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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跟这个女人一媲,所有的花都为之黯淡失色。 这女人美艳如玫瑰。 温柔如夜。 花要在阳光灯色下才开得璀灿夺艳,可是这女人在或明或暗的月色下依然柔媚入骨。 连颜夕看了,也不禁在心里喝一声彩: 这样看去,她不是十全十美,她的骨架子有点略大,颧骨也嫌略丰了些,笑的时候嘴巴也稍阔了点,眼眸里渴望的神色也露了些……可是,这样看去,她却明明比女人更像女人。 尤其那唇。 红而艳。 像五月的山花。十月的山火。恋人的心。情人的血。惊心动魄但又柔艳入骨的红着。 那女人笑了,美丽的唇划出美丽的弧型,她的语音低柔如叹息:“你的手上是枪么?不是花吗?明明是花,为甚么你说它是枪呢?” 洪三热怒吼。 他一腾身,扑向那女人,一拳打去。 这一拳之声势,就算前面是一头大象,也会给他一拳击毙;如果是一块巨岩,也会给他一拳打碎。 那女人却偏偏不闪不躲。反而一挺胸,闭起双目,噘起红唇,仰着脸儿,挺起丰满的胸脯,只说:“你既然那么喜欢欺负女人,你打啊你打啊!” 通常一个女人有这种表情的时候,是给人亲吻,而不是给人痛殴的。 何况是一个那么美艳的女人,谁忍心打她?别说打她,就算沾一沾,也怕落了花瓣。 洪三热是男人。 而且还是条好汉。 好汉不打女人。 洪三热的拳头硬生生顿住。 他的拳势大猛烈,只能发,不宜收,这硬生生收势,使得洪三热胸膛就像给自己狠狠的擂了一拳。 就在这一刹那,只听颜夕呼道:“小心!” 洪三热霍然返身。 只见一支巨箭映着月芒向他直投而至! 那当然不是箭。 而是人。 那人的速度太快了,以致衣衫反映在月色里,漾起一抹淡淡的华彩、直射向自己。 洪三热这才明白简迅外号为什么叫“豹子”。 如果说豹子的攻击快得像迅雷不及掩耳,那就错了。 因为像简迅这样的“豹子”,别说掩耳,连眨眼的时间也来不及。 不过,洪三热的“十三太保横练”,却能及时凝聚,虎拳龙啄,也立时发了出去。 本来,在武学上,只有“虎爪”,而没有“虎拳”,洪三热另创一格,把“少林神拳”和“虎爪”二合为一,同样本来只有“龙爪”和“鹤啄”,洪三热也把二者混合使用,变成了他的看家本领。 这四种拳法的混合使用,亦即是将这四种拳法的精华提炼了出来,不但绝对有效,而且等于把这四种拳法的威力增加了四倍,加上洪三热天生神力,天纵神勇,是以使他成为兰亭池家麾下第一勇士。 他霍然返身,便要运功出手。 可惜简迅并不是攻向他,而是攻向颜夕。 洪三热只觉背后一麻,上身一寒,下身骤热,“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力,竟被破去。 那女人缓缓的缩回了手指。 纤纤五指。 指甲上还涂着凤仙花汁。 洪三热的“十三太保横练”,已无破绽可言,如果硬要说有,那么只有背部脊椎骨近盘骨处的关元俞与上体穴之间,有一处气孔。 那女人的食指指甲,不偏不倚,就在洪三热返身的刹那,恰好戳在那儿。 洪三热立即就像一个本穿着盔甲的武士,却忽然给人抽离了骨骼,整个人都散了,瘫痪于地。 简迅第八次掠向颜夕。 他的身法,一次比一次更快疾。 他飞掠势子之迅疾,眼看已到了速度的极限,却不料他下一次飞掠,又比上一次更快更疾。 他奋身扑击颜夕。 颜夕拔剑反击。 剑是短剑,仅长一尺一寸一分一。 她一拔剑,剑虽短,但方圆一丈之内,全充溢着她的剑意。 简迅一触即退。 退回石阶之上。 他的脚才沾石阶,又再作第二度扑击,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凌厉。 他跟颜夕的剑意稍一接触,立即疾退,每一次飞退,都退得更远,退立在更高的石阶上。 到了第五次扑击,简迅已站在三十余级石阶上下扑,声势更强。 但颜夕手中的剑,却越战越长。 她的剑,短的时候看起来厚刃薄锋,但剑身却装有簧括,由于简迅的扑击猱袭太剧,压力太巨,颜夕只好把剑锋吐现,当简迅的第六击时,颜夕的剑长四尺一。 她的剑锋尚只一尺一时,余锋已及丈远,更何况是她的剑吐伸至四尺一寸的时候? 可是,她还是抵挡不住简迅的攻势。 简迅连攻七次,再猛烈的下扑。 颜夕奋剑招架,剑已不再伸长。 剑已到极限。 剑招也使尽。 简迅疾退回第三十五级石阶,洒然笑道:“大夫人,你就跟我们回去一趟罢。” 这时候洪三热已受制。 颜夕也喘气吁吁。 敌方还有那位比玫瑰花还美丽的女人。 看来颜夕已别无选择。 她也看得出来:简迅只是在消耗她的体力,无意要杀伤她,而小碧湖游家已出动到旗下两员大将:“豹子”简迅和花沾唇,就是摆明了不得手绝不空返。 颜夕委惋地微叹一声道:“你们真的要我去小碧湖?” 简迅温和但坚定地道:“少不免要大夫人劳驾一趟。” 颜夕一笑道:“你看,在这种情形下我能拒绝吗?” 忽听一个声音道:“能。” 话一说完,石阶下的广场上,多了八个人。 这八个人却不是自己走过来的。 而是被“丢”过来的。 这是八个死人。 一见这八名死人,一向处变不惊、遇危不乱的简迅,也变了脸色。 这八个人,正是抬轿候在后山的八名轿夫。 