出去。 他另一只袖子,已缠向屈寒山的脖子。 就在这时,又有剑光飞起。 掌剑! 以掌作剑! 屈寒山手中一剑,斩断了柔水神君的另一只袖子。 柔水神君变色,身形倒退,狠毒地盯着屈寒山,狠决地道: “好,好……” 柔水神君一退飞,寒屈山再也支持不住,“哇”地吐了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 原来他已连斗七场,筋疲力尽,再以“剑掌”及“掌剑合一”击退了柔水神君,却再也支持不住。 萧秋水心里突然有一股冲动,很想出去接他下来,悍遂心一想,屈寒山数度对自己冤诬追杀,便强把自己冲动压抑下来。 梁斗当然看得出来。 他很了解这个“小兄弟”的个性。 所以他低声说:“朱大夭王的手下和李沉舟的人正在鬼打鬼;”他沉吟了一下又接道: “白道的力量己制衡他们不住,让黑道自己人杀人,互拼一翻,是上上之策。” “是。” 萧秋水答道。 柔水神君冷冷地道:“好武功。” 屈寒山不敢再说话,猛运气调息。 但运功调息最主要是气定神闲,心气交融,他愈是急,真气愈是逆流倒转。 柔水神君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的话也继续“杀”下去: “可惜你快要完了。” 屈寒山狠狠地瞪着他。 柔水神君道:“其实我们两帮苦拼,到头来反让江湖上所谓,正道人士得意……你又何苦不跟我们合作?” “我们是刃锋。”柔水神君笑笑又道:“合则两利,分则两损。” 屈寒山摇头。 柔水神君笑了:“你是不是做惯了李沉舟的奴才,不敢投将过来?” 屈寒山怒了:“你才是朱大天王的奴才!” “少林、武当、十大门派,各帮各脉,都是权力帮的人杀掉的……而你们……却来捡便宜!” 说到后来,一口元气,几接不下去。“李帮主是我……救命恩人……我决不……不出卖他!” 柔水神君冷笑道:“他何德何能?年纪又轻!你年长他一倍,却来服他……” 屈寒山怒不可遏:“朱大天王又是什么东西?!水里强盗当红了。也来陆……陆上抢食!” 柔水神君一听,知屈寒山的元气渐沛,内息正在迅速调匀中,挥手道: “杀了!” 就在这时突然火光一炽。 柔水神君跳避,一开口,喷出一团水花。 火灭。 水干。 场中又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光头大眼,也只剩一只手臂,正是“火王”。 祖金殿身边,有一女子,金箍金束,金衣金怖,浓眉大目,也生几分男儿气态。 却正是卧底萧家,辛虎丘之女,辛妙常。 辛妙常卧底浇花分局,因其父“绝灭神魔”在成都总局被识破,故迅速出走,得以自保。 原来权力帮麾下“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十九神魔中每人俱有门徒,而且都是极厉害的角色。权力帮各路行动的负责人,便是他们这些人。 但是近半年来,萧秋水为首的这干弟兄,先后杀死了“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十四人魔,又诛灭了不少人魔座下的弟子,使得权力帮实力大损,锐气大减,只好出动了精锐主力:“八大天王”,以及连柳五总管座下高手:“双翅一杀三凤凰”也亮了相,不过也折损了大部分。 柔水神君冷冷地道,“你来了。” 火王祖金殿如火般熊熊地烧了起来,“刚才被你们摆脱,嘿嘿你们想逐个击破?” 柔水神君却似水结成冰,寒冰一般的眼神,“不错。我们想先解决掉‘剑王’。” 祖金殿的眼神似烈火碰上了干柴,哗哗啪啪的烧了起来,他讲话,让人感觉到火星正在飞溅。 “可惜你们的手下,引开我已成,却都给我宰了。” “朱大天王的人,不行。” 火王继续说。 柔水神君变了脸色,“别忘了,我们十一个人,你们,只有两个人。” 辛妙常大声道:“还有我,三个人。” 柔水神君冷得似山洞里的冰柱,“你也算是一个人吗?” 辛妙常没有回答,祖金殿道: “这些捡便宜的家伙!你快点发暗号!‘水王’和‘刀王’就在附近。” 高手相搏,以辛妙常的武功,根本发挥不了效用。 辛妙常应了一声,柔水神君嘿嘿冷笑。 “你怕了吗?” 祖金殿怒目道:“等‘水王’和‘刀王’来了,你们要怕,也来不及了。” 柔水神君冷笑道:“你别吓我,我是给吓大的。‘水王’和‘刀王’,最多只可能有一人在,另一人在湖南,你吓不了我的。” 火王怒道:“我吓你?!” 他一作怒起来,全身如火烧,胡子在烧,须发也烧,衣袂亦烧,眼神更在烧。 就在这焚烧最盛的一刻,他就要出手。 萧秋水等离得如此之远,也几乎被那人力烧着了衣襟。 “火势”如此之炽,诸侠连梁斗在内,却紧张得手心发汗。 冷汗。 就在这时,祖金殿突然“烧”了起来。 真个“烧”了起来。 ------------------ 风云阁 扫描校对 |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