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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起龙碧玉,只见她睡得极甜,他不忍惊醒她,可是他又不知道她的居所,不觉大为踌躇。 天已五更,曙色将临,空中点点残星都像快要坠灭似的。 他穿过岸边的柳树,带着露水的柔叶,拂过他们的头面和身上,不由觉得浑身精神一振。 龙碧玉嘤然微呻一声,含糊地道:“我的……后背痛……” 孙伯南惊忖道:“不好,她目前这是性命交关之事,我还是赶紧先赶回家去,让爷爷仔细地替她看看。” 心意一决,举步如飞,不久便回到家里。 他一径冲入江老爹的房间,手上还抱着龙碧玉,只见房中一灯荧荧,江老爹已坐起身。 孙伯南忙道:“爷爷,请你看看这位龙姑娘的伤要紧不?” 江老爹一见她双目紧闭,登时面目变色,如银须发,无风自动,他让开地方,着孙伯南把她平放扬上,然后察辨面上颜色,诊听脉膊。 孙伯南第一次瞧见爷爷变颜更色,不禁惊骇得冷汗涔涔,却听江老爹嘘一口气,抬头笑道:“南儿,你把话说急了,倒把爷爷唬了一惊,她只受了硬伤,后来妄动真力,故此伤处疼痛而已。” 孙伯南歉然一笑,道:“哎呀,爷爷,南儿可也被你老吓坏了,因为我从来没有瞧见爷爷你变颜色的么。” 江老爹微微颔首,道:“你的埋怨并无神错,我是太关心她,以致如此……”当下孙伯南趁着江老爹以本身数十年精纯功夫,用一点真火打通龙碧玉任督两脉,迫散瘀血,纳回经脉之时。 将今日出外找寻江上云的一切遭遇,都说出来。 江老爹只是霭然微笑地听着,但听到那个奇怪老人的一段时,面上骤然掠过一阵阴影。 等孙伯南说完了,才道:“爷爷要好好夸赞你一番,这一日一夜的经过,你都应付得很好,而且还获得美人心。” 原来他们江氏祖孙向来是感情款恰的,是以孙伯南连他对龙碧玉的心意如何也说了。 江老爹又道:“现在云儿尚未归来,相信已被人困住,想来只有两拨人会困住他,一是石龙婆那两个男女徒弟和阴阳笔褚兆等,二是白龙李延之,可能他那样子渡江时,曾引起白龙李延之手下注意,略加盘诘,云儿出言稍为不妥,便会发生事故,噎,这样也好,此子决非夭折之相,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只见龙碧玉在床上睡得极甜,因为江老爹在疗治地之时,便早已点了她的睡穴。 老人家的目光落在她面庞上,一直端详个不停,稍为歇了一下,只听他轻轻渭道:“她长得真像她外祖母……” 他捐目瞧瞧孙伯南,解释道:“便是我昨夜才谈起的高轻云。” 孙伯南啊一声,真挚地道:“她们真美丽呢,爷爷……” 言下大有怪不得江老你昔年以心相许,迄今难忘之意。 江老爹不禁傲然一笑,面上颇有得意之色,生像这句衷心的赞美言词,对他极具份量。 江老爹道:“正因为她像轻云之故,你才会被那怪老人莫明其妙地打了一阵,那老人便是她外祖父张幼聪。” 孙伯南不禁又为之失言惊叹:“啊,是张幼聪,这个消息实在太有价值了,我会从他的身上探出伯父当年死因的。” 说到这里,风声飒飒,灯影摇闪一下,房中已多了一个人,浑身夜行衣装束,背上斜插宝剑,竟是老家人江忠。 江忠见到孙伯南,便在露喜容道:“小的把本城所有武林人落脚。之所都踏遍,就是查不出少爷们的踪迹,害得小的正在担心。” 孙伯南不知江忠身怀如此绝技,平日只知江忠练过几手,今日一见,不禁大为惊奇。 江老爹道:“你别忙,还有一路人马你昨夜没有查出来,不过天亮了再去踩擦好了,那是洞庭湖白龙李延之,我想,云儿多半是失脚在他那里。” 江忠这才时知江上云未曾回来,登时露出焦虑之色,一眼瞧见床上的姑娘,并且看清楚她的容颜,不禁愣住。 江老爹也不理他,道:“江忠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有许多事要办,现在我可要通知碧玉仙子冷如霜,以免她焦心小姑娘的失踪。” 他老人家可是坐而起言而行,只见灯影稍为一摇晃,江老爹已去得无影无踪。 一夜无话。 转眼天便又亮了,孙伯南只得回房稍为休息了一阵以后、便又回到老爹房中去了。 只见龙碧玉尚未醒来,江老爹把他赶回房中,却先命江忠踩探白龙李延之的动静。 孙伯南整蹩了个把时后以后,又走到爷爷的房中,却见王氏和朱玉华也都已经在那里。 江老爷取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他禁不住耳根都红了,王氏面色微变,却赶紧向他道:“南儿你现在已经休息够了,我已带来了早点,你还是先吃一些再说吧,玉华你也吃一点吧!” 朱玉华没有理会孙伯南,走到江老爹身边,扳住他的胳臂,直着眼睛去瞧尚在梦中的龙碧玉。 龙碧玉徐徐睁开眼睛,忽然急速地坐起来,吃惊地看着朱玉华,她觉得那张面庞太美丽了,以致房中的一切都黯然无光。 然后她瞧见她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浮起一个微笑,那是一个令人非常怜爱的微笑。 孙伯南道:“龙姑娘,你可觉得好了?” 她的眼光扫过房中请人,我才点头道:“好了,这几位是谁?” 孙伯南逐一介绍了。 她一点也不惊讶那武林四绝之首江老爹在此,却随着孙伯南叫了一声华姐。 朱玉华不觉走过来,温柔地伸手挽她起身,一面道:“我们都知道你是谁,爷爷已通知你婶母了。” 