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楼头鏖战刀影寒


  此时崔员和南燕飞,公孙博和孟若虎都是面面相对,静默无声。众人也不敢发出声息扰乱他们动功,大厅中虽然人数甚多,都不闻一点声响。
  公孙博本来以双眼凝视着孟若虎,暗运心灵之力,贯注对方,这时忽然大喝一声,举起镜子。孟若虎眼光投在镜中,只是在大唱之时身体复震一下,此后便呆术如故。
  对面庭角中的崔灵手中托着的三枚晶球,几次要移上来置放在南燕飞眼前,但几次都没有成功,这刻仍然凝目对视,想是每一次正待要用水晶球代替自己双眼之时,临时发觉仍然来到时候,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大庭又沉静了片刻,公孙博喝声又起,孟若虎眼珠一转,接着似是因见到镜中自己的影子,迷惑地皱皱眉头。公孙博道:“你且转头看看四周有些什么?”
  孟若虎如言转目巡视,初时尚有茫然之色,生象是以前之事一时想不起来,但等到瞧见崔灵之时,身体陡地一震,啊了一声。
  公孙博收起圆镜,恒宇走过去欠身行礼,说道:“恭喜公孙先生破解了敌人禁制之法,在下同时要拜谢先生。”他后一句说的是多谢公孙博使他不畏崔灵双眼奇光。公孙博微微点头,随即闭上双目。恒宇猜想他定是暗以心灵力量遥遥控制南燕飞,便不多说话,仗创护卫在他身边。
  崔灵、南燕飞二人对视良久,大庭中空气越来越见紧张,众人都在心中琢磨那萨哥王子眼见崔灵失败,将有何等手段?
  只听波一声脆响,地上光芒闪烁散飞,众人忙看时,原来崔员突然将一枚水晶球丢在地上,摔成粉碎。
  南燕飞身躯微一晃,似是生出感应。崔灵接着又抛起第二枚。那水晶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光,掉落地上时,又发出一声脆响。
  那边厢的公孙博动也不动,双目紧闭,似是没有听见外界声响。
  崔员慕地一摇头,蒙面黑怖掀落,露出一张刀疤横奇丑的面孔。庭中众人瞧见他的真面目如此丑恶可市,都不觉一怔。
  只见他满口钢牙咬得吱吱直响,墓地扬手抛起第三枚水晶球。
  那枚水晶球飞起寻丈,跟着便向下坠,方落下数尺,陡然停在半空中。众人诧讶瞧着,托住那水晶球。
  众人不明他此举是何用意,只听崔灵低吼一声,口中喷出鲜血,身躯微微摇晃。
  萨哥王子折扇一招,水晶球落在扇上,同时之间,左手疾出,点中南燕飞背后穴道。南燕飞向后便倒,萨哥王子折扇一招,水晶球落花扇上,同时之间左手疾出,点中南燕飞穴道,南燕飞身躯向后便倒,萨哥王子左脚飞起,脚尖点着南燕飞大腿向前一送,喝道:“把南兄带走!”南燕飞那么庞大的身躯应脚飞起,投向八名番邦大汉之处。萨哥王子出脚喝令之时,手中折扇同时向前一递,那枚水晶球送到崔员面前。崔灵伸手取回,随即扯起黑巾蒙住头脸。
  众人眼见这萨哥王子手挥脚送,瞬息之间一连做了几件事,一方面快到极点,一方面又条理分明,没有丝毫匆迫急速之感。当下但觉这人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头脑决断更是高人一等。
  公孙博睁双眼,微微一晒道:“老夫要失陪啦!举步向庭门走去,萨哥王子唱道:“站住!”公孙博转眼瞧他,道:“阁下敢是有意要留下老夫?”
  萨哥王子折扇轻摇道:“不错,但你如不出手,本王爷也不为难于你!”
  公孙博讶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萨哥王子答道:“你须得留下来瞧瞧本王爷如何出手,好教你得知我师竺公锡的绝世武功,天下无双!”
  公孙博恍然明白,心想原来他还是冲着自己提起过公锡之名而要他留下。转念想起竺公锡隐遁多年,不知创出什么奇功,该当瞧瞧才是,于是点头道:“好!”
  萨哥王子不再理他,目光缓缓扫过厅中众人,最后停在叶重山面上,道:“叶老前辈,这就请你把有关司徒峰大侠遗书之事当着天下英雄之前言明!”
  他举止声调都具有威严风度,言语却甚是文雅有礼,众人听了心中都廷生异样之感。
  叶重山摔髯道:“你说得好,不错,眼下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留有名家在此,老夫劝你还是率了手下回去的好,日后也不要踏入中原生事。你于老夫有相助通经透穴之恩,老夫特地言明利害关机,聊以为报!”
  萨哥王子面色一沉,道:刘、王敬你是武林前辈,是以好言相求,岂知你如此不知好歹!”左手一扬,厅门边一个大取出芦布,放在嘴边吹动。笛声起处,只听四下传来弓弦响声,接着一阵劲箭破空之声入庭。众人抬头礁时,但见梁上齐齐整整插着五排长箭。
  众人皆知这五排长箭乃是从庭门及四窗户中射入来,此刻时在黑夜,放箭之人皆在楼下远处,但支支长话都深入梁中,排列整齐。这等服力及臂抬之力,实是骇人,都想到在黑夜中受到这等劲箭袭击的话,大是难避,不禁都微微变色。
  萨哥王子说道:“这箭阵诸位已见到,若是不顾武林规矩,以多为胜,小王就请各位尝尝箭阵的威力。若是公公道道放对出手,小王若是败落,当即率众人离开,不再参与争夺司徒峰遗书的行列!”
  这一番话不但气度磊落,更见自负骄傲。众人听了都暗暗佩服。大孽尊者叫道:“说得好,洒家先瞧瞧你的本事!”大步出去。每一举步,全身骨骼发出连珠响声。众人都晓得大孽尊者已运足全身功力,心想以他功力之精深纯厚,且看萨哥王子如何应付。
  洞萧仙客胡培道:“属下大胆请命出战此增!”萨哥王子摇摇头,道:“小王今日如不出手,他们难以甘心!”说时手摇折扇走了出去。
  大孽尊者眼见对方只是中年之八,已有计较,心想不管你招数何等精妙,酒家只用功力硬挤。当下合什道:“王子忽罪恕罪!”掌心微吐,一股暗劲疾撞过去。
  萨哥王子折扇一摇,登时泄卸对方这股暗劲,口中道:“大师好说了!”他摇动折扇之时,手中与平时摇扇取凉毫无分别。
  大孽尊者看不出端倪,粗盾一皱,心想不管你用什么手法,洒家只是硬来!深深吸一目真气,瘦小的身体登时涨大许多,当即一拳遥击过去。
  这时两人相距五尺之远,拳头伸直也般不上。因此众人都看出大孽尊者的心意,定眼看时,只见萨哥王子举手把折扇插在领后,这一举手,便把对方凶狠拳力尽行化解。
  大孽尊者接着发拳迅击,他的少林神拳使开了,但听呼呼连声,威勇难当。萨哥王子举手投足间一连化解了四拳拳力,悠然挥拿一推,看上去轻灵从容,不甚用力。众人但闻蓬的一声,激起无数风柱劲空,大孽尊者身形一晃,退了两步。
  众人心下骇然,大孽尊者已经大喝一声,取出钢铁,欺身疾扑。萨哥王子也不敢气手对敌,取出折扇。拔影翻飞中退了三步,突然一扇点去,黏住对方左手钢投边缘,轻轻一带。大孽尊者不由自主打他身侧疾冲而过。
  众人又是一阵骏然,金笔书生岑汤离座纵出,身在空中便即喝道;“在下也来领教几招!”身形一落,一对金笔已掣在手中,左笔直点,右手斜捺,手法甚是古怪。
  大孽尊者虽是大感屈辱,但他认出萨哥王子那一扇正是本门最是高深的指法入兵器之中,心头又惊又诧,决意先看看他的手法再行出手,便退开一边。
  萨哥王子笑道:“这可是隶书笔法?”刷地打开折扇,飘飘摇动,岑澎双拳都在他的扇面之上,但觉宛如点中坚岩,震得手腕微麻。心想这厮一身武功果真不凡,当下笔势一变,如龙飞凤舞,连绵不断,刹那间已攻了七八笔之多。萨哥王子一面对挡,一面道:“这几下恐怕是草书了……”
  这萨哥王子只是开头时的一两招不曾封住对方笔尖,后面的五六招尽行挡着。金笔书生岑澎见他一口就道出自己笔法,并且立即招招封死,心中暗凛,笔势连变。只见他双笔路数忽而端正遭严,忽而绵密细腻,忽而瘦硬峭拔。众人只看得眼花潦乱,掠眼不已。
  萨哥王子每当他笔势变化,抵挡了两三招之后,便喝出笔法路数,只听他一连叫出困阁体,五云体,瘦金体等等,还有正、行、草、隶、篆等总目下其他支流。众人大半都听不懂,只听萨哥王子乃是喝破岑澎的笔法,这时才知道萨哥王子文武全才,当世罕见。
  金笔书生岑谢突然收笔退下,长叹一声,回到自己座位,一言不发。
  萨哥王子笑吟吟道:“岑兄精通书家各体,几时要请岑兄赐赠墨宝!”接着扫请人一眼,道:“那一位高人愿意赐教?”