现在这八名轿夫都死了,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竟连一点声息都听不见,这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八人本来也是“小碧湖游家”的高手,直接是由顾佛影训练出来的,而今竟如此不济,给人没声没息的便了了账。 但这也还不算很可怕。 可怕的是,这些人死时的惨状。 每个人的脸或身体,被人刺戮得血肉模糊,在未死前曾受过极大的痛苦,脸容都为之扭曲,眼神都流露出恐惧已极、痛苦已极的神色,八人中竟没有一个人死得瞑目。 ——他们身受那么可怕的痛苦,竟没有一个人叫喊得出声音来?! 对简迅而言,这些都还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可怕的是这八个人,是被人“扔”过来的,像破衣服一般地随手“扔”在地上,可是来的只是一个人。 ——这个人把八个死人“扔”过来,竟好像比扔掉八粒臭苹果还轻易! 简迅迎着月色。 这人背着月光。 简迅看不见来人的脸孔。 花沾唇却看得见。 她的唇已觉得有些发干。 这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近来。 这个人没有眉毛。 这个没有眉毛的人,却有两撇胡子。 两撇很好看的胡子。 可惜,胡子到了唇边角上,突然少了一小撮,像在黑草丛中割开了一道白沟子。 两边都如是。 这人没有眉毛,却有眼睛。 他的眼睛正落在花沾唇的身上。 他对花沾唇的脸只看了一眼,只看一眼,他立即就有了兴趣,第二眼便是看她的胸脯,第三眼便看她的小腹。 他眼里的神色就像花沾唇不曾穿上衣服。 花沾唇只觉得被他望过之处,就似爬满了小虫子,恨不得把凡被他看过之处全要洗涤过。 这人只看了三眼,便不再看花沾唇。 仿佛这已是他的女人,他随时可以再看到她,而且随地怎样看都可以,他大可以不必急在一时。 然后他看向简迅。 简迅也在看他。 看他手上的叉子。 看到这柄叉子,简迅便想到那八个人血肉模糊,骨裂肌掀的伤口,简迅觉得喉咽也有些发干。 所以他问话的声音有些发硬:“阁下就是断眉石?” 这人道:“你和他,”他指了指地上的洪三热,“都非死不可,这两个女的,我都要带回去。”他这样说的时候,仿佛在场四个人,都会接受他的安排而毫无异议似的。 简迅勉强笑道:“你不是明天才进洛阳城的吗?” 断眉石道:“就是因为你们人人都以为我明天才来,所以我今晚就到,一个人早到一些,看到的事情,总会比别人多一些。” 简迅承认断眉石说得很有道理。一个人若迟一些或早一些,都会有一些事是意想不到的,一个每次是恰恰好的人,只听他该听的,只闻他该闻的,只看他该看的,也许能够无忧无虑,但永远无惊无喜。 简迅只好道:“你既然来了,何不也到小碧湖去一趟,以你的大才,游公子必予重任。” 断眉石道:“你这句话,为甚么不早三个月说?” 简迅不解:“三个月?” 断眉石道:“三个月前,妙手堂已雇用了我,他们出的银子,可供我挥霍二十个月。” 简迅马上道:“你要是见着游公子,他可能出得起一倍的价钱。” “你知道挥霍是甚么意思?”断眉石道:“挥霍不止是花、也不只是浪费,就算是一个人挖到了金矿,也禁不住他毫无节制的挥霍,游公子请得起我?” “绝对请得起,”简迅脸上又有了笑容,“游公子家赀万贯,而且出手一向大方。” 断眉石似乎有些动容。 “相请不如偶遇。”简迅道,“不如请尊驾也到小碧湖去一趟。” “我一来洛阳,你就要我背叛妙手堂?”断眉石有些犹豫。 简迅一面拾级而下,一面道:“难道你要进了妙手堂,才开始背叛不成?” 断眉石反问道:“我怎能相信你?” 简迅已走下石阶,“你就算信错我,对你也没有甚么损失。” 断眉石道:“可是,如果我一进小碧湖,你们就围杀我,我岂不是死路一条?” 简迅在他七尺之外,站定,道:“你不妨信我一次。” 颜夕忍不住道:“你去兰亭池家,我们一样会重用你。” 断眉石连头也不回:“你们池家既没有钱财,也没有人才。” 颜夕气得粉脸发寒,怒道:“你敢瞧不起池家!” 断眉石悠然道:“我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兰亭池家。”他冷冷地接道,“洛阳城里,只有妙手堂回家和小碧湖游家。” 颜夕只觉池家受辱,无论如何她都要挺身维护,忿忿地道:“狗眼看人低!” 断眉石忽然笑了。 他一笑的时候,额上竟隐现了一对眉毛。 就在这刹那,他突然扑向颜夕。 他手上的叉子,直取颜夕的容颜,仿佛要把这花容月貌捣毁才称意。 简迅大吃一惊,忙飞掠而出,赶在两人之间,作势一拦,急叫道:“有话好话,先别动手——” 他才叫出这几个字,便知道自己错了。 彻底的错了。 他犯上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因为他马上发现,断眉石的目标根本不是颜夕。 而是他。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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