江老爹心中非常客以地评价哪一个长得美些。 可是即使他对极像营年那位心上人的龙碧玉到底有些偏颇,却也觉得两个姑娘直是一时瑜亮,难分轩轻。 房内已有核洗之具,孙伯南和江老爹退出房外,隔了不久,便听到房内笑语之声。 孙伯南想起必须去练功夫,便直往后国去了,他往常总得练上两个时辰还没完,可是今天只练了一趟剑拐,打了一套拳,看看太阳高挂,心里老像悬挂着什么东西似的,便罢手不练。 踏入后客工院子里,厅中除了江老爷、王氏、朱玉华、龙碧玉之外,还有老家人江忠。 只听朱玉华娇声道:“爷爷,我也去。” 他不由得接口道:“你去哪儿,云弟有消息么?” 朱玉华见他浑身是汗,本待不理。 但她生性温柔体贴,终于应了一声没有之后,便一如往日地替他准备净水面巾,给他抹洗一下。 原来江忠回报洞庭白龙李延之刚平今早进城,就歇在城东的会宾馆,竟是包了整座西边跨院,外面还贴了一张白纸,写着洞庭李三个大字,这等大张旗鼓的做法,的确令人诧怪。 可是正因这样,风声一传开了,武林朋友前往拜会的,络绎不绝,足见洞庭李家名气之响。 这正是瞎子吃水饺,心里有数数,江家这边想到定是因为报到江上云,但因只知他是南江传人,却不知道居处,江上云当然不肯说,故此特意张扬。 料定逃走了的孙伯南定会因此而知其用意,因而引得数十年均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南江出现。 现在江老爹心中担心的便是江上云不知会不会太使对方难堪,因而被人家废了武功,至于生命则决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他老人家却装出夷然之状,反而再三强调说,假如江上云真个被白龙李延之所困,正是磨练的好机会,好使他傲性稍挫。 王氏最是信服这位公公,听他老人家一说,便一点也不发愁。 孙伯南也以为没事,实心实眼地相信爷爷之言。 龙碧玉冰雪聪明,一见老家人江忠不时现出焦灼之色,暗忖道。“这位老家人一向跟随老爹,应是见多识广,何以反倒沉不住气,哎,不好,江上云原来便是那天晚上我遇到的美少年,以他那种冷傲之人,恐怕比孙伯南更会令人下不了台,记得李延之曾经说过要惩戒我们,才等大人赔罪领回,若是他……” 想到这里,便知事情大有不妙。 却听老爹温和地道:“华儿南地你们必须好好地陪伴招待龙姑娘,爷爷我要休息一会,你们别往里面惊动我。” 他略见龙钟地巍巍站起来,接着用他那阔大的的手掌轻轻地抚一在龙碧玉秀发上,道:“你且安心地这儿玩玩,你婶婶说过几天来看你。” 龙碧玉赶快答应了,接着起身相送,眼见江老爹身影消失在门后,她不觉讶然地想道:“啊,老爹果真已经老了,正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他的功夫再好,但却招架不住岁月侵入。” 心中泛起怜悯之情,又想道:“他本来是虎跃龙貌的好汉,称雄道霸于武林已经有数十年了,倘若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太老了,而且已老得不能再和任何人争强斗胜,那心中该是多么悲哀啊……” 于是她为了英雄迟暮而感慨地唱叹起来。 王氏微笑道:“龙姑娘可是想起婶婶,心中不安?” 龙碧玉转回头。 恰好和王氏慈爱的跟神相接,不觉伏在她怀中,宛如投在自己慈母怀抱里,说不出多么舒服。 且说江老爹缓缓走出院子,猛可变得精神非常矍铄。 虽然仍是缓缓跨步,但每一步都跨出八九尺远,使得老家人江忠不得不施展轻身提纵,才赶上来。 他一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后,经稍为收拾一下,又走出房外时,江忠不觉笑一声,道:“老爹近年研究的易容术,果然高妙,小的虽然跟随老爹数十年之久,若非此时亲眼见到从房中出来,真木敢相信。” 江老爹轻笑一声,道:“我刚才对镜自照,不觉痴想起来,若果世间果有这等驻颜之术,岂不美妙,你看我像不像四旬上下的落魄士人?” 江忠口中啧啧有声,连声夸赞,忽然笑道:“啊呀,若果那些人误会你老是赵悟那酸丁,岂不有趣?” 江老爹一面掩门,一面道:“我也想到这一点,若果这次非出手不可,就让这酸丁美一下也无不可,想那赵悟为人的确不错,而且也算得上是武林中奇杰之士,你看,我把折扇也带上了,必要时就使出他成名江湖的五行夺魄扇,我想那酸丁断无闻风而不来此地之理,届时教他疑心本身师门又出了个杰出师兄弟。” 这位年逾八旬的老人,似是恢复童心,想到可笑处,居然仰天打起哈哈,反倒是江忠嘘了一声,道:“老爷你得赶紧出门,别教孙少爷们瞧见。” 江老爹刷地打开折扇,轻轻扇着,飘飘走将出去。 且说白龙李延之果然因被孙伯南龙碧玉逃去,因而大为震怒,把整条江都封锁起来,只要是少年男女,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江上云施施然过江,雇了一艘船,放乎中流,披襟当风,回想起捉弄那风媚绝代的郑珠梯之事,不觉大笑不已。 那艘船忽然不动,他回头一望,只见那船尾的橹公,却蹲在船边。 他耸耸肩头,想道:“今日的怪事真是多,连这个摇船的也不好好地摇橹,却一直蹲在船舷边,敢情他是发疯了?” 那橹公问道:“客官你贵姓?” 江上云眉头一皱,却顺口道:“我姓江,你怎样啦?” 那橹公道:“你姓江?—— 那橹公眼睛也大了,追问道:“可是南江的传人?” 