  衡山娄坚跃出去,萨哥王子道:“妙得很,娄兄别藏起贵派金刚脚绝艺才好!”娄坚秃头一点,道:“还请王子指教!”身子向左方跨去,呼一声左脚突起,迅扫对方胫骨。
  按理说他向左方跨去,这左脚正要落地,身子重心已移到左边,这只左右脚势难发出。但衡山金刚脚驰名于世,自有出人意表之妙。这时左脚突出,竟把对方退路完全封住。
  萨哥王子感到对方脚上劲力比之掌上发出的还要刚劲十倍,知道不能硬架。当即提一口真气,双脚迅疾拳曲,上身动也不动。
  娄坚一脚扫到,恰恰踢中对方靴底,砰的一声,把他踢出两丈。众人看不真切,只道娄坚一脚就踢中对方,几乎大声喝采。
  萨哥王子虽是以脚底受腿,但对方腿力之强,古今罕见,这才飘飘落地。
  他又跃回去,道:“娄兄的金刚脚果是名不虚传……”娄坚大喝一声,身子向右跨出,倏地发出右脚,砰一声又把萨哥王子踢开两文。
  萨哥王子落地之后便又纵回,笑吟吟道:“好脚力,好脚力!”娄坚一脚扫出,却落了空,原来萨哥王子已看出他发脚之前全身双肩都不露形迹,但两道眉毛却泄露机密,左脚起时,右眉便动。至于他身子向左或右跨,只是使对方生出错觉,竟是左脚皆能发出。
  因此上萨哥王子这一次见他右盾一耸,立即早一线从他左肩上跃过,落在后面。
  娄坚回转身一脚扫去,萨哥王子辨明他是左脚扫出,又早一线从他右肩上方跃过。
  众人大感惊骇,心想这娄坚出脚之前毫无预兆,脚力更是强劲惊人但萨哥王子却能事先趋避,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正想之间,娄坚又攻出一脚,萨哥王子跃过之时,脚尖忽然踢出,直袭他眼珠要害。娄坚一低头,被他踢中秃顶,砰地一声,退了四步。
  娄坚满面羞惭,纵回座位。武当派高手井步虚站起身形,朗声道:“贫道斗胆要请王子指点几招!”正要迈步出去。恒宇纵落场中,大声道:“并真人相让这一场如何?”并步虚微微一怔,心想你怎是这王子敌手?但当着众人那能驳回,只好颔首道:“少侠请便!”
  萨哥王子见过他出手震断手下一名大汉的腕骨,心中对他估价甚高,当下微笑道:“正要领教桓兄绝世奇功!”说时,伸出一手,意欲和他拉手较量内力。恒宇摇摇头;掣出飘香剑,道:“在下只想领教王子扇上绝艺!”
  此举大出萨哥王子意表之外,一时猜不出其中之故,不敢大意,掣出折扇,说道:“桓家剑法誉满武林,某家心仪已久,正要请教!”
  桓手抱剑施了一礼,道:“王子好说了!”随即大喝道:“小心看剑!”呼的一声挥剑猛努。只见他这一剑有攻而无守,剑势却极是猛威。
  这等剑法对付普通武师,尚嫌粗疏,何况身负惊世绝的萨哥王子!
  众人都暗暗皱眉,想不通那恒宇本来刻法神妙,何以舍而不用,反而施展祖笨手法?
  那知恒宇这剑劈去,萨哥王子竟不敢招架,迅快退了一大步。
  恒宇跨步迫前,又是一剑劈去,姿势招式毫无变化,跟上次一模一样。
  萨哥王子又退了一大步,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恒宇如此连发四剑,萨哥王子退了四大步,看来竟无还手之力。
  一众高手先是惊疑交集,接着大声喝采,为恒宇助威。
  萨哥王子大感面上无光,这时恒宇第五剑原式劈到;当下看准到势来路,折扇刷地打开,迎架上去。
  啪的一声,剑扇相战。那萨哥王子但觉对方剑上力道之强前所未见,震得退了两步,血气翻痛。
  恒宇也感到手腕酸麻,飘香创几乎被震出手,心中也是一凛,暗暗寻思这一剑何处还有不妥,以致敌手封染得住?
  萨哥王子乘机调息运气,压下翻涌的血气。恒宇横剑喝道:“王子你还要参与司徒大侠遗书之事么?”萨哥王子微微一笑道:“桓兄这一剑虽是凌厉无匹,但仍不足以使某家退出中原!”
  恒宇道:“既是如此,那就只好拼出生死!”
  萨哥王子徐徐道:“桓兄若是只悟出这一刻,仍然有破解之法,那须讲出生死?”
  这话只有三两个人听得懂,恒宇自是其一,暗惊忖道:“此人眼力真高明不过,居然晓得我这一剑乃是看了金笔书生岑澎的双笔使用各种字体以为招数,卓然成家。因此想起昔日冲锋陷阵时,须得仗着一股强勇之猛势才能破敌制胜,好不容易才悟出这一招。本来这一招意在剑先,那股刚强勇猛之势无可抵御,谁知他不但封染得住,还瞧出这一招的出处……”
  这么一想,自知气势已沮,无法再逞刚勇,便即退回原处,用心寻思对方怎能招架得住之理。
  众人见他忽然退下,大感惊异,不过人人都已对他刮目相看。
  萨哥王子一语退敌,但觉此是平生态作,得意之极,微笑道:“还有那一位上来赐教?”
  并步虚明知上前也只是徒自取辱,便不作声。天马行空霍陵站起身子,大声喝道:“老朽正要领教!”
  萨哥王子颔首道:“你们两三位老一辈的尚堪一战!”口气之豪,大有目空四海之概。
  霍陵长啸一声,凌空飞去。他外号称为天马行空,果然与众不同。只见他临空下击,瞬息间已攻了五招之多。
  萨哥王子手中的折扇舞出无数的扇影,完全封闭住霍陵双手双足的招数。原来霍陵身在空中,无须用脚支承身体,因此四肢皆可发招。
  霍陵提着那一口气,在空中忽上忽下,连续攻了七八招,都无法破得对方扇影,忽地划空退回原位。
  萨哥王子棋拱手道“承让,承让!”众人都瞧不见霍陵几时失手落败,无不大感惊奇。
  乱世闲人公孙博突然开口说道:“老霍还是昔年的老脾气,难得,难得……”言下之中,大有投契之意。
  叶重山知道大多数人都不明其敌,当下道:“霍兄平生出手,以一口真气为限,如若不胜,便既收手。他乃是一时名家,此学自然算不了骄傲自大!”
  萨哥王子坏现众人一眼,道:“若是无人出手赐教,便请叶老前辈,赐告真相!”
  龙虎三老对视一眼,荆登龄已知荆登韶、司徒登喻意欧联手出战,心中但觉一惨,暗想若不是自己无能怎会任得别人插手干预叔父遗书之事,又怎会被萨哥王子视如无物。目下当着天下各派高手面前,那能三人联手出战?但宁可战死,也不可能忍气吞声袖手旁观。
  当下向二老摇摇头,随即起身离座而出。龙虎三老一直没有显露出武功,谁也不知他倒底学得司徒峰几成功夫,是以都大感兴趣。
  萨哥王子见他气度沉凝,有龙行虎步之姿,心中大是凛惕,拱手道:“荆兄出手锡教,真是最好不过!”
  荆登龄还了一礼,道:“王子功力绝世,荆某甚是佩服,特地上来领教!”
  他空着双手,萨哥王子也把折扇收起,朗声道:“某家尝闻家师言道:司徒大侠独门龙魂虎魄神功,天下无双,但只有本门的鬼指移经手足以克制取胜,今日便当一验家师此言!”
  大孽尊者低声怒骂道:“放屁!”庭中无不听到,但此时人人都急于瞧瞧昔年竺公锡仗以与司徒峰并称于世的鬼指移经手威力如何,都没有瞧看大孽尊者一眼。原来那竺公锡本是少林一位高僧的俗家弟子,后来又转投苗疆野人山神魔门下。此人天资卓绝一代,每一次学艺都青出于蓝,艺成之时便杀害师父。他把少林寺的罗汉指及野人山神魔的移经斩脉手融合为一,改名为鬼指移经手,是以大孽尊者禁不住要怒骂一声。
  荆登龄神色自若,也不出言驳斥,一面提聚功力,立个门户,道:“王子请!”
  萨哥王子见他深沉大度,更添两分戒惧,也喝一声清,左手隔空一拍,右手在这一拍之间,连发三指,他这一次先行出手,可见得十分重视对方。
  荆登龄双手皆作爪形,手指姿势稍有不同,这时先后发出,接住对方攻势。
  两人指掌都不相触,相隔寻文之远便换招变式,虽然劲风激荡,但声势大是不如前面几场交手。
  众人瞧了一阵,已看出萨哥王子的鬼指移经手威力极大,指掌变换之间,无迹可寻。那掌势一把拍出,纵是功夫阴毒可怕,也还罢了。最惊人的还是鬼指,有时瞬息之间点出数下,全是阴柔力适,有时缓缓发出一指,风声劲厉,刚猛绝伦。这等指上功夫直是教人难以置信。
  两人封拆了二十余招,荆登龄首先放手迫攻,口中发出龙吟虎啸之声,手上招数跟着啸声忽而威狠如虎,忽而飞腾如龙。
  萨哥王子指掌圈子忽而渐渐缩小,竟大有局促败落之象。众人又是惊异,又是佩服。可是两下看看激斗了数十招,萨哥王子仍然不败,甚且嘴角偶而微露冷笑,分明是有恃无恐之意。
  天马行空霍陵向邻座的龙虎在二老低叹声道:“瞧来这厮已尽得竺公锡真传,他有意要详细领略你家的独门神功。所以纯采守势,唉,此人的天资禀赋实是举世无双,真不知竺公锡怎会发现他得到……”
  正在说时,恒宇突然大喝一声,跃了出去,厉声道:“萨哥王子,你先尝尝我的剑招!”萨哥王子随手发出一指,便迫开荆登龄,跃出圈外。
  众人见了他这一指之威,才知道这萨哥王子先前势蹙力危之象,其实是假。
  萨哥王子喝道;“桓兄莫非不信某家有破拆之法?抑是另创新招?”