江上云大吃一惊,暗想区区一个船夫,怎会懂得武林中南江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霍地站起来,朗朗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至此已无疑问,那橹公更不犹豫扑通一声,跳入江中。 船上只剩下江上云直在发愣,第一这船夫怎会问他是否南江传人,第二何以一听自己答话,便跳下江去。 他若不是伯弄显头发衣服,直想跳下江中,把那船夫擒住问个清楚。 他哺南道:“此人一定发疯了?” 一边走到船尾,拾橹而摇。 刚刚款乃数声,船行不及两丈之远,突听水面上传起了一声极为尖锐的哨子声。 这声音宛如水面上的涟漪,在江上一飘散开去,霎时远处又传来两下同样的尖哨声。 江上云不禁愣然寻思道:“这哨声有长有短,直如暗号,想这水面谁有这么广大严密的罗网?除了洞庭李家之外,更无别人。” 回目一瞥,只见那橹公正分波破浪,向回路泅去,眼珠一转,立刻摇橹搬舵,疾追那船夫。 过了不久,猛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哨声,已近在十余立左右,只见一艘快船,冲破而至。 那船首站着三个大汉,上身赤裸,下面也仅有一条短裤,可是腰间却结着一条宽阔的皮带,带上挂着匕首斧凿之为,那三人这时一齐敏捷之极地跃入江中,倏忽已不见了影踪。 江上云怒骂一声:“无耻东西。” 又猛然转舵向着那艘快船,著然一振腕,整只小船如箭激射过去,船底也几乎离开水面。 那艘快艇共有四个水手,船尾还有一人把舵,这个舵手这时面上失色,吆喝一声,顷刻间已出去数丈之远。 江上云暗想道:“这干人使用无耻手段,要沉我这艘船,好在水底擒捉于我,我有心追赶他们,却又不及他们快,可是赶紧想个计较不可。” 眼光四扫,只见那个掌舵正俯身把手插在水中,当下明白那人乃是以水底声之法,命令水中三人进退。 须知水中传声的范围甚广,法子也极简单,只须预约定暗号,然后用两个石头之类,放在水中敲击,声音能够传出老远。 江上云生长南方水浪,如何不识这个玩意儿?这时双目圆睁,赛似铜铃,细察水底动静。 过了片刻,江面上水声乱响,那三个落江的汉子都冒出水面,似是找寻目标,然后又沉入江底。 他急急忙忙摇开两丈许,稍过了片刻,那三人又分头冒出水面,似乎老是搜索不到。 江上云虽是智计过人,但到底阅历太少,竟没有注意到十余丈外那艘快船,掌舵的老是插手水中,一直指挥着。 要是那三名汉子稍为受过训练,也能从传声上追到他小船踪迹,现在却老是冒出水面寻觅,这情形不是缓兵之计是什么? 突然尖哨之声打左方传来,声音一长一短,特别地高亢有力,一听而知吹哨之人,内功造诣甚佳。 转瞬间两艘快艇破浪而至,其中一艘中间坐着那橹公。 江上云大为愤撤,怒声喝道:“来者可有龙白李延之?” 但见一艇有人冷应一声,道:“李某在此,你是南江门下?” 江上云怒气一起,便不思索其故,脾皖作态道:“莫非你想见识南江绝技?” 白龙李延之虽见这少年并非孙伯南,但他这时志在寻出南江隐居之所,以便兴师问罪。 当下一挥手,江上云幕觉船身一摇,急忙打个千斤坠,那船登时稳如泰山,动也不动一——。——, 水底之人出尽气力,依然摇不动那小船丝毫,便改用凿船之法,乒乒乓乓连响数声,几支水往从船上冒起。 江上云料不到白龙李延之真干,居然不择手段。 不禁怒骂一声,急忙收拾一下身上,外衣和鞋脱掉,眼见那船直沉下去,当下一跃入江。 白龙李延之情知南江名倾天下,虽然不擅水战,但手下之人决非对手,只好亲自下江。 约摸一盏条工夫,李延之路出水面,肋下挟着一人,正是傲视当世的江上云,此时全身瘫软。 原来已被李延之点了穴道。 不久之的,江上云发现自己处身在一座临江的华丽宅院中。 从大厅墙壁挂着的字画条轴上面的题款,得知此宅乃是南方水道另一位出名人物,高剑平的别宅。 厅中错落坐着六八个人,上首并排两张高脚靠背椅。 左首的人是白龙李延之。 右首的人是个满面红光的六旬老者,相貌丰腴,看气派神情已知乃是本宅主人高剑平。 江上云也被放在一张靠背椅上,位于众人当中,使他生出一种被擒受审的耻辱感觉。 白龙李延之只点了他的软麻穴,故此他仍然能够说话。 只听李延之道:“访问大名?以便称呼……” 语气冷冷而又有点客气。 江上云答了名字。 白龙李延之首先将孙伯南、龙碧玉两人所作所为说了,然后下结论道:“他们所作所为,并非狂傲无知四字可以解释过去,正如初见你时,那种骄横之态,分明是仗持南江威名而使然,现在我也不必和你多言,只要你告诉我你师父住址,我自去和他理论。” 江上云忖道:“若果他所说的全是真话,按道理我应告诉他地址,可是我怎知他所说是否属实?况且我在水中被擒,那可不是真功夫,也叫我难以忍下这口气……” 于是冷笑一声道:“李延之你说得满够风度体面似的,可是你为什么不敢让我上岸再打?仅在水上称雄算什么?” 李延之勃然变色。 第一他洞庭李家久享盛誉,江湖上无人敢不尊敬,这个少年居然直呼其名,已属无礼蔑视之极。 第二这个少年口气甚为自大,直是有指名索战之意,只见他当下忍不住,便站起身来了。 宅主人高剑平朗声拦阻道:“李兄且慢。” 说着他微一挥手,便有两名壮汉走了过来,把江上云连椅抬走,厅中请人立刻聚议纷纷。 