  恒宇摇摇头,答道:“都不是!”接着举起长剑,又追:“请你先瞧瞧这个。”
  众人看时,那长剑只是普通兵器,并非可以吹毛断发的宝物。因此心下都甚觉不解。
  萨哥王子面上微微变色,道:“原来如此!”恒宇道:“现在可值得王子赐教么?”萨哥王子应适:“值得之至……值得之至……”
  他口中说着,却不摆开门户,一看而知正在设法拖延时间,以便寻思。
  众人听了他们对答,已经大感迷惑,复看这萨哥王子居然要借故拖延以便寻思,可见得恒宇此举不是闹着玩的。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代成名的高手,谁也不好意思出声询问,只在心中暗暗琢磨。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有人叫道:“闷杀我也,桓大哥你葫芦中究竟卖什么药?”话中却是那年纪最轻的孟若虎所发,众人见有人询问,正是求之不得之事,都侧耳聆听。
  恒宇应道:“我刚才的一指剑法,纯是意在创先,是以有冲锋陷阵的势逆,有无坚不摧之妙。萨哥王子其时硬挡一扇,虽是占不到便宜,但发觉这一挡之间,竟有空隙可以出手还击,也就是说已经破得我的那一招……”
  他说到此处,沉吟一下。心想目下尚待考验之前,若是把下文公布,说不定对方因此参洋出拆解之法。因此不禁犹疑沉吟。
  萨哥王子微微一笑,接口道:“底下的话某家代桓兄说了吧,那便是他上一次用的是竹木之剑,本来上乘剑家不拘真剑或用假剑,皆能得心应手。但那只是运用常见的刚柔劲力,才能如此。然而桓兄这等蕴含于军万马攻势的劲道,竹木之剑本身缺刚强之气,自然减弱了几分威力。现下他换了一把钢剑。这一招便有今昔之别。因此某家不敢轻忽,还在寻思破解之法!”
  这一番话出诸萨哥王子之口,只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却又不能不信。
  孟若虎鼓掌道:“妙极了,原来是桓大哥赢啦!”
  霍陵心中一动,忖道:“这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现下整个事件已移到花玉眉姑娘身上,这萨哥王子带来箭手甚多,今晚一个应付不善,混战起来。桓世兄后招剑法能不能迫住萨哥王子大是问题。那时此间上下之人被硬箭所伤的必不在少数……”
  此念一生,立即传声向叶重山说了几句话。叶重山当即起身大声叫道:“萨哥王子请听老朽一言,你现下已被桓贤侯一招剑法难住,今晚便请暂退,待你想出破解手法,始行参与不迟!”
  这话合情合理,若是强行留下,便是无赖行径。萨哥王子一则极是自负。二则已晓得夺取遗书的关键向花玉眉身上探求。于是应声道:“叶老此言有理,某家今晚就此告退!”
  他彬彬有礼地向庭中各人逐一点过头,这才昂首阔步走出庭外,手下之人跟着他刹时走个干净。
  恒宇料不到这一招到法有此妙用,居然迫退强敌,心中大喜。
  并步虚首先大声夸赞桓手威风,叶重山、霍陵、岑汤及龙虎三者等也随口附和。大孽尊者和施独足这两人虽是脾气怪僻,但胸襟毕竟与常人不同,这时居然也出口推崇,大孽尊者还向恒宇道歉。
  众人之中只有衡派高手娄坚没有做声,一只手抚摸着胸口的黑毛,眼光闪烁,似是打什么主意。
  恒宇想不到今晚吐了一口闷气,心中极是畅快。不过仍然记住叶重山以前警告过他不得在此事求了以前踏入铭刻楼一步,当下连忙辞别,还未踏出庭门,忽听叶重山喝道:“等一等……”
  霍陵皱眉道:“叶兄何苦呢!”公孙博接口道:“兄弟可要走啦……”当下只向叶重山、霍陵及恒宇三人略一点头,飘然而去。
  叶重山等公孙博走了之后,才道:“桓贤任,老朽虽不使剑,但一生酷嗜收集剑器,是以对剑术之道颇有涉猎……”
  恒宇满心惶恐,欠身应道:“是……是……”叶重山接着道:“俗语有道是旁观者清,因此你那一招萨哥王子诚然一时无法拆解,但老朽却别有会心,早已想得一法。”
  众人都耸然动容,心想这叶重山数十年前与目下五大门派的掌门齐名并列,看来果真有点门道。
  恒宇暗叫一声糟糕,当即决定无论如何含垢忍辱也不能和这位先父挚友动手。
  叶重山特须一笑,道:“老朽想到之法,暂且不提,但依你看来,那萨哥王子须得多久才想得出破解之法?”
  恒宇一听登时宽心不少,心想只要你老人家不迫我动手就行啦!
  这等深奥武学难题岂是急切之间想得通的,当下随口敷衍道:“以萨哥王子的博学聪明,一两个月内定可寻出破解手法!”
  叶重山用力摇头,道:“太久了,再猜!”
  恒宇眨眨眼睛,本想说半个月,话出口时却改为一旬,那便是十天之久了。叶重山仍然摇头道:“太久,太久,再猜猜看!”
  孟若虎最先沉不住气,嚷道:“破解敌招是武学上最难之事,即使想出。也非必三天两日之内就用处,十日那得算多!”
  他虽是有点不太礼貌,但众人念他是小孩,自不计较。反而觉得他说的有理,纷纷点头。
  恒宇缓缓道:“就算三天吧,世伯怎么说月……”
  中重山仍然摇关,道:“那厮聪明绝顶,岂须三日之久,再猜近一点!”
  恒宇被迫不过,心中有点不眼,大声道:“难道世伯之意,竟认为他一会以后就想得通?”
  叶重山面色一正,起身走了一个小圈子,神情十分严肃,过了片刻才道“不错,诸位若是有此兴趣,不妨等上一阵,瞧瞧他们是不是会卷土重来?”
  这话出自叶重山口中,自然不同凡响,众人都感到局势有如波橘云诡,使人眼花镣乱。
  恒宇欠身行礼,道:“还望世伯赐告破解之法!”
  叶重山道:“这个自然,我正想有没有别的克制对方之法?”他沉吟了一会,才道:“等一会他回来时,一试便知,他乃是找一块护心镜护住前心要害!”
  众人心想此法果是至佳之法,只要多了一面护心镜,挡住正面锋头,凭萨哥王子的一身功力,自然抵受得住余下的劲道,不过此举却有欠公道。
  司徒登瑜说出此意,叶重山答道:“这话很难说,恒宇贤侄用的既是冲锋陷阵的威势力道,宛如在战场搏杀,他加上一块护心镜也不过象两军对垒,大将交锋时使用盔甲一般,焉能加以指责?”
  众人听了觉得也是道理,便都不再言语。单等那萨哥王子回转来。正当一片寂静之时,厅门外忽然传入来一阵格格娇笑之声。
  大厅之中倒有一大半的人为之一愣,凝目向厅门望去,但见一个婢停绰约的美女珊珊走进来,但见她眉目如画,美丽无比,面上的笑容极是迷人。
  她先向植手点点头,然后扫瞥诸人一眼,荆党龄见恒宇有点发呆,便朗声道:“这一位便是花玉眉女侠!”
  众人都响了一声,花玉眉道:“诸位前辈名家我都知之甚详,目下为了节省时间,不拟—一见扎,尚祈恕罪。”
  众人久闻地武功智计及美貌都超凡绝俗,这刻已见到她举世无双的容颜,对传言已相信了一半。于是人人缄默无声,单等她的说话。
  花玉眉徐徐道:“叶老伯的猜测极是正确,那萨哥王子出去不久,便悟出此计可行。不过一则被我摆布之计扰乱心神,二则寻觅护心镜也须费一点手脚,是以最快也得在半个时辰之后才能回转!”
  她停一停口,接着又遭:“不过马上就会有人赶到,请各位暂时留步,待他随后便至……”说到这儿,忽然有所警觉,迅快闪到龙虎庄三老后面,动作之快,宛如奔云掣电。这等轻功,众人瞧了不禁大感佩服。
  就在她躲起来的同时,一阵步声传来,转眼间一道人影奔进大厅,众人瞧时,原来是洞莆仙客胡培。
  大孽尊者风眠之余,便大声喝道:“你不用说了,可回去归根萨哥王子,就说是花玉眉姑娘业已派人通知我们,要大家暂时留下,等你家王子回转来破解桓施主的剑招!”
  洞莆仙客胡培初时满面怒容,听到后来,化怒为讶,最后供拱手,道:“既是如此,兄弟这就回去转告此言,但盼各位暂留贵步!”
  此人走后,花玉眉才重复现身,向大苹尊者甜甜一笑,道:“这本是叶老伯想出来的,尊者却推到我头上,不免受之有愧!”
  大孽尊者嘻嘻而笑,他一向横眉瞪目,满面杀气,只有这刻表情最是和善。
  花玉眉却暗暗惊眼,想道:“这位大和尚虽是任性行事,不大遵守佛门五成,但一片童心,胸无杂念,就象那风门和尚一般,丝毫不被我迷功所动。!”
  叶重山已大声道:“姑娘无须挂齿此事,倒是说一说那厮回转来时该当如何对付?”
  花玉眉沉吟一下,说道:“但须诸位齐心合力,定可把这一干武林合贼赶出中原!”
  说罢这话,目光逐一落在众人面上,每个人都点头以应,只有娄坚在点头以前迟疑了一下。
  花天眉装做没有发觉,接着道:“首先我们来一个反客为主之计。早先他以数十名箭手迫使诸位不敢出手混战。待会诸位分开把守全厅出路,把萨哥王子一个人困在此地,自可迫他低头!”
  她徐徐望了众人一眼,又道:“我早先已让顾老前辈率领着七八个人直捣对方老巢,把京华恶客南燕飞当场杀死。又作出要诛杀崔灵之状。此举迫使萨哥王子把所有人力都回巢防守,伯顾老前辈去而复转。连洞莆仙客胡培及冷心孤客唐天元这两名大将也在替他找到护心镜之后便留守老巢,他自家来此赴会。料定诸位记得他早先严密布署,这一次也不致于联手围攻于他!”
  这围攻两字传人众人耳中,有一大半都微微皱眉。花玉眉目光极是敏锐,已经觉察,便笑一笑道:“萨哥王子虽是武功惊人,但还值不得诸位出手围攻。只要各位委屈一点,假作都肯听我的调动,作出围攻的样子,此举不但可以使萨哥王子气祖胆落,曳层而逃,更重要的是能够引出在幕后支持他的人露面!”
  众人听到此处,不由得个个精神大振。
  当下大家都静静等候那萨哥王子回转来。花玉眉走到恒宇身边,两人对望一眼,恒宇但觉她那双眸之中充满了鼓励和柔情,心中顿时一阵激动,心想待会不管萨哥王子破得了破不了自己的一剑,也不管这一剑将有何等凶危,决计要全力发出。若无这等英雄气概,焉能配得上眼前的美人?