高剑平道:“以我看来,此子天性统傲,定无可堪入耳之言,李兄大可不必因他无知而动肝火,试想以李兄你的身份名望,若与这等后辈少年动手,正是胜之不武,不胜为笑,倒不如先将之囚禁一室,待我单独前往询问,若果问不出头绪,明日李兄便人城,四下稍为一张扬,南江必因另一少年归报之言,想到此子久出不返,可能与李兄有关,因而地自动露面,届时李兄便可义正词严地责备南江管教无方这罪,未知李兄以为管见如何?” 白龙李延之不觉抚掌称善。 江上云乃上是倔强无比的性子,一任高剑平在暗中调停,反复譬喻,却不肯露出一字。 故此一直拖到李延之隔日早晨依计入城时,尚未知江上云乃是江老爹的孙子而非其徒弟。 那会宾馆乃是衡州最大的一客家栈,这时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只因除了白龙李延之在武林中别有一种特殊的名望地位之外,馆中还住有一位武林俱甚景仰的高人,便是滇边大侠熊应宗。 他是昨夜才至衡州,本来也没甚人知,却因李延之一张扬,不少武林人来拜会,便也发现了滇边大侠铁牌手熊应宗。 故此差不多武林中人都到会宾馆走一遭,诸如山左双豪、双锏将秦季良,索亦夫以及阴阳笔褚兆等武林高手,也都来过。 高剑平忽然喜动颜色,拉开李延之到一旁道:“李兄你有否想到这位霍师父的好处?” 说到用手指指厅中右方坐着的一个瘦削汉子,原来那人乃是江湖上一号怪杰,全名是霍其光。 此人本身武功并无出奇之处,只有两宗驰名江湖的技艺,一是天生千里脚程,快逾上佳名驹。 一是霍家世代相传拳狗之术。 他身边常有一大耳目特别灵敏,擅长跟踪,配上他本人的千里脚程,直是红花绿叶,相得益彰。 原来霍其光世代居于衡山山麓,因豢狗有术而成为极著名的狗户,一直到霍其光之父时,已略有积蓄,便有改行之意,终于入了镖行,也不过是贪图能够游赏天下之意思。 但霍家神犬之名,却因此而传遍武林。 且说白龙李延之忽然大悟,喜道:“这样更好了,就请高兄暗中托霍师父设法寻出南江居址,咱们好出其不意上门寻他……” 霍其光对此事自然马上应允了,当下他便匆匆跟着高剑平回到江边那座宅院,去布置一切了。 高剑平令人把江上云抬到一个房间中,然后再由那两人搀扶江上云往地上重重一放。 江上云四肢瘫软,无力站立,扑倒地上,弄得一屁股灰尘。 江上云心中怒极忖道:“这厮明知我浑身无力,这样作法究是何意。” 他忽然嗅到一阵古怪的香味,细细一看,只见地上一层层薄薄的灰尘,似是久乏打扫光景。 但香味也是从地上发出?不禁纳闷得很。 高剑泱怒产地叱责那两人以后,又着他们把他搀回到价上,再重又连椅把他抬出房外。 不久,但见一头身长腰细的黑色猎犬,走过来在江上云身上嗅了几下,又绕个圈子。 霍其光在那一厢低叫一声,那头黑猎犬立刻走开。 江上云耳目极灵,这时一眼瞥见霍其光站在一隅,再证诸那头黑猎犬的怪异行为,心中微微一动。 高剑平大踏步过来,笑着拱拱手道:“高某私心已久仰南江的绝技,向来独步武林,今日如此地对待兄台,实非在下本意。” 江上云不敢傲态,冷冷哼一声。 只听他又道:“我命人将兄台请出来之意,乃是因为兄台身上穴道,若过久不解,恐有妨碍,故此抉请见台移住他室。” 江上云又哼一声,不耐烦地道:“啰嗦可厌……” 高剑平任是涵养功深,也禁不住神色稍变,当下默然挥手,两名汉子把江上云连椅搭起,抬到一间房中。 江上云眼光一扫,只见此房四壁俱石,坚牢异常,离地丈二三高处,并排开两个一尺见方的窗户。 高剑平地跟着进来,先着那两名汉子出去,然后伸手在他后背连拍两掌,一言不发地退出房外。” 江上云耳听房门关时发出沉重之声,便知房内乃是厚木镶铁板所制,自己一定弄不动。 便不回头,原式坐在椅上,调元调气。 但觉丹田一道暖气,腾升起来,沿着全身十二正经,走遍四肢八骸,委时血气通畅无碍,心中舒服得很。 那股真气暖流并不停止,随即通过奇经八脉,重返气海。 他眼睛睁处,但觉全室光明,这间石宝光线来源只有那两个开在高处的小窗,故此甚是黯晦。 可是内家造诣已有根基之人,只要略一凝神定虑,便能虑室生白,是以江上云运功之后,但党全室甚是光明。 现在他始打量室中形势,只见四壁俱石,竟无半丝缝隙,那扇镶着铁板的厚门此时关得严严的,一望而知此门难越。 他忽然发现门前摆着一个食盒,于是走过去揭开食盒,只见大鱼大肉之类,还有一大碗白饭。 江上云眼球转处,暗笑一声,拿起就哈,转瞬吃个干净。 吃完后嘴也不抹,在室中踱两个圈子,暗中留神倾听四下动静,不觉又在嘴边浮现一丝冷笑。 原来他已经发觉那门外有人在偷窥他的动静,当下他装着不知道,只是背着手仍然慢慢地踱着圈子。 当他走到门边时,蓦然一拳拍出,只听砰匐大响一声,全室皆震。 那道厚门虽然纹丝不动,但铁板上已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深约三分,足见江上云掌上功夫之精纯,无与伦比。 在门外偷听的人被他冷不防地来这一手,不禁吓得失声而叫,江上云不觉哈哈一笑。 笑声中身形疾飞而起,凌空飞到那两个窗子旁边。 眼光到处,只见外面乃是个大花园,估量应是在宅院之后,园中花红叶绿,一片恬静,景色甚是恰人。 江上云暗忖道:“早先我还听到有女人笑语之声,便料到外面乃是园子之类的地方,可是这一刹那间便不见人影,也没有了声息,难道是什么高人?” 正在狐疑之际,忽见树荫人影一闪,一个小姑娘蹑足绕出来,那对眼睛睁着大大的,四下张望。 他的耳目何等灵敏。 猛可发觉另一边的绿丛中发出轻微的擦一声,眼光掠处,原来是一个穿着绿衣的姑娘躲在那儿。 