  过了片刻,众人都听到了轻微的步声。叶重山说道:“这两人来路方面虽是不同,但可能是那番邦玉子与手下约定时间!”
  花玉眉也做感惊讶,暗忖如果这萨哥王子带来高手相助,使她的预测落空的话。这番邦玉子的智慧便须重新估计了。
  又过了一阵,两边步声都消失了,众人更是惊讶,花玉后忽然轻笑一声,举步出厅。
  她已分辨出左方来人步声是较沉,但落脚极是稳实,而且步步如一,右方的步声较为轻细,然后长短不一。显示出速度并不平均。由此可知步声较重之人反而功力深厚,而且竟是有意踏出声响。
  旁的人纵然听出其中不同,但没有一个能够从这少许资料中推想出什么道理。花玉眉以绝世聪明心念一转间,便已推想出步声沉买功力深厚的人必是萨哥王子,另一个则是别一路的武林高手,这刻来因被萨哥王子发觉赶了上去拦住他的去路,是以两人步声都忽然消失。
  花玉眉纵落楼下,果然曾见在地推测之处有两道人影对面峙立。当即隐蔽住身形欺近去一瞧。其一冠带儒雅,手摇折扇正是那萨哥王子。另一个却是位统年玉貌的美貌姑娘,背上斜插长剑,此时面上满是惊讶之色,凝望住阻她去路的年青公子。
  花玉眉微微一怔,付运:“想不到这位年青姑娘竟具有如许身手,我且瞧瞧她是什么来历……”
  萨哥王子向那姑娘凝视了片刻,见她不声不响,不禁生出莫测高深之心,暗念此女一侧长得美貌,二则武功高强,王则行动奇怪难测,可知必是以美貌智计武功名镇武林的花玉眉无疑。
  当下向她打个手势,意思叫她跟自己到别处去,免得在此处开口,楼上厅中之人完全听见。
  那姑娘摇摇头表示不去,这时不但萨哥王子不晓得她为何不肯远几步说话,连素来机智聪慧的花玉盾也蓬然不解。
  萨哥王子微微一笑,心想外间传言这花玉眉长得艳色冠绝天下,当真有倾国倾城之姿。但目下一见,虽是算得上美貌二字,却远不如传言那么动人,因此推想,她的武功智计纵是与众不同,却也不须过于重视。
  心念一动,手中折扇缓缓拂去,外表上似是向她调清嬉闹,其实这一扇拂去,对方只要征得一怔,那扇子柄上之部位,那时不论她如何闪避招架,也难安然化解。
  花玉眉因种种渊源,是以深悉竺公锡的武功家数,这时不觉低叫一声不好,只见那姑娘秀眉一耸,身子向左方移动了半尺。萨哥王子惊噫一声,收回折扇。原来那姑娘只移动了半步,所取的方位竟是他这一招的死角位置,因此不须出手,便足以迫得他自动收回折扇。
  萨哥王子见她诸晚这一招的奥妙,心想师父的武功绝招天下之间只有一个百花仙子沈素心识得,由此可知这姑娘必是沈素心的女儿花玉眉无疑。
  于是抱拳一揖,转身跃上楼去,大踏步走入厅中,放眼一瞥,只见座中单单少了一个公孙博,便向恒宇道:“某家特回来接桓兄一招!”
  大孽尊者喝道:“花姑娘呢?”萨哥王子淡淡道:“她不是我的敌手……”大荤尊者哪肯服气,鼻子中喷一声,说道:“洒家瞧你竟是未曾碰见她。”
  萨哥王子外表斯文和气,心中却极是自负自傲,微晒道:“她不是某家敌手,信不信由你!”说到此处,一个女子走入厅来,原是便是他先碰见的那个美貌姑娘。座中有大半数人没有见过她,因此都惊讶地望住她。萨哥王子却见叶重山站起身,似是迎接这花玉眉,心想我偏要当众把她视如无物。于是故意不理不睬,道:“请桓兄赐招吧!”
  恒宇眼睛望住那美貌姑娘,露出想过去跟她见面而又有点踌躇不前的样子。萨哥正了听说过花五眉和恒宇之间感情不错之事,心想恒宇目下心神不定,对自己更是有利。便大声催他出手。
  恒宇收摄心神,脑海中浮起年来征战时所见的惨烈场面,胸中渐渐涌起壮烈奋厉的情绪,当即提起长剑,大喝道:“小心啦——-”接着口中发出咆哮吼啸之声,自觉宛如处身在刀戈如雪血流遍野的战阵之中,满胸杀气,大喝一声“杀呀——”剑光一闪,挟着极是威猛激烈的风声,直劈过去。
  这一剑比起上一次使用竹木之质的飘香剑时,又凌厉凶猛杀得多,在座之人虽然个个经历过不少生死扬面,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变成如此凶狠勇的样子,不禁都联想到若是恒宇提剑向自己所来,只怕非走避不可。
  萨哥王子虽是有备而来,但仍然被恒宇的气势所慑,心头微凛,可是这刻已无法多想,运聚起全身功力,刷刷刷连发三扇。
  恒宇长剑落处,所在扇上,只觉一阵极是阴柔的劲道从剑上传到胸口,内脏震荡甚剧,禁不住连退数步,手中长剑当一声掉在地上。但那股阴柔力道并未消卸,他但感血翻气涌,堪堪支持不住。
  那萨哥王子也被他一剑震得退了半丈,面色发白,但外表上仍然没有什么,迅快将扇子插起,解开胸口衣服,只见他衣服之下系着一面护心铜镜,此时已四分五裂,萨哥王子把铜镜碎片丢在地上,仰天笑道:“桓兄这一剑好生厉害!但礼尚往来,你也接我一扇瞧瞧……”
  喝声中已抽出折扇,刷地向恒宇面门挑去。那折扇张开来,只见十余根扇骨尖端极是锋利,加上他的内力,就算是铜铁之躯挨上了也得裂开。
  恒宇一则赤手空拳,二则胸口中血翻气涌,正以全力运功压制伤势。别说是萨哥王子这等一代高手,就是普通之人上前来给他一拳也受不住。
  众人忽见萨哥王子出手反击,恒宇明明无力招架,都大惊失色,却因相距过远,实在无法抢救,人人空自瞪眼发急。
  忽见一道人影飘落在恒宇身侧,森森剑光一闪,疾袭萨哥王子助下。这一剑势道劲急,把式凶毒,若是早了一步,萨哥王子非赶紧闪避不可,目是无暇伤人。然而这刻迟了一点,只听萨哥王子大喝一声倒下。折扇一送一收,送出时是攻击恒宇,收回时是防卸自身.但闻骼的一声封住袭来之剑。
  恒宇应声向后便倒,全厅高手无不震动,龙虎在三老首先跃出,分三面包围,其余离座而去的还有并步虚、叶重山、孟若虎等。
  萨哥王子手中折扇忽拂忽拍,一口气攻了五六招,知不曾把使剑之人迫退半步。那出剑袭他的人原来就是那美貌姑娘,她虽是功力不及萨哥王子深厚,可是剑法辛辣严密,而且招招都能预先化解对方扇招后续变化毒着,是以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众人见她堪以和萨哥王子打成平手,又是一阵震动,荆登龄纵过去把恒宇抱起,退开两三丈,低头一看,恒宇身上竟没有伤口。
  花玉眉纵入大厅,落在荆登龄身边。荆登龄低声道:“桓兄面上居然不曾受伤流血,真是万幸,却不知为何失去了知觉?”
  花玉眉辗然一笑,答道:“古人说关心者乱,大庄主视桓兄如手足,不免关情过甚,以致未曾发觉——”
  荆登龄听出她话中有话,凝神一看,随即伸手在恒宇胸口及两胁下的穴道上各拍一掌,桓宁受时睁开双眼。花玉眉勾住她左手,荆登龄勾住他右手,把他扶到一边的椅上坐下。
  众人见恒宇能够迈步,虽是要人扶持,但可知必无大碍,因此全副心神都贯注在萨哥王子及美貌女子的战况上。
  花玉眉柔声道:“虽然你没有被扇骨锋刃所伤,但那萨哥王子扇上发出的劲力非同小可,现下汝须即速返观内照,调气运功,别的事都不用管啦!”
  恒宇点点头,荆登龄问道:“桓兄觉得怎样?”恒宇答道:“不妨事,坐一会就行啦!”
  荆登龄迷惑地望位花玉眉,道:“刚才承姑娘提醒,才看出桓兄似是被寒家独门点穴手法闭住穴道,因此出手解穴,果然没错,此事十分玄妙,还请姑娘指教!”
  花玉眉答道:“桓兄跌倒地上之故,不关萨哥王子之事,而是那位姑娘所为,我一直密切注视着她的动作,因此发觉她出剑袭敌之时,另一手推开桓兄……”
  荆登龄更加惊讶,沉吟道:“我们皆被她攻的一剑吸引住目光,瞧不见她另一只手的动作也不希奇,但即此已可见出她身手棋是高明。不过其中有一点极是奇怪!”
  花玉眉抽空转眼望望战况,这时接口道:“你奇怪她怎会识得龙虎庄独门手法是不是?我却瞧见她刚刚使了一招先慈的独门手法,那原是生花笔的招数,她使出来时竟能够用足这一招的奇妙威力。”
  荆登龄也转眼望住战圈,却见那美貌少女渐渐露出败象,行家眼中一看而知她一则体力不耐剧战.二则内力也不及对方深厚。不过她手中之剑却是奇招叠出,有风起云涌之势,短时间之内还不至有伤败之忧。这些奇招中,竟有不少正是龙虎庄秘传绝学,恰好克制得住萨哥王子的武功家数。
  花玉眉跟他一样大感惊讶,眼见这少女使出好几招她母亲百花仙子沈素心的秘传手法,不禁喃喃道:“她是谁……她是谁……”
  喜地如有所悟,问道:“她可是此楼主人老丈的独生爱女?”荆登龄怔一下,答道:“我去问问!”恒宇应道:“不用问啦,她就是叶姑娘!”