只因那绿前姑娘的衣服颜色是和叶子一样,故此他乍眼没瞧出来,此时一见。内心不由一动。 江上云微微一晒,想道:“原来两个小姑娘在捉迷藏耍子,倒把我骇了一跳。” 蓦地头掠过一个歹念:“出去把她们捉住,然后……” 当下默然寻思,心中犹豫不决。 那两个窗户守拴是用半寸径粗的铁技拦住,但是这在江上云看来,简直等于没有设防。 他寻思了片刻,修然伸手握住铁枝,潜运真力,猛可一板一扭,那根铁枝已齐着石头处断掉。 于是他又去扭掉另一头,每个窗户一共是四根铁技,在指顾间便已被他完全扭断了。 可是他却没有立刻出去,瞑目凝神,倾耳细听,果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情知又是有人暗窥,更不迟疑,猛然将手中四根铁技力掷而出。 那四根铁校全部横着疾撞向门上,一撞之下发出一声巨响,比早先他打的一掌更是响亮。 江上云却在中突然出了窗户,飞落花园中。 两个还在捉迷藏玩耍的小姑娘全都闻声返顾,乍见江上云。从天上飞来,齐哟了一声,瞪眼瞧他。 江上云此时正是如虎出押,心中毫无顾忌欲逃之念,脚尖一点,飘飘飞到她们面前。 这时地看清楚其中一个穿黄的姑娘年纪果然甚稚,但那绿衣姑娘却不太小,总有十七八岁了。 她们都长得十分端正,肤色雪白可爱,显然自幼保养良好。 这时虽然尚在早晨,太阳尚未肆其炎威,但他们以因嘻玩之故,粉颊上微现香汗痕渍。 江上云人长得非常俊美,可是浑身衣服都皱得不成样子。 只因为他在江水中泡过之故,除了波得一塌糊涂之外,还带着尘土,实在是很脏乱。 两位姑娘见他走过来,不由得一步步后退。 他不怀好意地问:“你闪可是姓高?” 而且他那一双俊眼凝注在那位已经长成的姑娘面上,把她看得粉颊震生,又惊又羞。 穿黄的小姑娘乍着胆子道:“是的……” 江上云哈哈笑一声,接着问道:“高剑平是你们的父亲?” 小姑娘又点点头。 江上云暗忖道:“妙极了,我这口怨气合该出的痛快。” 当下容色一冷又道:“那么你们跟我走,等高剑平带了白龙李延之来找我要人……” 绿衣姑娘听明白他话中之意,不由得花容失色。 江上云已伸手来拉她,只见她一闪身,玉拿疾斩腕门,黄衣小姑娘却骇得跳开几步。 江上云哈哈一笑,道:“原来还会两手。” 说话时沉腕避开她这一掌,两使个身法,竟然闪到她身边,伸臂圈处,把她拦腰抱住。 黄衣小姑娘见状不由惊叫一声,只见江上云此时已经抱起她姐姐,一任她姐姐挣扎跟打。 除了头面有和左手护住之外,其余全身各位,即使她姐姐使出点穴手法,也不管用。 她的武功虽不成,但脚下倒快,晃眼已奔出数丈之远。 她的尖声已把宅中许多人都惊动,高剑平还未离开,忽闻此变,不由得面目变色,忙回头一看。 他立刻请霍其光放犬追踪,他老头儿带着两把叉子,跟着一同去,一方面派人火速去报知白龙李延之。 霍其光发出号令,那头身长腰细的黑犬,猜猜一吠,疾然往西北奔去,这方向与衡州城乃是相反方向。 高剑平和霍其光错愕相顾,高剑平很声道:“好个恶贼,敢情巢穴不在城内” 两人施展脚程,紧跟着那头黑犬,直向西北追去,不久工夫。已追出七八里路之远。 须知早先高剑平命令把江上云抬到一间房中后,让他跌倒地上,乃是含有深意。 原来那房中地上预先撤了一层薄尘,这些尘土掺有霍其光特制香料,江上云沾了一身,纵使他轻功再高,一跌三四文,也逃不过那头灵异非常的黑大。 是以这时头黑犬嗖嗖疾走,一点也不必犹疑。 看看已走到一个湖边,河流四而,都长满了高高的芦苇,却听那黑犬低鸣一声,止步不前,却仰高鼻子,直向东面嗅着。 高剑平只因女儿目前落在敌手,此时他的心中如被烈火焚煎,这时免强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啦,莫非让那小子溜了?” 虽是压低声音,但仍注以出心中顿燥。 霍其光面色紧张,轻道:“不,那厮就在那边,大约只跑一箭之远。” 只见高剑平双眉倒竖,一弯腰已拨出他那在腿帮子的两把叉子,急急领先往前扑。 穿出一片芦苇,眼前却是条小可,软蜒伸向东面的大江。 高剑平乃是本地人氏,又是水道上出名人物,对于这沿江之地,他当然是了如指掌。 暗叫一声不好,低声道:“霍师父请小心跟着我,一跃过这条小河,再过去便尽是小潭泥沼,隐在芦苇之中,土人称这一带为鬼门关,只因为其中有些泥沼土质特别软,外表看起来并无区别,但是一旦践踏其上,但立即陷没,虽然不致必死,但对寻常之人到底危险无比,我们虽然有轻身功夫,却也得小心戒备,步步为营,以免弄得满身泥污,而被那厮取笑。” 霍其光皱眉道:“那厮是否存心诱我们来此。” 高剑平眼睛一瞪,道:“呀,那厮是本地人氏,此事当真有诈,这里附近数里并无人家,他一定是诱我们来此。” 可是此时此刻即使明知是龙潭虎穴,但也得闯他一下,高剑平作个手势,止住霍其尤道:“我想请霍师父为我作个接应,若果那厮存心诱我们到此,定有什么诡计,我这一去也不过是窥看小女竟是如何而已,并不打算跟他怎样,但一旦我们俱中计被困,那时竟没人知道我 霍其光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说的是什么话,在下焉能眼睁睁看着你孤身犯险之理,何况在下所的黑大甚是通灵。必要时可命它回去报讯。” 高剑平见霍其光的神色十分坚决,心中好生感激,只听他慨然一叹以后,回身一跃过河。 只见前面芦苇处处,竟无道路。 两人拣芦苇稍疏之处走过去,但觉脚下软软滑滑,鞋面都沾满了稀泥,走了十步,鞋底积泥甚厚,已使人觉得有点沉重之感。 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只见一片水光,在太阳下晃漾,一个少年正沿着沼边漫步而走。 正是那南江传人江上云。 他走得甚是从容,只见他背负着两手,微微偏头向着那片湖沼,生像是在欣赏景色。 但仅仅是只身一人,高剑平爱女却不见踪迹。 这一来反而使得高剑平心急如焚,只见他忍不住大喝一声,然后沿江边冲将了前去。 江上云回头一望,但见高剑平冲了过来,忽然脚下加快,晃眼已到了对面,钻进芦苇之中。 高剑平但觉脚下泥巴稀烂较滑,急急提一口气,嗖嗖飞奔,鞋子陷入泥中不过一寸之深。 后面的霍其光也跟踪追赶,他的轻功稍胜一筹,只见他的鞋子上之泥土,比之高剑平尚减两分。 两人钻进芦苇,两丈外又是一片泥地,约有亩许大小,江上云站在当中,转身对着他们,满面流露冷傲之色。 高剑平不敢冒失冲去,停步怒叫道:“江上云你太不要睑,我的女儿呢?” 江上云冷笑一声,道:“天晓得她在哪儿,我不过戏弄地抱她一下罢了” 霍其光在后面低声道:“这小子不是人,老前辈你慢慢地套出话来” 却听江上云哈哈一笑,道:“霍家神犬的确名不虚传,这么快便追上来了,我还愁你们赶不来了呢!” 此言一出,高剑平心中暗惊,忖道:“我的确太过大意了,估量这厮年轻,故此轻看于他,想不到反被人家将计就计,把我诱来此地。” 霍其光察觉出高剑平这位水道中的老前辈有点失常,明白他乃因爱女失踪,所谓关心者乱,故此已深不住气。 便挺身叫道:“江上云你乃是武林所景仰的南江传人,岂可做出那等下流的勾当,来替南江丢睑。” 江上云呸了一声,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做了什么下流勾当,总比李延之和你们这些自命英雄混蛋,施用无耻诡计来得光明磊磊些。” 高剑平听了这些话,气得浑身乱抖,戟指骂道:“和这小贼有什么说的,快还我女儿来。” 话声犹未歇,便纵身疾扑过去,霍其光不由大吃一惊,连忙从囊中取出一捆细如尾指的小绳。 高剑平睁目如铃,暴怒中仍然没有疏忽视察地势。 但见亩许大的泥地,其中有许多块颜色谈白一点,有如星罗棋布在天空。 这时身在半空,腰上微一用力,所预定下落之处移前了整尺,脚尖探着地面,果然坚实可借借力。 这样一连几次起落,已到了中央。 霍其光也纵入泥地中,却和高剑平相距三丈左右。 他们都注意到那年轻的敌人,站在一块颜色淡白的泥地边缘。 虽然有点取巧,但到底可以见出他脚下功夫不同凡响,特别是他的鞋上毫无泥污之迹。 只见那高剑平斯身直扑,手中的那一对手叉于划起两道晶莹的光芒,他已经运用凌厉进击。 江上云早已蓄势待发,大喝一声,单掌直劈出来,掌风呼地一响,竟是强劲异常。 高剑平虽想拼命,但敌人招数神妙,身形毫不移动以避开自己的兵刃,仅仅劈出一掌,便已蹈隙反攻进来。 而那掌力之沉雄,使人心惊,不得已猛一收势,两把手叉子已化为“风剪梨花”之式,交互一绞。 江上云这时正是使出南江六丁开山的掌上绝技,这时第二第三掌已相继连环劈出。 这一门绝技江上云虽然没有练成,远不及孙伯南使用时威猛无俦之势,但他脑筋灵活,却以精妙招数以补掌力上之不足。 这后面的两掌连环劈同,看似直劈硬撞,实则速度时快时慢,方向他并不十分稳定。 高剑平用尽平生所学,努力连换“妙手披斩”和“抽撤连环”两招,这才堪堪挡住对方后面的两掌。 但他仍被敌人绝强的掌力震得身形摇摇不定。 江上云面露诡笑,跨前一步,呼呼呼又连劈出三掌,这三掌力量更觉刚猛无比。 高剑平见江上云那强劲的掌力,不由怒叫一声,连退三步,猛觉后腿一软,身形往后一倾。 而江上云却得理不饶人,只见队呼地又是一掌劈到,又迫得高剑平再移后了一步。 高剑平又气又羞,自己总算是成名多年人物,但任自双刃在手,仍然无法对付这空手的少年敌人。 这进脚下只觉软绵绵,不禁暗叫声糟,赶快急提一口气,竭力稳住身形往下沉。 然而风声飒然扑面,敌人伸臂如剑,急划而至,等他举刃拦封时,却又变划为点,也不知是什么手法。 顷刻之间他已连点已身四五处穴道,登时幻成四五只手,使人泛起防不胜防之感。 就在高剑平手忙脚乱之际,只见那边的霍其光大喝一声,那意思是要纵身扑来援救。 江上云冷笑一声,修然拔起半空。 下面的高剑平趁着压力骤松之时,赶快蹲低身躯,抛掉两反手叉子,用两只手掌帮忙压住地面,以免身躯再沉下去。 霍其光早就有准备,改变了扑过去的主意,和上一道银光劲射出来,口中大喝道:“老前辈快抓住……” 原来他早在囊中取出一捆银色小绳,这时将一头劲射出去,另一头却有个钢环,已套在手腕上。 这原是他爬高登险的用具,那空着的一头,可以随意上钢抓或利梭等物,看情形而用。 如今却用来援救高剑平,只要他抓住那一头,稍一借力,便可以跃出浮软陷入的泥潭。 江上云身形起得快,落得更快,这时有如电光一掣,疾扑下来,伸手一捞,已抓住那道银光,运巧劲轻轻一抖。 只听霍其光叹地叫了一声,但觉县形忽欲离地飞起,于是他赶快甩掉腕上的钢环。 然而江上云使的劲道奇巧无论,饶他甩掉在腕上的钢环,但他的身形依旧离地飞起。 好个霍其光,轻功佳妙,刹那间提气轻身,双腿一蟋一蹬,斜斜跃开数尺,这样落地之时,便不致掉在江上云要他落下的地方。 江上云狡黠之极,两被扣着银索使出啥劲,横荡过去,钢环带出之声,急袭霍其光左软肋间的京门穴。 