  花王眉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若不是恒宇目下如此,她定要取笑几句。原来她正是因见这少女早先当萨哥王子和恒宇出手相拼之时,便已掣出长剑,暗暗移近,分明是早已打算好救助恒宇。因想只有叶重山的女儿和恒宇有关连,所以猜到是她。
  那叶婉姑娘此时更形不支,花玉眉娇声笑道:“叶姑娘可退得出圈外么?”说时纵到附近,她的娇声传入众人耳中,受时把他们惊醒,人人掣出兵器离座按照预计守住门口窗户。
  这一阵骚乱萨哥王子都看在眼中,又听她叫的是叶姑娘,心中大是讶异,当即收回折扇招数,退开数步。循声转眼望去,只见这个说话的女子美艳无比,较之和他动手的相去甚远,不禁看得呆了,不必询问,也知道这个才是真正的花玉眉。
  叶婉转身瞧住花玉眉,面上闪过忽唤忽喜的表情。原来她见花玉后如此美貌,恒宇得她填补空虚,自是可喜,但又想到以恒宇那等深情专一的人,居然也被她美貌所移,不禁又生喷怨之心。
  花玉盾一看而知叶婉的心事,但也不去说她,含笑望住萨哥王子道:“听说近年来王子以铁腕把持北方武林,声威赫赫,今日得此接晤,幸何如之!”
  萨哥王子倒底是雄才大略之八,立即恢复自制,行了一礼,说道:“某家近日听到有关姑娘的种种传说,甚是仰慕,早就想拜识芳颜,今宵之会,实乃平生之幸!”
  两人这么一应酬,大厅杀气尽消。别的人都没有怎样,只有正在打坐运功的恒宇大感不是味道,心头早火。
  叶婉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候,恒宇一见到她,受时挑触起心中隐痛,一时之间。新愁旧恨齐龚心头,顿时无法忍耐,跳了起身。他本不是暴躁跳聪性子之人,虽是心胸如裂,却只低哼一声,奔向后面窗户,一跃则出,叶婉不知他为何奔开,也跟了去。
  大厅中谁也不曾注意到此一变化,只听花玉眉说道:“贵客光临,殊为难得,我且趁此机会请王子指点心中一个疑团?”
  萨哥王子应遵;“不敢当得指点两字,姑娘有活清说,某家自当洗耳恭听。”
  花玉眉柔声道:“尝闻男儿立世,应当雄心万里,抗志千秋,但古人又说:长安虽乐,不如故乡。这两说各有道理,王子以为如何?”
  萨哥王子心中暗道:“她说的男儿雄心之语自是隐喻我入侵中原武林之举。下面长安故乡的话便是喻说放弃野心,返回故乡之意。原来她是借请我指点疑问为词,要我答复表示态度—…·”
  转思之际,目光掠过全厅,只见这一千武林高手个个掣出兵刃,把守门口窗户,看来这些人在花玉眉统率之下,决计做得出联手围攻之事!
  他密情度势,知道只要花玉眉具有统率这些高手之力,就可以撤底打跨自己。除非是师父出马,单凭一身武功便足以医眼群雄联手之势才行。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花姑娘说得好,这两件事本来各有道理,难定高下,再者士各有志,难以勉强,即见则以长安虽乐,不如故乡这两句话较合我心!”
  花玉眉见他思虑明敏,而又能屈能伸,深觉此人正是平生劲敌,说道;“王子不愧是俊杰之土,佩服,佩眼……”
  萨哥王子折扇轻摇,缓缓道:“某家虽有返乡之意,无奈问鼎之心难息,只不知姑娘可会得此意么?”
  这问鼎二字出自左传,周定正因楚子率师伐陆浑之戎,遂使王孙满慰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的轻重。在三代之时,以九点为传国重器,得天下者有之,楚王有围周之意,故此造使问鼎。
  但目下萨哥王子说问鼎之心难息,除了表示入侵中原武林的野心之外,尚有夺取花玉眉芳心之意。他因为花玉眉先前以隐喻要他退出中原,所以也用隐喻的话表露心中爱慕之意。
  花王后自是会得此意,心中暗道:“我此心已属恒宇,今生今世决不会变。”
  口中应遵:“这话不似俊杰之言,王子还须三思为是!”
  萨哥王子一怔,想道:“原来她刚才赞我是俊杰之士的话,其实是暗喻我是识时务不吃眼前亏的人,现在则说我想染指乃是不识时务之举。唉,你既无情我便休,何况我已败了一着……”当下拱手行礼,说道:“多蒙姑娘指教,某家这就告辞!”
  花玉盾一摆手,守在住口的龙虎庄三老大孽尊者等数人立即移开,让出道路。萨哥王子眼见花玉眉指挥群雄有如役使庸仆,心中更添几分惊凛忌惮,当下十分服气地离开这传到楼。
  那萨哥王子乃是大有身份之人,说的话自是可以作准,因此众人都不须提防他不离开中原。
  众人纷纷上来向花玉眉道贺,称赞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强敌吓退。花玉眉眼睛一转,见人丛中少了恒宇和叶婉二人,饶她不比平常女子,胸臆间也不禁涌起无穷妒意。
  但她表面上仍然谈笑自若,等到众人情绪平复,各归原座,这才朗声道:“萨哥王于此去之后,不出三个月之内定当回转。其时声势比这一次只怕不知要大上多少倍,武林劫运端着这一战而定——”
  座中之人无不知道那竺公锡乃是百年来仅次于司徒峰的高手。经过这些年来潜修苦炼,料必比从前更为厉害难当,因此不禁部微微露出优色。
  天马行空霍陵说道:“花姑娘料事如神,智谋绝世,连乱世闲人公孙博也对你十分服气,可想而知,是以这番推测自是势所必至之事。放眼天下武林,能够抵敌得住竺公锡的,恐怕找不出一人!”
  五大门派的高手都有点不以为然之意,叶重山叹口气,说道:“老朽数十年前不服气司徒峰兄的武功,但经件次几十年冥思潜索之后,才知连竺公锡也是无法匹敌的对手,霍兄的话一点也没有过誉那竺公锡。”
  这叶重山乃是昔年有限几位高手之一,与当今五大门派的掌门人齐名并称。因此他这么一说,五大门派之人便都不做声了。
  孟若虎不知天高地厚,咕暗道:“我就不信世上真有这么厉害的人,若是真有的话,这天下岂不是任地横行?他何必命徒弟来夺什么遗书?”
  这道理本是显浅之极,众人却直到这时才醒得起,都啊了一声。
  大孽尊者道:“对,对,其中必有缘故!”
  人屠施独足冷冷道:“说不定那厮武功炼得太高,反而出了岔子!”
  叶重山沉吟道:“莫非他也象老夫一样,不慎走火火魔?”
  龙玉眉桥笑一声.说道:“诸位毋须纷纷猜测,那竺公锡不肯轻易出世之故,便是着落在这封遗书之上!”
  众人都大感迷惑,齐齐向她注目。
  花天眉接着道:“假使这封遗书落在他手中,他早就现身中原,闹个天翻地覆了!”
  并步虚问道:“姑娘高见自然是不错的,但贫道仍然想不通其中道理!”
  花玉眉道:“假设诸位乃是竺公锡本人,经过许多次较量武功之后,已确知此生此世无法赢得司徒峰大侠,试问若是在未有证据得知司徒峰大侠一定去世的话,他焉肯轻易出世?”
  他话声一顿,让众人寻味她的话,过了一会,才道:“他必须得到那封遗书之故,一是可由此而确证司徒峰大侠真的去世。二是这封遗书能够使当今武林中武功最强的几位高人重陷江湖……”
  孟若虎问道:“是哪几个问?”
  花玉眉微微一笑道:“事隔多年,说也无妨,此地使有一人那就是本楼主人叶老前辈。还有几位都是当代名门大派的主持人,这些人一出世,若能联手合力的话,竺公锡也吃不消。”
  霍陵接口道:“但目下怎么办?峰兄的使者不知诸位下落。”
  花玉眉道:“倘若我推测不错的话,这封遗书不须多少天就可到我手中。”
  众人听了都疑信参半,花五眉捏指一算,说道:“诸位请于十日后的晚上,在此会晤,当可得见遗书!”
  她说得如此肯定,众人也不能不信。当下纷纷向主人告辞,花玉盾也飘然自去,不知去向。
  且说恒宇奔出叶府,心灰意冷之极,信步狂奔,不知不觉到了东门,此时城门未开,街巷中肃静无人。一队兵丁从另一条街转出来,远远见到恒宇飞奔,便有人喝问是谁。
  恒宇失魂落魄之际,根本没有听见,仍然向前奔去,忽然一双手拉住他的臂膀,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桓公子,我们还是避开巡夜官兵为是。”
  这阵语声传入他耳中,不禁一震,停步转眼一看,正是那张使他由爱变恨的面庞。
  不过他这刻也就恢复了神智,耳听那边厢叱喝连声,当即和她纵上屋顶,霎时已然冲身而起,一掠身,两人落在街上,恒宇冷冷道:“你回去吧!”
  她没作声,低着头。恒宇已经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你不必担忧,他不久就可与你团聚,但你回家须得把你和姓博之事告诉你父亲,免得叶老伯还以为我瞧不起他的女儿!”
  这一番话讲得很重,那女子正是时重山的女儿叶婉,她娇躯微微发抖,仍然低着头,没有作声。
  恒宇不讲话,回头便走。叶婉忽然奔到他的面前,低声道:“你已经不象以前那么很我了,我心中罪孽之感也就稍为减轻了些。但你要到何处去呢?”
  恒宇哼一声,道:“我回到军中去。”
  叶婉惊道:“为什么?她……他可知道?”
  恒宇造:“我若是不曾战死沙场,解甲之后,就出家修道,什么她不她的,别胡乱说。”
  叶婉大惊失色,想了一想,说道:“公子切切不可意气用事,若是一时恢慨,做出决绝之事,只怕日后漫漫岁月之中,要被无量痛苦折磨……”
  恒宇冷晒道:“奇了,你居然教训起我来啦!”