此穴属足少阳胆经,伤者立死无救。 眼见那道银光末端的一点乌光,已快要打上霍其光京门穴上,江上云眼中一惊,想道:“这厮轻功如是的佳妙,难道那拳脚把式上会那么窝囊,居然连躲也无能为力。” 心随念动,扣在绳子的两指稍缩回两分,啪地一响,那枚钢环已击在霍其光左臂的天井穴上。 此穴乃属人身手小阳三焦经,伤者主半身软麻不遂。 霍其光哼一声,身形一侧,直掉下地去,却不是软泥之地。 江上云手腕一抖,那道银光如灵皎伸缩,忽地投入他手掌中。 他跃将过去,忽觉一阵微风,袭向后小腿间,眼球一转,已知乃是霍其光那头通灵黑犬。 心中微动,故意拿捏时候,直到最后一刹那间,修然滴溜溜一转身,右手如风,一把抓住那头黑大的颈皮。 须知那头黑大灵警异常,伶俐快捷,寻常武师惹不起它,可是偏偏碰上江上云这等身手之人,又是使出上剩武功,故此一下便被抓住。 江上云内力奇到,从指掌上透出,那头黑犬竟然动弹不得,全身软绵绵的,似乎已经死亡。 这下看得一旁的霍其光比自己受伤还难受,以为爱犬已遭他毒手。 江上云一手提着犬颈的皮,一手揪住霍其光的腰带,举将起来,放在一处软泥潭上,把那头大放在霍其光的前胸下面,然后松开手。 霍其光的穴道要六个时辰后方自动解开,故此他一点也不怕那头已能自由活动的黑犬会走开唤人。 因为只要它移开,霍其光使会陷没入泥,那头黑犬,精灵无比,决不会使主人遭遇没顶之险。 于是他长笑一声,再走到高剑平那边,只见那高剑平就像只大蛤嫫似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_ 他笑着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了,你的女儿还在花园中,我不过把她藏在树丛中而已,用最轻的手法点了昏眩穴,只需半个时辰便会醒转,若不是这样,也骗不了你在此受困。” 只见高剑平的狂怒忽然消失了,他自己也禁不住奇怪以他的狂怒会消失得那么快。 只听江上云又值:“今晚我还要地白龙李延之诱到这里来,让他在泥潭中吃点苦头,顺便陪陪你们两人。” 这句话不上令高剑平怒气陡生,但觉这等耻辱实在无法忍受,猛可提口气,四肢齐振。 他的身形仅仅耸了一下,然后更陷多了半尺多深。 原来他早先因为被江上云妙着连施,迫得手忙脚乱,在不知不觉中,双脚早已陷入泥中好深,全靠双手后来按住救泥,借那么一点子力,硬把身形稳住,事情上再也转动不得。 江上云见他又复稳住,不再往上沉没,但扬声一笑,夷然自若地飘飘从软泥潭上走过,鞋子也不过陷入泥中大半寸深而已。 高剑平是清楚,心中骇然忖道:“以往我总觉得李延之家传绝艺,的确是名不虚传,应该享此盛誉而不为过,但如今比起这个南江门人,又可差了一筹,怪不得南江剑拐能够威震武林垂数十年之久,单是看了人家调教出的这么年轻传人,身手已达以这等匪夷所思的境地,那南江本人便可想而知了。” 江上云一径走掉,遗下那在泥潭中挣扎待救的两人一狗。 且说江老爹儒服飘飘,手持描折扇,一摇三摆地走向会宾馆,他这种形象,丝毫没有惹起别人注意。 睛直到他踏入会宾馆中的西跨院时,院中鹿站着六七中壮汉,却一齐用测忖的眼光瞧着他。 江老爹童心尚在,故意刷地打开折扇,遮住一边面孔,一直走向跨院左右两列房间当中的小客厅。 一个壮汉忍不住大踏步过来,正想拦在前面,谁知眼神一错,那落魄土人已经走过了一点,这时除非用手去拉。 这壮汉原是白龙李延之手下一得力的李家侄子,名为李杰,与被孙龙两人所伤的李培,甚是相好。 他若不是被本延之禁止,恐怕早就对江上云施以非刑,这刻心情甚是暴燥,心中不禁大怒。 江老爹这时已离开他三尺之远。 李杰怒叫一声站住,上身往前猛倾,伸手疾抓对方背心,宛如猛虎出押,其势汹汹。 江老爹装着失声呀地叫一声,蓦地转个身。 李杰真张的五指刚好从胸前滑过,只差黍米便沾到衣服。 江老爹摇头摆脑地朗声道:“咦,啊,有客自远方来,乃人生之乐” 他道:“君何不文乃你?” 李杰目道:“你是什么人?要找哪一个?” 江老爹折扇轻扇,徐徐道:“狂生要找姓李的人。” 李杰神态立见缓和,道:“可是你应该先说明白啊,是找家叔的么?” 江老爹道:“这样说来,令叔乃是姓李的了,狂生正要找他。” 李杰并非是愚笨之人,这时他已听出话中的陵跷,翘拇指一点自己的鼻尖,怒声道:“我也是姓李的,你找我吧。” 说着话时,已大步迫前。 江老爹连声叫道:“不行,不行……” 身形也直往后退,两人一进一退,转眼已到了客厅阶下。 厅子里正坐着四人,气氛庄重。 上首坐着的是个光头红睑的老人,身体健硕之极,一双眼皮塔拉下来,遮住了眸于神光。 次座着的是个肩横背宽的大汉,长得相貌威严,年在六旬上下。 顺着下来便是稍嫌瘦削的白龙李延之。 最末的一个仍是年青壮士,坐得甚是拘谨,可是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睛里神光凌凌。 一望而如此人年纪虽轻,但一身内家功夫,造诣已不极不凡。 厅中诸人都声顾视,白龙李延之忽然大怒,冷冷道:“李杰你干什么?” 李杰转过面,正待辩说那文士的可恶。 谁知李延之目光一触,竟然呐话不出话,急忙退下去。 江老爹从说话中已知此人应是主人李延之,便哈哈一笑,道:“李兄不必怪责令侄,是狂生的话说得不清楚。” 他的话戛然中止。 