  叶婉盈盈跪倒,柔声道:“公子切切不可弃地而去。因为我亲眼见到一个人,也是因一时意气,以致终其生遭受无穷痛苦,实在万分可怜……”
  恒宇听她说得似是真有其事,顺口道:“谁?”叶婉答道:“就是我的师父,他自称为一代情囚……”恒宇不禁一笑,道:“胡说八道……”叶婉在地上,哀声道:“公子啊,我师父的名号没有半点夸大,他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之中……”
  恒宇冷冷道:“起来,你自杀在我跟前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叶境因是负疚太深,任他如何嘲辱,都吞下肚中,柔声道:“公子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他老人家。”
  恒宇没做声,但也不走,叶婉起身道:“我刚刚从师父那儿赶回来,承蒙他教我一招划法,才能一面狠袭萨哥王子,一面将你推倒。师父他算定你脾性倔强,纵使被我推开,只怕还要上前。所以教我那一招手法,能隔空推开你,一方面又点住你的大道,我们这次前去,公子诈作向他道谢,我自然会设法求他将往事透露一点,让你参考!”
  恒宇对别的不甚在意,反倒是她说及武功之事,使他大为动心,忖道:“刚才叶婉能够跟萨哥王子战了许多招,已是一大奇事,而我听荆大庄主及花姑娘曾经提及她的划法中有些竟是他们的绝艺,这人倒底是谁?为何识得这两家绝艺?此事得探个究竟……”
  当即跟她走去,不一会,已转入一条僻窄巷子之内,叶婉领他越墙而入,却是一间古旧的屋子。
  大厅内吊着一盏油灯,灯光昏黄,照出壁上怫像及供桌香炉等物。
  恒宇踏入此地,心中便泛起一阵凄寂之感。
  人得堂中,只见柱上贴着一副对联,右首是“欲无后悔须修已”,左首是“各有前因莫羡人”。
  叶境领他转入后进,院门贴有对联,显的是“剑空宝匣龙应化,云锁丹山风不来”。
  叶婉站在院门外叫道:“师父,师父……”此时天色未明,满天星斗。恒宇方想这刻正是睡觉时光,那得便起来了。
  院内传出答话之声,说道:“婉儿去而复转,可是出了岔铝产口音甚是苍老,自具一种凄寂意味。”
  叶婉道:“幸得师父传授一招剑法,已替桓公子解困!”
  院内的人说道:“你带了他来此地有何事情?”
  叶惋叹一口气,道:“师父再也猜想不到的……”恒宇却奇怪她为何不进去说话,当下大声道:“晚辈恒宇敬候参谒?”
  那苍老声音说道:“罢了,桓公有子如龙,死亦无憾。”
  恒宇一听这话,心想此老必定识得先父无疑,只不知他何故不命自己入内参谒?
  叶婉缓缓道:“师父,桓公子也是性情中人,他自从上次离开此地,另有记合。因此这番重来,已宽恕了徒儿寒盟毁约之罪。”
  院内的苍老声音道:“我不管你们的闲账,你们回去吧!”
  叶婉连忙道:“师父啊,徒儿眼见他又踏你老复辙,所以才苦苦劝他走一趟,但望师父大发慈悲救他!”
  植手说道:“叶姑娘虽是片好意,但晚辈和非为此而来,晚辈只是因见叶姑娘剑法超妙,自成一家,是以对老前辈十分拜服。特别是叶姑娘竟识得龙虎在及昔年百花仙子沈素心的绝艺,更是惊佩!”
  院内寂无声息,恒宇向院门行了一礼,说道:“晚辈告辞啦!”
  叶婉伸手扯住他衣袖,说道:“请不要走,我师父已经意动啦,说不定连我也得以参谒他老人家一面!”
  恒宇不觉讶然想道:“难道她拜师学艺,还未见过师父之面?”
  院内的人突然说道:“进来吧!”恒宇好奇心已起,又睨见叶婉满面惊喜之害,更不迟疑,举步踏入院内。
  但见这座院子甚是宽敞,花木甚多,尽是名卉异种。放眼一望,隐约见到一道人影站在花木之中,却瞧不清面目,便走过去。
  叶婉紧紧随着,两人走了一阵,只见那人仍然站在花木之中,这一阵工夫竟不曾走到他身边,两人都大诧停步,恒宇拱手道:“前辈胸罗绝学,虽是区区一座院字,也能作仙儿之隔!”
  那人影甚是模糊,他们虽是运足眼力望去,仍然瞧不真切。叶婉大感失望,说道:“师父,徒儿终是不能拜见慈颜的了。”
  恒宇忽然大悟,心想:“原来她学艺之时,也是象此刻一般只见到模糊人影。”
  花木中的人影答道:“相见如不见,为师昔年就是参不透这话,以致抱憾终身,一生为情所困?这且不去说他,你说恒宇要踏我覆辙,这话怎说?”
  叶婉道:“桓公子幸获奇缘,得到当今天下第一美人青睐,所以宽恕了婉儿之罪。可是他不知为何故准备回到军中,如若不曾捐躯沙场,以后便出家修行,不再见她一面,这不是象师父一般自陷情囚之境么?”
  恒宇冷冷道;“我日后想也不想你们,怎可称为情囚呢?”
  花木中的模糊人影轻晒一声,说道:“这话不错,婉地可带恒宇回去,毋须把人忧天!”
  叶婉急得双膝跪倒,哀声道;“师父啊,徒儿好不容易才能把桓公子带来,你老党不肯帮忙徒儿么?你老若是不管此事,徒儿这一生都水难安寝。与其如此,不如这刻一头碰死在师父眼前!”
  恒宇不信她会为自己而死,因此望也不她一眼,心想:“你若是肯为我死,早就该死掉啦!”
  那人影沉吟半晌,没有答话。叶境垂头轻轻一叹,随即拜伏地上。她身躯还未伏得贴地。风声飒然一响,有人落地她身边,一脚把她踢翻。
  恒宇惊讶瞧时,只见那人身披灰色增袍,但须发甚长,面目韶秀,大约是六旬上下的年纪。再瞧叶婉,只见她胸口一片血清。还有一把短短匕首插在胸口。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纵到她身边,正要查看伤势。
  耳听那人沉声道:“住——”恒宇一怔,停住伸出手势。那身披增袍的老人走过来,弯腰把叶婉抱起,向前走去。
  恒宇踌躇一下,以他的性格,应当拂袖便走,但他明明眼见叶婉为了地而刺胸自杀,焉能不看明白她的生死便狠心离开?当下忍住心中气恼,随后跟去。
  他们走往个房间之内,叶婉被平放榻上。那僧袍老人取出一四箱子,里面尽是药物及刀夹之物。只见他先取一把利剪,迅快地剪开伤口四周衣服,接着塞敷药膏在布块上,一手技起匕首,一手便把药布按落伤口。
  恒宇瞧他手法利落纯熟之极,一忽就替她包扎好,心想这位老人定是精通医道,可是叶妮一直没有声息,大是奇怪。
  当下欠身问道:“叶姑娘伤势如何,还望老前辈赐示?”那老人只哼一声,瞧也不瞧他一眼,恒宇忍气吞声,又欠身询问,声音极是诚恳。
  老人缓缓转眼望住他,说道:“你为了得知她的伤势,不惜受老夫几次冷淡。以你倔强的性子,实是难得,无怪婉儿说你是情真义重之人!”
  恒宇平生以来,罕得有人如此知他性情,心中一阵激动,说道:“上一次晚辈为了叶姑娘之事,几次险险死去,后来全靠报复之心支持才活到如今!”
  老人点点头,道:“不过你现下不但已消报复之心,还移情别恋,是何缘故?”
  恒宇答道:“晚辈不敢相瞒,实是一则玉眉姑娘艳色天下无双,人人见到她没有不倾倒爱慕的,她却独对晚辈垂青。二则我们一同出生入死,屡屡承她搭救,这条性命实是拜她所赐!”
  僧施老人道:“原来是红妆知己,才能使你情心再热,但你还未见过第一美女,才会对她如此推重。这只怪你迟生数十年……”
  恒宇大不以为然;却不反驳,老人见他神色,已经明白,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回头老夫让你见识见识,便知老夫之言不假。现下且说境地之事。她昔日为了你自尽过一次,若非老夫精通医术,她早已死了,连同今日这一回,她已为你死过两次,恩怨相抵,她已不欠你什么啦!”
  恒宇道;“只要叶姑娘无恙,晚辈便即安心!”
  老人和他走出房外,仰望犹明天色,沉静半晌,说道:“老夫原本说过让你见识见识天下第一美女,但现已用不着啦,你要走便走啦!”
  恒宇原本不打算看,当下行了一礼,说了辞别之言,便待离去。老人忽然问道;“你真连半点好奇之心也没有?”恒宇迟疑了一下,才道:“晚辈有难言之隐,还望老前辈不要究问!”
  僧袍老人挥挥手道:“如此去吧!”恒宇循原路出去,但走了一会,仍然处身在院落花木之中。他已知这院落中布下专门大阵,心想可惜花玉后不在,否则定可较易脱身。于是停步查看门户,耳边响起那老人的声音道:“老夫已想出你所谓难言之隐,只不过是会得罪了我,对也不对?”
  恒宇道;“正是如此!”老人道:“敢是人认定心目中的姑娘比老夫说的还要美丽,所以不必瞧着?”恒宇又应道:“是!”
  人影一闪,那僧袍老人出现面前,说道;“跟我来!”恒宇脱身不得,只好如言跟随,左转右折,不久便走入另一个院落之内。
  僧袍老人指住一间珠帘深垂的门口说道:“她就在这里面,在你进去之前,老夫教你再见识她另一宗绝艺?”他言下之意,似是已经有过其他绝艺让恒宇见识过。
  恒宇暗想也许便是她传授医道与他,便不询问。僧袍卷人缓缓道:“听说桓家剑法以意的一字称绝武林,方家剑法以变字称尊,其实两者都相差无几,均有意马心猿之病!”
  这个当地忽然论起武功,恒宇不禁一怔,但听到后面,却不禁大是惊骇,欠身行礼道;“老前辈此言大是有理,若是先父亲聆教言,自当膺服!”
  原来桓公玄往日时时跟恒宇谈论本门到法,深觉其中必有弊病。但浸淫日久,每一招都以意运剑,反而研思不出弊病所在。这话深格恒宇心头,时时思维。目下听老人一说,悄然大悟,不由得惊喜交集,衷心感佩。
  老人道:“这不是老夫创见,而是她的绝艺之一!”他指一指垂帝,桓守道:“晚辈定前往拜见!”老人当微一笑,说道:“但你见到她时,却不可因她绝艺惊人而存偏见,须得当她是普通之八,瞧她是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恒宇走到门口,回头见老人还站在那边,当下恭声道:“晚辈恒宇竭诚求见!”房内悄无声息,他连说三趟,仍没有人回答。
  扎实在忍不住,一径踏入门内。房内灯火辉煌,比外面黎明天色还要光亮。
  放眼一看,只见当中挂着一幅巨大的画象,染彩抹色,光洁明丽,宛如新绘。
  画中是个女子站花微笑,形体有如真人一般大小,画得极是工细.栩栩如生。
  恒宇瞧见画中人的面貌,不觉呆住,过了片刻,才回复神智,转身出房,只见增施老人满面哀伤之色,遥望留天。
  他晓得老人正在缅怀旧事,是以沉埋哀伤之中,从刚才的言语中推想,可知他如此情状已有多年,不料还是如此强烈,可见得情囚二字一点不假。
  当下大声道:“原来老前辈作思的是花仙子沈素心前辈,只不知你们之间是何种关系?”
  增施老人征一下,问道:“你纵是听过她的名头,却怎知画中之久便是她?”
  恒宇道:“她的姿色果是盖世无双,晚辈一瞧便知!”
  老人喜道:“这话虽是有点不合情理,但教人听来却极悦耳!”
  恒宇微微一笑,道:“如若世上有人低毁沈仙子容颜不美,晚辈也要找他排命!”
  老人皱眉头,道:“我告诉你,马尼不是这么拍的,你和她非亲非故,这话可说不得!”
  恒宇道:“老一辈的私下迷恋于她之人不在少数,老前辈难道和她有亲有故?”
  老人怒道:“她是我的妻子,这不是亲做是什么?”
  恒宇大吃一惊,想道:“他是沈仙子的丈夫的话,那就是花玉眉的父亲了!”于是问道:“原来如此,晚辈竟是失言了,访问老前辈尊性大名!”
  老人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天下间再没有比她更美的人,因此你既能移植别恋,谅也不会象老夫一样多世受苦。婉地未免过虑,你可以回去啦!”
  恒宇想道:“我既是得知此事,须得去通知花玉眉一声……”当下拱一拱手,转身出去,走了三四步,忽又想起自己正因不愿再见到花玉眉才出来的,如何便又回去?心中好生为难,脚下不觉踌躇起来。
  最后他还是决定不见花玉眉之面,转身道:“晚辈有一句话奉告……”
  老人摇头道:“不必了!”恒宇微微一怔,心想莫非他已晓得花玉眉来到江陵之事,当下道:“老前辈既是晓得,晚辈就此告辞!”
  老人皱一下眉头,道:“我虽然不晓得你要说些什么,但谅必只是世俗之事,不听也罢!”
  恒宇说道:“原来老前辈还不知道,晚辈要说的便是这世上还有人可以比得上尊夫人的风姿!”
  老人面上泛起怒色,道:“胡说,谁比得上她?”
  恒宇道:“这人就是沈仙子的亲生女儿。”
  老人面色大变,呐响道:“什么?她的女儿?”
  恒宇疑心顿起,冷冷道:“你居然不知道,自然不是沈仙子的丈夫,哼,我若不是心灰意冷,决计不能轻易放过了你……”
  老人怔了半晌,面色渐渐恢复正常,过了一会,长长叹了一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唉,她长得很象她妈妈么?她姓什么?”
  恒宇冷冷应遵:“你姓什么?”他不育先说出花玉眉的姓氏,免得这老人自认姓花。
  老人又怔了一阵,答道:“我自会出家,姓氏罕得动用,不过我若是不说出来,料你决不肯告诉我,好吧,我说就是,我姓花,她叫做什么?”
  恒宇不禁一愣,应道:“她也姓花,名叫玉眉!”
  老人问道:“她此刻在什么地方?”恒宇说了,老人顿时满面泛起沉哀之客,连连叹气。
  恒宇大是不解,道:“老前辈不妨去瞧瞧她,何须长嘘短叹?”
  却是老人双泪齐垂,接着放声大哭,声音极是凄惨。只看得恒宇也觉得鼻子一酸,满腔具是同情之心。他虽是不知道对方为何放声恸哭,但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既是大哭出声,必有十分可悲可痛之事无疑。
  那老人这一哭似是没有了期,一直哭到日上三竿,阳光遍地,仍然象刚刚开始时一般。
  恒宇静静站立一边,不声不响,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只见他面上泪水已变成红色,大吃一惊,心想:他竟然哭出血了!连忙上前伸掌轻拍他背心大穴,拍了七八下,者人似乎被穴遭受震才恢复自制,哭声渐止。
  又过了一会,恒宇见他已经不哭了,告辞欲出,老人叫道:“漫着,容我想一想……”恒宇只好停步,老人这一场痛哭已将胸臆中积郁了几十年的悲苦发泄出来,这时心境比平日都安详,因此脑筋特别灵活。当下说道:“我和素心虽是天上人间,水相诀别,可是你们却都年轻,千万不可陷我覆辙!”
  恒宇道:“老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此去军中,当必战死沙场,是以纵有无量痛苦,也不放在心上!”
  老人道:“你正是所恶有甚于死者,所以宁愿去死。可见得你对玉眉一片深情。但万一不曾战死沙场之上,未来岁月只怕就跟我一样了……”
  恒宇还未做声,老人接着又道:“我还记得七八岁之前和素心两人青梅竹马,一同玩耍。其后先父作宦山右,不到五年先想先严相继去世,我那时只有十三岁,但还牢牢记得跟素心订了亲之事。其时我在山右孤苦无依,混几年,终于看破红尘,出家为僧,法号智度。殊不知我的师父乃是武林高手,因此数年之后我也学得一身武功。到我二十五岁的那一年,先师圆寂西归。我便开始到江湖中行走,一方面见识见识别的家派的武功,一方面修积功德,在江湖上行走了五年,那时候我已经三十岁了。忽然间听到百花仙子沈素心的声名,于是记起这位童年伴侣,更记得她是我的未过门妻室。本来单是如此还不足以引得我去和她相见,但其后又听闻说她长的美貌无比,连当代最负盛名的两位年青高手也为她神魂颠倒,更有不少人想亲近她而折辱丧命在这两人手下,于是引起我瞧瞧她的欲望……”
  他话声一顿,恒宇插口道:“那两人想是司徒峰大侠和竺公锡了?”
  他微微一怔,道:“你也知道竺公锡,啊,想是令尊告诉你的。”
  恒宇摇摇头,却不多说。老人便继续说道:“想见见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以致我连坐禅时也不能入定,老索想这件事,于是有一日,我决计前会见她!”
  恒宇问道:“沈仙子还记得你么?”
  他道:“这正是我想知道之事,当日见到她时,她正在春郊试马,我已改为俗家装束,远远望见她下马歇息,这才上前……”
  恒宇忍不住道:“老前辈何故改为俗家装束月
  他摇摇头,清秀眉毛紧紧锁组,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她第一眼瞧见我,便怔一怔,接着便起身问我是不是性花?我见她不但没有忘记我,甚至还认得出我,心中狂喜不禁,同时又被她绝世容光所慑,以致后来她问别后情况时,我竟不说出已经出家为僧之事。”
  他长叹一声,缓缓道:“这就是我数十年误人误己的开端了!她邀我到她家中作客,盘桓了几日,大家都熟了,她便告诉我说司徒峰和竺公锡都屡次向她来婚,但她因为惦记着昔年父母主订盟约,所以坚决不肯答应。我听了这话心情万分激动,这一夜……”
  他闭上眼睛,似是回忆起定情之夕的旖旎温馨。过了一会,才接着道:“我们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便结为夫妇。我们相聚了半年之久,才因钱财用光,我记起寺中财产甚是为富饶,便托词回到山右,返回寺中,暂时恢复旧日生涯,不过其时我已是一寺方丈。过了半个月,我在静坐中忽然大生懊悔之心。深觉此事极是卑鄙龌龊,心中惶惶,不可终日,但我最后决定还是错到底还是回到亲心身边,于是开始收积钱财。没有多久,已经准备动身之期,那知一日因知府之邀人城;回来时在路上碰到司徒峰!他和我很熟,因此我虽是作僧人装束,仍然达不过他的眼睛。他自然十分惊讶;过来查问内情。若是别的人我还可杀以灭口,但碰上了他,不曾在他盛怒之下被杀,已是万幸了……”
  恒宇道;“原来因为碰见司徒峰大侠,你老就一直没有回家?”
  他摇摇头,道:“当时我自然不敢回去,过了几年,我日日都在痛苦深渊之中,实在熬受不住,于是决意回家去见亲心,把内情全盘托出,看她怎生说法……”他的话中断了一会,才接着道:“唉,我老实说吧,当时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司徒峰揭发之后有何变迁?是不是已改嫁给司徒峰或是别人?”恒宇不禁怒道:“你怎可有这种卑鄙的想法?”老人叹口气道:“不错,我实在把她低估,大是侮辱了她……”
  恒宇其实对女性成见极深,只不过他明知百花仙子沈素心没有嫁给别人,她的女儿花玉眉又是姓花,所以才会说那智度胡乱臆测。这时忽然觉得对方甚是可怜,当下歉然道:“其实老前辈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这世上想找出一个靠得住的女儿还真不易!”
  老人说道:“这一次我见到了她,真有隔世之感,她已经不象从前那么年育活泼,虽是十分温柔多情,但我见她从来不问及我为何一去多年之事,心中总是疑惑不安,认定必是司徒峰把我的事告诉了她,所以她才不问!如此过了不久,司徒峰来到我家,我便使用毒药暗中加害于她。一来可泄心头之恨,二来我老是觉得素心真正爱的人乃是司徒峰,正好趁此机会除此情仇大敌!”