原来他一面打哈哈,一面观察在场的众人,一眼扫过厅诸人,首先是那年青壮士,其次便是那相貌威严的大汉,最后扫过那秃顶红面老人之时,忽然大大惊奇,不由得意把下面的话咽住了。 须知江老爹数十年修为,所习的乃是上乘内家功夫,定力最强,在任何情形下,虽是生死关头,也不会稍为动心。 如今他竟然会惊奇得连说话也为之中断,可想而知事情是如何出奇,众人不由也为之一怔。 那个秃顶红面的老人厚厚的眼皮措垂着,动也不动,虽然是面向着外面,但似乎并没有着人。 那个暗坐未座的青年壮士,创眉斜飞,英气勃勃,眼光扫过江老爹面上,使得这位威震武林的高人觉得像是电光打闪,心中忖道:“这年青人一定是那位老人的徒弟,我已估出那位老人是谁,至于坐在次座的,不消说乃是武林敬仰的大侠铁牌手熊应宗了,此人一生以侠义自许,重诺,轻生,可真是铁铮铮的好汉,冲着这位大侠,我便不能把情形弄得太过火,以致日后再遭人讥议。” 白龙李延之站起来,道:“请恕李某服拙,上尊姓大名?可是枉顾李某?” 江老爹一听此言,内心自思道:“李延之名声虽大,却非桀骜无礼之辈,关于云儿桩事,一则未知是否已被他擒捉囚禁,二则纵使真个被他囚住,但此祸始于南儿他们,还伤了他的侄子,我可不能再对人家怎样。” 当下折扇,呵呵笑道:“白龙李延之威名远播,天下有谁不知,还有那位滇边熊大侠,狂生久已仰慕侠风高明,如今方始识荆,不免有很晚之慨。” 他稍为停顿一下,只见那秃顶红面老人,眼皮微掀,露出一丝精芒电光,便微微一笑,又朗朗道:“今日座上尽是高人,这一位老人家想是武林四绝之一吧?” 此言一出,不但滇边大侠铁牌手能应宗,白龙李延之和那位年青壮士面露诧色,便那位秃顶红面老人,也为之尽掀眼皮,露出一双环眼,阵子里精光四射,慑人心魄。 只见那个老人作个站起来的姿势,才一迈步,便已到了在两丈以外的江老爹面前。 这种神速有如鬼魅的身法,武林中绝无仅有。 江老爹不禁喝声采道:“好身法,挟山超海,也不过在指顾之间而且。” 人影一晃,只见那年青壮士也到了两人身边,以他的身法之快,亦足以令人矫舌下。 江老爹忖想道:“我早就想和齐名的另三绝碰碰面,届时也许还要打一场,但不幸却在这种情形之下碰上,若是别人,我还可以隐藏绝技而不露,但对付他却不成,是以今日绝对不能动手。” 当下笑嘻嘻道:“归老师当代奇人,这位高兄贵姓大名?” 那个秃头红面的老人环眼一翻,呵呵大笑道:“兄台真好眼力,老朽佩服,这个正是小徒上官理。” 那年青壮士听师父这么一说,赶快收穹张剑拔的神情。抱拳微微颔首为礼。 江老爹立刻还了一揖。 原来那秃顶红面的老人,正是武林无不尊崇的四绝之一,名列南江之下的北归。 他可不像南江那般深自蹈晦藏真,故此在武林中仍有很多认识这位震山手归元泰的人在。 江老爹赶紧道:“狂生虽放浪形骸,可不敢放肆,但话说在里头,敢情归老师宽恕不报姓名之罪。” 这正是他的先发制人之法,须以南江的威名,天下无人不知,若是换了其他的人,江老爹随便施武林各家派的武功,足可蒙混过去,甚至连该派中人也不能分辨出来。 然而对面这个震山手归元泰,一身的软硬功人,已臻超凡入圣之境地,若一旦动上手,非施展本身最得意的功夫不可,若勉强要蒙混时,最多不能超过十招,而且还得赶紧逃去。 试想以他南江的一世威名,一旦这样做了,然后又露出马脚,岂不被武林人传为笑柄。 震山手归元泰又打个哈哈,道:“既是如此,老朽不便强人所难。” 他说到未后那个难字时,只见微风过处,已失他的踪迹,原来他已回到厅中座位。 上官理拱拱手,也自退回厅中,他本是打算有争执,便先为师长代劳,迫出那落魄文士的来历。 只见白龙李延之向归元泰熊应宗等告个罪以后,便走到厅外台阶之上,接着伸手让道:“兄台请上来说话。” 江老爹折扇轻摇,潇然迈步,踏上一级,便斗然住脚,仰头道:“不,不,我不能耽搁时间,此来只想请问李兄一件事……” 李延之点点头,并不开腔。 江老爹继续道:“狂生乃受人之托,特来探询一个少年下落,倘若李兄知道,那位老先生也许会来拜会李兄。” 李延之目射奇光,大声道:“咱们不妨开诚诸公,那位主儿可是武林四组中的南江?” 此言一出,滇边大侠铁牌手熊应完也为之起座。却见震山手归元泰点头示意,便出来拱手道:“兄台原来与南江老前辈认识,他老人家也在衡州?” 江老爹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白龙李延之微微一笑,偏睑对熊应宗道:“熊大侠想是心仪已久,小弟与这位前辈尚有点瓜葛纠缠,相来定当能请他驾临此间。” 厅中凝坐的霞山手归元泰呵呵一笑,道:“若能请得南江来此,实乃平生之愿。” 忽然随风传来历历骂声:“谁想见见南江?” 人声随至,两位绝色丽珠,自空冉冉飞降。 她们乃是从跨院靠街巷那边墙头飞将进来,离厅阶少说也是三丈半之远,但两人却凌空飞来,看来犹有余力。 这种轻功,即使高如震山手归元泰,不觉也登然动容。 李延之瞪眼一看,认得其中之一正是辣手伤人的龙碧玉,另一位却没有见过,但那种绝世容光,竟堪堪凌驾龙珠碧玉之上。 震山手归元的徒弟上官理闻声本已自起立,这时猛然又坐下,大有不敢招惹之意。 江老爹看得分明,暗中微微点头。 白龙李延之道:“兄台可认得她们?” 江老爹摇摇头,道:“她们太年轻了,狂生倒未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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