  这时他的叙述已到了高潮,恒宇不敢作声,瞪大双眼聆听下去。
  老人接着说道:“司徒峰内功极是高强精深,喝下毒酒之后,立时发觉,仍然支持得住,假借别事匆匆走了。素心看出事有蹊跷,她的智计聪明天下无双,只是一向不肯用在我身上,这时已忍不住细细查看,那杯末饮尽的毒酒便被她看破了,她没有责备我,只端起毒酒便饮,我连忙抢夺杯子,她还不跟我争执,自个儿到房中瞑目默坐,我怕她会有异动,时时入房探视。她这一坐坐到晚上,长叹一声,唤我入房,说道:我已明白你的一切,你虽是被司徒峰憧破隐密,但他数年来却没有向我提过一言半字。可见得他的胸襟实在举世无匹!她又言道:你出家为增时头上留下戒疤,我早已发觉,但我一直不肯,极力不用心思推想你过去的一切,除非你自己告诉我。谁知你一直说出,根本不肯对我推心置腹,她一连数出我多许不及司徒峰的地方,我反而妒火中烧,气很慎胸,转身便离开了。”
  恒宇沉吟道:“这是沈仙子的不对!”
  他摇摇头,说道:“我也错了,她如此数落我不及司徒峰之处,正是告诉我说,虽然我有这许多缺点,可是她爱的还是我……”
  恒宇征了一下,道:“这话也是,唉,换了是我,我万万想不通这么深的心意!”
  老人说:“我也是得知她死讯之后,恸哭之际,突然悟出此理!唉,唉,人天水隔,他生未卜此生体,我虽是痛苦了二十年,仍然赎不了我的罪过!”
  他号哭数声,眼泪已枯,只是干号而已。恒宇想道:他声音中显得虚弱之极,只怕已活不了多久。
  却见老人僧袍一撩,走入房中,恒宇见他神情之间悲愁欲绝,怕他自尽,连忙跟了人去。
  老人入房之后,取出一把剃刀,放在桌上,接着又找出一幅白布,撕为两片,铺在桌上,取过文房四宝,提笔疾书道:“烟雨凄迷万里名花凝血泪,音容静寞清溪流水发哀声。”
  当即将这相联分挂在肖象两侧,恒宇默诵一遍,但觉情伤魂断,音节凄凉,暗想这老人原来是文武全才,无怪博得沈素心一代红妆的垂青眷爱,反看自己毫无所长,庸庸碌碌,难怪花玉眉不甚着重,当着自己面前,跟别人软语俏言,款款有情……
  想到这处,心中痛如刀割,但觉万念俱灰,呆了一会,举步向房外走出。
  刚刚走到门口,鼻子中忽然嗅到一阵毛发烧焦的臭味,说也奇怪,他本是满腔郁闷,神智不甚清爽,但这阵臭味一送鼻中,顿时清醒。
  转头望去,只见肖象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圆形瓷盆,里面炭火熊熊,那老人正向火盆中投下银灰色的发须,这时他头上光秃秃的,露出受戒疤痕。他本来穿上僧服,这时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和尚了。
  恒宇正在看时,智度和尚喃喃道:“贫增十二年的烦恼丝已经火化,先前的皮囊也等如从此化去,这烦恼丝用曼陀罗毕露酒过,臭味能够平伙心区,还我真如……”这番话宛如说给恒宇听的一般。
  智度和尚紧接着又说道:“还有些身外之物,也该焚化,譬如素心手录的三本武功秘籍,一是司徒峰的一是竺公锡的,一是你自己的,这三本秘籍虽是武功重宝,美人手泽。可是留在贫惜身边却无用处,该当焚化……”说到这儿,已经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掷在火盆内,顿时升起一阵火光。
  恒宇纵到他身边,伸手拦住他继续丢书火炉的动作。智度和尚谈谈道:“你既是出手将阻,便算手线,这两本秘籍拿去吧!”
  他将两本小册塞在恒宇手中,接着又望住火盆,说道:“我本想仗着三本秘籍载录的武功,炼到大有成就,才去找到司徒峰及竺公锡二人,把他们击败,这个心意你当然了解体会……”
  恒宇心头一震,忖道:“我出手拦阻时虽有学艺之心,但他这话却触发我的灵机。何不设法增加武功之后,出手对付那竺公锡,若是幸而取胜,那时节天下武林谁不钦仰,而我对她连望也不望一眼,掉头就走……”想到这里,心中但觉十分痛快,大声道:“智度大师,现在你的武功高呢?抑是行公锡高强?”
  智度和尚默然不语,望在盆中之火,似是没有听见。恒宇正在要问,他恰好缓缓回头说道:“若论武功中的手法招数,竺公锡虽是已得少林及帝疆野人山神魔两派真传,仍然非我之敌,可是……”
  他沉吟一下,说道:“可是我们若是相逢交手的话,我连他三招都接不住!”
  桓宁大惊道:“大师敢是知道他还有你不晓得的秘传绝学?”
  智度和尚摇一摇头,说道;“武功之道,一到了第一流高手境界,内力与招数手法便必平衡,缺一不可。我虽是天资颖悟,聪慧过人。可是根基不固,这些年来,功力如此何止要弱一半。因此我纵是深请他每一招可乘之机,邮递不出招数。他内力一发,我便先行败亡了!”
  桓守阿了一声,大感失望道;“如此说来,竺公锡不久来到此地,天下之人竟无人能够与他抗衡的了?”
  智度大师听说竺公锡要来此他这句话,大感兴趣,详加询问,这才晓得花玉眉设法调遣天下高手以抗竺公锡。他虽是决意不再插手世间之事,可是这事于女儿荣辱生死有关,又不能不管,寻思良久,苦无善策,当下起身绕室而行,一面频频以拳击掌。
  恒宇但盼地筹思出妙计,得以帮助自己,等静立等候。过了许久,智度和尚说道:“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把我或你的功夫设法增强数倍。你正当年轻力强之时,先瞧瞧能不能做到再说!”
  两人便在房中席地相向跌坐,各自伸出右手,掌心互贴。
  智度和尚先告诉他运功传力之法,等他牢牢记住,才又道:“现在是你借我的内功运行全身经脉,到了双方内力心意都合为一体之时,便拭着攻破玄关,前面的五体禁穴,这一次不是当其攻破禁穴,只须一试便生感应,由此可知没有冲破打通之机,若是可行,我们还得安排一下,教婉地为我们护法,七昼夜之内绝对不能有人惊扰,否则被助的一方当场攻散断气,不能活命!”
  恒宇自然知道这种上乘功夫的惊险,也不惊讶。智度大师又遭:“这回虽是试验但也须功行大周天圆满之后才能分散,大约须兼三个时辰之久,目下就让婉地静卧休养,等到黄昏时我们已经做完一次功夫了。”
  两人开始运愉,恒宇只是凝聚全身真气内力,待得掌上一股热流传入,便缓缓穿经过脉,周行全身。
  智度大师从掌上发出的内力不久就与恒宇全身其力融洽无间,两股力道合连,势道渐见成强。
  这一股其气内力穿透于经百脉时,越行逆行,不久恒宇已渐入虚空之境,忘却试验之事,到他回醒之际,眼睛一睁,屋外夕阳斜照,已是黄昏时分。
  两人振衣起立,恒宇但觉全身舒泰无比,真力弥漫,心想这次运功试验得益匪浅,从此刻感应上推测,大概可以施行通关大法。
  智度大师本已起身,忽又坐下,沉声道:“你年纪轻轻,又不是货色之辈,何以真元亏损一至于此?”
  恒宇吃惊,不觉也坐下了,答道:“晚辈曾经如此这般,变作毒中之圣。幸得花玉眉姑娘相救,才不致于遗恨终身!”
  智度大师颔首道:“这就是了,目下你真无亏损极距,非有十年苦攻之功无法复原,刚才咱们说过的通大法不能施在你身上!”
  恒宇大感失望,问道:“晚辈听说武林人只是冲破禁穴,打通玄关,便即成为金刚不坏之身,先后天真力合而为一,无坚不摧,无敌不免。大师只要能助晚辈通此禁穴玄关也就是了,与真元亏损有何关连?”
  智度大师答道:“你学的正是正宗内家功夫,说到贫僧恰好识得此法,又肯为你大耗功力施此大法,本来是机缘凑巧,千载难逢。然而须知器小易盈,绳朽必断的道理,你本身真元亏耗过甚,纵是不惜冒奇险助你打通了玄关,但不出半载,你全身肌肤筋骨便将寸断碎裂而死,贫增焉能害你?”
  恒宇颓然道:“原来如此,晚辈虽是宁半年后惨死,料想大师也不肯出手相助的了!”
  智度大师说道:“这等事岂能做到,休待再提!”
  恒宇陡然记起前事,说道:“然则大师本身便又如何?那竺公锡乃是中原武林公敌,若是大师通了玄关,出手阻他横行,也是一样!”
  智度大师叹道:“你的胸襟实在非常人可及,既是如此,贫僧不妨一试!”
  两人伸出右掌互推,掌心紧贴,智度大师把运功之法告诉了他,当即各自摄心运功。
  恒宇处在助人地位,这才晓得此举不但十分吃力,而且险阻甚多,特别是到了一个时辰后,两人内力融合为一,攻向禁穴之时,更是险象环生,只要对方心神把持不定,力道旁溢,重则当场丧生,轻则半身不遂,成为残废。他虽是不致于如此地步,但也不得耗去全身大半功力,不是王年五载之内可以恢复的。
  当下明白了这种增强功力之法为何世上罕见,这时那敢大意,兢兢业业运足全力助智度大师。
  试功之法进攻禁穴为度,那禁穴共有五处,乃是人身血气无法通行之穴,误犯者有生命之忧,若非五穴全通,便又毫无用处,是以武林各家派内功心法虽是不同,但这五穴列为禁地尽皆相同。
  他们是逐穴试验,探测反应,到了夜幕深垂之时,已试过三穴,那股力过缓缓移到第四禁穴之上。
  恒宇因是辅助身份,是以不似智度大师一般全神沉迷其中,这时耳中忽然听得人声,不觉微凛,细心一听,那声音甚是娇细,叫道:“师父,师父
  他一听而知叫声乃是叶婉所发,暗中计算一下时间,还须一个时辰之久,这等事急也急不来,只是默默祷告老天爷别让叶婉闯到。
  眨眼间叶婉的声音自远而近,落在院中,只听她说:“师父,你可在屋中?桓公子呢?我不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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